第23章 第 23 章 【三更合一】澀澤；武裝……

    【一更】

    中原龍彥, 白發紅眸，出生于1993年5月25日，橫濱人士，普通人, 十三歲。

    澀澤龍彥, 白發紅眸, 出生于1986年5月8日，東京人士，異能者, 二十歲……如果他活到現在的話, 他應該是二十歲。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這位澀澤龍彥死于六年前，當時只有十四歲。

    但是，照片上, 當年十四歲的澀澤龍彥和現在十三歲的中原龍彥, 他們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巧合嗎？

    還是說這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或者，再大膽一些, 中原龍彥就是澀澤龍彥？他的時間停滯了？

    但坂口安吾之前冒險追溯過好幾年前的記憶，他通過異能力“看”到過中原龍彥更為年幼的樣子。

    好消息：他好像找到了這段時間困惑的源頭。

    壞消息：他還需要進一步努力。

    因為澀澤龍彥的相關檔案是絕密, 除了照片還有那一點生卒年月，其異能情報和身份來歷，統統被涂黑了。

    不過，這個難不住坂口安吾, 文件上的黑色是后來加上去的，只要使用「墮落論」，一口氣追溯到文件被涂黑之前，他就能知道上面到底記載著什么了。

    他之前應該覺得太麻煩, 所以只掃了一眼檔案上的照片就換下一份檔案了，只堪堪留了一點澀澤龍彥外貌的印象。

    沒等坂口安吾對著這份絕密檔案發動異能力，一個聲音在他身后冷不丁響起。

    “你這段時間的忙碌，就是為了澀澤龍彥？”

    坂口安吾被嚇了一跳，他猛地轉過頭，卻見異能特務科的種田山頭火長官正站在那里。他穿著一件黑色和服，鼻梁上的圓眼鏡和他沒有一根頭發的光頭反射著锃亮的光芒，讓坂口安吾一瞬間竟只能看清他下巴上的那一撮山羊胡。

    “種田長官。”坂口安吾連忙放下手中的檔案，躬身行禮，解釋道，“我最近發現了一些事情，來檔案室里印證答案。”

    雖然更疑惑了。

    猶豫了一下，坂口安吾問道：“您認識這位澀澤龍彥嗎？”

    種田長官掃了一眼坂口安吾手中被涂黑的檔案，抬手將那份檔案拿到手中，他看著照片上那個白發紅眸的少年，語氣深沉地說道：“澀澤龍彥……澀澤家的白麒麟，老夫當然認得。”

    坂口安吾一愣，下意識重復道：“澀澤家？”

    全日本有不少姓澀澤的，這個龍彥姓澀澤原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能被種田長官特意點出來的“澀澤家”，只會是那一個——澀澤財團的那個澀澤。

    全日本排名前列的財團，澀澤財團排首名，其次是烏丸財團，再有便是鈴木財團和大倉財團輪流爭三席。

    可見澀澤家煊赫。

    種田長官看著這份檔案，都不必想辦法清除掉上面的涂層，他就能夠一字不差地將上面的相關內容復述一遍。

    問就是太過心痛，是午夜夢醒都要咒罵軍方一百遍的等級。

    “雖然不是主支，但他卻是澀澤榮一那個老家伙最喜歡最重視的侄孫，視作能夠讓家族煊赫再延續百年的麒麟子。知道嗎，坂口君，六年前異能世界大戰的末期，我們國家本該有一位超越者誕生，為國家帶來勝利。”

    “超越者？！”坂口安吾震驚，種田長官的意思是，澀澤龍彥有成為超越者的潛力？

    所謂超越者，指的是那些遠超普通異能者的真正強者，全世界只有數十人擁有這樣等級的異能力，一人便可守一城，一人便可毀一城。

    異能世界大戰期間，超越者是決定戰爭勝敗的主力。

    異能世界大戰后，超越者又決定了國家在國際上的話語權。

    日本，沒有超越者，還是戰敗國，雙重debuff，沒有多少國際話語權，橫濱的租界問題更是遲遲無法解決。

    政府為了挽回顏面，將軍警特殊部隊「獵犬」的隊長福地櫻癡推了出去，時不時就協助某國異能機構戰斗，目前搏了個“遠東的英雄”的名號，但國家的國際地位依舊沒什么變化，歐洲那些異能強國完全不吃這一套，任由福地櫻癡活躍在各國戰場上，更像是將他當成好用的工具。

    經過異能強化手術的福地櫻癡已經很強了，但他跟超越者仍是有著天塹般的差距。

    “異能者能不能成為超越者，其實在異能力覺醒那一刻就決定了，只是因為異能者暫時不夠了解自己異能本質，表現出來的實力未能達到巔峰而已。”種田長官有些唏噓，要是福地櫻癡能夠成為超越者，政府也不必苦惱這么多年了。

    “異能世界大戰正式落幕是在五年前，但其實在六年前的時候，因為一股不可抗力，參戰各國就已經在議和了。常暗島的勝敗并沒有真正決定勝敗，沒有超越者才是最大的失敗。”

    “知道為什么嗎？”

    坂口安吾搖頭，估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肯定不能廣而告之。

    “七個背叛者。”種田長官輕輕吐出這個稱呼，當時各國眼中的不可抗力。

    “七個背叛者？”坂口安吾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稱呼。

    “他們是各國高層和權貴之中公開的秘密。”種田長官緩緩道，“大戰末期，來自于不同國家的七個超越者聚集在一起，他們將各國首腦、軍方最高指揮官、媒體還有軍需產業負責人統統綁架到一座島上，強迫他們接受了和平協議。”

    坂口安吾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強硬的手段，這就是七個超越者聯合起來能夠辦到的事情嗎？這妥妥是各國高官巨擘的黑歷史啊！

    坂口安吾的理智和情感默默打了一架。

    理智：此等致命八卦、不對，是機密情報是他這個小情報員可以聽的嗎！

    情感：原來如此啊，然后呢？

    坂口安吾忍不住問道：“就沒有去營救他們嗎？”

    “有啊。各國派去的異能軍隊、特工組織想盡辦法都沒能救回他們，反被同一個人殺死。那個人名叫儒勒凡爾納，他能夠吸收那些被他殺掉的異能者的異能，不斷變強，他無解的強大也是各種政客不得不低頭的原因之一。相比其他戰后隱藏起來的背叛者，儒勒凡爾納一直光明正大地待在那座standard島上，誰也奈何不得他。”

    “standard島？海上的拉斯維加斯，富豪的銷1金1窟？”

    “是啊，那座航海島的改建是由英法德三國主導，費用還是各國富豪出的呢。”種田長官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政府重視澀澤龍彥，就是因為他的異能力「龍彥之間」跟儒勒凡爾納的異能力有著相似的特性，他也能夠吸收他人的異能力。哪怕他體內的能量等級只有B，只要他上了常暗島，他就能夠在戰場上不斷變強，超A級甚至超越者，不過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里，坂口安吾又是激動又是遺憾，忍不住追問道：“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澀澤龍彥沒能登上常暗島……是有人發現了他的異能情報，提前下手扼殺他嗎？”

    說到這里，種田長官就來氣，他磨了磨牙，毫不猶豫地說道：“都是軍方的錯！”

    ***

    一旦開始深入調查，中原龍彥發現，橫濱境內發生的異能者自殺事件竟然不少。

    也就是因為橫濱太亂，火拼從早到晚，那些異能者的“自殺”分散在不同的時間和地域，絕大部分人看他們的死法真的很“自殺”，尸體又很快跟其他尸體一起處理掉，這才顯得自殺事件不那么詭異。

    情報組搞來的死亡情報大多從三年前開始，更早的也有，只是橫濱內的勢力更迭太快，那些死亡早就跟各自的組織勢力一同覆滅了。而這三年里的自殺事件，死因存疑的約五十來件，確定死于原主異能招式的自殺則有一百四十余件，差不多每隔五天就有異能者死于“自殺”。

    “這是什么異能殺手。”中原龍彥喃喃，雖然沒有確切的報告，但異能者跟普通人的人口比例相當懸殊，至少五六萬人之中才可能出現一個異能者。橫濱作為異能者自發聚集的混亂之地，異能者的人數是多了點，可三年里折進去近兩百人，也是相當可怕的數字了。

    這到底是跟異能者有什么深仇大恨，還是異能者是什么香餑餑，那人能從他們身上獲取什么？

    若是這樣的存在盯上波洛、蘭堂……會被反過來捏死的吧。倒是中也的安全，缺乏點保障。

    中原龍彥自己倒沒有什么危機感，這人的殺戮模式擺明是沖著異能者去的，而他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人而已，最多被偷走點時間？

    好吧，橫濱的不穩定因素，確實應該想辦法處理掉。

    中原龍彥一張張地翻看著那些死亡記錄，在腦中的橫濱全景地圖上戳上一個又一個紅點，又按照時間線勾勒出一條條死亡線，正試圖分析異能殺手的行動軌跡，他忽然“唔”了一聲，拿起一張死者的照片。

    這個人……他見過。

    好吧，主要是照片上這個人的異能是水，死亡方式是被水淹死，尸體都泡脹了，他沒太看出來，還是這個人的死亡地點有些微妙，再聯系到他的異能力，這才讓中原龍彥從記憶角落里挖起這么一點信息。

    他和中也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們加入的網球部組織合宿，合宿地點的附近有一家福利院。他發現那家福利院的護工是一個異能者，能夠操控水，同時還是一個喜歡幼童的變態，膩了福利院的孩子后，將那種惡心的目光投向了他們這些來合宿的小學生。

    中原龍彥厭惡極了那人看向中也的黏膩目光，哦，看他的目光也惡心，他當時已經決定找機會干掉那個男人。只是，還沒等他找到機會動手，那個人就死了。

    當時頗多流言，有說他是突發惡疾死了，有說他是被黑手黨殺害的，反正人是死了。中原龍彥雖然有點遺憾，但也把這件事放下了。

    一只差點爬到他腳背上的蟑螂而已，雖然惡心，但都自己都死了，他總不至于再過去對著蟑螂尸體補幾腳吧？

    及至今日，看到了對方尸體的照片，原來是被“自殺”啊。

    中原龍彥放下這張照片，轉而又仔細地檢查一番那些死相亂七八糟的照片，憑借著強大的觀察能力和無與倫比的細心，從中慢慢地挑選出十三張來。

    他的指尖漸次從這些照片上滑過。

    這個想要利用異能力綁架他和中也但被中也打跑的，這個是當街火拼差點將流彈打到他身上的，這個是想搞血腥清場但不巧他和中也正在現場的，這個是曾經被他列為必須要清理掉的……最后是中也第一次任務差點就直面的雷電異能者。

    這十三人都是或多或少惹到他們家的人，他們都死于自己的異能力之下。

    中原龍彥倏然間意識到，那個異能殺手距離他們一家并不遠。要不是他清楚波洛和蘭堂的行蹤，他都要懷疑這些人是被他們倆干掉的。

    中原龍彥屈指輕叩桌面，十三對兩百的比例，不高，若要說那個異能殺手在清理他們家的敵人，可能性不太高，但又有些奇怪，好像這人真的在圍著他家轉。

    麻煩。

    但為了他家中也的安全，還是得做。

    ……等等，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來做呢？

    換句話說，港口Mafia完全沒必要對上那個異能殺手。他雖然不吝惜組織的力量，但也不耐處理這樣的麻煩事。

    中原龍彥從抽屜中翻出一張名片。

    “武裝偵探社。”那張名片在中原龍彥的指間靈巧翻轉，“江戶川亂步。”

    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

    【二更】

    異能特務科，特別任務支援科。

    坂口安吾眼神放空，不知神游到何方，但他的雙手卻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麻利地整理著桌面上的雜物。

    他剛才雖然解開了一些疑惑，但種田長官實在是……他足足聽了一個多小時來自于種田長官對軍方上上下下各部門的吐槽咒罵，語氣激昂，情緒飽滿，摻雜各國國粹，用詞還不重樣，聽得坂口安吾那叫一個頭昏腦漲。

    無語又敬佩的同時，不由感慨，看來軍方是真的招人恨啊。

    站在種田長官的立場，若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軍方確實很遭人恨，也難怪異能特務科跟軍方的異能犯罪對策課明明應該是良性競爭與合作并存的關系，迄今更像是有大仇的敵對關系。

    他們這段復雜關系的質變，跟六年前的澀澤龍彥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澀澤龍彥不是政府部門發掘并培養的普通異能者，澀澤家發現得更早，也更早意識到他的價值。澀澤家直到六年前才暴露澀澤龍彥的存在，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當時年紀確實不大，即使潛力不凡，也擔心他折在戰場上。但更大的原因是，澀澤家希望澀澤龍彥對家族有足夠的歸屬感，不會輕易被政府籠絡去。

    這是世家的通病，坂口安吾這樣的普通人不怎么看得慣，但那卻是讓世家保持百年千年興盛的必要手段。

    政府得知澀澤龍彥的存在后，自是欣喜若狂。

    當時，為了在澀澤龍彥的身上蹭點功勞——種田長官的原話不是這個，但坂口安吾覺得本意差不多——也為了增加澀澤龍彥成為超越者的可能性，異能特務科的理事官表示他們那里關押著不少窮兇極惡的異能罪犯，完全可以拿來當澀澤龍彥的異能養料。

    政府高層一聽，很有道理，同意了。

    軍方不甘示弱，說他們的異能研究有了新突破，希望澀澤龍彥去一趟他們的軍事研究基地，保證有更大的收獲。

    政府高層一看，異能特務科關押異能罪犯的基地在橫濱，軍方有成果的軍事研究基地也在橫濱，兩邊那點暗戳戳又明晃晃競爭的意思，高層看得分明，并不想偏向哪邊的高層干脆都同意了。

    大家都是為了未來的超越者和戰爭勝利嘛。

    異能特務科沒能搶得過軍方，軍方以其一貫的霸道，將澀澤龍彥搶先接到他們的軍事研究基地。

    可踏馬的、天殺的啊，軍方說的那個軍事研究基地，就是橫濱租界區的那個，現在早就成了一個直徑兩公里的擂缽狀深坑，也就是橫濱如今的擂缽街。

    那一場大爆炸，不僅炸掉了軍方數年研究的心血，炸死了數萬橫濱民眾，還炸沒了澀澤家的白麒麟，政府期許的超越者苗子還有異能世界大戰所有勝利的可能！

    瘋了，真的是全瘋了。

    雖說澀澤龍彥只是有超越者的潛力而不是已經成為超越者，雖說他登陸常暗島后未必一定能夠扭轉戰爭局勢，為國家帶來勝利，但他提前死了，所以知曉他異能特殊之處的人理所當然地將他的天賦潛力想象得更加完美，也因此更加痛恨軍方的不謹慎。

    雖然軍方也不想自家研究基地炸掉，也不想讓一位潛力無限的異能者就這么死掉，眼睜睜看著戰爭最后如泥石流過境似的敗得一塌糊涂，但軍方還是成了這一次重大失誤的眾矢之的，陰謀論滿天飛，以澀澤家為首的眾多勢力就差指著軍方高層的鼻子說他們是賣國賊了。

    與軍事研究基地同在橫濱的異能特務科恨極了軍方，不提所有在澀澤龍彥身上的構想落空后遺憾，遷怒是不講道理的，政府高層連沒能搶過軍方的異能特務科都責備上了——異能特務科要是沒請澀澤龍彥去橫濱，而是讓他直接趕往常暗島，軍方說不定也不會提他們那個見鬼的軍事研究基地，他們就不會白白損失掉一個未來超越者了。

    于是，異能特務科當時的長官被擼掉了，每年的撥款找借口削減掉了50%。種田長官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中層管理，都還被這場風波波及到了，灰頭土臉了好些年。

    種田長官問坂口安吾，軍方是不是特別可恨？沒本事還亂蹦跶，害人害己？

    坂口安吾：“……”

    這種事還是別問他了。

    以及，種田長官跟他說了這么多形似八卦的部門機密，是想要干什么？

    剛才還在痛罵軍方的種田長官露出一個鏡片反光的笑容來。

    坂口安吾接到了一份臥底任務。

    他一個剛加入異能特務科的小情報員，后輩中的后輩，乍看平平無奇，但他的優點其實很明顯，冷靜知性，再加上異能力「墮落論」，是上好的臥底料子。

    等他加入敵方，都不用琢磨什么竊取情報的方式，他的異能力就能夠幫他悄無聲息地完成。

    種田長官本就有意往港口Mafia安插進一個臥底，從內部監控港口Mafia的動向，更別說坂口安吾還給了他一個驚喜。雖然不確定中原龍彥與澀澤龍彥的真實關系，年齡不對還沒有異能力，但以著異能力「龍彥之間」的特殊性，萬一有奇跡呢。

    能夠改變年齡身體的異能力又不是沒有，「獵犬」大倉燁子的異能力就是了。

    這個奇跡到底是真是假，沒有比擁有「墮落論」的坂口安吾更適合調查了。

    坂口安吾稍稍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與其在特殊任務支援科靠數日子熬資歷慢慢晉升，出去臥底一趟的功勞明顯更大。

    再者他是真的好奇，好奇中原龍彥到底是不是澀澤龍彥，他又是怎樣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以及他還能不能成為超越者。

    國家真的很需要超越者，謝謝。

    ***

    這是一棟磚砌的紅褐色辦公樓，坐落在橫濱港灣附近坡路的盡頭，因年久失修和海風侵襲，外部的水管上都爬滿了銹跡，乍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棟讓人望而卻步的危樓。

    不過，拜近年在警界和民間聲名鵲起的武裝偵探社所賜，不少人知道這棟危樓的存在，給它帶來了不少客流量。

    中原龍彥剛下車就注意到危樓原本一直空置著的一樓正在裝修，門外都掛上了「漩渦」咖啡廳的招牌。等這家咖啡廳正式開業，想來客源不會少。

    就跟這棟危樓二樓的那家律師事務所一樣，跟有名的偵探社上下樓，能蹭到不少業務，生意興隆。

    中原龍彥進了電梯，廣津柳浪緊隨其后，其余的黑蜥蜴成員則站在辦公樓的大門前，墨鏡西裝大塊頭，無形中就達成了清場效果。

    四樓的武裝偵探社大門前，中原龍彥推門而入，廣津柳浪則守在門外。老爺子叼起一根煙，但并不點燃。

    “歡——迎——光——臨——”正對著大門的辦公桌后，一個在室內還要披著棕色短披風，戴著棕色獵人帽還翹起雙腿搭在桌子上的瞇瞇眼少年高舉著手中的波子汽水，笑嘻嘻地說道，“龍彥。”

    中原龍彥反手關上大門，抬腳向瞇瞇眼少年走去，口中道：“早上好，亂步。”

    【三更】

    武裝偵探社是以偵探江戶川亂步為中心建立起來的，目前體量很小，總共就四個人——社長福澤諭吉，社醫與謝野晶子，偵探江戶川亂步以及秘書春野綺羅子。

    都算是中原龍彥的熟人。

    中原龍彥在橫濱生活了六年多，除了一些被黑1道占據的地方不好去，他多走走、多看看，將整個橫濱的中立勢力摸得差不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眼前這個瞇瞇眼少年，就是江戶川亂步。

    明明比他大了四歲，性格上卻像是比他小了十四歲。

    “中原君，請用茶。”春野綺羅子笑盈盈地為中原龍彥送上香氣裊裊的茶水，然后回到自己的辦公位，默默地豎起了耳朵。

    “我看看，我看看。”江戶川亂步換了個姿勢，蹲在椅子上，然后興沖沖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鏡，往鼻梁上一推，再一揚手，發動了異能力。

    “異能——超推理！”即使人還窩在椅子上，但他身后的小披風仍然倔強地抖了抖，像是被無形的異能氣浪沖起來似的。

    中原龍彥：“……”

    江戶川亂步是舉世罕有的天才，觀察能力之強，中原龍彥自認略遜一籌。偏偏他腦子有時候會卡殼，怎么都不肯轉動一下。

    福澤社長每次看到他發動“異能力”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都心虛到什么地步了，聰明如江戶川亂步就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一心一意認為自己就是異能者，異能就是大聰明……不是，是「超推理」。

    中原龍彥都懶得拆穿福澤社長的小秘密。

    “嗯，嗯嗯，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的嗎。”不管中原龍彥心里如何吐槽，反正戴著黑框眼鏡的江戶川亂步就像是得到了某種神秘加持，一反日常的懶散，鏡片后的眼睛熠熠生輝，看向中原龍彥的目光宛如一把手術刀，瞬息之間就剖開所有，讓一切都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中原龍彥也在分析江戶川亂步，但相對平靜，沒有對方那么花里胡哨，很快就將江戶川亂步的情報更新收入眼底。

    然后，他們開始了在春野綺羅子看來完全就是云里霧里的對話。

    “哈，我就說這么明顯的事情，怎么可能沒人發現。”江戶川亂步笑得前仰后合，頭上的帽子差點笑掉。

    “長相就擺在那里，就改了個顏色。”中原龍彥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隨意地說道，“見過與謝野小姐的人都不難猜出。他只是跟社長鬧掰了，但過去的痕跡始終都在，他太自信了。”

    “龍彥你可真是壞心眼，明明什么都看出來。”江戶川亂步嘖嘖，代表福澤社長這樣的成熟大人表達出一點點不滿，“不是個乖孩子。算計落空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說的你好像是個乖孩子似的。”中原龍彥輕哼一聲，“就等著他動手呢。”

    “我馬上就是大人了。”江戶川亂步挺胸抬頭，信心滿滿。

    中原龍彥呵呵。

    春野綺羅子默默地滑下身體* ，好像聽懂他們在聊家常但又好像不對……明明每個詞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組合在一起，怎么就像是在進行加密通話？

    中原龍彥在武裝偵探社里坐了半個小時，隨便聊了聊又下了委托，定金交付，他便施施然起身，離開了。

    目送中原龍彥離開偵探社，江戶川亂步“刷”地一下站起身，炮彈似的沖進社長辦公室中。

    “社長！”江戶川亂步送來了一個讓向來面癱臉的福澤社長瞳孔地震的大消息，“夏目閣下的‘三刻構想’要泡湯了，那個森醫生沒辦法奪取港口Mafia。”

    被譽為全日本最強大異能者的夏目漱石閣下在橫濱收了兩個弟子，福澤諭吉和森鷗外，而這兩個人繼承了夏目閣下對處于戰后混亂期的橫濱制定的“三刻構想”，即橫濱的白天由軍警和異能特務科維持，夜晚由未來在森鷗外統治下的港口Mafia把手，而黃昏則由福澤諭吉統領的武裝偵探社來負責。

    江戶川亂步對三刻構想并沒有一定要實現的執念，但福澤社長對夏目閣下向來推崇，一心想要實現“三刻構想”。福澤社長對森鷗外的手段很看不慣，但他并不懷疑，港口Mafia必然會落入森鷗外的掌控。

    即使橫濱傳聞港口Mafia首領恢復健康，又收下了一名弟子，十分看好，儼然有未來首領之勢，他也不曾懷疑過。

    現在，聰明得能夠看透整個世界的亂步卻說，“三刻構想”要泡湯了，因為森鷗外沒辦法奪取港口Mafia？

    福澤社長眉頭緊皺，沉聲道：“說清楚，亂步。”

    江戶川亂步撓了撓有些凌亂的頭發，很貼心地給福澤諭吉解釋了一番。

    說白了，就是森鷗外遇上了硬茬子中原龍彥，這顆絆腳石將森鷗外絆了個大跟頭。而江戶川亂步之所以沒有提前發現這一點，是中原龍彥首先發現了森鷗外跟武裝偵探社的隱藏關系，刻意封鎖了他們這里的情報。

    說到這里，江戶川亂步忍不住抱怨道：“那個愛麗絲長得跟晶子一模一樣，就年齡縮小了些，頭發眼睛的顏色變了，誰能看不出她就是晶子的縮小版啊。”

    森醫生那個咸濕大叔敗在了無恥的癖好上啊，真是糟糕的大人。

    福澤社長：“……”

    “龍彥那家伙不打算跟任何勢力玩平衡，那個人霸道得很。”江戶川亂步托腮嘆氣，“偵探社的生意一定會被他影響得很慘淡的。”

    到時候，不管是波子汽水還是粗點心，他都要買不起了嗚嗚嗚。

    福澤社長沉默了一下，緩緩道：“高瀨會。”

    橫濱目前的三大巨頭，GSS全稱Gerhard Security Service，即格哈德安全服務，原本是一個海外資本的民間警備公司，援助斷掉后走上違法道路，是半非法組織。而高瀨會和港口Mafia則都是本土的黑1道組織，只是前者更加傳統，后者受到國外文化影響比較深。

    GSS不適合成為“三刻構想”的一角，高瀨會和港口Mafia之間，森鷗外選擇港口Mafia是因為那段時間，港口Mafia的對外擴張尤為瘋狂激烈，高瀨會和GSS節節敗退。掌控高瀨會后不一定能夠除掉港口Mafia，但掌控港口Mafia，不僅能夠轄制它的瘋狂，統一橫濱黑1道的可能性更大。

    可要是港口Mafia實在難以拿下，高瀨會不乏是一個選擇。

    “沒用的。”江戶川亂步唉聲嘆氣，“高瀨會死定了，沒救了。”龍彥那家伙心狠手黑，港口Mafia被他納入囊中，所有站在港口Mafia對立面的組織勢力都完蛋了。

    福澤社長：“……”

    他早該知道，能跟亂步交上朋友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學生。哦，他現在應該上國中了。

    真是可怕的中學生！

    ***

    離開武裝偵探社后，中原龍彥沒有急著回總部。他沿著武裝偵探社所在的這條街道向前走去，目光一掃，心中便有了計較。

    以武裝偵探社為中心，方圓至少一公里內的街道規矩了不少，顯然，來自武裝偵探社的擊打教育讓附近的勢力記住了疼，搞事也開始學會避開這里。

    就是輻射范圍很小，想來這也是因為那位福澤社長并沒有發展勢力的打算。

    中原龍彥收回目光，正想喚停一直緩慢綴在他身后的黑色轎車時，他忽然注意到一個人。

    紅發，藍眼，頭頂翹著一撮呆毛，長相平凡，身上穿著藏藍色的郵差制服，騎著自行車，車筐里是郵差包。

    無論怎么看，就是一個普通又平凡的郵遞員。

    但有意思的是，這位郵遞員在路過街角的時候，忽然控制著自行車繞了半個圈，緊接著，街旁公寓頂樓的窗臺上，一個花盆在吹來的一陣風下，“啪”地一下墜下了公寓樓，在自行車道上摔了粉碎。但不管是迸濺的盆土還是碎裂的花盆，都沒有沾到那個郵遞員半點。

    自行車的車輪精準地壓在花盆摔碎時所能夠波及到的范圍外部，不多不少，剛剛好。

    乍一看，似乎只是巧合，那個趕時間的郵遞員只是意外之下的幸運兒，但是……

    太顯眼了。

    中原龍彥心中暗忖，緋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那個再有十幾秒就要從他身旁道路騎過的郵遞員，他忽然抬手，手撫向身上的風衣。

    下一秒，那個剛才還在意外中游刃有余的幸運兒郵遞員猛地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手中還不忘拎上裝滿信件的郵差包。他一個縱躍跳出好幾米，一臉警惕地向中原龍彥的方向看來。

    只一眼，下一瞬，他直接竄進了道旁的小巷中。

    中原龍彥還沒有如何，倒是以廣澤柳浪為首，負責保護他安全的黑蜥蜴見那個郵遞員突然棄車時，懵了一下，還是見到了郵遞員過于敏捷利落的身手才陡然激起了警惕心，一嗓子喊了出來：“戒備！保護龍彥大人！！”

    卻是將那個郵遞員當成前來暗殺中原龍彥的殺手。

    中原龍彥為那人抱屈了半秒，然后道：“沒事，是我先嚇唬他的。”

    黑蜥蜴眾人：“？？？”

    廣津柳浪下意識看向中原龍彥，他剛才一直跟在這位的身后，時刻注意，怎么沒看出他哪里嚇唬那個郵遞員了？

    “有點意思。”中原龍彥快走兩步，向著那個小巷走去。

    廣津柳浪想要勸阻，多危險啊，雖然黑蜥蜴會竭盡全力地保護他，但還是太危險了。

    中原龍彥擺了擺手，道：“沒事，一個已經退休的殺手的而已，只要不想徹底在橫濱待不下去，他是不會對我動手的。”

    甚至，他沖進小巷中也并不是想逃，而是想要找一個適合戰斗的隱蔽點，然后詢問中原龍彥為什么要對他動手。

    簡而言之，此人不想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若能解除誤會，再好不過。

    事實正如中原龍彥預料。

    那個郵遞員閃入小巷后，沒有逃，而是站在半人高的垃圾桶后，身上斜挎著郵差包，手中則握著一把老舊的黑色自動手1槍。

    “我能問一下為什么嗎？”見中原龍彥走來，郵遞員用那雙有些木訥的藍眼睛看過來，語氣平靜地問道。

    中原龍彥在距離郵遞員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相比于一臉警惕還隱隱透著威脅的廣津柳浪，他的神情坦然，倒是有問有答。

    “因為在路上見到一個有著預知異能的人，有點好奇。”

    預知異能？！

    廣津柳浪忽然有些緊張，他原本不會將一個用槍的殺手看在眼里，但那個殺手要是有預知異能就另當別論了。

    他倒是沒好奇中原龍彥為什么能一樣看出對方有著預知異能，類似的事情發生次數太多了，他要是能跟中原龍彥一樣什么都能輕易看出來，他早就不是黑蜥蜴的百人長了。

    “哦。”郵遞員睜著那雙有些無神的眼睛，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這個理由，然后問道，“那我可以離開了嗎？我還有五十四封信要送。”

    這人兩三句話就讓中原龍彥摸清了他的大致性格，也不跟他搞虛與委蛇那一套，直接問道：“跳槽嗎？年薪是你現在的十倍，待遇從優，有四險三稅。一旦入職，禁止跳槽。”

    郵遞員掃了一眼中原龍彥身后的黑蜥蜴眾人，毫不猶豫地回答：“我不殺人。”

    “但你可以廢掉對方所有行動力。”中原龍彥擺了擺手，“補刀工作可以讓給別人。”

    郵遞員：“……”

    他陷入了大腦風暴中。

    他不殺人并不是出于對生命的憐憫或是對他血腥過去的不堪回首，而是有人告訴他，撰寫小說就是在描寫人類。奪人性命之人，必定無法描寫他人的人生。

    他覺得很有道理，就不再殺人。

    ……雖然好幾年過去了，他做著郵遞員的工作，始終沒有寫作的靈感。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郵遞員的工作是真的很忙，薪水還不高，勉強溫飽而已。

    但是，將人打到半死再由他人補刀……雖然他不用親手殺人，但這是不是哪里有問題？

    一見郵遞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猶豫什么，中原龍彥是真的想要聘用這人，他屏退黑蜥蜴眾人，只留下嘴巴很嚴的廣津柳浪，然后說道：“不用你出去打打殺殺，我有個弟弟，你的工作就是保護他……也不完全是保護，他的實力很強。”

    橫濱有暗搓搓繞著他家轉的異能者殺手怎么辦？

    預知異能者值得擁有！

    “你的本職工作是在他遭遇致命危險的時候保護他，其他小風小浪就不用管，他自己能解決。”

    重力異能的殺傷力可以非常廣，單純的戰斗，身手極佳加上預知異能，郵遞員可能不會輸，但真要不管不顧地死戰，郵遞員會死。

    于中也而言都算得上致命的危險，換做郵遞員面對只會更致命，但中原龍彥愿意付出高薪，配合他不殺人的癖好還給他交四險三稅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指望他關鍵時刻賣命嗎！

    郵遞員的神情松動了，這份工作，可以做。

    這個白發少年，應該不會騙他吧？

    “騙你干什么。”一看就看出對方的想法，中原龍彥嘴角微抽，“我們可以簽工作合同，一式兩份的那種。還有，你明面上不能以保鏢的身份出現在我弟弟身邊，就以助理兼司機的身份吧。”

    “好。”郵遞員鄭重點頭，這份工作可以干。

    “那你現在跟我回港口Mafia吧。”

    “……明天可以嗎？”郵遞員收起手1槍，他拎著郵差包，認真地說道，“我今天還有五十四封信要送。”

    中原龍彥：“嘖。”

    后來，這五十四封信是由黑蜥蜴眾人一一送到的。

    就不必詢問收信人們看到這些明顯混黑的大漢親自給他們送信時的心情吧。

    中原龍彥順利將這個預知異能者帶回港口Mafia，路上，他得知了此人的名字。

    織田作之助。

    一個金盆洗手多年的前殺手，目前正在向小說家的方向努力。

    得知織田作之助想要創作一部小說后，閑暇時會寫一些短篇小說的中原龍彥饒有興致地問了好幾個問題——

    想寫什么題材？

    擬定大綱了嗎？

    開始動筆了嗎？

    織田：“……”

    不知道，沒有，沒有。

    計劃多年，如今仍在計劃中。

    饒是向來不會看人臉色，被不少人暗自嘀咕過的織田先生，看到中原龍彥挑高的一側眉頭時，他心底忽然就感到了“咕嘟咕嘟”正往外冒的尷尬。

    想著這人是他選來給中也當保鏢的自己人，中原龍彥勉強安慰一句：“藝術源于生活，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取材。”

    織田作之助一臉凝重又木訥地點了點頭。

    取材……黑手黨題材？

    好像，也可以。

    第24章 第 24 章 太宰與異能測試

    中原中也立刻就接受了織田作之助這個助理兼司機, 雖然他車開得不錯，文職助理的工作卻干得焦頭爛額，完全不像是能憑本事從底層競爭上來的，但中原中也一點都沒有懷疑他來到他身邊的用意。

    開玩笑, 織田可是龍彥送來他身邊的！

    中原龍彥：微笑。

    將調查異能殺手的工作交到江戶川亂步手上, 在中原中也身邊放置了織田作之助這個人形警報器后, 中原龍彥便將精力放回到港口Mafia的各項事務上。

    如今，組織明面上的首領是老頭，但真正的首領可是他, 家里唯三的知情人還都是對文職工作敬而遠之的主, 中原龍彥只能擼起袖子，用還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港口Mafia的責任。

    工作就是繁瑣了點，其實都挺簡單的。

    急需的秘書正在緊急培訓中，只是目前都還達不到中原龍彥的標準。

    忙碌之余, 中原龍彥還不忘瞄一下森鷗外的現況。

    森鷗外本人在港口Mafia已經沒有了翻盤的可能, 中原龍彥防備的是森鷗外背后的男人，那個“傳說中的異能者”, 夏目漱石。

    一個愛麗絲，暴露了森鷗外跟武裝偵探社的關系, 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又追溯到了夏目漱石身上，再加上零零總總的證據，中原龍彥不難猜出森鷗外背后的人就是夏目漱石。

    跟名不見經傳的森鷗外不同，夏目漱石可就太有名了。

    但對于中原龍彥而言, 那些所謂的傳說，所謂的偉大，統統不值一提。

    過度營銷，誰不會啊。

    再怎么傳奇的異能者, 他也不是超越者，既沒能讓國家在異能世界大戰中勝利，也沒能提高國際話語權，沒意思得很。

    退一萬步講，夏目漱石的傳奇不是過度營銷，但搞個“三刻構想”都要暗搓搓推自己的兩個外人不得知的弟子出來，他中原龍彥還就看不慣那些自己隱于幕后，控制著別人辦事的家伙——因為這也是他最擅長的手段。

    簡而言之，中原龍彥不吃夏目漱石那一套。

    但是，夏目漱石既然被政府宣傳為傳奇，他在政府和民間領域的聲望是實打實的，人脈也遍布政府各個機構，所以才能夠一開始就幫武裝偵探社弄來異能開業許可證。

    那東西，中原龍彥無所謂，都混黑了，要什么官方認可。

    咋地，還要奉旨打劫不成？

    中原龍彥沒見過夏目漱石本人，不知道傳聞跟他本人的差距有多少，保險起見，還是要防備一下夏目大佬不講武德，親自下場幫弟子搶港口Mafia的可能性。

    雖然港口Mafia不見得會買夏目漱石的賬。

    翻了翻森鷗外那里更新的情報，中原龍彥忽然挑眉。

    自從老首領“病愈”，不再需要私人醫生，森鷗外就被送去醫療部，地位還矮了外科醫生一頭，然后被外科醫生指揮得團團轉，手術從早到晚。

    誰叫森鷗外對外既不是異能者，也沒能治好老首領。偏偏他會加入港口Mafia，是老首領嫌棄醫療部治療水平太低，然后將黑市地下診所的森醫生“請”回來當私人醫生。

    醫療部不滿森鷗外已久。

    他這醫術，不見得就比他們強吧？

    而森鷗外還真就老老實實地在醫療部當社畜，從早忙到晚，每周單日休，倒是讓醫療部的人刮目相看，森醫生還是有些本事的。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而在今天早上，森鷗外推薦一人加入港口Mafia，身份是他的助手。

    港口Mafia吸納新血的方式有固定的幾種，推薦是其中之一。

    首先要推薦人有一定地位，擁有推薦資格，只要當事人身份背景根歪苗黑，基本都能夠通過推薦。但日后此人要有什么問題，比如是臥底或是他后來背叛組織，推薦人也會以背叛的罪名處死。

    “太宰治，男，十三歲，普通人？”中原龍彥摸了摸下頜，森鷗外一直沒有離開港口Mafia自是不甘心大權旁落，他想要帶進港口Mafia的人又豈會真的是普通人。

    有沒有異能力，從來不是界定一個人普通還是非凡的標準。

    在搞事能力上，一個強大的異能者遠不及中原龍彥這個操心師和江戶川亂步這個名偵探。

    所以，這個太宰治會是個什么來路？

    ***

    中原龍彥沒有在人事推薦上給森鷗外使什么絆子，太宰治順利加入港口Mafia。

    沒過兩天，此人就在港口Mafia的中低層出了名。

    因為他行事非常奇葩——部分底層成員抱怨語——不僅在身上纏滿繃帶，就比木乃伊少纏一只眼睛，還格外熱衷自殺。一個沒注意，醫療部的藥、休息的房梁還有后勤部的清潔液都能作為他自殺的工具。他還動不動就跳海，還是森醫生跳海里將他給撈出來的。

    中原龍彥：“？？？”

    港口Mafia的不少成員都是奇葩，但多以殺掉別人為主，真沒有這一款有事沒事殺自己的奇葩。

    不過，聽了一堆太宰治實踐過的自殺方式，要不是作秀的話，那這人的生命力是真的頑強。

    有一點倒是讓中原龍彥挺好奇的，那就是：森鷗外明面上的女兒，實際上的異能生命體愛麗絲，害怕又討厭太宰治，遇到就繞路，繞不過就大哭，絕不要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下。

    啊這……

    異能生命體又不是真的生命，她的思維和意志都是由森鷗外這個主人編寫的，雖然她日常沒少嫌棄森鷗外，還會在小事上折騰人，但這都是他們心照不宣的小游戲。

    知道與謝野晶子這個原型的存在后，中原龍彥完全不意外愛麗絲對森鷗外是這個態度。

    如今，愛麗絲對太宰治是這么個態度，隱隱映射出森鷗外本人的態度，偏他還要將太宰治拉入港口Mafia，當做助手留在身邊……那位森醫生想要做什么？

    要不要去醫療部那邊看個熱鬧呢？

    中原龍彥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日歷，果斷打消了這個念頭。

    今天就免了。

    因為今天是4月29日，他們一家人新生的日子，全家人的生日。

    戶籍上的出生日期都是亂寫的，總不能都寫這一天，看著就有問題。而且，這個日子比較微妙，正是橫濱租界區發生大爆炸的那一天。

    不管他們的過去是怎樣的，明面上跟這一天還有當年的擂缽深坑撇清關系很有必要。

    想到那個擂缽深坑，中原龍彥微微出神。

    有著來自老首領的高壓，情報組成員絞盡腦汁，手段百出，調查漸入佳境。

    值得一提的是，情報員安室透功勞不小。

    這個人真的是……中原龍彥決定，如果黑衣組織想要通過安室透搞事，他一定盡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這個人好好地留在港口Mafia。

    畢竟，安室透有需要，公安是真的上啊。

    情報組能鉆透政府部門的壁壘，安室透原始身份所在的公安部門功不可沒。

    中原龍彥因此得知，當年那座軍事研究基地研究的主要課題是異能，實驗以人體實驗為主，所以在戰后，存儲在別處的備份資料作為絕密處理掉了，但遺留下來的部分實驗成果卻沒有廢棄，反而廣泛地應用進了軍方。

    比如軍方的特殊異能部隊「獵犬」，他們的成員每個月都要進行強化手術。這樣的手術讓他們獲得匹敵上千名特種兵的實力，但也存在著非常高的手術風險。而且，每個月若不能按時進行手術，他們的身體就會腐爛至死。

    這種違背人倫的實驗，始于一份特工從國外某機密研究所偷回來的資料。他們拿著這份資料，想要復刻這件強大無匹的戰爭武器。他們為祂取名為“荒霸吐”，妄想這件武器能夠像傳說中的斗尖荒霸吐一般不可匹敵。

    根據殘留情報，實驗出成果了，但沒有經過測試就出現了實驗事故，一場爆炸將基地的一切連同實驗成果一起炸沒了。

    聽說這次爆炸還連累了一位來自東京的大人物，所有跟這個基地有關的高官都受到了牽連，紛紛下獄，差點以叛國罪論處。少有活著從監獄里出來的人大都隱姓埋名，給情報組增加了不少調查難度。

    中原龍彥微微點頭，認同情報組的分析，然后毫不留情地讓首領繼續施壓，讓老首領在情報組成員心中的路燈掛得再高一些。

    ***

    心照不宣的家庭生日會后，辦公室里的中原龍彥收到了新情報——

    森鷗外引薦加入港口Mafia的助手太宰治，原來不是普通人，而是異能者！之所以一開始沒有發現其異能者的身份，是因為他的異能力是異能無效化。

    “異能無效化？”中原龍彥有點驚訝，但又覺得理所應當。這個世界上既然有異能者，自然會有異能是無效化的反異能者。

    “有點意思。”

    難怪森鷗外會將太宰治推薦進港口Mafia，能夠抵消他人異能力的異能者，確實有資格受到組織的重視。

    中原龍彥起身，去了首領辦公室。

    三分鐘后，來自首領的命令傳遍組織——

    “將太宰治帶去地下訓練場。再請干部上杉和人、大佐干部的直屬部下新田里奈、護衛尾崎紅葉、醫療部的‘外科醫生’，行動一組的‘阿呆鳥’，行動三組的花蓮……一起前往地下訓練場，對太宰治的異能進行測試。”

    中原龍彥一口氣挑出十四個異能屬性、操作各異還強弱不同的異能者，務必從各種角度測試太宰治無效化異能的生效方式。

    可惜沒有精神系異能者，這類異能者既是禁忌又是殺手锏，稀缺得很。

    琢磨了一下，中原龍彥沒將織田作之助加進去。

    據織田作之助所說，他的異能力「天1衣無縫」被危機觸動時，周圍五米都會被納入預知的范圍。

    如果這個范圍內多出一個異能無效化，不知還能不能觸發「天1衣無縫」。

    回頭可是試驗一下，倒也不必急于一時。

    ***

    中原龍彥跑去圍觀了太宰治的異能測試。

    太宰治是一個黑發鳶眸，長相十分俊秀的少年，只是這品味實在讓人無法恭維。他的身上密密匝匝地纏著白色繃帶，右眼也用繃帶纏上，左臉再貼一塊膠布，都這樣了還能看出他長相俊秀，也確實因為他的底子太好，這么糟蹋也不像是快入土的殘障人士。

    當然，這點癖好不是重點。

    重點是，太宰治唯一露出來的那只鳶眸里，看似笑意盈盈，實則死寂一片，如死水般沒有一點波瀾，妥妥厭世已久，難怪想要自殺。

    但看太宰治站在訓練場中央，由中原龍彥挑出來的異能者一一進行攻擊檢測的時候，他的肢體語言又表現出他并不想就這么死掉，也就難怪自殺那么多次，始終活蹦亂跳。

    想死又求生，事兒真多。

    不過，他的無效化異能力確實有點意思。

    范圍型的異能，只要太宰治不與異能者進行皮膚接觸，不會影響到異能的施展，本身則豁免異能帶來的攻擊。

    凡異能凝聚出來的，不管是異能生命體還是異能攻擊，統統無效。異能攻擊強度由弱到強，直到上杉和人干部等級的異能攻擊，依舊能夠被輕松無效化。

    這個無效化異能力本身的強度已經很高了。

    可惜組織里沒有精神系異能者。

    嗯，果然不能讓現在的首領接觸太宰治，也不能讓蘭堂哥碰到對方。

    第25章 第 25 章 記憶恢復

    相比于異能力的特殊, 更讓中原龍彥在意的是太宰治言語攻擊的能力。

    測試全過程，他不是老老實實任由異能者一個個攻擊來檢驗本身能力，那小嘴叭叭的，三兩句就捅了人心窩子, 惹得測試者一個個下了狠手。雖然他能夠免疫異能攻擊, 但物理攻擊沒法免疫。

    要不是有中原龍彥盯著, 太宰治指不定被哪招即使沒了異能加成依舊強力的拳腳攻擊打成重傷，到時候就不是現在還能懶洋洋拖長嗓音抱怨好痛了。

    “原來如此。”

    這小子，是黑心版的亂步啊。

    本身是異能者, 能夠無效化他人異能力, 又善于玩弄他人內心，這樣的人若是加入港口Mafia，必然能夠得到首領的忌憚與器重。但他這個人又熱衷于自殺，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角落里, 那點忌憚完全可以放一邊。

    還真是讓森鷗外摸到了好牌。

    只是……

    “我說啊, 我說啊，應該結束了吧。”訓練場的中央, 臉頰有些擦紅微種的黑發少年雙手叉腰，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個個表情不善的異能者們, 凝聚著濃濃暗色的鳶色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中原龍彥的方向，仿佛透過眼前漆黑厚重的墻壁就能夠看到墻后站立著的白發少年一般，語氣中帶著空洞的、毫無真實情緒波動的雀躍，“還是說, 你也想下來試試。”

    “龍彥大人……”侍立在中原龍彥身后的訓練場負責人有些被太宰治的眼神嚇到了，他怎么知道這里是透視墻？還有那只鳶色的眼睛，好像正跟他對視一樣，邪門得很。

    中原龍彥緩緩勾起唇角, 他抬手，按下了眼前的機關。

    “咔噠噠”的聲響中，特制的透視墻如大門般向兩側打開。

    中原龍彥走下訓練場，緋紅的眼眸直直地看過去。而太宰治歪著頭，用繃帶外唯一的左眼平靜地看過來。

    “太宰治？”

    “中原龍彥？”

    “介意說一下異能名字嗎？”

    “人間失格。”

    “異能力是異能者靈魂的映照，此話當真不假。”這人看著就從頭黑到尾，活生生的黑泥長出了五官。

    “好說。”

    “森醫生？”

    “吝嗇鬼。”太宰治大聲抱怨，“連升壓藥和降壓藥都不肯一起給我。”

    “還不是時候呢。反正，暫時瞧著蠻有趣的，不是嗎？”

    “哇，你可真壞。”太宰治立刻下了結論。

    “說的你好像是好人似的。”中原龍彥呵呵。

    森鷗外確實摸到了一張好牌，只是，這樣的人，他怎么可能將他收服。

    “我有一本好書，你要看嗎？”太宰治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做慷慨狀。

    中原龍彥瞟了一眼，是《完全自殺手冊》啊，是對方的品位，果斷拒絕：“不需要。”

    “噫！”

    “本來就不需要理由。”中原龍彥雙臂環胸，倒是這家伙，挺溫柔的嘛。

    “快住腦！”太宰治將書塞回到懷里，雙手交叉，畫出一個大大的叉，大聲道，“太惡心了！”

    “事實。”中原龍彥堅持觀點，他覺得無聊透頂的時候，只會琢磨著毀掉這個世界，推倒重建。殺死自己，逃離這個世界，何嘗不是一種溫柔。

    “偏激。”太宰治指指點點。

    “多謝夸獎。”中原龍彥泰然自若。

    圍觀眾人：“……”

    不是，這兩人在說什么火星語言呢？能說句人話嗎？？此時此刻，若是武裝偵探社的春野綺羅子在場，一定會特別理解眾人的心情。

    這倆人的對話仍在繼續。

    “不攔一下？”

    “攔得住嗎？”中原龍彥反問，“不至于。”

    訓練場中，中原龍彥和太宰治各伸出一只手，握住，權當友好。

    下一瞬——

    太宰治的身上泛起了異能被動觸發時的瑩潤白光。

    “啊嘞？”太宰治難得愣了一下。

    中原龍彥一臉懵。

    【咔嚓！】

    他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開來的聲音。

    ***

    與此同時，橫濱某處，地底深處。

    一個體型高大，額生獨角，周身籠罩著藍紫色微光的類人存在睜開了猩紅的雙眼。

    “咔嚓！”

    “咔嚓！”

    祂的身體寸寸龜裂開來。

    幾個呼吸之后，“啪”的一聲脆響之后，祂的身體徹底碎裂開來，化作泛著熒光的碎屑，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港口Mafia地下訓練基地中，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松開了握住中原龍彥右手的手指。

    “哇哦。”太宰治小小地感嘆了一下，鳶眸眨也不眨地盯著中原龍彥，這還真是……奇妙呢。

    “龍彥君/大人！”其他不明所以的異能者連忙趕過來，他們下意識以為太宰治做了什么，卻在幾步外的地方止步，震驚地看著中原龍彥。

    卻見白發少年的身上籠罩著藍紫色的微光，他正用緋紅的眼眸審視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似有似無的霧氣在指尖縈繞。

    片刻后，他放下手，身上的異能微光消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生硬的笑容，平靜地說道：“我沒事。”

    他無意跟別人解釋，剛認識的太宰治也失了興趣。他沖眾人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離開地下訓練場，無視中途所有向他行禮的組織成員，直奔中原中也所在的辦公室。

    “砰！”

    中原龍彥一巴掌拍開辦* 公室的大門。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嚇得此刻蹲在辦公桌旁圍觀織田作之助處理文件的中原中也一個激靈，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誰啊怎么……龍彥？”

    深知中原龍彥不是動不動就踹門的性格，又見白發少年此刻慘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中原中也跳下椅子，快步走向中原龍彥，眉頭緊皺：“龍彥，你怎么……？”

    話沒能說完，因為一路跑來這里的中原龍彥急喘兩口氣，然后張開手臂，一把將中原中也抱在了懷里。

    “中也……”

    中原中也頭頂赭色的呆毛徹底豎了起來。

    因為他意識到，龍彥出事了！

    正在笨拙處理文件的織田作之助看了看辦公室門口相擁而立的兩個少年，小上司一臉擔心，大老板情緒不對勁，他想了想，批閱文件的力道頓時輕了一大半，嗯，這樣寫字時的聲音就不會很大，就不會影響到他們兄弟訴衷腸了。

    倒是中原龍彥和中原中也，他倆是完全忘記辦公室里還有織田作之助這個大活人。

    中原中也不知道中原龍彥發生了什么，想問但怕影響到他的情緒，只得做好人形架子，任由好兄弟掛在上面，然后一下下撫著中原龍彥的后背，專注安撫。

    而中原龍彥，從地下訓練場到中也的辦公室，用了不到五分鐘，但他的世界卻在這短短幾分鐘內經歷了一場毀滅與重啟。饒是他向來心智成熟，這會兒也有些亂，完全是本能尋求最親密家人的安慰。

    至于為什么沒有波洛和蘭堂……這個原因有些復雜，不，是相當復雜！

    ***

    中原龍彥恢復記憶了，七年的記憶。

    以為他這是完全恢復了？

    錯！

    大錯特錯！

    因為中原龍彥還少了七年的記憶。

    是不是哪里不對？

    中原龍彥內心崩潰：是哪里都不對。

    因為中原龍彥的真實年齡不是跟中也一樣的十四歲，而是二十歲！

    二十歲，身高在如今國中二年級那些小蘿卜頭都排不上前排，只比明顯長不高的中也高了大半個頭，這是什么人間慘劇啊。

    是，不管什么機器才檢測，他現在的身體都只有十四歲，但騙騙機器就算了，實在沒必要連他自己都要騙。

    這真相，中原龍彥都不好意思跟中也分享。

    思及此，中原龍彥緊了緊抱住中原中也肩背的手臂，將臉埋在赭發少年的肩頸處。

    這真的是……怎么會這樣呢？！

    雖然當年他身上確實是不合身的衣服，但他身上真的半點沒有留下他身體縮水的痕跡證據。如今看來，這異能效果真的是太完美了，都沒給他一點心理準備。

    ***

    中原龍彥人生的前七年當然不姓中原，他姓澀澤，名叫澀澤龍彥。

    東京都澀澤家的澀澤。

    雖然父親只是澀澤家的旁支子弟，母親也不是什么顯貴出身，但家族底子擺在那里，父母又頗擅經營之道，家里很有錢。

    六歲之前的澀澤龍彥，生活無聊又富裕。因為目之所及，即使是生育他的父母，也只是平凡的庸人，無法理解他眼中的世界。而一場車禍，帶走了他們的生命，也激發了他的異能力。

    異能力「龍彥之間」，獨屬于他的房間，要放入獨屬于他的收藏品。

    本家的人很快趕到。

    如此違和的殷勤，自然不是為了他死去的父母。

    世界大戰的戰火自歐洲而起，蔓延至全世界，沒有給任何國家獨善其身的機會。跟之前幾次世界大戰不同，這一次的戰爭中，異能軍隊加入其中，并很快成為了戰爭的主力。

    很快，國內各地的異能者被召集，然后不斷地送上戰場。

    掌握著國家真正權力的高官和世家不斷貶低與洗腦異能者，讓他們在戰爭中全力奉獻自己，又不斷地從實力出色的異能者中進行挑選，將他們作為金牌打手保鏢留在身邊。

    他們要不斷打壓洗腦異能者，如此，他們這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才能夠穩坐高位。

    但對于那些誕生自高官、世家的異能者，他們自然又是另一個態度。

    澀澤龍彥有個好姓氏，讓他不必在覺醒之初應付那群貪婪的鬣狗。他的異能力又很特殊，讓澀澤家的家主澀澤榮一便看到了其中的價值，花了大心血來培養他。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因為他沒有七歲到十四歲之間的記憶，想來就是簡單又無聊的學習，還有不斷狩獵異能者。

    他的霧能夠將異能者的異能力分離出來，化作異能生命體，對異能原主進行獵殺。徹底殺死異能者后，異能生命體析出的異能結晶就會被他成功收藏，還可以被他使用。

    他收集的異能結晶越多，霧氣彌漫的范圍就越廣，而他的實力就會越強。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十四歲的時候去橫濱，然后被軍事研究基地炸個正著，但應該與那時候的他要上戰場有關。

    那個時間點是戰爭末期，澀澤榮一愛惜家族，但也熱愛國家，為了不淪為戰敗國，他也許會將澀澤龍彥的存在暴露出去，然后送上戰場。

    當然，最大可能是澀澤龍彥本人不甘寂寞，想要上戰場找樂子。

    可惜……

    老爺子如果沒被氣死，都算他心臟還挺堅強。

    中原龍彥沒有那段記憶，但回歸到他身體的異能力會傳遞給他重要的信息，讓他知道他為何能夠在那場炸出了直徑兩公里擂缽深坑的大爆炸中存活下來，為何身體縮水至七歲，失去了所有記憶又失去了異能力。

    哦，不算失去異能力，他的異能力只是離家出走，然后獨自在外“打工”養活自己而已。

    第26章 第 26 章 家庭危機

    在他還是澀澤龍彥的時候, 他的收藏品中有一顆異能結晶「盲點」，能夠預知三秒內的死亡危機，然后同步觸發選擇，避免宿主死于三秒后到來的死亡危機。

    但問題是, 「盲點」本意指的就是難以察覺的視覺盲區, 該異能力以此為名, 往往會直抵危機的根本所在，但實現的角度非常奇葩，同時會從宿主身上奪取足夠的代價。

    中原龍彥失去的不只是那七年的記憶, 他的生命是被完整地取走七年, 這還只是代價之一。「龍彥之間」內收藏的兩百多顆異能結晶被抽走了里面的能量，還跟他這個主人分離開來，讓他作為普通人，柔柔弱弱地過了七年時間。

    是, 他是在那場大爆炸中活了下來。

    可問題在于, 他本不必付出這么多的代價。

    那場爆炸固然可怕，但「盲點」若是單純將當時的澀澤龍彥轉移出去, 或是筑起一道屏障，單是那些異能結晶的能量就足以支付代價。

    根本不必遭遇縮水、失憶和異能力斷聯。

    「盲點」避免宿主死亡的方式, 有種不顧宿主死活的美。

    它沒有選擇直接保護宿主，而是將異能發動范圍內的兩個最強者波洛和蘭堂的記憶封印，再驅使他們透支全部異能筑起屏障，讓他得以在那種情況存活下來。

    封印記憶, 是「盲點」判定削減波洛和蘭堂威脅性的手段。一直威脅，一直封印，還順便封了他的記憶當添頭。

    透支異能，導致波洛和蘭堂醒來后花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異能力的存在。

    也就是說, 他們一家，只有中原中也是真開場白板，他中原龍彥純是自己異能力收集的小弟造孽，還順便將波洛和蘭堂一起坑里面了。

    真特么好一個「盲點」啊，它是成功避免他死在爆炸下，就沒多想想，他一個縮水成七歲，沒有記憶還沒有異能力的小崽子怎么在混亂的橫濱活下去？

    只要沒死在爆炸里，就是「盲點」成功了是吧？

    但凡當時不是他們四個湊在一起，齊齊失憶太過巧合，看著就存在著某種關聯，波洛和蘭堂未必會對他和中也伸出援手。

    即使中原龍彥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若是再有一次……縮水失憶斷聯也不是不可以，但「盲點」的不可預知性太強，讓他有一種伸手進「龍彥之間」的收藏室中，將這顆異能結晶狠狠丟出去的沖動。

    這些年，中原龍彥不管怎么看、怎么檢查都是普通人，但「盲點」的異能其實一直在他身體上持續著，他流落在外的「龍彥之間」所化的異能生命體之所以時不時就宰個異能者，給橫濱異能者留下這么深的陰影，就是在支付「盲點」索取的代價，讓他們三個的記憶始終維持封印狀態。

    要不是今天跟有著異能無效化的太宰治握了手，被對方抹消了一直在持續工作的「盲點」，來日他若遇不上真正的生死危機，他和波洛、蘭堂想破腦袋也沒辦法恢復記憶。

    至于封印記憶為何會付出那么大的代價，那自然是因為那兩位太強了。

    不必再找歐洲那邊超越者的情報進行對比，如今的中原龍彥敢肯定，那兩位在失去記憶之前，一定是來自歐洲某秘密機構的超越者，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一想到波洛和蘭堂，中原龍彥就想要嘆氣。

    那兩位的相處，他這些年看來眼里，最初那幾年，他倆真的是時有摩擦，尤其是蘭堂，總是不經意地坑波洛一把。并非有意讓波洛受苦，就是……就是發現波洛站在水邊的時候，他就是想踹波洛一腳，掉水里不會淹死，但落湯雞會讓蘭堂覺得賞心悅目。

    有感情又有些仇怨。

    估計失憶前結了點小仇，蘭堂不至于恨波洛，但怨念肯定是有點，失憶了也想要小小報復一下。

    但同時，隱藏在蘭堂那張溫柔俊秀臉蛋下，他對波洛存在著很強的控制欲，總是覺得波洛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仿佛那么大只的波洛是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似的。

    波洛對蘭堂的控制欲不屑一顧，他盯著真正小只的中也，將自己的想法套在他的身上，試圖指導他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與此同時，中也這個真白板是個聰明崽崽，他本能地知道這個家誰才是真正靠譜的那個，所以中也跟龍彥的關系更好。

    作為即使失去了記憶但也有著正常……相對正常思維的中原龍彥，他擔負起了調節家庭矛盾的重任，一家四口又經歷了不少事，最初畏寒到夏天穿著長袖都要瑟瑟發抖的蘭堂都重新適應了四季變化，波洛也不狠狠盯著中也認識的人想要切二十塊，他們更是將港口Mafia捏在手中，在這座城市擁有了相當的權力。

    他們的家庭是如此和諧。

    結果，真正的家庭危機降臨了。

    「盲點」被無效化，他都恢復了七歲前的記憶，波洛和蘭堂的記憶肯定也恢復了。

    這兩位在外旅游兼任務的親友……以他對這兩位的了解，大家朝夕相對了七年，感情是真的，即使恢復了記憶也不至于打生打死，但家庭的和諧能不能維持下去為未可知。

    就看看他們現在的感情跟過去立場的沖突，哪一方能夠占據上風了。

    思及此，中原龍彥不禁長長嘆氣：“中也……”

    “我在。”語氣鄭重，雖然不知道中原龍彥到底發生什么事，但赭發少年任由對方攬住身體，還一下下地撫著他的后背，以著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嗚嗚，他家中也又乖又可愛，他要怎么開口告訴依舊沒有恢復記憶的中也，他們的家要散了！

    ***

    「盲點」被無效化異能中止的那一刻，波洛和蘭堂正在海釣……不對，是在公海執行狙殺任務，順便釣釣魚什么的。

    港口Mafia真正主權轉移，儼然成了自家產業后，波洛和蘭堂雖然沒了炒掉老板的危險想法，但不代表他們會奮發向上，努力工作。

    那不符合法國人的美學。

    雖然他們沒有在法國生活過的記憶，但罷工信仰凝聚在他們靈魂之中。

    中原龍彥多了解這兩位啊，只要用對方法，這兩位還是能夠工作一下下的。

    于是，他挑挑揀揀，送到波洛和蘭堂手上的任務都附加諸如“風景優美”、“名勝古跡”、“武力碾壓”、“后勤跟上”等等關鍵詞，雙人出行，吃喝玩樂才是任務本體，暗殺明殺一兩個敵對組織才是附帶的。

    大海，陽光，遮陽傘，紅酒，美食，還有兩根釣竿。

    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們原本不是拋下弟弟們，獨自享受假期的糟糕兄長，他們很樂意帶著弟弟們一起吃喝玩樂，奈何不管是龍彥還是中也都十分有上進心，對他們這種半退休的咸魚生活不屑一顧。

    幸好他們已經將港口Mafia弄到手了，這樣他們的辛苦工作就不是給別人打工，瞧著就不那么牛馬社畜了。

    ……應該。

    躺椅上，波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一旁的蘭堂卻刷地坐直身體，手指有些激動地握緊了釣竿，他一腳踩在船舷上，驚喜道：“來了！勁兒不小，是條大魚！”

    波洛立刻睜開眼睛，十分感興趣地圍觀蘭堂跟海中大魚的博弈，他可以將重力異能施加在魚線上，讓被蘭堂釣到的大魚輕而易舉地被拎出來，但這樣就沒有意思了。

    畢竟，蘭堂也只是在單純跟大魚角力，玩鬧居多。

    僵持了差不多三分鐘，蘭堂微笑著，一個金色亞空間砸進海里，果斷將還在海里奮力撲騰的當事魚圈住。

    “是金槍魚。”蘭堂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差不多一百斤。”不算金槍魚中的大貨，但很讓蘭堂這個業余釣手驚喜。

    然而，那條倒霉金槍魚剛被亞空間圈出海面，還沒有放在甲板上，蘭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海量的信息和情緒一股腦地涌進了他的大腦中，脹得他腦袋疼得厲害。他抬手捂住額頭，忍不住痛吟出聲。

    波洛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臉上原本的輕快笑容已經消失，藍色的眼眸中一片空茫，透著無機質的冰冷。

    他的記憶恢復了。

    海面在那一刻安靜極了，只剩下呼嘯的海風，還有從遠處隱隱傳來的海鷗叫聲。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對方。

    好半晌。

    “對不起。”

    “對不起。”

    他們不約而同地說道，隨即被對方的道歉驚住。兩人猛地轉過頭，兩雙眼睛滿含詫異地對視。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七年失去所有記憶后的朝夕相對，爭吵、和解、磨合再然后是現在的融洽，就憑著七年前最后的經歷，蘭堂和波洛說什么也要先打一架。

    蘭堂？

    他是法國諜報機構最優秀的諜報人員阿蒂爾蘭波。

    波洛？

    他是蘭波在諜報機構的搭檔，保羅魏爾倫。

    他們的關系并不僅僅是搭檔。

    他們是拯救者與被拯救者，教導者與被教導者，搭檔與搭檔，背叛者與被背叛者。

    保羅魏爾倫背叛了阿蒂爾蘭波，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當年在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覺得理所應當，因為不管蘭波如何稱呼他為親友，不管多少次重復“你的誕生是值得慶祝的信息，你是人”，保羅魏爾倫始終只是平靜地接受，內心卻泛不起一絲波瀾。

    甚至，他全世界最討厭的一句話就是“你是人”。

    因為他從來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存在，他在實驗室中誕生，從無到有，是人造的異能者，蘭波越是強調他是人，他便越明白他不是人這一事實不會改變。

    來自蘭波的教導，不過是讓他這個非人類更好地服務于法國的政府和異能機構，作為人造的異能兵器。

    保羅魏爾倫討厭阿蒂爾蘭波，因為他壓根不明白他其實一直在憎恨著他的出生，他的力量還有整個世界，也不理解他生而為非人異類的孤獨，卻偏偏要裝出能夠理解的樣子。

    所以，在異國的軍事研究基地，奉命前來奪取所謂的新型異能武器，在即將逃離那座軍事研究基地的時候，保羅魏爾倫選擇向阿蒂爾蘭波發難。

    他們搶奪的不是什么新型異能武器，是這個國家利用當年制造他的那個實驗室流出來的研究資料，從無到有，制造出來的另一個他。

    他不允許“另一個他”被蘭波帶回法國，從一開始就宣布為非人，然后被那些人裝模作樣地教導著，偽裝成人類，但更多的時候是在做政府的武器。

    他想拯救自己，拯救另一個自己。

    從他看到那個幼小的孩子閉著眼睛漂浮在藍黑色的液體中，從脖子到脊骨連接著那無數個似曾相識的輸液管和細繩時，保羅魏爾倫就下定了決心：這個孩子應該在某個幽靜的鄉村里，在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悄悄地長大。

    ——如果這個孩子從來不知道自己非人的身份，他長大的過程中便不會不斷經受著非人的孤獨感，不會成為哪個國家、哪個機構攥在手中的武器。

    ——是了，他不會孤獨，因為他會陪著他長大。

    秉承著這個信念，他對蘭波動了手，他要帶這個孩子離開。

    而阿蒂爾蘭波，在魏爾倫真的對他動手之后，他選擇了反擊。

    他是國家的諜報員，奉命帶走這件異能武器，他不想與魏爾倫為敵，但魏爾倫已經背叛了國家。無論如何，他要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第27章 第 27 章 未來計劃

    兩個超越者的戰斗引來了本就四處搜尋他們蹤跡的基地警衛, 他們彼此戰斗，又跟基地的警衛戰斗，現場一片混亂。

    而就在這時，一輛軍用轎車在基地內停下, 一個白發紅眸的少年走下車, 是龍彥。

    他興致勃勃地看過來, 仿佛眼前超越者驚天動地的大戰是什么有趣的戲劇般，周圍穿著軍服的人似乎在勸他前往安全的地方，但他沒有聽, 他抬起手, 洶涌的白色霧氣出現，直逼兩人的戰場。

    而當這白霧彌漫開來的時候，基地里的普通人一個個消失，而他們的異能力受到霧氣的干擾, 原本如臂指使的力量變得斷斷續續, 有什么東西似乎要從他們身體里拽出來。

    而相較于能將這種脫離感強行壓下去的保羅魏爾倫和阿蒂爾蘭波，他們正在爭奪的孩子明顯受到的影響更大, 他的胸口，一顆紅色的晶石正在凝聚。

    意識到威脅逼近, 蘭波果斷將異能施加在那個孩子身上，想要以「彩畫集」讀取他的數據，將之變成可供驅使的異能生命體。

    事實證明，那孩子的存在很特殊, 「彩畫集」本該無往不利的讀取在他身上失效，反而將他逼入了特殊的狀態，化身漆黑的獸，身上的火焰將整個軍事研究基地和周圍的區域一同炸掉了。

    危急時刻, 魏爾倫和蘭波同時出手，這才沒跟這里的一切一同化為焦土。再醒來后，他們就失去了記憶，跟同樣幸存也失憶的龍彥，還有那個脫離了基地禁錮的孩子，一起在擂缽狀的焦坑外醒來。

    他們以為自己是這場大爆炸的幸存者，卻不是他們的身份并不單純是幸存者，炸得這么慘烈，他們四個人的異能力沒少出力。

    他們在橫濱求生，跌跌撞撞但又彼此依偎。

    保羅魏爾倫遺忘了自己非人的現實，遺忘了那段他無比痛恨憎惡的實驗室經歷，他當自己是一個被爆炸波及到的倒霉人類，討厭工作又不得不工作，還頻頻因為作息問題炒掉老板，差點一家人喝西北風。

    曾在他眼中強大又優秀的阿蒂爾蘭波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遺忘了國家機構灌輸給他的責任與義務，他和魏爾倫一起在工作中摸魚，然后在龍彥忍無可忍搶走一家之主的位置后，默契地退居二線，在有限的工作中做快樂的咸魚。

    如今，恢復了記憶，再回首，他們這七年，竟然美好得像是做夢一樣。

    魏爾倫不知道蘭堂的想法，他自己是真的沒想到，在這個貧瘠落后的鄉下地方，在他曾經認為根本不理解他的蘭波身邊，他感到了真實的快樂。

    活著的快樂。

    活著本身就是奇跡，這與是不是人沒有關系！

    “對不起，蘭波。”魏爾倫重復道，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過去的蘭波是真的完全肯定了他的存在，將他視作親友。

    “我也很抱歉，保爾。”蘭堂微笑，眸中波光粼粼，“我一直想幫助你，但我什么都沒有做到。我以為那一切是為了你好，但卻忽略了那是不是你想要的。”

    兩人坐在船舷處冷靜了好一會兒。

    “你要回法國嗎？”魏爾倫輕聲問道，他并不希望蘭堂回法國，因為他在當年就決定不再回到那里。

    “……不了。”蘭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慢慢地說道，“戰爭已經結束了。”

    法國還是戰勝國。

    他和魏爾倫“死亡”的這七年并沒有給國家戰局造成什么影響，如今，他們是死是活，并沒有多少意義。

    最重要的是，魏爾倫不愿再成為政府的武器，而蘭堂也習慣了在橫濱的生活。中也不會成為任何一個國家的武器，龍彥會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

    在港口Mafia退休，也不錯。

    ……等等！

    “龍彥！”蘭堂面色微變，猛地站起身，“龍彥出事了！”

    有著完整的記憶，當年隱隱讓他們感到威脅的異能白霧對比重新長到十四歲的無異能現狀，蘭堂不難猜出他和魏爾倫的失憶是因為龍彥的異能力，雖然不知道什么品種的異能力連宿主的記憶一起坑走。

    現在，他們突然恢復記憶，一定是龍彥的異能力有情況，就是不知道是普通的異能恢復還是遭遇了什么致命危險。

    魏爾倫也緊張起來，七年下來，感情基礎深厚，恢復了記憶也不影響。就是剛才恢復記憶，海量記憶和過去情緒一股腦涌進來，沖擊不小，這才讓魏爾倫眼中只剩下蘭堂這個親友。

    “回港口Mafia！”

    ***

    港口Mafia。

    中原中也的辦公室中。

    用力地抱了中原中也好一會兒，中原龍彥才慢慢松開手臂，由著中原中也將他拽到一旁的沙發上，按著坐下，然后手中就塞了一杯紅色的液體。

    “你喝酒了？”中原龍彥皺眉，不贊同地看向中原中也，“你才十四歲，即使混黑也不能太早喝酒，對身體不好。”

    “不是酒，這是葡萄汁。”中原中也指指點點，“這哪里像是酒啊。”為了他的身高，他會忍耐著不對波洛和蘭堂窖藏的那些紅酒動手的。

    “都是葡萄做的。”中原龍彥隨口說道，他當然知道這不是酒，他就是想要逗一下中也，換換心情而已。

    他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葡萄汁，然后有些無語地看向辦公桌后的某位紅發先生，說道：“織田先生，你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這位織田作之助先生，中原龍彥都有些無奈了。雖然在殺人不殺人的問題上，中原龍彥就已經看出這是個腦回路異常的憨批，但憨成這樣的，簡直殺人于無形。

    能夠在他情緒有些失控，在中也這里尋求安慰的時候，仍然坐在中也的位置，不動如山，認認真真地處理文件，某種意義上，這位的內心是真的強大。

    就真不把老板當老板唄？

    “是這樣的嗎？”織田作之助發出一聲毫不作偽的真誠疑問，然后站起身，微微頷首，說道，“那我先退下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辦公室。

    一旁的中原中也還在安慰中原龍彥：“織田的性格就這樣，他不會說出去的。”

    中原龍彥的嘴角抽了抽，好么，看來中也跟織田作之助相處得不錯。

    “所以，龍彥，發生什么事了嗎？”中原中也握住中原龍彥的手，認真地問道，“我能做什么？”

    下意識想要將對方糊弄過去的中原龍彥有些發怔地看著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真摯又關切，這是中也，跟他相依為命七年的親人，失憶后的姓氏都是征用對方的。

    他沒說他們家可能要散了，萬一散不了呢，憑白讓中也跟著擔憂難受一通。但要是不說，沒個心理準備，中也會不會更難受。

    斟酌片刻，中原龍彥決定說一部分實話。

    “我的記憶恢復了一部分。”中原龍彥在中原中也驀然瞪圓的眼眸中，輕描淡寫地說道，“想起來，我的父母已經死了。”

    一句話暴擊。

    中原中也傾過身，抱住了中原龍彥的肩膀。要不是身高的差距，他本想將中原龍彥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就像是剛才那樣。

    “我沒事。”中原龍彥知道這一句話下去，他家中也已經失去了詢問的心思，生怕戳到他的心里的傷口。

    他家中也，就是這么溫柔。

    但一句話下去，讓中也也難受起來就不好了。

    “還有，我的異能力恢復了。”中原龍彥果斷放出這個情報。

    “異能力？”中原中也刷地直起身體，龍彥也是異能者？！

    “對，我的異能力叫「龍彥之間」。”中原龍彥豎起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白色的霧氣，鑒于他的異能對異能者特攻，實在危險，他就沒在屋子里放出來。

    “龍彥之間？”中原中也忍不住點頭，篤定地說道，“果然是你的風格。”

    從小到大，龍彥一直很重視所有權，什么龍彥的書、龍彥的杯子、龍彥的彈珠，那是真的往東西的邊邊角角上做標記。他們家剛剛穩定下來，波洛和蘭堂將他們送去上小學的時候，要不是中也抗議，他的書包差點就掛上【龍彥的弟弟】這樣的標簽招搖過市。

    龍彥的異能力叫「龍彥之間」，實在是他的風格。

    “有什么能力？”中原中也好奇地問道。

    中原龍彥默了一下，緩緩道：“還記得你之前提過的都市傳說‘殺人霧’、‘異能殺手’嗎？”

    中原中也點頭，他當然記得，對方搶了他一個人頭，讓他的第一次任務不那么完美，記憶實在深刻。

    中原龍彥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說道：“那是我的異能力弄出來的。”

    “……哈？”中原中也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這個都市傳說出現的時候，龍彥不是沒有異能力嗎。

    中原龍彥稍微解釋了一下，中原中也悟了，然后更震驚了。

    “異能力離家出走？還能自動捕獵？”赭發少年嘴角抽搐，他知道中原龍彥沒騙他，正因為都是實話才顯得匪夷所思，“這是異能力還是貓貓啊？”

    “誰知道呢。”中原龍彥幽幽嘆氣，“反正它在外面玩得很開心，殺了不少異能者，想來也弄出不少仇家。”

    中原中也不由點頭，仇家肯定不少啊，他家龍彥七年沒有異能力，一朝異能回歸，儼然成了橫濱眾異能者的隱藏公敵，就連中也自己之前也因為被搶人頭的事情耿耿于懷了好幾天，這上哪兒說理去啊。

    中原中也伸手將中原龍彥的手抬起來放在自己赭色的頭發上，看在兄弟這么倒霉的份上，頭發任他摸，不過僅限今天。

    中原龍彥從善如流地擼了擼中原中也的頭發，手感是真的好。

    于是，魏爾倫和蘭堂趕回港口Mafia，一路找到中原中也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魏爾倫：“……”

    他、沒、有、酸！

    都是他弟弟，他、的、弟、弟！

    中原龍彥慢吞吞放下手掌，緋紅的眼眸看向站在門口的魏爾倫和蘭堂，彎了彎，“……回來了，波洛哥，蘭堂哥。”

    心中卻是微松，看來他的家保住了。

    中原中也眼睛一亮：“波洛哥，蘭堂哥，你們這次回來得好早啊。”他還以為他們得在任務地的海域先海釣兩天再到附近的小島露營兩天，然后再慢悠悠地回港口Mafia呢。

    魏爾倫和蘭堂對視一眼，然后溫柔地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回來了。”

    一看就知道他們家中也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他們之前以為中也遺忘掉的七年過去，或許并不存在，他跟魏爾倫一樣，是在實驗室中從無到有被制造出來的，而在那場爆炸中，他才真正降生，向世界發出第一聲啼哭。

    呼吸就是天災，心臟會跳動的神明。

    但靈魂明亮燦爛，比任何人都活得真誠絢爛。

    這就是他們的弟弟，他們的中也。

    并不想讓現在的中原中也知道他非人的身份和來歷，蘭堂果斷使用異能力，召喚出了一個金色亞空間。

    亞空間中裝著大半海水和一條魚，因為亞空間內的物理法則完全遵循蘭堂本人的意志，那條本該在出水后就死掉的魚竟然還活蹦亂跳的，它的魚鰓上甚至還掛著魚鉤和一截釣線。

    蘭堂和魏爾倫誤以為中原龍彥出了什么事，正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港口Mafia，動身的時候，蘭堂忽然想起來遠在橫濱的老首領是他異能力控制的傀儡，他們之間的距離要保持在一百公里內* 才能維持這種控制。

    作為港口Mafia首領的傀儡并沒有發來示警，詢問后傳遞來的信息是組織來了一個異能為無效化的異能者，龍彥下令不少異能者來測試他的異能力。

    如此，龍彥維持多年的異能力為何失效就找到了原因。

    返程的時候，蘭堂不忘打包上了他這次釣上來的大魚。

    “哇哦。”中原中也驚嘆，這紡錘狀的流線型身體，這深藍色的背部，是藍鰭金槍魚。看這體型，至少有一百斤。

    蘭堂一本正經地說道：“釣到了一條大魚，迫不及待地帶回來跟你們一起品嘗。”比起市面上的出水冰鮮，他用亞空間裝回來的金槍魚才是真正的鮮活。

    一旁的魏爾倫還配合地從西褲中摸出一把刀來。

    “停停停！”中原中也連忙阻止魏爾倫，拿平時殺人的刀宰魚，那還怎么吃，“我去廚房借刀。”

    然后一溜煙地跑出辦公室。

    支走中原中也后，恢復了記憶的三人立刻湊在一起開小會。

    魏爾倫和蘭堂這些年也習慣了中原龍彥當外置大腦的日常，他們并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和過去，反正以他們對龍彥的了解，即使他們不說，他自己也能從恢復記憶的他們身上看出來。

    魏爾倫和中也是實驗室誕生的事情讓中原龍彥稍微驚訝了些，但也只是一點，在他發現魏爾倫和中也都不做夢的時候就懷疑過他們經歷過人體實驗，這種人造……也算是人體實驗吧。

    妄圖創造神明、掌控神明，結果被神明無上的偉力反噬，人類總是在欲-望的驅使下，不斷重復這樣的歷史。

    當初創造魏爾倫的實驗室中流出來的資料又制造了中也，那軍事研究基地外流的資料……

    果然要加緊調查軍事研究基地的過去，徹底清洗掉全部的資料文件。中原龍彥不在乎他們人利用這些資料又搞出什么造神計劃，但他懷疑、不，是肯定，當初創造中也的研究員們一定在他身上留下了能夠控制他的開關。

    為避免中也被控制，那群瀆神之輩必須死！

    “蘭堂哥，制成波洛哥那頂帽子里吸汗布的金屬還有嗎？”中原龍彥問道。

    被當做過去記憶的一部分，名字都是根據帽子內單詞取的，中原龍彥當然仔細地研究過那頂后來被送給魏爾倫的黑色寬檐帽。以他當時的眼力和貧瘠的知識，他只看出帽子里側的吸汗布有些不尋常。

    如今再看，中原龍彥已經猜到那是什么東西了。

    “我會盡快再找。”蘭堂語氣認真地回答，這頂帽子是他當年送給魏爾倫的生日禮物，吸汗布內含特殊的異能金屬，蘊含著當初制造魏爾倫的瘋狂科學家“牧神”的異能。只要魏爾倫戴著這頂帽子，就可以讓他反駁外部指示式的意識干涉，不被掌握指示式的外人控制著成為沒有自我的殺戮機器。

    雖然那座軍事研究基地已經炸了，但難保研究資料沒有外流，同樣可能受控于特殊指示式的中也需要一頂能夠保護他自我意志的帽子。

    魏爾倫倒是想將這頂寬檐帽轉贈給中也，他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蘭堂當年還毀掉了能夠操控他的那一頁程序書，連政府上層都不曾告知，他的安全性相對較高。而中也，軍事研究基地才炸掉七年，麻煩可能近在眼前。

    中原龍彥搖了搖頭，道：“別忘了，那個軍事研究基地用來制造中也的資料就來自于你，實驗是成功的，他們得到的那份資料說不定是完整的。”

    魏爾倫的神情頓時變得沉郁下來。

    蘭堂伸手覆在魏爾倫冰冷的手背上，溫聲道：“我不會讓那一幕出現的。”

    不管是保爾還是中也，他都不會看著他們淪為失去自我意志的殺戮機器。

    “我會盡快解決掉那些殘留物。”中原龍彥沉聲保證。

    出于同等的信任，中原龍彥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還有那基本拿不回來的七年記憶。

    離譜的是，是蘭堂和魏爾倫稍稍為他補充了一點過去的記憶。

    “我和波洛潛入那個基地的時候，聽基地的工作人員提起過，有個來自東京的貴客來到基地，跟基地的最高負責人參觀基地的實驗成果，試制品甲二五八號‘荒霸吐’會以護衛的身份跟他一起登上常暗島的戰場。”

    中原龍彥嘴角微抽，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護衛？那么一個小不點，做當年十四歲的他的護衛？

    不是，要是他真的上了戰場，身后卻跟著一個小豆丁，那畫面是不是太詭異了！

    “那些人非常重視你的安危。”

    當時，聽到這些談話的蘭堂以為“荒霸吐”要投入戰場，所謂貴客是仗著家世到戰場上刷功勞的，沒想到……

    不提那詭異的白霧，單是能將他和魏爾倫的記憶壓制七年，已經可以窺見龍彥這個異能力的潛力。

    他和魏爾倫當時因為“荒霸吐”的去留起了沖突，一場爆炸下來，固然將他們炸得失去了記憶，這個國家也失去了殺手锏，毫無水花地成了戰敗國。

    “我現在是中原龍彥。”

    正如魏爾倫和蘭堂不準備回法國，中原龍彥也無意回歸澀澤家，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刀來了！”

    是中原中也的聲音。

    “還是回家再殺魚吧。”

    “請假？”

    “回家。”

    都將港口Mafia弄到手了，這種左手請假右手批假條的特權怎么可能沒有！

    第28章 第 28 章 太宰vs中也

    為了復刻一頂能夠保護中原中也自我意志的帽子, 法國之行避不可免。但作為成功復刻實驗成果，制造出“荒霸吐”的國家，這里興許也會有些線索。

    鑒于他的異能力綁定著港口Mafia首領這個不可超出一百公里控制范圍的異能傀儡，蘭堂索性將目標定在當年軍事研究基地的殘留上, 和魏爾倫一起參與進了情報組的工作中。

    不得不說, 兩個恢復了全部記憶和技能的超越者級別諜報員對于整個情報組都是降維打擊, 刺激得情報組一眾成員加班加點，尤其是某位有著公安背景的臥底，整個公安部門的情報組都在為港口Mafia加班。

    不得不說, 臥底的勤奮, 是一般成員比不上的。

    魏爾倫和蘭堂在忙，宛如咸魚翻身，讓人震驚。

    中原龍彥也在忙，忙到飛起。

    中原中也躍躍欲試, 想跟著一起忙, 但被中原龍彥摁著按部就班地學習工作。如果不死心，中原龍彥就將他打發去巡場子。

    不是什么大場子, 中原中也現在才十四歲，不能去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 免得帶壞了他。就是一家比較平價的綜合性商場，售賣各種日用品，還賣一些平價小吃。會讓中原中也過去看看，是因為中原龍彥將「羊」的人安排在這里工作。

    被中原龍彥警告過一次, 白瀨他們哪敢再跟某某組織聯合起來坑中也對抗港口Mafia，之前屢試不爽的小手段也不敢用了。沒有了“羊之王”，單憑一些總會耗盡的槍支彈藥，「羊」連之前打下來的地盤都護不住。

    中原龍彥便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猶豫再三，為了活下去，他們答應了下來。

    看在中也的份上，中原龍彥給他們安排學習和培訓，然后送去那家綜合性商場工作。只要他們不搞什么幺蛾子，他們可以一直干下去，安全和溫飽有保證。但要是能力不足或是犯了事，直接趕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白瀨柚杏他們怎么想，中原龍彥不在乎，但他知道他家中也挺滿意的，因為他們的安全有了保障，還能自己工作養活自己。

    唉，他們中也啊，真是個自立自強的乖寶寶，所以覺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不喜歡嗟來之食。

    嗯，中也滿意就好！

    ***

    再說中原龍彥。

    為了盡快解綁蘭堂和老首領，原計劃在兩年后正式坐上首領位置的中原龍彥開始加速收攏權力和人心。

    老首領在公開場合，直接稱中原龍彥為他的繼承人，組織的下一任首領。

    在港口Mafia這樣的組織里，有著異能者這一層光環，簡直就是升職加速器，原本對中原龍彥普通人身份頗有微辭，覺得首領收他為弟子不過是安撫暗殺王和空間使的成員都低下了頭。

    但相對的，中原龍彥遭到的暗殺明殺次數，一路飆升。

    首領的弟子和下一任首領，這是兩種概念。

    殺掉下一任首領，等于斷掉港口Mafia的權力傳承，既能破壞老首領的心血，又能夠引發組織內亂，何樂而不為。

    他們雖然畏懼暗殺王和空間使的威名，但他們覺得那兩位不可能一直跟著中原龍彥，寸步不離地保護他。再者，根據他們的調查，負責保護中原龍彥的只有黑蜥蜴，暗殺王和空間使都在忙別的事情。

    數次暗殺失敗后，想要殺掉港口Mafia未來首領的敵對組織和勢力聯合起來，意圖圍殺中原龍彥。

    四百余位武斗人員，十二名異能者，這戰力用來圍剿高瀨會或是GSS都綽綽有余，結果為殺掉港口Mafia的未來首領，一個今年十四歲、剛覺醒異能力的少年而聚集在一起，可以說十分離譜。

    但更離譜的是，這些人被中原龍彥一個人解決掉了。

    沒用什么計謀——哦，若論計謀，那也是中原龍彥算計了那些最想殺他的那些組織，將他們組織的中堅力量一起送到他的面前，然后一次性解決。

    當白霧彌漫開來的時候，那些人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對于陷入白霧中的那十二名異能者而言，他們見識到了有生以來最離譜的事情，那就是他們引以為半身的異能力消失了，然后出現一個個操著相同異能的異能生命體對他們痛下殺手。

    一個驟然失去異能力的普通人，如何能夠抵擋他們異能力的化身？

    死亡的那一刻，他們忽然就想起橫濱的都市傳說之一“殺人霧”。

    原來，這就是那些異能者會“自殺”的原因啊。

    誰能想到，異能力竟然會背叛主人！

    而蓄勢待發的那四百余位武斗人員，在他們看來，只是看到起霧了，眼一眨，霧就散了，然后，他們的主心骨，這一次圍殺行動的尖端力量，他們組織里各自的王牌異能者，竟然都死了！

    那些異能者死相各異，臉上無不殘留著恐懼絕望的表情，似乎見到了世上最匪夷所思的東西。而他們的死法……只要稍微熟悉他們異能手段的人，便會驚愕發現，他們竟是死在了自己的異能絕招之下！

    這算什么？

    自殺？

    誰特么會在戰斗就要打響的時候自殺啊！！！

    然后，他們就看到孤身落入陷阱的港口Mafia未來首領，那個白發紅眸的少年抬眸，神情漠然地看了過來。

    “啊啊啊啊——！！！”

    全部武裝的武斗人員慘叫出聲，極致的痛苦讓他們握不住手中的武器，原本在血管中安靜流淌的鮮血在強大異能的作用下變化了形態，它們凝結成冰刃，不管不顧地刺穿他們的血肉，雕刻出最美麗的冰花。

    中原龍彥的異能力莫非是控制血液或者水？相隔數百米又沒有媒介，他是怎樣做到的？

    即使有武斗人員強忍著劇痛，扣動了扳機，但射出去的子彈還未命中場中的中原龍彥就被無形的風攔了下來。

    控制風？

    中原龍彥抬手，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輕響。

    “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爆裂聲中，無數冰花裹著血肉，齊齊爆炸開來。

    四百余位武斗人員，死成了滿地血紅，鮮血幾乎將整條街道染紅。

    踩著一地碎尸殘塊，中原龍彥的神情依舊冷淡，完全不將這些人的慘死看在眼里。他的身上穿著白色的西裝，是如此干凈整潔，跟腳下蔓延的血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是如此淡漠，又是如此殘酷。

    解決掉這些人，中原龍彥竟然只花了不到五分鐘。

    不少遠程監控到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牙齒打顫，恐懼不已。

    是了，能讓夜晚的暴君看重的繼承人，又怎么會是柔弱無辜的羔羊！

    他們忍著惡心，一幀一幀地翻看，試圖分析中原龍彥的異能力。是血，是水，還是風？

    但看到了那些異能者詭異的死狀，聯想到那突然出現又消失的白霧，隱于監控后的各組織情報人員陡然想起了橫濱“殺人霧”的傳說，還有那不時發生的異能者自殺事件。

    “是他！是他讓那些異能者死于自殺！！”

    秒殺十二名異能者，血腥團滅四百余位武斗人員，又疊加了那幾年逃家異能力自己闖下的赫赫兇名，中原龍彥一夜之間成為橫濱各組織眼中不亞于老首領的惡魔暴君，普通人噤若寒蟬，異能者人人自危。

    中原龍彥的這一次立威，可以說是非常成功。未來好幾年里，恐怕都不會有人敢接暗殺他的單子了。

    就是他只身犯險的事情引來了中原中也的強烈抗議，認為他至少應該帶上他。他可以不出手，但是得盯著，以防萬一。

    為了安撫炸毛小貓，中原龍彥連連點頭，痛斥他自己之前腦袋發熱，竟然做出這么不理智的行為。又請中原中也周末一起去游樂場玩，總算讓貓貓拉平的飛機耳重新豎了起來。

    “這還差不多。”

    ***

    六月份，情報組的調查有了新進展。

    最新消息讓中原龍彥的眼眸一瞬間就冷了下來，心中殺意沸騰。

    ——當年研究“荒霸吐”的一眾軍方研究員，有一人并沒有死在那場大爆炸中。

    那人沒死，居然跟中原龍彥有些關系。

    不對，確切地說，是跟當年的澀澤龍彥有些關系。

    當年，軍方有意讓軍事研究基地最大的成果“荒霸吐”跟澀澤龍彥一起上常暗島戰場，但主導“荒霸吐”實驗的重要研究員中，有一人做出反對意見，被基地負責人停職。

    因為他當時被停職，不在基地中，他就沒死在那場大爆炸中。而在基地付諸一炬后，迫于各方壓力，軍方不再明面上搞異能研究，但暗地里他們抹去那個幸存研究員的名字與過去，將他藏匿了起來。

    情報組新弄到的情報里，那個研究員代稱為N。之所以會暴露，是因為他這些年并沒有跟血緣親人徹底斷掉聯系。雖然他聯系得足夠隱秘，但只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

    中原龍彥以“調查方向偏離”為借口，讓情報組的重點回到調查擂缽街上，將過去有意無意引導情報組往軍事研究基地上調查的意圖撇清——唉，都怪情報組太努力，只是簡單查查擂缽街舊址原屬于什么勢力就好，怎么開始挖軍方的黑料呢，港口Mafia暫時沒有與政府為敵的打算。

    魏爾倫和蘭堂親自動手，調查追蹤N的所在。

    中原龍彥留在港口Mafia等消息，他跟魏爾倫、蘭堂再三強調過，確定N的所在后，他們不要急著沖進去抓人，一定要通知他過來。他懷疑，那個N手上有制約中也的殺手锏，說不定還能夠影響到魏爾倫身上，讓魏爾倫出手并不是明智選擇。

    就在中原龍彥耐心等消息的時候，手下傳來消息，說是中原中也跟太宰治打了起來。

    中原龍彥：“哈？”

    刷地一下站起身，中原龍彥眉頭緊皺，聲音陡然冷了好幾個度：“太宰治欺負中也？！”

    助理：“？？？”

    將中原中也暴揍太宰治說成他倆打起來，都是知道自家上司是個弟控，萬不敢說那位中也大人壞話的緣故。

    中原龍彥才不管別人怎么想，在聽到另一方是太宰治的時候，他已經確定了，肯定是太宰治欺負中也，這才讓中也委屈下對他動了手。

    他還不了解中也！聰明歸聰明，但那點心眼基本都放在戰斗上，哪里是太宰治這個黑心肝的對手。

    中原龍彥趕到事發地時，就聽到太宰治以著漫不經心又充滿挑釁的語氣說道：“就這么說定了，賭誰先成為干部，輸了的那個人就……”

    “太宰治！”中原龍彥果斷喊出這個名字，截斷太宰治的語言輸出，然后聲音溫和了不知多少度，“中也。”

    對峙的兩人連同站在中間盡力伸長手臂拉架的織田作之助同時看過來。

    織田作之助松了口氣，平日總是顯得很木訥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

    黑發鳶眸的少年臉上掛著笑意，神情間帶著一點不走心的可惜意味，顴骨處擦紅，后背應該有淤青，是被中也打飛出去撞到墻上后留下的，并不重。并不喜歡疼痛的人，即使特意過來挑釁也會把持著度，不會讓自己傷得太重。

    “來得很及時呢，龍彥君。”

    反觀動手揍人的中原中也，臉都漲紅了，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見中原龍彥過來，他下意識就想要告狀，但眼角余光瞥見對面太宰治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他頓時梗直了脖子，干巴巴地道：“龍彥，你怎么過來了？”

    揍一條繃帶青花魚而已，他一個人就可以。

    中原龍彥在心里輕“嘶”了一聲。

    家庭，審美，還是身高？

    好家伙，是身高啊，還真會戳他家中也的肺管子。

    迅速從現場痕跡和當事人表情小動作收集到足夠的情報，中原龍彥沖中原中也安撫地笑了一下，然后涼颼颼地看向太宰治，他就知道是這黑心蜂窩煤欺負他家中也。

    “冤枉啊。”太宰治裝模作樣地摸了摸顴骨處的紅痕，再不摸兩下，這點紅色就要消失了，“龍彥君的弟弟實在是太兇了。”

    “喂，你這家伙——！！”中原中也險些當場炸毛，明明是這個自殺狂魔故意挑釁。誰是小矮人啊混蛋，他還在生長期！

    啊啊啊，老天爺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昨天絕對不會見河里漂著的那團黑色似乎還有氣就下水將人救上來。誰知道這混蛋就是最近在組織里聲名鵲起的自殺狂魔啊，他還以為是哪個不小心落水的倒霉蛋。

    中原中也從來不憚殺戮，對付敵人從來沒有手軟的概念，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很習慣地做一個樂于助人的好市民。

    他都沒有抱怨當時因為撈太宰治時突兀遭遇異能無效化，讓他也很狼狽地掉進了河水中成了落湯雞這件事。

    想著來都來了，濕了都濕了，中原中也自己游上岸的時候沒忘拽著已經半昏迷的太宰治。

    結果，這混蛋醒來后居然抱怨他妨礙他享受簡單又清爽的入水，中原中也頓時就不高興了。

    雖然意識到這家伙是自殺后，他有那么一點后悔，但都救上了，說不定瀕死一遭反而會不那么想死。中原中也本來是想要勸兩句的，結果被太宰治這么一抱怨，他立刻反唇相譏：真想死就找個沒人的地方，這條小河做錯了什么要泡青花魚的尸體。

    之后又吵了什么，中原中也懶得回想，只記得他當時超兇地捶了對方一拳就離開了。

    今天，這繃帶青花魚居然找上了門。

    啊啊啊，這欠揍的表情，這欠揍的說話方式，中原中也只恨昨天他心慈手軟，沒有在河中意識到這家伙是自殺狂魔而將他的腦袋徹底按進河里的淤泥中。

    冷靜冷靜……組織成員不可內斗……但這家伙真的好討厭！

    “中也。”中原龍彥捏了捏中原中也的手指，沖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意思，這家伙他來對付，口中道，“有個小任務，中也陪我一起，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十分鐘后見，好不好？”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點頭：“好。”轉頭沖太宰治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用力地踩著走廊地板，氣勢洶洶地回辦公室去了。

    “太宰君。”眼見著中原中也離開，中原龍彥面上神情不變，聲音卻冷了好幾個度，“倒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引我見面。”

    “有嗎？”太宰治歪頭，故作不解，“人家只是在入水的時候被中也救起來，然后順便認識了一下而已，誰想到中也這么熱、情。”

    “是嗎。”中原龍彥雙臂環胸，懶洋洋地說道，“那我也只是在你的幫助下恢復了異能力，然后‘不小心’忘記按下組織里的流言而已。”

    中原龍彥在地下訓練場爆發異能力的那一幕，知道的，明白中原龍彥早就覺醒了異能力，因某些異能效果才一直是普通人的狀態，被太宰治的異能無效化后，異能力順勢恢復。不知道的，自然懷疑太宰治的無效化異能力附帶什么異能力覺醒加速器，組織里不少野心勃勃之輩自然想要到太宰治面前碰碰運氣。

    太宰治本來就因為本身聰明到將世界看得太透而心生無聊厭煩之感，人類那點小九九，他看得太明白了，煩得要命，偏偏仍有不少人為了異能力，頂著太宰治的可怕眼神湊到他面前。

    太宰治為了趕走這些蒼蠅，沒留手，被他玩到心理防線崩潰自殺的倒霉蛋比比皆是，倒是在組織里給他打下了一些基礎聲望。

    太宰治翻了個白眼，露出嫌棄的表情來，說道：“超過分的，龍彥君。”

    “如果你打中也的主意，我還能更過分。”中原龍彥微笑著吐出惡魔低語，“比如將你送去幼兒園里，到處都是只會哇哇大哭和哈哈大笑的小崽子。再請一個精通搶救醫療團隊跟著你，保證你斷不了氣。”

    “哇！”太宰治猛地跳起來，他瞪大了鳶色的眼眸，一臉看惡魔的表情，大聲控訴道，“惡毒，太惡毒了中原龍彥！！！”

    中原龍彥微笑。

    太宰治斂去面上夸張做作的表情，他撇了撇嘴，用不理解的語氣說道：“我只是好奇，這么無聊的世界，你是怎么忍受下去的？”

    “這個嘛……”中原龍彥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下巴，做回憶狀，“就是有一天，忽然就覺得，活著就是活著，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沒有過去，沒有記憶，求生是生命的本能。

    ——滿足了溫飽之后，追尋過去是情感的本能。

    他為什么能夠容忍這個無聊的世界？

    就是忽然有一天，他看著波洛、蘭堂還有中也，恍然意識到他似乎很久沒思考過生命的意義和世界的真相，他落入名為“家”的陷阱中，整個人醺醺然的，懶得再去想那些無聊的問題。

    “噫……”太宰治的臉上露出想要嘔吐的表情來，抱怨道，“你臉上的表情好惡心哦。”

    “能惡心到你可真的是太好了。”中原龍彥毫不猶豫地說道，“既然你這么有活力，去上杉和人那里怎么樣？”

    “哇，你還真是不掩飾自己的打算啊。”

    “你又不是看不出來。”中原龍彥一臉淡定，“他是一個好人選，不是嗎？”

    “嗯……”太宰治摸著下巴，點頭，“好，就他了。嘿嘿，真想看到森醫生的表情。”

    “讓愛麗絲哭給你看也一樣。”

    “噦！”

    第29章 第 29 章 諭吉貓貓

    一直以來, 中原中也都是一個很豁達的人。

    雖然被太宰治狠狠地惡心到了，但十分鐘后，跟中原龍彥匯合的他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龍彥，去哪里做任務？”中原中也活力滿滿, 難得龍彥會因為任務向他求助。

    中原龍彥輕笑, “這個嘛……”

    十分鐘后。

    “我就知道。”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看向中原龍彥, “明明都快成為下一任首領了，怎么你這工作態度越來越像是波洛哥他們了？”

    “有嗎？”中原龍彥歪頭，故意瞪圓了的緋紅眼眸透著天真的無辜, 看得中原中也牙都有些酸了, 然后聽他說道，“難道不是港口Mafia在壓榨未成年人嗎？我這是在糾正港口Mafia的錯誤。”

    可能是家里唯一認真對待工作的中原中也：“……”

    難為將左手寫假條右手批假條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中原中也矜持三秒，不能再多了，然后就跟著中原龍彥興沖沖地走進眼前寫著“中華街”三個字的牌樓中。

    橫濱哪里的美食最多, 當屬山下町的中華街！

    中原龍彥和中原中也專挑小吃店, 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混在普通上班族和學生黨中一點都不違和, 誰也想不到這兩個少年其實是混黑的，如今名聲還一個比一個兇殘。

    橫掃街邊美食的過程中, 他們還遇到了橫濱第二中學的同學，但對方沒有跟他們打招呼的意思，捂著臉，寧愿繞個遠路也不要跟他們正面遇上。

    好吧, 雖然中原龍彥和中原中也的學籍仍在橫濱第二中學，每逢學校舉行重要考試的時候還會到學校露面，但之前的襲擊聲勢浩大，后來加入黑手黨的事情不是秘密, 圍繞著他們的傳言愈演愈烈，就連本班的同學都不敢跟他們說話，生怕惹到兩位黑1道大佬。

    中原龍彥還好，他本來就對他們沒多少感情，但當初朋友遍布全校各年級的中也就有些郁悶了。

    好在只郁悶了小半天，就被中原龍彥勾走了心神。

    后來，在港口Mafia跟阿呆鳥、鋼琴人他們熟悉起來后，自覺交到新朋友的中原中也就釋懷了。

    朋友，還是知根知底比較好。

    這會兒瞥見熟悉的人偷偷摸摸地從街道另一邊溜走，中原中也捧著炸雞排咬了一口，只當沒見到那些人。

    兩人走走停停，忽然，中原龍彥在一家店鋪前站定。

    那是一家寵物店。

    門口既無迎賓也無保安，金色的飛檐之下，朱紅大門向兩側開啟，露出蜿蜒向下的樓梯。那入口幽深晦暗，只有兩側的壁燈散發著淡淡的黃色光暈，不像是什么寵物店，倒像是什么見不得光的場所。

    “啊嘞，這里什么時候開了一家寵物店？”中原中也叼著雞排，鈷藍眼眸不解地看向入口。

    “是啊。”中原龍彥看了看寵物店兩邊的店鋪，眸光微暗，低語道，“到底是什么時候……”

    在兩家原本緊挨著的店鋪中間塞進了這么一家寵物店！

    空間異能者的把戲？

    “歡迎光臨，兩位客人。”

    甬道盡頭的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自黑暗中拾階而上，腳步不急不緩，很快就走到了光暗交接處。

    那是一個穿著暗紅繡花唐裝，留著齊耳短發的男人，眉眼格外妍麗，讓他整個人充滿了雌雄莫辯的魅力。他站在樓梯上，抬眸向門口處的兩人看來，狹長的眼眸竟然是異色瞳，一只為紫，一只為金，唇角勾著捉摸不定的笑容。

    中原龍彥眉頭微皺，他向前走了一步，擋在中原中也的身前，緋紅眼眸冷冷地看向那個男人。

    中原龍彥的態度立刻讓中原中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下意識放下手中的咬了大半的雞排，用沒碰過食品袋的左手抓住中原龍彥的右手，鈷藍眼眸不甘示弱地瞪過去，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我是D伯爵。”唐裝男人微微頷首，對中原龍彥禮貌開口，隨即他目光后移，他看向中原龍彥身后的赭發少年，紫金異瞳倏地一下亮了起來，目光熱切極了。

    若不是前面有個中原龍彥杵著，他能一個箭步沖過去，殷勤地握住赭發少年的雙手，讓他知道他是多么歡迎他的到來。

    “歡迎來到我的寵物店。”D伯爵專注熱情的目光讓中原龍彥不悅地將中原中也往他身后扯了扯，緋紅眼眸格外不善地瞪過去，這才讓他稍稍收斂過于熱切的目光，語氣溫柔地說道，“有個孩子等你們很久了。”

    中原中也：“哈？這是什么新的推銷話術嗎？”

    中原龍彥語氣冷淡地說道：“我們家目前沒有養寵物的打算。”

    “不要這么冷酷嘛。”D伯爵忽地交握雙手，之前還神秘莫測的紫金異瞳立刻變得水汪汪的，聲音夾夾的，“那孩子真的等了你、你們很久了，它一直在等你們帶它回家。”

    中原龍彥鐵石心腸，正想拉著中原中也離開的時候，赭發少年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捏了一下，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在中原龍彥耳邊說道：“龍彥，有貓叫聲。”弱弱的，聽上去很虛弱的樣子，這家寵物店別是在虐待小動物吧。

    中原龍彥：“……”

    行吧，能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家中也被那聲貓叫勾了魂……什么貓啊，這么有本事！

    中原龍彥動了動手指，異能力可用，通訊器正* 常。對方態度友善，就是對中也過分熱情，情緒包含喜愛與欣賞，無惡意。

    那便進店里看一看吧。

    ***

    跟一般窗明幾凈，將各種寵物安置在玻璃格子里供顧客挑選的寵物店不同，這家寵物店內的光線略顯昏暗，因為這里沒有電燈，只有一盞盞散發著柔和黃光的宮燈。

    會客廳布置得頗具古韻，兩側垂著紅色帷幔，正中則以畫著山水的屏風做格擋。

    至于寵物？

    反正會客廳里是一只都沒有看到。

    至于寵物店內部的空間明顯要比外部建筑物大很多，這不稀奇，算是空間異能的基操。

    D伯爵撩起一側的帷幔，引著兩人在迷宮似的走廊里轉來轉去，最終在兩扇雕花木門前站定。

    “在這里。”

    門扉向兩側打開。

    紅色的帷幔向兩側挽起。

    正中央的高腳椅上臥著一只大概兩個月的小貓，毛發微炸，看著有些粗糙。小貓鼻頭粉紅，皮毛絕大部分是純黑色的，但耳尖、嘴巴還有尾巴尖的位置是深棕色。

    聽到開門聲，小貓刷地一下睜開金色的貓眼。

    見到來人，那雙金色的貓眼頓時就是一亮，它跳下椅子，站直身體——是站直身體，如同人類那般人立而起，以著兩只后腿支撐著身體，露出鋪著棕色絨毛的柔軟腹部。

    “喵！”

    小貓邁著兩條后腿走向三人，帶著一抹棕色的長尾在它身后搖來搖去，昭示著它此刻歡快的心情。

    “啊，多么美麗的重逢，諭吉殿下非常開心呢。”D伯爵雙手捧心，無比感動地說道。

    中原龍彥嘴角微抽，他們壓根就沒見過這只貓，何談重逢。

    但是……

    “哇哦，居然能用兩條腿走路，你好厲害啊。”中原中也蹲下1身，他向來喜歡小動物，只是自認照顧不好，從來不會往家里領。現在見到這么一只可可愛愛還會學人走路的貓貓，即使不足以讓他頭腦發熱，當場將貓領回家，但在寵物店里稍稍跟貓互動一下，占貓便宜，摸貓兩把……啊，他可真是一個罪惡的男人！

    “喵～”

    貓貓用腦袋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掌心，但長長的尾巴卻卷上了中原龍彥的腳踝。

    中原龍彥：“……”

    好一只心機貓貓！

    見中原中也的臉上露出如有實質的喜愛，還有跟貓貓的可愛互動，中原龍彥默了默，然后看向一旁的D伯爵。

    D伯爵做捧心狀，一臉感動。

    “啊，諭吉殿下，還有……殿下，真是有愛的互動嗚嗚，太感動了，我一定要一直一直記在心里！”

    那份感動，不像是看到人與貓貓和諧互動的模樣，倒像是看到大型猛獸跟可愛小動物挨挨蹭蹭……他對這只貓和中也抱有同等的熱情，對中原龍彥則是普通禮貌。

    中原龍彥眸光微暗。

    “不必如此戒備在下。”D伯爵面色一正，紫金異瞳一本正經地看向中原龍彥，輕聲說道，“正如之前所言，在下出現在這里，只是為了送諭吉殿下回到你的身邊而已。”

    “它叫諭吉？”中原龍彥忽然問道。

    “正是。”D伯爵點頭。

    “嗯……”中原龍彥只是想到了武裝偵探社那位喜歡貓貓喜歡得不得了，卻因為面癱臉氣質兇而被貓貓們敬而遠之的福澤社長，有趣的是，那位社長全名福澤諭吉。

    哪天帶著諭吉去武裝偵探社炫耀炫耀吧。

    至于這只貓貓能夠人立行走的天賦……那有什么，這個無聊的世界里，科學與異能并駕齊驅，出現一只聰明貓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最重要的是，他們可是港口Mafia，誰敢從他們手中奪取他們的心愛之物！

    “我們應該付出什么代價才能將這位諭吉殿下帶回家？”中原龍彥沒有問這只貓值多少錢，據他對這位D伯爵的側寫，動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絕對勝過人類，屋里三人一貓，他一個純人類，地位肯定是最低的。

    D伯爵果然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代價就是好好對待諭吉殿下。諭吉殿下并非在下寵物店里的孩子，只是暫時寄存在這里，等待你們將它帶回家。”

    頓了頓，D伯爵眼巴巴地看向中原中也，道：“雖然事實是這樣的，但在下帶著諭吉殿下找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紫金異瞳瞬間爆發出渴望的光芒來，“在下能與您握一下手嗎？”

    中原中也：“哈？”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請求啊。

    中原龍彥的臉黑了，斷然道：“不能！”

    “喵嗚，喵嗚。”

    “就一下，中也殿下，嗚嗚嗚……”

    “一下就行？”

    “你想都別想！”

    ***

    最終，中原中也的懷里揣上了貓貓，他的臉上是忍不住的笑容，但嘴角還在竭力下撇，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言不由衷地說道：“這樣真的好嗎？我們還沒跟波洛哥和蘭堂哥說一聲就將一只貓貓帶回了家……一會兒還有貓抓板、貓爬架、貓罐頭、貓砂要買，啊，是不是要先去一趟寵物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再打個疫苗？”

    中原中也忽然傻笑片刻，旋即又有些憂心忡忡。

    “不知道我能不能將小諭吉照顧好啊。”

    中原龍彥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就沖著中也這些反應，帶回這只貓貓就是值得的。

    掃了一眼諭吉貓貓因中原中也的話，時而豎起時而耷拉下來的靈活貓耳，一雙金色貓眼更像是人類般沉吟思考著什么，中原龍彥伸手，輕點貓貓粉紅的鼻頭，意味深長地說道：“說不定以后是小諭吉照顧你呢。”

    諭吉貓貓：“喵！”

    “開什么玩笑啊，龍彥。”中原中也以為中原龍彥在說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照顧小貓呢。

    這話可不能承認，他中原中也雖然在廚藝上很一般……口味不提，起碼吃不死人，而且在家務活上他可是一把好手，同樣的重力異能，波洛在家務活上就沒有他運用得嫻熟。

    中原龍彥但笑不語，這只諭吉貓貓說不定會給他們驚喜。

    ***

    目送兩人帶著諭吉殿下離去，D伯爵臉上笑容微斂，他喃喃著說道：“雖然早有耳聞，但親眼目睹那樣的光輝，不得不感嘆，人類是如此貪婪大膽又創造力驚人的生物。”

    自人類野心之中誕生出來的荒神殿下，何其美麗耀眼。

    可惜剛才被中原龍彥阻擋，他只摸到了那位荒神殿下的指尖，持續時間0.5秒。

    “伯爵。”一只有著兔子耳朵，乳色小角，蝙蝠翅膀和一條老鼠尾巴的生物落到D伯爵面前，口吐人言，“該出發了。”

    “……走吧。”D伯爵唉聲嘆氣，“誰叫這個世界不怎么歡迎我們呢……可惜沒有足夠的緣去見一見那位魔獸殿下。”

    “別想了，魔獸吉格的脾氣比荒霸吐差多了。”荒神殿下還能摸摸指尖，換做魔獸，小心被切成二十塊。

    中華街的一角，那家只接待了兩位客人的寵物店悄無聲息地消失，一如它悄無聲息地出現，不曾引起任何一位無緣之人的注意。

    ***

    中原龍彥和中原中也帶著諭吉貓貓，第一站就是寵物醫院，先做了個全身檢查，然后在寵物醫生和護士的推銷下買了一堆貓貓用品。

    什么貓窩、貓爬架、貓抓板、貓薄荷、貓條、貓罐頭，別的貓貓有的，他們家諭吉貓貓也要有。

    大包小包地回了家，魏爾倫和蘭堂都不在。

    將貓爬架放在客廳里，還有諭吉貓貓的竹編貓窩，中原中也看著鉆進貓窩里諭吉貓貓，小聲地對中原龍彥說道：“如果波洛哥和蘭堂哥不喜歡諭吉，我就將它養在總部那邊的公寓里。”

    “放心吧。”中原龍彥篤定地說道，“他們會喜歡的。”

    在他們家里，愛屋及烏的力量是強大的，魏爾倫和蘭堂對貓無感，但不討厭，而中也喜歡，這只貓加分加分。

    被魏爾倫這個弟控都吐槽過度溺愛的中原龍彥若無其事地補充道：“如果你喜歡，帶著諭吉去上班也可以。”

    “帶諭吉去上班？”中原中也眼睛一亮，然后立刻搖頭，不行不行，太猖狂了，哪里有帶貓上班的，他們港口Mafia又不是寵物店。

    “我有辦法，理由正當。”中原龍彥強調，保證能將那群人忽悠得妥妥帖帖。

    “還是不了。”中原中也伸手擼了擼貓頭，低聲道，“那邊，也不適合貓貓待。”

    寵物醫生說了，貓很敏感，容易應激，被總部日常上演的打打殺殺嚇到生病就不好了。

    中原中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說“不適合”的時候，貓窩里的黑貓抖了抖耳朵，金色的貓眼露出思考的神色。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中原龍彥手指輕動，絲縷白霧一閃而過。

    他之前拿異能白霧試探過這只貓，它不是異能產物，沒有異能力，但依舊不凡，智商和身體素質絕對變異了。

    諭吉貓貓能聽懂人類的語言，智商大致在人類七八歲，而妙的是，它能夠思考，還善于學習。它的身體素質也很高，后腿足夠有力，能讓它長時間人立行走。

    中原龍彥難得期待起諭吉貓貓的未來。

    不知道會長成什么樣的貓貓啊，諭吉。

    第30章 第 30 章 荒霸吐實驗

    三天后, 中原龍彥收到魏爾倫和蘭堂的訊息，他們鎖定目標研究員N的所在了。

    中原龍彥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務，通過暗線電話聯系織田作之助，要他務必保護好中也, 然后以著最快的速度跟魏爾倫和蘭堂匯合。

    在橫濱郊外的一座山上, 疑似存在軍方的研究基地, 而那個N就藏身在那里。

    魏爾倫被中原龍彥有理有據地留在了距離目的地十公里外的地方，這一次的任務由他和蘭堂來執行，魏爾倫等消息支援。

    魏爾倫不高興, 他蹲下身體, 藍眸幽幽地看向中原龍彥。

    中原龍彥雙臂環胸，絲毫不為魏爾倫的目光所動。

    蘭堂默默移開目光，這次的人員分配，龍彥跟他早有默契, 不然龍彥也不會反復強調出情報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

    為的就是將魏爾倫的位置擠下來。

    將魏爾倫拋下, 中原龍彥和蘭堂來到研究基地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腳下。

    根據魏爾倫和蘭堂的調查，研究所的入口在這座山的半山腰。

    “我有一個粗暴的想法。”中原龍彥豎起一根手指。

    “相信我, 我原本的想法更粗暴。”蘭堂縱容地微笑，要不是中原龍彥堅持換掉魏爾倫, 他和魏爾倫會直接轟開這座研究基地的入口，然后打進去。

    沒辦法，他們也不想這么粗暴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過當年租界區軍事研究基地被偽裝入侵的虧, 這座研究基地沒有明面上的入口，一連十多天也不見人員出入走動，簡直就像是縮進了烏龜殼中。

    “所以你們需要我。”中原龍彥笑嘻嘻地說道，眼角流露出來的神氣, 居然像極了蘭堂另一個有著赭色頭發的弟弟。

    家人，真是有意思的存在。

    蘭堂不禁想道。

    中原龍彥沒注意蘭堂突如其來的感慨，他看著這座被陸軍研究基地選中的山，海拔也就五百來米，實在是，輕輕松松。

    時間：18:55

    此時，正是逢魔之時！

    中原龍彥伸出手，洶涌的白霧以他為中心，如云海翻涌，瞬間將整座山吞沒。

    即使基地深藏地下，即使基地四周用鋼筋水泥打造得沒有一絲縫隙，但別忘了，他的霧是異能所化，是龍的吐息，不是被窗戶房門輕易阻隔的普通水汽。

    中原龍彥不確定這世上有沒有能夠阻隔他霧氣的特殊材料，但他肯定，藏在這里的基地沒有。

    “霧氣已經全部滲進去了。”中原龍彥對蘭堂說道，“普通人已經清場，異能者有三個……”

    話還沒有說完，兩道紅色的流光自山中飛出，落在中原龍彥的手上。

    是兩顆異能結晶。

    擁有全部異能力的異能生命體殺驟然失去全部異能力淪為普通人的前主人，當真是手起刀落就是一條命。

    “只有兩顆？”同樣身處異能之霧中，但蘭堂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的胸口隱約透著紅色的微光，那是異能結晶的光暈。

    即使是實力勝過中原龍彥的超越者，身處這霧中雖然不至于被立刻奪走異能力，但他們使用異能時會受到干擾。

    經過中原龍彥的研究，他發現如果異能者持有他異能力加工過的異能結晶就能夠豁免霧氣的傷害，便送了魏爾倫、蘭堂和中也每人一顆異能結晶。

    他們還能使用異能結晶里的異能力，就是多用幾次會耗盡結晶里的能量，需要放回到「龍彥之間」里充充電。

    “第三個異能者的情況有些特殊，他或她應該不是基地的工作人員而是實驗品，我沒讓他/她的異能力動手。”

    蘭堂皺了皺眉，神情閃過一絲厭惡。

    他向來厭惡這種人體實驗，認為違背倫理人權，不然也不會在救下魏爾倫后，寧愿與國家利益相悖，也要將收繳來的程序書毀掉一頁，確保讓魏爾倫徹底淪為異能武器的方法不為政府所獲得。

    兩人不再贅言，中原龍彥將隨意改變身體重量的異能與風之異能組合，一陣疾風就將他和蘭堂吹上霧氣朦朧的半山腰，全程用了不到十秒。急速落地的時候使用植物異能，讓山里椎樹的枝條和葉片交織成網，穩穩地接住兩人。

    「龍彥之間」里的異能結晶簡直被中原龍彥玩出了花，饒是見多識廣的蘭堂，在落地后也忍不住來了一句：“龍彥，你讓我想起了儒勒凡爾納。”

    儒勒凡爾納，「七個背叛者」之一，異能為「神秘島」，是出身法國的超越者。當年在standard島上，他一人就攔下了各國派來的異能軍隊、特工，實力在超越者中也屬頂端。

    凡爾納的「神秘島」與龍彥的「龍彥之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如果不出意外，他會成為儒勒凡爾納二世。

    “請稱呼我為龍彥一世，謝謝。”中原龍彥孩子氣地翻了個白眼。

    蘭堂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這群小朋友啊……”中也也是，說什么也不要小暗殺王的稱號，說難聽死了，他當時都沒忍心看魏爾倫的表情。

    凡爾納，嘖，一想起這家伙就生氣。

    還有司湯達！

    那次異能世界大戰，就他們法國出了雙黃蛋背叛者。

    他們的強大讓世界各國震驚，而他們的背叛讓法國元氣大傷，不然當年他和魏爾倫來日本奪取“荒霸吐”的時候，也不至于前無掩護后無支援了。

    不過，陰錯陽差，他有了龍彥和中也這兩個弟弟，中也如人類一般長大，他還與波洛徹底交心，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至于又丟了兩個超越者的法國……她會習慣的，對嗎？

    ***

    對于中原龍彥而言，這座研究基地的偽裝機關有跟沒有似的，假得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帶著蘭堂，很快就大搖大擺地進入基地中。

    在「龍彥之間」霧氣籠罩范圍，異能者的異能力會被剝離，普通人則會被送到一個特殊的空間中，那里的時間靜止，異能力從發動到中止，不管過去多長時間，對于普通人都只是一個恍神的功夫，唯有身上慢了好幾分鐘的腕表和手機記錄下了他們悄然被剝奪的時間。

    所以，此刻的基地里，除了兩個死掉的異能者尸體和一個狀態不明無法移動的異能者外，再無一人。

    他們在這個基地中暢通無阻，那些用來抵抗入侵的設施在最近熱衷玩異能組合的中原龍彥看來跟紙糊的沒有兩樣。

    手握600+異能結晶，每一次新組合都有不同的樂趣，中原龍彥完全能夠想象，他徹底失去記憶的那七年里，他一定在澀澤家的幫助下到處收集異能結晶，不僅是為了澀澤家可能給他畫下的超越者大餅，更是為了挖掘不同異能結晶的光輝。

    誒，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是的呢，他的「龍彥之間」如今收藏了613多枚異能結晶，其中205枚，是他在橫濱軍事異能基地前的收藏；101枚是如今的他恢復異能力后短短幾個月時間里攢出來的，一部分來自前段時間里的明殺暗殺，一部分則是波洛蘭堂和中也帶回來的伴手禮。任務時遇到異能者，他們都不直接打死了，而是打了個半死，給龍彥帶回來。

    剩下的307枚異能結晶，都是他家「龍彥之間」離家出走那段時間自己狩獵來的。

    顯然，這幾年里，還有九十多名異能者死得毫無水花，港口Mafia的情報組都沒能找出他們是誰。

    他這個異能力啊，還真是對異能者特攻，要踩著無數異能者的鮮血和死亡才能好好地成長起來呢。

    他中原龍彥可太適合混黑手黨了！

    站在空蕩蕩的基地中，中原龍彥左右看了看就精準避開了那些故布疑云的機關和房間，目標明確地找到基地的總監控室，調出五分鐘前的監控視頻，將基地的布局和霧氣滲透前的人員分布盡收眼底。

    他又堂而皇之地操作著基地的總控制臺，將基地的大部分武器控制在手中。

    最后是篩基地系統里的機密資料，有關“荒霸吐計劃”的資料，他統統都要。

    一旁的蘭堂嘆為觀止，只覺得中原龍彥不只適合當黑手黨老大，還挺適合當國家機構的情報員特工什么的，只要沒能找到遏制阻攔異能之霧的手段，不管他闖什么基地都能分分鐘玩出單機游戲的感覺，還是開掛版。

    中原龍彥很快就翻到了重要資料。

    那個N，果然在這個基地中重啟了“荒霸吐計劃”，試圖重現中原中也身上的異能奇跡。

    為了更好地保護中也，蘭堂曾經跟中原龍彥提過當初救出魏爾倫的那個實驗室的一些情況。

    反政府勢力的頭目兼瘋狂科學家牧神想要得到更強的力量，要比超越者更強。

    異能的輸出有極限，但特異點沒有。

    特異點一般被認為是兩種及以上相似或矛盾的異能力相互干涉時出現的更高階的異能現象。若是能夠徹底利用特異點，必然能夠制造出更強大的異能武器。

    來自德國的一條秘密情報讓牧神得到了靈感。

    一個人是沒辦法制造特異點的，因為每個異能者只有一種異能力，但德國秘密研究所卻發現了一個擁有“自我矛盾型異能”的異能者。那人的異能力是通過接觸使對方的異能力放大，科學家讓他將這個異能力對自己使用，于是，他的異能力在自己身上無限循環放大，產生了特異點，過盛的能量還扭曲了空間，將他整個人卷入重力漩渦后死去。

    自我矛盾型的特異點，異能者一生只能發動一次。

    牧神最終成功制造出了“黑之12號”，也就是后來的魏爾倫。

    魏爾倫的異能，初級使用為操控重力，中級則是開啟異能的“門”，只要一點點縫隙，以自我意識為代價，他就不斷制造重力漩渦，吞噬周圍的敵人。而終極的戰斗方式，便是徹底打開那扇門，化身漆黑的獸，吞吐著漆黑的火焰，末日也會因為那可怕的異獸提前到來。

    當年的大爆炸，就是蘭堂試圖以「彩畫集」讀取中原中也時，他無意間推開了中也的那扇“門”，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高溫瞬間熔化了基地以及附近的區域，獸一般形態的黑洞吞噬了所有。

    回想著蘭堂說過的一切，中原龍彥手指飛快地敲打著鍵盤。

    “找到了！”

    擁有自我矛盾型異能的異能者并不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稀缺品，事實上，每隔五六十年就會出現一例，全世界各個國家都有可能出現。在古時候，他們被崇拜，被畏懼，被視作神明或是魔獸。

    人造異能生命體是通過將原始細胞移植到特異點生命體制造出來的，魏爾倫和中也的外貌并不相似，“荒霸吐”的原始細胞應該來自于本土。

    或許……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赭發藍眸的孩子，跟中也年幼的時候一模一樣，名叫柏村中也，出生于十四年前的山陰區溫泉街。父親柏村謙助，曾為軍人，兼任町議員，如今在鄉下開著一家診所。母親柏村福士族出身，優雅得體。

    柏村中也如今的身份是“死人”，因卷入戰爭而死，實際上因天生具備的自我矛盾型異能而被軍方帶走實驗。

    “是中也的原型嗎？”蘭堂看著屏幕，輕聲問道。

    “或許。”單憑這些，還無法確定存在于實驗室里的那個異能者是原型、他家中也是原型還是原型柏村中也早就已經死去。

    魏爾倫是確確實實的實驗室產物，不會做夢，能夠不時開啟“門”來戰斗，身體能夠承受。

    而中也，若那些研究員以魏爾倫當年的實驗成果在中也身上進行了基因改造，沒有夢只是實驗的后遺癥呢？

    算了。中原龍彥想道，不管中也是原型還是實驗體，只要讓中也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好。

    中也不適合思考與生命相關的哲學問題，上一個思考這個的魏爾倫差點自毀，以著中也的性格雖然不至于，但壞了心情就不好了。

    中原龍彥果斷銷毀了電腦里面的全部資料，半點渣渣都不剩，再厲害的電腦天才也復原不了的那種。

    然后，他和蘭堂來到了第三個異能者所在的地方。

    門后是一個異常寬敞的空間，目之所及，都看不到里面的墻壁。地板與天花板懸著一層鐵絲網作為立足點，鐵絲網的上下都有十幾米高。

    密密麻麻的機關藏在墻壁內，靜待被觸發的那一刻。

    “哇。”中原龍彥發出一聲毫無感情的驚嘆，嘀咕了一句，“這山果然被軍方的人挖空了吧。”

    蘭堂愣了愣，他看向正前方的黑色圓筒裝置，低聲道：“還真是熟悉的景色。”

    竟然跟當初軍事異能基地用來存放“荒霸吐”的地方，一模一樣。

    兩人踩著吱嘎亂響的鐵絲網，來到那個圓筒裝置的面前。

    圓筒裝置很高，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直徑約一米，表面材質類似于不透明的黑色玻璃，無法從外面看到里面。但事實是，這個裝置的玻璃其實是透明的，此刻呈現出來的黑色是因為里面充斥著藍黑色的胎水溶液。

    而黑色圓筒的旁邊，一個周身泛著異能紅光的身影懸空而立，額頭處鑲嵌著一顆紅色的異能結晶。

    正是圓筒裝置里的異能者被奪走的異能化身。

    中原龍彥抬手，輕觸眼前的圓筒裝置。

    “他的身體不足以承受特異點的重力異能，如今全靠著里面的胎水溶液維持生命。”中原龍彥難得有些猶豫，要殺掉他嗎？他看過實驗報告，里面的生命體非常虛弱，別提正常生活，就是暴露在空氣中都會腐蝕他的身體。

    這么活著，不如死去痛快。

    但是……這個人，通過異能結晶傳遞過來的求生意志居然強得離譜！

    即使隔著藍黑色的液體，即使中原龍彥無法看清圓筒里的人，但他總有種這是中也在竭力求生的錯覺。即使中原龍彥自認鐵石心腸，不會因為相同的外表而對里面的人存有半分好感，卻也止不住猶豫。

    蘭堂抿緊嘴唇，他也陷入了跟中原龍彥相同的苦惱。

    中原龍彥和蘭堂面面相覷，末了，那個圓筒裝置連同供電裝置被蘭堂塞進了他的亞空間中。

    回去試試能不能救，如果不能……就將他埋在能看到星星的地方吧。

    ***

    最后一站，中原龍彥和蘭堂來到了一間辦公室中。

    看辦公室的內部裝潢就知道這里的主人日子過得很順心。

    根據監控，霧氣滲透的那一刻，辦公室的主人，也就是N正坐在辦公桌后辦公。

    蘭堂抬起手，金色的立方體出現，將辦公桌連同座椅和下方的一部分地板一同收入其中，只在原地留下一個方形凹陷。

    中原龍彥將一個東西隨意扔在地面的凹陷處，對蘭堂說道：“可以了，走吧。”

    兩人一起離開基地。

    沒走遠，就在山腳下。

    中原龍彥收回了異能力。

    而在白霧消散的那一刻，一大一小兩個金色亞空間瞬間出現，大的那個如剛才的異能白霧一般，將整座山都籠罩其中。小的那個也就普通房間大小，中原龍彥和蘭堂就站在這個亞空間中，一旁是從基地某個辦公室里挪過來的辦公桌、椅子還有一小片木制地板。

    不，不僅是他們。

    還有一個人陡然出現在這個亞空間中，他出現在椅子上，上身甚至還維持著伏案工作的姿勢。周圍景色的變化明顯驚嚇到了他，他慌忙坐直身體，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中原龍彥和蘭堂。

    “應該說，初次見面，N。”中原龍彥如是說著，他手中拿著一個遙控器，手指正在按了下去。

    N的腦子還有些懵，發生什么事了？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但他的目光觸及到中原龍彥的臉，理智回籠，他的聲音微啞，說道：“我認識你，澀澤家的白麒麟，失蹤了七年之久的澀澤龍彥。”

    他對澀澤龍彥印象深刻，因為七年前，他因為澀澤龍彥的到來丟掉了工作，但又因為軍事研究基地的大爆炸而峰回路轉，作為“荒霸吐計劃”研究員的獨苗，在軍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

    他當時便覺得，人生的際遇還真是莫測。

    可惜的是，雖然他腦子里的重要資料為軍方帶來了高風險高收益的身體強化手術，但“荒霸吐”的重啟實驗卻連連失敗，一直無法實現在【試作甲二五八番】身上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