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關于這里的
永恒的水平線標。
探險家野外求生必備道具之一。
星海的大部分星球運轉規律與藍星類似，但也有一些星球上的地質奇特，江河在空中橫流，地面漂著烏云。
在這樣不合常理自然景觀的影響下，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不過，更多的是表面上合理，實際上再走一步，就會落空的萬丈懸崖。
與常規的指南針兩極定位相比，永恒的水平線標還加入了空間坐標軸，讓人能設身處地去判斷，他們所處的空間角度，是否發生了偏移。
在星民的日常生活中，幾乎用不到這個，但在熱衷于荒星開拓的人群中，它絕對是炙手可熱的銷量Top前5的單品。
仿冒者不是沒有動過山寨的心思，只不過它的受眾群體過小，定價又不高，利潤空間極其有限，以及前期投入所需的研發經費，可能幾十年本錢都收不回來。
最重要的是，這是帝國研究院出品的裝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該選誰，他們沒有絲毫競爭力。
所以，現在市面上能隨意買到的模樣類似mini三維帆船的模型，大多都只有賞玩價值，沒有空間定位的功能。
也虧得剛下過一場雨，不然還得去找有水的地方。
是不是可以考慮開發一款能在空氣中懸浮的定位版本呢？
這樣的話，船形態就不合適了。
熱氣球怎么樣？
費科在思考可行性。
過了一會兒，
鹿離開口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它是同一個方向的？”
“只是，由于某些原因，導致感知上出現了變化。”
費科：“沒錯。”
他將三維帆船收了回來。
先是把它立在空中。
“先前是這樣。”
然后又把它倒了過來。
“現在是這樣。”
一上一下，帆船的虛影宛如沿著中間那條線進行折疊。
費科拿帆船作演示，但在鹿離眼中，它變成了一個三角形。
兩個三角形合在一起，就是一個菱形。
上三角代表，水晶金字塔博物館露在地面上的部分，
下三角代表，隱藏在地面之下，與上半部分面積相同的部分。
然后，再等比例擴大，變成整個城市的倒映。
也就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星球的磁場是固定的，輕易不會發生改變。
而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空間顛倒。
只有一個解釋，他們來到了不同的地方……
鹿離試探問：“我們在地下？”
怪不得這里沒有陽光。
費科點頭，“這里是地下鴿譚市。”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在得到確切肯定的回答后，
鹿離的震驚還是無以復加。
來到這里這么久了，她從來不知道在自己生活的地面之下，居然還存在這樣一個地方。
它是以怎樣的形式存在的？而且，為什么這里的所有形貌都和地面上的一模一樣呢？
難道這里也有個鹿離，和她一樣在建設地下城市么？
這可比所謂她幻想出來的復制人要恐怖多了，這是直接拷貝黏貼啊！
還有居民……鹿離想到了奧古拉，以及剛才路上見到一些熟面孔。
建筑道路也就罷了，人也變成了雙份。
一個問題沒有解決，更多的問題接踵而至。
鹿離：“你是怎么發現這些的？”
他們兩個自分開以后，鹿離去醫院，費科去社區學校。
鹿離碰到了奧古拉，那費科一定也遇到了離奇古怪的事，所以才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本來費科不想說的，但鹿離主動問了……
“……隔壁在上烹飪課，”
費科干咳一聲，“鍋里煮了一顆人頭。”
鹿離：“……”開屏暴擊。
見鹿離沒有阻止，費科繼續說，
“一開始學生們都很克制，可是等到太陽落山，他們的眼神就變了。原本以為前排的人在咬指甲，一轉身，她的手指就掉在了粉筆盒里。我聞到外面有古怪的氣味，去看了一眼……”
再后面的事，鹿離就都知道了。
和剛才當場演示給鹿離看，這里不是他們原來的世界相比，
費科發現真相的時間點，要早許多。
在動身前往找鹿離之前，他就做了很多試驗。
他拿出一個耳溫槍一樣的東西。
頂部有個巨大的銀色液泡。
下面的電子屏上顯示：
污染濃度：76%
上一次測試的時候，數值還只有69%
在他們來到這里避難的短短一個多小時之內，數值上升了7%！
目前星海概念中的污染，如果沒有特別注明，一般指的就是灰霧污染。
畢竟和灰霧比起來，其他的污染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至少不足以讓帝國研究院專門去研發一款測試裝置。
這里有污染存在，但卻沒有灰霧。
也就是說，這里有的，是污染物。
由于那個污染物的存在，進而蔓延了整片空間。
能造成這么大影響的……
是被污染的建筑？
鹿離有點明白了。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出原因，博物館明明都已經凈化成功。
為什么還會發生怪事。
現在一下子知道她凈化的博物館其實是雙層的，那么很顯然，當初凈化也只凈化了它露在地面上的部分。
埋在地下空間的那部分，依舊處于未凈化的污染狀態。
也就是現在她所處的地下鴿譚市的博物館。
鹿離向費科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如果將地下鴿譚市的博物館凈化了，
一切問題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包括她現在不確認的，是否真實存在的復制人。
費科聽后沒有立刻回答。
灰霧污染，他研究了多年，遇到的情況也比鹿離要多得多，可謂是經驗豐富。
凈化污染物，只要找對方法，解決起來很容易。
但其實，也有一定的危險性在里面。
有一些污染是有規律可循的，可毫無邏輯的也不在少數。
最怕碰上隨機款，處理不得當，后果不堪設想。
費科在排除了一些概率不大的可能性后，
給出了三個關于“地下鴿譚市”的猜測。
“一、這里是一個虛擬空間。
虛擬空間，指的是它本身不存在，是污染物創造了它。
它以污染物的意志為依托。所有進入這個空間的人或物都會被它虛擬化。
凈化完成后，污染物消失，
那么，我們就會存在于一個不存在的空間里……”
費科說的鹿離雞皮疙瘩起來了，
“存在于不存在的空間？”
“嗯，”費科看著鹿離，“意思是，我們也將不復存在。”
鹿離臉色發白，“這也太可怕了吧。”
“就像瞬間汽化那樣嗎？”
高溫汽化，連一粒塵埃都不會留下。
“如果空間真的消失，汽化倒是最好的歸宿了。”
費科說歸說，但不代表他是愿意被汽化的，
有對比才會有差距，畢竟和另一種可能性相比，要是能選，誰都會選前者。
“第二種，是幽靈空間。”
費科在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呼吸明顯有些沉重。
“我們是實體，這個空間是虛體。它是現實鴿譚市的映射。”
“還是一樣的，凈化完成，污染消失，進而空間消失……”
“但——”費科停頓了一下，“我們還存在著。”
“……存在于此處。”他強調。
此處，也就是鴿譚市的地下。
沒有了城市空間，一切恢復原樣。
這里是地下，地下有什么？
泥土、巖石、腐物……
兩個大活人憑空出現在這里。
換一個詞來說，
這叫活埋！
因為不知道這個空間的深度，也就沒有了逃生方向。
四周都是一樣漆黑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壓強巨大，氧氣稀薄。
污染物在創造空間時，或許只會選擇往下幾米，又或者會無限接近于地心。
一切都是未知的。
這也正是隨機性的令人惱火之處。
“等到千百年后，星海的考古學者造訪，到時候把我們倆的化石挖出去，正好擺在上面的博物館里，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順理成章成為了鴿譚市的古人。”
費科一時間頗有感觸，忍不住自言自語。
就好像他以前挖到過一樣。
鹿離眼皮跳了兩下。
這家伙是不是又在講地獄笑話？
“第三種，這里確實是真實存在的空間。”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費科給出了最后一種可能性。
連接地上與地下鴿譚市的，是博物館蠟像館里的那面大鏡子，關于這一點，大家都沒有疑義。
只不過，費科想清楚了，直直進去看見的那面，是用來嚇人的。
真正讓他們發生翻轉的，是他們腳下踩著的那塊。
怪不得他當時走路很小心，卻還是時不時會發出腳步聲。
因為房間里面鋪的，根本不是地毯。
而是刷了一層磨砂質感的黑色油漆。
“如果這里是真實空間，凈化完成后，我們就能坐電梯回到地面了。”
說完了。
第三種情況，是最好的情況。
可現在的問題就在于，費科沒有辦法確定，地下鴿譚市到底屬于哪一種。
鹿離：“……”
本來我思路很清晰的，你給我一講把我整懵了。
我以為我在做1+1等于2
你給我來哥德巴赫的猜想？
“要是手機有電就好了，還能想想辦法。”
鹿離嘆氣。
遇事不決問系統。
雖然系統經常掉鏈子，但能問總比不問有希望。
“手機沒電了嗎？”
費科從口袋里掏出一片黑色矩形條遞過去，“用這個充。”
磁吸充電寶，右下角還刻著DGSUN幾個字符。
鹿離愣了一下，
他口袋也不深啊，里面怎么能裝那么多東西。
他是哆唻A夢嗎？好想搖一搖看看還有啥。
鹿離：“我這不是一般的手機。”
“我知道的，”費科之前看過，“游戲機。”
“打會模擬經營游戲放松一下也好。”
噎住。
神特么，模擬經營小游戲。
“好吧。”鹿離接過來，將充電寶貼在市長手機的背面。
沒反應。
我就知道！
她剛想取下來。
突然，奇跡發生了！
屏幕亮了。
鹿離心臟狂跳。
開機界面——
這還是鹿離第一次見到市長手機開機。
因為它從來沒有關閉過。
叮叮咚咚，
伴隨開機音樂的是一段古老的開機動畫。
靈感來自藍星。
兩只慢慢靠近靠近，終于握上的手。
還真是……老爺機啊。
［歡迎回來］
動畫播完。
自動跳到關機前的最后畫面，
——鴿譚市平面地圖。
鹿離一看到這副景象。
嚇得直接站了起來。？！
動物園圍欄口子前，
怎么會有這么多紅點！？
第82章 另一種
紅點代表著市民。
此時，他們全都擠在了動物園施工地的門口。
鹿離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一小片面積，至少得有四五百人。
并且還在不斷地往這個方向聚集。
你們干嘛？
還沒開業呢。
鹿離拉了拉費科。
從之前找準的絕佳觀測角度往外看，
慘白的月光下，緊閉欄門縫隙中，出現了一張張攢動的腐敗人臉。
五官如同被車輪碾壓過一樣，嘩嘩朝下淌血，空洞的眼眶，白骨森然。
比當初見到的蜜拉奎梧還要恐怖一萬倍。
鹿離捂住嘴巴，努力讓自己不要驚叫出聲來。
這下好了，真進寂靜嶺了。
由于視角存在偏差，一般情況下，你能看見對方，對方也能看見你。
現在也顧不上到底他們能不能發現自己藏匿的這間屋子。
鹿離立刻拉著費科蹲下身。
就當他們能看見！
她臉色很差，費科卻跟沒事人一樣。
鹿離無法理解：“你難道不害怕嗎？”
費科：“……”
給她面子：“有點。”
不行！
不能讓他們進來。
鹿離顫抖著打開市長手機。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么原因，喪尸市民們站在外面還沒有進來。
可看那架勢，進來都是遲早的事。
對了，造墻！
把他們隔開。
鹿離食指在屏幕上滑動。
從南到北，一道高墻拔地而起。
完全將動物園內部和外部，分成了兩片區域。
加上之前的圍欄，一共就有兩道防線了。
鹿離做完這一切，悄悄探出腦袋。
不看還好，一看大腦血液直接沖上天靈蓋。
哪有墻？
不僅沒有第二道墻，第一道圍欄都被他們啃出了個洞！
還好自己進門的時候，順手把門關上了。
不然他們這會兒估計全都長驅而入，沖到自己面前！
鹿離又縮了回來。
心亂如麻。
這里不是她的鴿譚市，自然也不在系統管轄中！
很明顯，她剛才造的，是地面鴿譚市的墻。
鹿離若有所思，
“你剛才說的那兩個空間……”
“虛擬空間和幽靈空間分別有什么特點？”
費科剛才只說了空間消失的結果，沒有說它們和真實空間的不同之處。
但鹿離覺得，它們的表現形式一定有所差別。
“是不是它們和地上的城市，完全一模一樣？”
有些問句，是發問者帶著自我預設的答案問出口的。
費科聽出了鹿離想要聽到的回答。
可是，基于事實，他也只能排除一個答案。
“一般來說，虛擬空間模擬主空間，兩者是完全相同的，簡單點來說，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鏡像。”
“有延遲么？”鹿離嚴謹極了。
從虛擬兩個字里，鹿離自然而然地把這種類型的污染，歸結為電子元件相關。
既然是電子，那就躲不開出生即賦予的基因缺陷。
它會存在卡頓的可能性。
強大如系統，都時不時給她來一陣，285似的抽風體驗。
考慮得很好。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費科欲言又止，重復道：“是鏡像。”
他忍了半天，還是沒把“你照鏡子會有延遲嗎？”這句話說出口。
鹿離接下話頭，若無其事點頭：“一場酣暢淋漓的頭腦風暴，我們避免了沒有痛苦的汽化死。”
費科：“你確定這里和地面有不一樣的地方？”
“對。”鹿離篤定。
就剛剛確定的。
費科：“為什么能這么肯定？”
嚴謹是一種美德。
鹿離臉一瞬間陰沉：“我就是知道，因為我是市長。”
我說我這不是小游戲，你不信。
費科：ok好的，明白了市長大人。
鹿離：“那幽靈空間呢？”
排除了一個，還有一個。
“幽靈空間不確定。”
費科想了想，把他見過的，知道的，用最言簡意賅的話概括了出來，
“由于不是一直存在，所以，幽靈空間一般也被定義為虛體。”
“它映射的，不一定是現在。”
“有可能是過去、或者未來的鴿譚市。”
費科這話說得很有余地。
他沒有框定具體時間，也就是說，哪怕這里只比地面的鴿譚市晚了一天，也能稱之為過去的鴿譚市。
如果這里映射的是過去的鴿譚市，那么，鹿離剛才在門口建造的那堵墻，
會在未來某個時段才出現在這里。
其中延遲的時間差，就是這里與地面鴿譚市的時間差。
可問題是，她有那么多時間在這里等待那堵墻的出現，從而去驗證這個可能性么？
但這還只是過去鴿譚市可能存在的結果。
要是未來，那情況就更糟糕了。
鹿離不知道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是單一時空還是平行時空。
平行時空還好說，如果是單一時空。
那就證明，地面鴿譚市會在未來的某個時段，變成眼前這個鴿譚市的鬼樣子。
那么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會讓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不過，不論是哪種情況，都無法排除幽靈空間存在的可能性。
頭暈。
鹿離揉揉太陽穴。
該死的，造墻后遺癥。
“污染濃度又上升了。”
費科手中的污染濃度檢測計電子屏上的數字往上一跳，
變成了85%。
鹿離屏住呼吸，“滿值多少？”
“這個是便攜版，”費科將濃度指數清空，“上限只有100%。”
要是軍用的大型灰霧污染檢測儀，分析數據很詳細。
不會只有一個污染數值，會與多方比較，給出超出100%的比例。
鹿離：“上限滿了會怎樣？”
費科沒有正面回答，“放心，有我在。”
好有安全感的話，聽得人心里暖暖的。
鹿離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主要是他又掏兜了。
然后……
他掏出了兩副。
——口罩！？
遞給鹿離一副。
一定是什么很牛逼的防污染口罩吧？！
鹿離摸了摸。
咦？材質怎么好像是純棉的。
費科：“到時候霧來了，我們就把它戴上，應該是死不了的。”
鹿離：“……”
霧？什么霧？
根本不敢細問。
先收著，希望用不上。
“會用嗎？”
口罩有什么不會用的？
鹿離回頭一看，不是在說口罩。
費科手里又多了新東西。
這個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激光槍！！
他只有一把，但是想給自己。
鹿離搖頭，“不用這個，”
說著，從旁邊的地上撿起了她的大菠蘿之錘，她將錘子亮了一下。
“我有防身武器。”
她試驗過了，系統的權限在這個世界里，只有建造會落空。
其他功能還是好用的。
比如倉庫和錘子。
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樣，元素力量在這個世界會不會大打折扣。
地圖功能貌似也可以用，能正確顯示這里的喪尸市民們所處的位置……
“好，”既然如此，費科也不推辭，
率先站起身后，他向鹿離伸出手，要攙她一把的樣子。
“我們走。”
“去哪兒？”鹿離將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于是，費科將她拉了起來。
“去驗證第二種可能性。”
幽靈空間？
鹿離驚疑，“可是門口全都是喪尸……”
重新回到了適合監視的角度，她能看到，
牙口最好的那個市民，啃掉了大半的門，已經能讓他的半個身子探進來了。
費科熟練地將激光槍調整到超頻模式。
銀色的槍身在他的左手中旋轉，如同玩具。
鹿離竟然一瞬間幻視卡爾。
但卡爾好歹軍人出生，從戎多年，會用槍不令人意外。
可費科，不只是個大學畢業生么？
機械系什么來頭？這么硬核？
更可怕的是，他在碰到這種事時，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絲絲慌亂，
對于鹿離的疑問，
他聲色出奇平靜：“殺光。”
門口那名喪尸市民，卡在門中間，牙齒不停地將那個洞繼續啃大，直至滿嘴鮮血。
鹿離這才明白，原來他不是什么牙口好，
只是比較積極罷了。
面目已全非，可他身上那股勁頭，卻讓鹿離忽然就認出了他。
上半身穿著正式的襯衫，遮住了干癟的肚皮，下半身是西褲和皮鞋。
無論何時，他都會打扮得體，對待工作一絲不茍，認真負責。
哪怕是變成沒有理智的喪尸，也沖鋒陷陣在最前線……
鹿離眼睛隱隱發酸，視線有些模糊不清。
沒有人會愿意，親眼看見自己熟識的人，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星海最優秀的打工人。
鴿譚市第一位愛戴她的市民。
伯德。
鹿離想起了他剛來鴿譚市租房時，
坐在凹陷的床上，滿眼興奮地對著那件破爛民居作出評價，
“我很滿意。”
要是沒有他的入住。
自己可能第二天就死掉了吧。
是誰都好，為什么現在第一個見到的喪尸，偏偏是他？
鹿離唇色發白，
在那群喪尸后面，她還會見到蜜拉、奎梧、蘇珊……所有一切她熟悉，或是沒見過的人。
他們的身份都是……鴿譚市的市民。
然后，自己再看著他們一個個胸口被洞穿，在自己面前倒下。
即便知道，他們可能是幽靈空間的映射……
但如果，他們也確實是真實空間里活生生的存在呢？
只不過因為夜幕而發狂？
一模一樣的臉，讓鹿離完全做不到，無動于衷。
同時，她也很害怕，自己要是回不去，地上鴿譚市會再次淪為廢都。
可眼下的問題亟待解決，她不能將自己的性命置之不理，甚至拿費科的性命也不當回事。
鹿離沒有說話，強行壓抑了內心洶涌的情緒。
這時，有只寬大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臉頰，溫熱的拇指輕輕拂過她的眼角。
費科問，“怎么了？”
“沒事。”
鹿離側過臉。
有時候，她真的希望自己的感情能淡漠些，不要令她徒添困擾。
不過，現實往往充滿矛盾。
對待他人沒有感情的人，又怎么會知道如何去愛人。
這樣的市長，配不上愛戴。
愛戴？
愛戴值……
鹿離望向費科，
“我有一個解決辦法，你愿意試一下么？”
她不想自己殺這里的人？
費科將激光槍折疊收起，
“說說看。”
第83章 院長駕到
前排的喪尸正在使用蠻力破門，
伴隨他們理智值下降的是，各項戰斗指數的同步上升。
力量、速度、攻擊力，都比他們處于正常穩定形態時，要高出一大截。
圍欄搖搖欲墜。
忽然，尸群中分開一條道，給大人物讓位。
理智值下降帶來的弊端，不僅僅是神志的癲狂，還有語言能力的逐漸喪失。
不過，依稀可以勉強分辨出幾個音節。
“院長駕到，通通閃開！”
什么院長？
自然是鴿譚市市立醫院院長，偉大的奧古拉。
他身穿白大褂，白大褂沾滿了血跡，面容也變得猙獰。
肩膀上扛著一把碩大的電鋸。
他大步奔來，一直沖到最前面，手上電鋸瘋狂轉動，電火花四濺，
沒兩下，攔住他們多時的圍欄就轟然倒下了。
喪尸們像一窩蜂一樣涌進了還在籌備中的動物園。
“抓、鹿、離！”
奧古拉咧開嘴，兩顆尖銳的獠牙泛著森森寒光。
他一聲令下，喪尸市民們就跟瘋了似的，張牙舞爪朝著那些空蕩的房屋撲了過去。
借著月光，圍欄附近的喪尸群中立著兩個身影。
以人類的視覺，無法在黑暗中辨認出其他人的容貌。
也就是說，這些喪尸有自己的識別體系。
別人基本上都聽話地去干活了，
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那里偷懶。
平時真看不出來，奧古拉你小子，有反第一個造。
城市能量瓶代表市民們的情緒，本來是單一的柔和色彩，
夜幕降臨，市民們內心深處的怨念被無限放大，
混亂的色彩全部糅合到了一起，
如同攪亂了一池沸騰的墨，
咕嘟咕嘟冒著黑煙，比女巫煮的魔藥還可怕！
身邊的喪尸市民全跑光了。
“這東西……”
費科摸了下自己的頭頂，果然還在上面。
“別摘啊！”鹿離見他危險動作，連忙阻止。
當然，她的頭發上也有一個相同的發飾。
安妮小姐的蝴蝶結。
用于隱藏人類的氣息。
上次刷到了鹿離就順手買了，系統也告訴了鹿離它的功能，
但是城市里一直很太平，鹿離沒有機會用，就把它放在系統倉庫里。
發夾是一對大紅色的蝴蝶結。
正好她和費科一人一個。
戴上了發夾，成功騙過了這些喪尸市民。
費科面無表情在前面走。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夜晚的城市靜悄悄的，只零星見到幾名身姿詭異，四處游蕩的喪尸，
想必大部分都被奧古拉卷走了。
徑直來到鴿譚市大教堂門口。
夜晚教堂不開放，門已經鎖了。
費科走到門前，拿起那把機械鎖。
他走的太快，鹿離才剛到，無意瞥了一眼門口的美杜莎石像。
見費科有撬鎖的意思，鹿離想試試她能不能用市長權限開門。
可還沒等她嘗試，門就開了。
穿過禮拜堂，費科帶著鹿離往樓上走去。
鹿離沒有來過大教堂幾次，對內部很不熟悉，再加上他們沒有開燈，只是用手電筒的燈光照明。
費科卻輕車熟路，對這里了如指掌。
到了頂樓。
兩人在一間房面前停下。
這個房間也上了鎖。
相同的戲碼上演，鹿離沒有看清楚費科是怎么做的，鎖在他手里自動打開掉落。
他接住，推開門。
鹿離看見了露臺和夜空。
這里是整座大教堂最高的地方，鐘樓。
費科拿出懷表，對著那只萬年鐘，校準時間。
旁邊辦公桌上，還放著一臺嶄新的年歷。
6666年5月20日星期日
日期、時間，完全一致。
也沒有流速的差別。
它映射的既不是過去的鴿譚市，也不是未來的鴿譚市。
而現在鴿譚市的可能性，早在那堵墻沒有同時落下時，就已經被排除了。
所以，這里也不是幽靈空間。
鹿離來到露臺，這是真實存在的地下世界。
夜幕中，水晶金字塔博物館在月光下散發柔和的白芒，和地面上的沒有任何區別。
再往遠處看。
無邊無垠的灰霧。
看來，地下世界也躲不開灰霧的侵蝕，它浸透了這顆星球每塊骨頭的縫隙，一點點蠶食它的生命力。
無人機晃晃悠悠吊著拍立得出發了，由于沒有灰霧的阻力，它將在30分鐘后，回到鐘樓露臺。
鹿離猜測地下博物館的凈化方式和地上的應該差不多。
但為了嚴謹起見，還是得再拍一次。
況且，她也沒有多余的凈化道具——裹尸布！
夜晚10點，平時這個時候，鹿離應該都準備休息了。
如果沒有看見復制人，而讓她昨天晚上夜探博物館的話……
她還要多久才會發現這座地下城市呢？
她不知道，發現這一切對于她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凈化完成后，她又該拿這個地方怎么辦？
各懷心事，兩人無言。
晚風吹來，費科率先打破沉默，
有些話不說，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不然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費科：“這里是真實的世界。”
“嗯。”鹿離點頭，她知道。
真實世界里的東西，是不會憑空出現的。
這座地下城，和地上的城市一樣，是慢慢一點一點建設起來的。
想著，目光就不由自主朝著市政廳望去。
它和地上的市政廳擁有相同的樓層，最上面一層永遠是市長的房間。
此時，那個房間，亮著昏黃的燈光。
費科的意思是，在這個世界里，
很可能還存在另一個鹿離。
完全相同的城市布局，完全相同的建造習慣。
站在高處，才能更清晰地看到全貌，將城市盡收眼底。
上一次是在山上，這次是在露臺。
唯一存在的差別，只是受到地質環境的影響，使得這些建筑腐化的程度遠高于地上城市。
除此之外，地下鴿譚市似乎奉行著另一套運行規則。
畢竟，這是個在污染中生存的世界。
白天，市民們和正常人沒有兩樣。
夜幕降臨，市民們失去理智，釋放本性，化身怪物，攻擊人類。
可鹿離越想用常理去推斷，新出現的問題就越多。
博物館確認未凈化，但這座地下城市真的是受到了它的影響才出現的么？
還是說，這里有另一個鹿離，擁有和她一樣的系統，能建造城市？她要是污染物，那和她擁有相同能力的自己又是什么？
姑且不管她的特殊能力，城市里的市民們為什么會變成一模一樣的雙份？
如果說，本來就存在于鴿譚市的市民，比如蜜拉和奎梧比較獨特，而很多市民都是從其他星球上移居過來的，
莫非，他們在獲得鴿譚市身份id的那一瞬間，就同步被復制到了地下鴿譚市？
要不是早就知道，這里是一個巨大的污染空間，
鹿離覺得它這樣的做法，真的很像一名智慧體。
姑且當作污染物擁有復制的能力，它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模仿？
鹿離盯著市政廳的燈光。
透過白紗窗簾，她看見里面隱約有人影在晃動，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不過，由于距離過遠。
她終究沒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她想看，卻又害怕看，想知道那里住著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卻又怕看到一張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市長房間里的人，將窗戶關上，然后拉上第二層遮光窗簾。
啪嗒。
昏黃的燈光熄滅。
那片區域陷入漆黑，只有兩邊的路燈亮著。
鹿離屏住呼吸。
她睡前的固定流程……
和剛來這里徹夜開燈入眠不同，她現在睡覺都會關燈，以保證更好的睡眠。
她越來越覺得，那里住的人就是她了。
她應該怎么證明，
是地下鴿譚市市長復制的她，而不是她才是被復制的那一個？
“如果地下鴿譚市也有市長，我想她干得不怎么樣。”
就在鹿離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費科突然冒出一句。
“那個醫生的追殺太過真情實感了，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
費科只說他看到的。
還有一路走過來，糟糕的城市建設。
“我記得教堂花園里有白色的小花，這里也沒有。”
綠化最能顯示城市建設的用心程度，它并不能直接創造經濟價值，卻能切身實地給每個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帶來好處。
費科的話讓鹿離重新冷靜下來，費科的話不全是事實，卻也在提醒著她，不要陷入虛無。
費科不了解奧古拉的經歷，但鹿離知道。
奧古拉恨的，不是她，是他過往經歷中碰到的所有既得利益者。
即便他現在已經是院長了，那個壓在他潛意識深處的上位者，卻從未消失。
夜幕讓所有市民們的壓抑怨念釋放，這里自然沒有那個上位者。
能和他達到相同地位的，也就只有市長了。
自己其實是個炮灰。
歪打正著，費科將鹿離從意識洪流中拉了出來。
她得努力回到地面上去才對，而不是在這里慢慢沉淪。
鹿離轉頭看他。
忽然，她愣住了，
“你把發夾拿掉了嗎？”
費科回答，“我看你不戴了，我就拿掉了。”
鹿離：“可我沒有拿掉。”
隱藏規則：安妮小姐蝴蝶結是兩只戀愛腦，分開會死。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腳下石磚碎裂。
整個大教堂都在跟著震顫。
宛如地震一般，讓人站立不住。
好不容易平穩下來。
鹿離抓住欄桿，往下一看，
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就像向日葵面朝陽光一樣，
仰起頭盯著她所在的位置。
鐘樓走廊傳來噪雜的腳步聲，
費科立刻將激光槍展開。
槍口冒著幽藍的光芒，
喪尸市民們追來了！
可這次，還沒等他動手，
一排球形閃電飛了過去，
將妄圖攻擊兩人的喪尸定住。
費科驚訝她的轉變。
鹿離異常冷靜，
“我們直接去博物館吧。”
第84章 總能學到點什么
走廊上擠滿了瘋狂的喪尸市民。
費科的激光槍彈無虛發，槍槍爆頭，很快清出一條通路。
他拉著鹿離前往最快的逃生通道。
如鹿離預想中的那樣，她的錘子在這里的效果大打折扣，連20%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雷電只能起到短暫的定身作用，而火墻阻隔也只燃燒了幾秒，就熄滅了，一副氧氣不足的模樣。
不過，威力有限，但也能起到一些束縛作用，可以給費科打輔助。
兩人出了大教堂。
教堂街外擠得水泄不通，幾乎所有鴿譚市的市民全都傾巢出動。
鋪天蓋地的喪尸海。
安妮小姐的一對蝴蝶結發夾分開后，就會變成時限物品，時間到了就會自動消失。
鹿離戴在頭上的那只消失，費科取下后放在口袋里，也找不到蹤影。
兩人再也沒有能掩蓋自身人類氣息的東西。
這就相當于兩塊鮮嫩的肉，暴露在饑餓的鬣狗群中！
費科看了一眼手中的激光槍。
還是失策了，怎么就沒帶個迫擊炮來……
但是問題也不大，最多就是手累了些。
他將鹿離護在身后。
方才鹿離在塔樓上往下看，見到擠在大教堂門口的那一顆顆人頭，
這會兒全部又調轉了方向，不再仰著脖子往上看，而是變成了平視角度，眼睛直直盯著教堂偏門里的兩人。
喪尸市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鹿離感覺胸悶氣短，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本來就很害怕這些東西，此時更是直擊心靈的視覺沖擊。
可是，比起害怕，她內心更多的是擔憂，
“子彈夠嗎？”
不知道激光槍需要什么東西作為推動力，總不見得能憑空打出激光吧。
而她錘子里的那兩瓶能量水，就要消耗殆盡了。
錘子經過幾次升級改良，多了一個顯示界面。
她能看到，現在雷電能量水只剩下四分之一，而火焰只剩四分之二了！
一點都不經用……
惡戰在即，費科迅速重新調整了激光槍的攻擊模式，
要是以現在的頻率繼續打，會出現空發的情況，影響命中率。
他回答，“空氣動力，不需要子彈。”
空氣動力？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鹿離大膽假設，“有空氣就有激光？”
假設成事實。
費科：“是的。”
太bug了吧。
這難道不是永動機？
鹿離有被震驚到。
早知道她也整一把了！
等她回到地面的，必須安排上。
大教堂到博物館，步行至少需要1個小時，平常散步都不會選這么遠的流放之路，
更何況現在情況特殊，他們必須得找交通工具過去！
路邊停著不少私家車，也顧不上什么道德規范了。
至于為什么沒有立刻下手，是因為那附近擋著很多喪尸市民，
想要獲得車輛，就得先把那些喪尸市民解決掉。
費科和鹿離都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但他們一向信奉的是敵不動我不動的作戰策略。
現在的情況有些奇怪啊，站在大街上的喪尸市民們沒有像涌入教堂里的那些爭前恐后撲上來。
他們只是木訥地站在那里。
那么，要主動出擊么？
兩人交換眼神，
突然，空中傳來一陣咒罵。
“去他的！晚上還要上班，上個鬼啊！上著上著早晚變成鬼！”
這聲音太耳熟了。
鹿離太陽穴青筋一跳。
卡爾在抱怨晚上上班。
可你本來不就是上夜班的？
還沒等她多想，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斷有其他的聲音出現，高聲附和，由于建筑視線阻隔，她看不見，但是能聽見，
有人在前面的美食街里發表講話。
“我們拿著最微薄的工資，做著最辛苦的工作，還要感恩戴德，說這是福報！到底是誰造成了這一切？是誰造成了我們的苦難？”
“覺醒吧，大家！”
“反對996！反對當牛馬，資本家都下地獄去吧！”
話說一長串含糊不清，就像嘴里含了一口水。
但這話的主題相當熟悉，不用翻譯就能腦補。
鹿離瞬間有種回到藍星的時空錯亂感。
看來，壓榨底層群眾，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是永恒不變的主題。
只要有階級的存在，就會有壓迫，只是表現形式和強度不同罷了。
這算是內亂了么？
鹿離想，或許這些市民們并不想大晚上出來攻擊他們，其實是被人控制了？
宛如打響了反抗的第一槍，接二連三的應和聲不斷，
嘭！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車輛因巨響發出警報。
右邊的大樓冒煙了。
有人往里面扔了一枚自制土炸彈。
如同開戰的信號。
面前木訥的喪尸海一哄而散，不知道誰那么好心在市民中發炸彈，
凡是大點的公司和商業建筑全部遭了殃。
一個人犯罪是犯罪，一群人犯罪，法不責眾。
還有人點火燒了星糖樂園。
鹿離往那個方向望去，摩天輪變成了燃燒的馬戲團火焰跳圈。
玻璃碎裂，店鋪被一搶而空。
公園里垃圾桶都遭了殃，到處是紛飛的垃圾。
從眾心理和破窗效應讓鴿譚市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這會兒也沒有喪尸市民們想來攻擊他們兩個人了，
因為所有人都在肆意宣泄自己壓抑的瘋狂。
鹿離不可思議，“這對于我們來說，也算是好事？”
費科看著檢測計，眉頭卻無法舒展，“污染濃度：92%。”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按照原定計劃，開一輛路邊的私家車，兩人驅車前往博物館。
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幫嗚嗚渣渣的小青年。
一下子全部涌過來，嘭地將兩人撞散，像一列人肉小火車，
不過所幸的是，他們只是有些瘋瘋顛顛，沒有想要攻擊鹿離和費科的意思。
一群人來一群人走。
咔噠。
路邊被選中的那輛“幸運車”的車門打開。
沒有車鑰匙也能開汽車門，費科的常規操作。
既然能進去，開動自然也不是問題。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鹿離不禁懷疑，這個男人在這里，如入無人之境，
到底誰才是鴿譚市的主人？
導航自動前往博物館，本來好好路面，遭到市民們的破壞，堆滿了倒塌的電線桿，
不斷有人在街上搞破壞。
開車的時候最痛恨前方有路障。
這只是輛普通的汽車，沒有配置飛行機翼，不然費科可以直接駕駛它飛過那堆雜物。
繞路需要重新規劃路線。
一來一回，耽誤了好多時間。
現在的城市道路是鹿離根據一本城市規劃指南上教的理論建造的。
書是好書，出書人是星海有名的城市群落研究學者。
只不過成書年代有些久遠，距今大概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也不知道鹿離是從哪里淘來的這本老古董。
書還是可以用的，只不過需要做一些變通。
很多在當時適用的法則，一套用到現在，就顯得有些怪異。
這路開得費科都要無中生有路怒癥了。
“你的技術是現代的，規劃卻相當古老，”
費科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鹿離，
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鹿離愣了一下，“我是鹿離呀。”
“我建議你不要再看《你的城市》第三版，”
費科又掉了個頭，他快忍無可忍了，“最新版本出到四十五了。”
“也不要買星樓出版社的，”
“紙張質量很差！”
鹿離沉默片刻，“……有推薦嗎？”
費科：“……”
然后，他真的一邊開車一邊跟她開起了書單。
鹿離都有很認真地在記錄。
一輛紅色的破汽車在公路上緩慢行駛，方圓百里內只有這一輛車。
它本來是不破的，但在經歷了那樣□□燒的路段，
車胎沒爆還能動，已經很給面子了。
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這會速度逐漸變慢，電箱提示，電力不足！
博物館的輪廓在夜空中依稀可見，馬上就要到了。
如果說目前的鴿譚市以市政廳為中心圓點，
那么博物館，就在那個圓的邊界處位置，算是城市的郊區。
不過，博物館以其強大的魅力，在開業之初也吸引了海量的游客前去參觀。
鹿離在它的附近開發了不少項目，植物園就在博物館的附近。
臨近午夜，中心城區的喧鬧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破壞一般選在人口密集區域效果最好，博物館遠距離的地理位置，讓它暫時幸免于難。
電力耗盡，紅色汽車晃悠悠熄火，終于再也前進不了一米。
此地距離博物館還有大約800米的路程，步行過去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這條道路兩邊，設置了一排現代化的路燈。
燈光是明亮的白色，將這條路照得寬敞明亮。
草地和樹林，極大地美化了博物館周邊的環境，
夜風吹拂，帶來微微涼意。
天空星子閃爍，中天一輪皎月。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這里其實是地下，任是誰來了，都會產生錯覺，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就快到了。
突然，費科停下了腳步，
前方不遠處，博物館的大門口，站了一個人。
那人是背對他們的。
聽到有響動，她轉過身。
背景是巨型水晶金字塔，
燈光將她的臉映得分外明晰。
她和自己身后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費科眼底蒙上一層陰影。
她是另一個……
鹿離？
第85章 如何證明
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終于變成了現實。
鹿離看見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不僅是容貌，連著裝打扮，都完全相同。
包括她襯衫上方才沾染的，喪尸市民被擊殺，濺出的血漬形狀。
這里沒有鏡子，對方卻像是從鏡子里走出來的。
從費科的眼神中，鹿離能看出來，這次不是她的幻覺。
他也看到了那個人。
人在巨大的驚懼下，反而會表現地冷靜。
即便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在尖叫，可她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鹿離盯著對面站立不動的另一個“自己”。
進入地下鴿譚市這么久了，幾乎見到了所有的市民，唯獨沒有見過市長。
她是不是一直隱藏在暗處，偷偷窺伺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身為地下鴿譚市的控制者，如果她和自己一樣，肯定也有市長手機，
那么，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想搞些手腳，給他們制造點麻煩，想必完全不是難事。
比如制造一些建筑物倒塌的意外，或是離奇出現的墻壁迷宮，把他們牢牢困住。
但她沒有出手，就任由他們在城市里肆無忌憚游走。
表現得就像……她根本不在城市里一樣，
她一直在暗處，可為什么現在會突然出現在博物館呢？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定是想阻止他們凈化地下污染博物館吧！
還是說，她本身就是博物館污染物變幻出來的產物？
鹿離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心慌。
“殺了她。”她對費科說。
曾經面對喪尸市民們，鹿離尚且表現出一絲憐憫，
可現在，碰到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眼里只有殺意。
殺了她，把她殺了！
費科激光槍的威力，剛才她是見識過的，對付喪尸市民，一槍就能解決一個。
激光貫穿大腦，他們就再也不會有爬起來的可能性。
當身邊的鹿離說出這句話后，對面的鹿離明顯慌了。
她望向費科，不停地搖頭，眼神中皆是恐懼和哀求。
“你別聽她的，不要對我開槍！”
“我不是假的！”
她在極力否認對方對自己的誣陷，并且說了很多自己和費科相處的細節。
企圖證明自己的身份。
那一樁樁一件件事，聽得人血液都要涼了。
永興制藥的眼藥水！
天哪，這個怪物連這些事都知道？
鹿離臉色煞白，胸悶氣短，
復制了外表還不夠，不會連記憶也是共享的吧？
最重要的是，費科對于自己的請求，完全無動于衷。
沒有說話，只是轉著激光槍。
他，不殺她？
他到底在等什么？
鹿離真的要哭出來了。
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對方說的話？
要是費科相信了，那她到底要怎樣才能證明，自己就是自己？
想法一旦出現，就無法再將它輕易打消，
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想法就越往她的腦子里鉆，
鹿離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無邊的恐懼再度襲來，麻木了她半邊身子。
心涼透了。
好像，完全無法證明啊。
內心的絕望蔓延，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靈感劃過，
等等……她為什么要證明自己的真實性？
自己不是一直都待在費科身邊么？對方才是憑空出現的，本身就不合理。
費科他，應該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吧。
對！沒錯。
仿佛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基石，
鹿離抓住這點來自我安慰，她不能自亂陣腳。
想到這里，鹿離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自己的表情冷靜了，肉眼可見，對面的鹿離開始慌了。
她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兩步。
渾身都在發抖，這一切都證明，她在害怕，她想逃跑！
她的眼睛一直望著費科，閃動可憐兮兮的哀求光芒。
似乎在說，求求了！不要殺她。
這該死的，綠茶！
鹿離恨得咬牙切齒，她想伸手去挽費科的手臂。
突然，對面的鹿離朝她沖了過來。
什么套路？
難不成她要撞死自己？
鹿離慌忙躲避。
對方直直沖過來，在費科身邊停了下來。
似乎只是想逼自己離開那個位置。
等鹿離反應過來后，她發現，兩人的位置，在一瞬間交換了！
現在，距離費科最近的鹿離，變成了后見到的那個鹿離。
變故發生的太快，前面的鹿離直接傻眼。
她是完全沒有料到對方還有這種操作？
原來之前的害怕，全是裝的，為了就是麻痹自己的神經，
實在是太狡猾了！
既然完全一樣，兩人就跟雙胞胎似的，就算是親生母親也難以分辨，
更何況是男人這種不靠譜的生物……
再看費科，他一直低著頭玩他那把破激光槍。
鹿離氣的頭發冒煙！都什么時候了，費科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自己？
剛說他不在乎，費科就不玩了，慢悠悠抬起頭。
冷冷地看著自己。
鹿離忽然感覺他的目光好嚇人，
沒錯，以費科的視角來看，她才是后出現的那個。
別太荒謬了！
鹿離如鯁在喉，“我是跟你一起坐車來的！”
“她才是后面出現的！”鹿離伸出手一指對方。
話可以隨便說，站位卻沒有一點說服力。
“我才是跟你一起坐車來的。”
費科身邊的鹿離仰頭，目光溫柔地望他。
鹿離：“……”唰地把手一放。
跟她玩兒陰的是吧？
不是，對方能耍賴她就不能嗎？
她冷著臉也跑過去。
于是，兩人一左一右，分別站在費科兩側。
被兩個相同的人用灼灼地盯著。
說沒有一點頭皮發麻，那是睜眼說瞎話。
費科剛才不抬頭看她們，也正是這個原因。
“我是你女朋友，你一定能認出我來的，對嗎？”
鹿離話音未落，
“我是你女朋友，你一定能認出我來的，對嗎？”
另一個鹿離重復了一遍，
有復讀機！
費科按了按太陽穴。
是嫌……自己的受到的精神污染，還不夠嚴重？
“老實說，”費科抱臂，“你們兩個我分辨不出來。”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聽到費科的話，鹿離的眼神逐漸黯淡。
原本還以為他會和普通男人有什么不同呢。
看來根本都是一樣的。
與內心的焦躁相比，她現在更多的是失望。
“但是……”
費科開始證明他和普通男人其實是不一樣的了。
因為，沒有哪個正常男人，會在這種情形下，讓自己的女朋友，
——做數學題！
先插一段引言，主打的就是一個貼心。
“我記得我來鴿譚市的社區學校上班的第一天，我女朋友裝作學生，偷偷溜進教室聽我上課。那堂課上，我出了一道方程式，讓她來黑板上做。當時她不會，可經過我的講解，我女朋友她立刻就聽懂了，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呢。”
說到這里，費科嘴角難得掛上了一絲笑容，似乎回味起了他們甜蜜相處的回憶。
那個下午，十分令人難忘。
說完背景，費科就去路邊的草叢里，撿了幾塊石頭。
以石頭為筆，以地面做紙，用石頭的尖利部分，在地面上寫下了灰白的數字。
他的字體很清秀，沒一會兒就將那道題目原原本本地還原在了地面上。
然后，他又將兩塊石頭分別遞給兩個鹿離。
示意她們趕緊去做。
兩個鹿離面面相覷。
猝不及防，防不勝防。
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要做數學題，這是什么人間疾苦？
理工男的思維，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但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實身份，鹿離也只好從費科手上拿了一塊石子。
對面的鹿離有些猶豫，可也學著她的樣子，拿過石子。
鹿離努力回憶，還好她雖然對數學不感冒，解題思路一塌糊涂，但好歹記憶力還不錯。
不會做也能完全默寫下來，圖像記憶就是牛！
時不時，有心虛的余光瞟來，不用想，就知道是另一個鹿離在偷看。
不得不說，費科還是挺有前瞻性的，特意將兩人的作答位置分開，
還在中間劃了一道分界線。
晚上燈光不是很清楚，偷看她根本就看不清。
等到鹿離寫完，站起身。
對面的鹿離還蹲著呢，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
再一看她面前的答題區域。
居然是空白一片誒。
到了這個時候，鹿離才算完全放下心來。
謝天謝地，還好她做出來了。
時間到了，
費科一一看過兩塊答題區域，
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明顯有了決斷。
他的女朋友，是會做這道題。
那么，孰真孰假，真相昭然若揭。
激光槍空氣動力彈上膛的聲音。
“不要！！！”女人的叫聲。
可費科神情漠然，不帶一絲猶豫。
嘭！
一聲槍鳴，響徹鴿譚市的夜空。
現在逃跑也來不及了！
其中一個鹿離瞬間被激光擊中，貫穿腦門。
血，順著腦門的孔洞，汩汩冒出。
如同斷了流的血瀑，順著她的額頭而下，
經過耳廓，一直進了頭發，消失蹤跡。
橘紅的卷發飽飲鮮血，再一滴一滴，落到水泥地上。
將路面染上一片殷紅。
鹿離瞪大雙眼，
滿天繁星燦爛，那夜，風很溫柔。
而她，死不瞑目。
第86章 對不起
激光槍只響了一聲。
那個轉身逃跑的身影捂住自己的頭。
沒有預想中的激光貫穿身體的疼痛。
她睜開眼睛。
“你去哪里？”
費科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鮮血浸染了寫滿密密麻麻的解題答案的那片區域。
旁邊躺著其中一個鹿離死去的尸體。
他，殺了那個和他一起來的“鹿離”。
費科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鹿離用手捂住嘴，眼中有盈盈淚光。
“你認為我是真的？”
她想都不敢想，費科居然相信她才是真的鹿離。
“怎么？”費科看著她，“你難道不是真的嗎？”
“我當然是真的。”鹿離連忙說。
直到現在，她還心有余悸，她幾乎都要以為，費科射殺的目標會是她。
畢竟，她根本沒有做出來那道題。
鹿離回頭看自己的解答區。
和假鹿離的完美作答一比，她幾乎是交了白卷。
當然，也不能算是一個字都沒寫吧。
至少還有個解字。
費科瞥了一眼，“好干凈的大地。”
“……”
鹿離有些尷尬，雖然她憑借白卷活了下來，但到底是沒面子的。
難道費科就是根據這個來判斷真偽的嗎？
做出來的死，沒做出來的活？
“萬一我也做出來了呢？”
鹿離不敢想后果。
她不知道假鹿離是怎么調出這道題的答案的。
不過，如果完全復制自己記憶的話，那她肯定也是做不出來的。
費科：“要是你做出來的話，身為老師的我，會感到很欣慰。”
說著，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月亮有點發紅。
鹿離：“……”那我還，莫名其妙就讓你失望了？
見鹿離不說話。
費科：“你難道忘了嗎？”
“忘了什么？”
鹿離不明所以。
費科把邊緣處泛著銀色光輝的激光槍放到她眼前，
認真地說，“它只會對污染怪物起效，人類免疫。”
聽到這話，鹿離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
好像確實有這么回事……
這么想來，判斷真偽的方式，居然如此簡單？
“那這數學題？”鹿離指著地面。
之前表現地那么煞有介事，弄得人神經緊繃，差點猝死。
“噢，這個啊，”費科微笑，“突然很想驗證一下，你當時有沒有聽懂。”？？？
鹿離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都什么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
不是第一次了！
鹿離咬牙切齒，“我討厭你！”
費科：“又討厭我了？”
鹿離轉身就走，費科一把攬住她。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么會比我早到這么久呢？”
鹿離難以置信，“你知道我是博物館門口那個？”
由于兩個鹿離的位置完全打亂了，依靠肉眼無法分辨到底哪個是陪著費科一起來的鹿離。
這也正是真鹿離一定要和假鹿離交換位置的原因。
單憑這一點來說，她實在不占優勢。
但現在費科既然知道她是博物館門口的那個，
也就是說，在開槍之前，甚至，在提出做數學題之前，他已經分清了她們的真假。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過，既然是費科先問的，自己也只好回答他。
“如果我說，是尤里西斯送我來的，你信嗎？”
從大教堂出來后，喪尸市民們全瘋了，在城里□□燒搞破壞。
費科前去解鎖車輛的時候，正好來了一波年輕人。
他們將兩人撞散，鹿離坐倒在地上，那群人一直圍著她，鹿離站都站不起來，
等到人群終于散開，車輛已經發動了。
鹿離清楚地看到，副駕駛坐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費科開車巨快，一眨眼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她給費科發了無數條信息，打了電話，但都沒有信號。
想到目的地是博物館，鹿離想，干脆直接去那里等他。
她嘗試過開路邊的車，可她的權限根本不起作用。
正懊惱，神父從教堂里走了出來。
鹿離看著他，一陣恐懼又熟悉的感覺襲來。
他的臉，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一模一樣。
后來，尤里西斯把自己的飛行汽車貢獻出來，
飛車的速度比地上的普通汽車要快數倍，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博物館。
將鹿離送到目的地后，飛車自動返程回到大教堂。
鹿離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都告訴了費科。
然后，想從他的表情里，推測他對此事的看法。
畢竟，就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太過荒謬了。
可以說，如果現在出現在博物館門口的人是費科，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是真的。
但鹿離觀察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只有一個問題，”費科看著她的眼睛，“尤里西斯為什么要幫你？”
鹿離：“……”
好問題。
逃避是沒有用的。
鹿離：“因為他喜歡我。”
費科將眼神移開。
這時，天空中傳來嗡嗡的機械轉動聲。
無人機回來了。
回來的太是時候了！
它本來都在返航的路上，但由于主控人的位置發生了改變，于是它又慢悠悠回到了博物館。
鹿離伸手取下了拍立得。
照片一寸一寸打印了出來。
和她先前料想的一樣，這張照片上的污染提示字，也是[藝術，就是涂鴉]
她又取出了凈化道具箱。
經過同樣的操作步驟，
第二條“裹尸布”出現了。
鹿離：“我們去找約翰吧！”
這個凈化道具要配合涂鴉作品一起使用，只是不知道，變成喪尸的約翰，還能不能作畫？
地上攤著裹尸布，鹿離剛想把它卷起來。
費科默默從口袋里拿出一盒顏料，壓在了上面。
鹿離震驚，“你從哪里弄來的？”
但費科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樣子，不理她。
直接把顏料擠了出來。
鹿離終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原來，他也擁有涂鴉這個技能啊？
天哪，費科這個人，實在是太棒了。
鹿離很難不變成星星眼。
費科在這邊作畫，鹿離閑著沒事干。
把地上的道具，一一收到系統倉庫里。
還剩最后一件道具，無人機。
也就是在這時，鹿離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紅色。
她奇怪地看了看，兩只手都變紅了。
等到她終于意識到，紅色的來源時，
大地已然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
鹿離猛然抬頭望向天空，猩紅的血月高懸。
“月亮，變紅了。”
鹿離回到費科身邊，
突如其來的異象，讓她莫名惶恐。
費科自然也發現了這件事。
在紅光的映襯下，所有的顏料全部變成了血色。
他憑借著記憶，將顏色編號，還剩下一半的篇幅，他必須盡快完成。
費科顧不上其他，鹿離覺察到，不只是月亮出現了異常，
四周靜得可怕。
她把錘子拿了出來，無論發生什么，她都要保護費科不受干擾。
旁邊的地上空空如也，
鹿離咬緊嘴唇，努力將恐懼咽下。
假鹿離的尸體，不見了。
饒是費科想專心，警報聲卻響個不停。
檢測計設置了限值，污染濃度93%了！
鹿離：“為什么污染濃度會一直上升？”
“時間。”費科看了一眼懷表。
晚上11點36分。
他終于確認了，自從太陽落山，地下鴿譚市的污染濃度就開始上升。
如果按照這個進度，等到0點，污染濃度就會達到頂峰。
所以，他們必須在那之前逃出去，或者完成凈化。
否則……
咚！咚！
大地震顫，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四周的樹林里，探出無數只腦袋，盯著處于空曠地域中心的兩人。
借著紅色的月光，鹿離看見一張張高度腐敗，夾雜了泥土蛆蟲的臉。
鴿譚市多年埋葬的腐尸，從地里爬了出來。
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區區……尸體而已。
想這么安慰自己來著，可胃里還是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她快吐了。
這片區域系統受限，鹿離無法使用自己的錘子凈化，
費科將畫好的裹尸布綁在無人機下，由無人機送去博物館。
腐尸群近在眼前。
“走！”
費科拉著鹿離跑。
凈化需要時間，在此之前，他們必須活下去。
他們在前面跑，身后一群腐尸瘋狂追，
經過有泥土的地方，一只只腐敗的手伸了出來。
曾經在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們，全都在血月下復活。
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鹿離真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么多腐尸。
數量實在太多，鹿離朝后劃了一道火焰墻。
唰！
橙色的火焰將他們和腐尸隔開。
不得不說，這是有用的，但在火焰墻熄滅后，更多的腐尸又追了上來。
激光槍只對污染物有用，這些全都是死尸，
打出去就像穿過了一團空氣。
一只腐尸朝鹿離抓了過來，費科替她擋了一下。
“你沒事吧？”
鹿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很危險。
“沒事。”
這根本傷不到他。
博物館被裹尸布包裹纏繞，內部正在發生劇變。
兩人從博物館門口，一路跑進了植物園。
腐尸也跟著追了過來。
鹿離實在跑不動了，什么馬拉松！
如果不是費科拉著她，她估計早就吐血身亡了。
就在她即將筋疲力盡之時，眼前詭異的紅光消失。
血月不見了，腐尸就像能量被切斷了，全都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沒過兩秒，天空霎時亮如白晝。
滿天的火燒云，如同回到了黃昏。
費科喃喃：“凈化成功了。”
“真的嗎！”鹿離激動地熱淚盈眶。
話音剛落，一顆火流星砸了下來。
“……”
流星點燃了腐尸，腐尸在瞬間變成了焦炭，化成灰湮滅。
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漫天的火流星砸了下來。
不會有人想被這樣的東西砸到。
兩人躲進了附近的一間樹屋。
外觀上看是樹屋，其實內部是一棵巨樹的樹干掏空形成的狹小空間，連門都沒有。
費科讓鹿離待在里面，自己站在外面。
沖天的火光耀目，里面是安全的空間，外面是流星火雨。
鹿離忽然就想到了星糖樂園時，那只出現在她眼皮上的手，為她擋住了刺目的陽光。
有他在真好。
鹿離抱住了費科，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費科身體略微僵硬，他低頭，看著懷中的鹿離。
愣了半晌。
心跳逐漸失律。
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費科抬起鹿離的下巴。
俯身吻了下去。
那日大教堂前，煙花絢爛，
今日背景是燃燒的天際，
他們繼續相戀之初未完的事。
地下鴿譚市凈化完成。
現在是5月21日，凌晨三點。
世界還是一片漆黑。
整座城市見不到一個人影，宛如一座空城。
折騰了一晚上，鹿離困得不行，
想先回去睡一覺再說。
費科沉默不語，點了點頭。
博物館大廳靜悄悄的。
從來時的路往回走，依次穿過多個場館。
在蠟像館的隔間里，他們果然發現了一個電梯。
按下了1樓的按鈕，電梯緩緩上升。
鹿離的臉紅紅的，想到剛才的一幕，她就心跳加速。
再看費科，他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對了。
交往這么久，都沒有問過他的感情史，不會是什么情場老手吧？
電梯到了1樓，門打開。
地下蠟像館連接的，依舊是蠟像館。
只不過，此時蠟像館里沒有蠟像了。
重新穿過多個場館，終于到了博物館的大門口。
恰好，東方露出魚肚白。
鹿離百感交集，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鹿離。”
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
鹿離回頭。
黎明的第一道光，照射了下來。
費科在光中石化，光線穿透了他的身體，
然后，他的身體逐漸碎裂，一塊塊掉落，變成了沙。
鹿離眨眨眼。
她又出現幻覺了么？
再一看，面前沒有了費科。
地上只剩下一堆沙。
沙子里露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有鴿子蛋那么大的月光寶石戒指。
費科的求婚戒指。
他的兩張臉在眼前交疊，慢慢變透明，
就像被風吹走的灰塵，湮滅無跡。
鹿離恍惚撿起了那枚戒指。
耳邊，是他最后的道別聲。
“再見了，鹿離。”
第87章 逐步適應
鹿離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接受了費科死亡的事實。
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個禮拜，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一開始，她還以為這是費科跟她開的玩笑。
后來，無論用什么方法，都沒有辦法找到費科還存在于這個世間的蹤跡。
他在黎明第一道陽光照射下來時，變成石像碎裂，灰飛煙滅。
根據系統的分析，費科應該是在地下鴿譚市受到了感染，
變成了和腐尸一樣的生物。
再加上凈化時的流星火雨砸在了他的背上。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至于費科為什么會被感染？
鹿離想到他為自己擋下的那一擊，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如果沒有他，死的就會是自己……
水珠落在月光寶石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輝，
鹿離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他穿著黑色的學生制服，
面容清俊，身姿挺拔，戴了一副半框眼鏡，
渾身上下充滿了書卷氣。
他很有禮貌地和自己問好，“鹿市長你好，我叫費科。”
記憶中的面容消散，鹿離眼睛發酸。
要是他沒有遇到自己，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他那么優秀，又大學剛畢業，本來有著大好的前程，
人生剛剛開始，卻將生命斷送在了鴿譚市，斷送在了自己的手上。
鹿離擦掉眼淚。
費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和她一樣是孤單的存在。
她該告訴費科的朋友們，他已經去世的消息嗎？
鹿離在床上抱著膝蓋。
認識了這么久，
她都不知道費科住在哪里……
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眼前一幕幕重現。
無邊的空落充斥了鹿離的內心。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最后的結果居然是生離死別。
同時也是第一次，身邊的人，離開了自己。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令人絕望的事么？
費科死在了，自己最愛他的時候。
他甚至還是，為了自己而死的。
鹿離實在消化不了這種級別的抑郁情緒，她無法與自己和解。
這是沒有辦法彌補的遺憾，會成為她的心結，跟著她一輩子。
既定事實沒有辦法改變，但生活，還得繼續。
自從來到這里，連續工作了兩個月，她從來沒有休息過一天，
大腦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再加上前段時間接連受到驚嚇。
現在，又遇到了如此沉痛的打擊，鹿離的精神幾乎在崩潰的邊緣。
她目前的狀態不適合工作。
鹿離決定給自己放個長假。
什么都不要去想。
人在受到巨大心理創傷后，大腦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
慢慢將痛苦的事情淡忘。
只能寄希望于時間，療愈所有的創傷。
在鹿離休假的這段時間里，有不少人來找過她，但都被蜜拉擋在門外了。
卡爾、尤里西斯、奎梧，通通都見不到鹿離的面。
發消息也不帶回的，要不是蜜拉能見到鹿離，
他們都要懷疑，鹿離到底還在不在鴿譚市。
市長的座位，就這么空了一個星期，
但蜜拉每天都會去打掃，保證不落下灰塵。
鹿離在或者不在，她全都是一個樣子。
只有自身存在驅動力，才會使人真正發自內心去做好一件事，
要是想靠外力去監督鞭策，永遠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市政廳的員工紛紛猜測，市長閉關的原因。
可還沒等他們討論出個所以然來，鹿離就回到了她的位置上。
起初，在去往有費科蹤跡的地方時，心里還會有抽痛的感覺。
但為了讓自己盡快回到遇到他之前的生活，
鹿離強迫自己去社區學校，連著聽了好幾天的課。
還專挑她平時最討厭，但費科最擅長的科目。
然后，一個人坐在數學課教室的后排，默默流淚。
好怪，聽不懂也不至于哭吧？
那名數學老師一開始只是疑惑，覺得這個學生是不是太要強了，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畢竟，學習這東西，不能一蹴而就。
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學不會，換一門科目就是了。
要放平心態。
等到后來知道她是市長，數學老師當天嚇得寢食難安。
他的心態放平不了一點。
打工人苦啊，為了保住工作，
晚上睡前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教，市長才能聽懂……
還好，沒讓他苦惱太久。
市長就不來聽數學課了。
鹿離成功對理科免疫。
接著是藝術，誰讓費科教的科目實在是太多。
經過這些天的不間斷上課，
導致小葵的個人技能，新領悟了有10個都不止。
但老師水平有限，也都在1-2級之間徘徊，無法產生大的突破。
與數學老師相比，教授藝術相關課程的老師就好多了，
他們權當是這名經常來聽課的學員比較感性，能夠與藝術達成共鳴。
所以才時不時地流下眼淚。
這也是對他們教學水平的一種認可嘛。
直至數學老師揭露真相，于是，當晚又多了不少失眠的人。
終于，鹿離對社區學校免疫了。
連費科工作的地點，她再去時，都能保持內心的從容，其他地方，自然也不在話下。
鹿離的精神狀態，得到了極大的恢復。
戰勝痛苦的方法，永遠是直面痛苦，而非逃避。
不過，這是對于那些意志力比較堅強的人來說的。
如果太過脆弱敏感，或許會精神失常，所以，得要量力而行，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再說鴿譚市，在鹿離消失的那兩天里，市內情況一切正常。
系統也從休眠之中蘇醒。
它完全不知道，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么事情。
系統內存的刪除，比人類遺忘記憶，要容易得多。
鹿離想，它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bug。
由于保護機制的存在，系統是無法自主讀取鹿離的記憶的，
關于費科的事情，是鹿離轉述給它后，它才做出的分析。
系統在某些事情上，的確不靠譜。
它要么不開口，可一旦開口了，十有八九板上釘釘。
這也正是為什么鹿離會深信不疑的原因。
除了系統，她不知道應該向誰傾訴這些荒謬離奇的事情。
而她身為市長，在城市里消失幾天，也沒有人會去過問。
或許，這就是身居高位者，所能享受的無上自由權力吧。
鹿離看著自己的市長手機，上面依舊沒有[追蹤功能]……
這意味著，城市里沒有復制人的出現。
包括系統功能開發在內的所有東西，還是她的幻想。
鹿離深吸一口氣。
雖然她不愿意承認，可事實勝于雄辯。
她的腦子，還是有問題的。
坐在花壇前的長椅上，鹿離將腿伸展開來。
今天陽光明媚，透過樹枝的縫隙，落到地上，形成一塊塊橢圓形的光斑。
啊，橢圓。
面積怎么算來著？
有不少市民們在這條教堂街上行走。
他們的模樣，經過奧古拉的修整，看著和正常人幾乎沒有區別。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在鴿譚市，鹿離會覺得，她還在藍星上呢。
現在，只不過是吃完飯了，去外面的公園里散步而已。
一陣風吹來，鹿離感覺有點冷，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按理來說，身體出了這么大的問題，她該去醫院里檢查的。
不想去。
當時不想去，現在就更不想去了！
在地下鴿譚市的遭遇，雖然過去了，卻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萬一到了市立醫院，市長手機再突然沒電。
她豈不是要當場嚇死？
而且，這回可沒有費科陪在她身邊了。
費科。
鹿離皺眉，一想到他就內心苦澀，眼睛發酸，
但她又不斷地安慰鼓勵自己，這是正常現象，戒斷反應有一個過程。
她不是機器，她是人類。
鹿離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普通手機，打開它，想看看聊天記錄。
事實上，和費科的聊天記錄，她已經看了幾十遍了。
然后又點開相冊，相冊里沒有幾張照片。
她突然發現，交往了這么久，自己和費科連一張合照都沒有嗎？
難過到有點想笑。
照片沒有多少張，一下子就看完了。
有張小圖醒目，是兩個人的合照。
哦，原來還是有合影的？
鹿離點進去一看。
心又沉入水底。
這是她和卡爾的合影……
某天晚上。
兩人坐在長椅上，挨得很近，用手機前置攝像頭拍照。
卡爾胳膊比較長，他拿著手機，將兩人拍下，連同背景一起。
在路燈的光線下，背景畫面清晰可見，看著相當熟悉。
鹿離回憶起了那天的場景。
她剛制造出污染凈化機。
卡爾說，要她用污染凈化機拍照。
被她當場拒絕。
為了不露餡，才用普通手機拍的這張照片。
鹿離站起來轉過身，看著照片比對。
好像當時坐著的，就是面前這張長椅？
好巧。
鹿離低下頭，又看了一眼照片。
突然，她的目光頓住了。
一股怪異感油然而生。
這照片，好像有點不對勁。
心跳逐漸加快，鹿離的大腦仿佛瞬間被什么東西擊中了，
使得她手腳的血液全部回流，指尖冰涼發麻。
她屏住呼吸，慢慢抬起頭，望向不遠處。
照片里的背景空空如也，
可大教堂門口……
多了一個，
不可能存在于這里的東西。
第88章 從現在開始
咔嚓。
一寸一寸，照片打印了出來。
鹿離看著照片上的東西，內心漸歸平靜。
她先前見過它兩次。
第一次見它的那天，陽光刺眼，照在身上很冷。
第二次見它的時候，月光落在費科身后的地面，就像灑了一把鹽。
而第三次……
就是現在。
和前兩次處于不同的平面。
地下鴿譚市模仿一切地上鴿譚市的場景，
而它，卻是頭一回的地下反向映射。
蛇發人身美杜莎。
“那里？”
戴草帽的男人狐疑地看了鹿離一眼。
“有個石像啊，怎么了？”
自己只是路過，這個女人就拉住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他眼睛可好了，看得清清楚楚，
難道這個女人，看不清嗎？
“謝謝。”鹿離將照片放入口袋。
她朝著大教堂前的那座石像走去。
天空昏暗，烏云密布。
現在是白天了，可這里的時間仿佛永遠定格在了太陽完全落山的那一刻。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裹挾草木腐朽的荒廢氣息。
這座地下城市，徹底失去了生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衰敗。
市中心依舊可以見到，城市死亡前最后一晚，市民們瘋狂破壞后的留下的一片狼藉。
城中空無一人，四處可見焦炭灰燼，在地上印出一個人形。
地下鴿譚市大教堂前。
美杜莎石像完好無損矗立在那里。
鹿離慢悠悠走過去。
自從那天從這里回去，鹿離就沒有再回來這里。
沉浸在費科逝去的打擊中無法自拔，
以至于讓她無暇顧及，這座依舊充滿謎團的地下世界。
【分解】
凈化方案清晰明了。
打開凈化道具箱，里面一箱子奇形怪狀的工具，
而鹿離只是將它們取出來。
手中拿著大菠蘿之錘。
沒有地下博物館的污染作祟，她的系統在這里，恢復了更多的自主權。
至少錘子的力量，得到了解放。
鹿離說，“我其實是個挺沒耐心的人。”
轟隆！
錘子蓄力值：100%
鹿離選擇敲掉這座石像。
在石像表面接觸到錘子的一剎那。
石像承受了恐怖的壓力，瞬間四分五裂。
它，就是地下鴿譚市的第二個污染物。
城市里要是多出什么建筑，市民們會第一個發現，但不會覺得難以置信。
可城市建造者相反。
鴿譚市里的所有東西都是鹿離造的，除了交給城市規劃局的一些房屋項目，在城市的邊緣，可能鹿離不會及時去跟進。
老城區，想要更改哪怕一盞路燈，鹿離都會第一時間知曉。
在這種情況下，地上鴿譚市大教堂前，驀然出現的美杜莎石像就顯得相當突兀。
它到底是什么時候長出來的呢？
鹿離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拍下和卡爾的那張合影照片的時候，大教堂前還沒有這座石像。
而那時的博物館，也還被籠罩在一片灰霧之中。
顯而易見，這座石像是地下鴿譚市的產物。
鬼魅一般，它跟著自己回來了？
石像碎裂后，鹿離的手機屏幕變成亂碼。
彩色方格馬賽克波動了一陣。
一個熟悉的圖標映入眼簾。
市長手機回到了鹿離進蠟像館之前的樣子。
［追蹤］程序，云開月明。
消失了多時，甚至讓她產生她出現了幻覺的錯覺。
石像摧毀后，市長手機就正常了，
難道她的市長手機一直處于一種被污染的狀態？
從她進入地下鴿譚市的那一刻起。
電量被吸干，軟弱的錘子之力……
地下鴿譚市市民們的位置倒是可以查看，
算是它附在上面的一種能力？
鑒于這些，鹿離推測，地下鴿譚市是博物館的污染造物，
而這個石像，或許才是城市里復制人的來源。
這兩者處于一個平衡共生的關系，共同影響著這個世界。
離開前，鹿離凈化了地下博物館，導致石像也受到了波及，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復制人的消失。
整個地下鴿譚市成了一座死城。
而地上鴿譚市出現的復制人也不能幸免，隨之一同消失。
可它在鹿離手機上施加的污染還在。
并且，它似乎不甘心就此殘喘于暗無天日的地下，當一個只會模仿偷竊的老鼠人，妄圖有一天能去到陽光之中，取而代之。
如同破土的種子那樣，它奮力穿透了兩座城市的分界線，從另一個世界探出腦袋。
要是自己沒有發現它在地上鴿譚市出現，又會有什么后果呢？
鹿離不敢想。
要知道，距離她從地下回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時間了。
污染物不會說話，鹿離可能永遠得不到答案。
污染的方式與表現形態多種多樣，有些根本沒有邏輯可言。
如果無法判斷它是否有害，一刀切，是目前能保證自身安全，最為穩妥的方式。
發現污染物，凈化污染物。
在它對人類造成傷害前。
鹿離想，要是以后能研發出更精確的儀器就好了。
讓人們能更好地去探究，灰霧侵蝕下的世界。
直至最終消滅灰霧。
她們現在對此，還知之甚少。
石像碎裂的過程自頂部開始，逐漸往下。
地下鴿譚市的石像被摧毀，連帶著地上鴿譚市的那部分也會一同碎裂。
鹿離當然不會在地上的鴿譚市當街敲石像。
那樣會嚇到市民朋友的，說不定還會有人報警，把卡爾招來。
石像一點點碎裂，變成了石堆，到達了臨界點后，轟然倒塌。
然后，令她感到意外的事發生了。
在逐漸消散的煙塵中，
一個黑漆漆的通道口，出現在了鹿離眼前。
鹿離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一照。
里面也并非完全漆黑。
燈光下，不斷有幽藍色的熒光碎屑順著洞口向上飄出。
形態宛如燃燒帶來的火星，只不過它由明亮的橘紅色，變成了熒光藍，
這些熒光碎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引誘鹿離，下去一探究竟。
經過前段時間的磨煉，鹿離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變得十分強大。
但再強大，也得做好自身防護工作……
畢竟，這里是一塊全新的未知區域。
鹿離簡單做了一些準備。
洞內漆黑，沒有光源，手機的燈光太暗，且費電，不適合長時間使用。
系統建筑的照明欄里有礦燈，能夠連續照明三天時間。
鹿離買了一個。
再看這些熒光藍的碎屑，鹿離不知道是什么，吸進肺里對人體有沒有害。
于是，她把費科給她的口罩拿了出來，
拆開塑封后，她笑了。
果然是普普通通的防塵口罩，口罩表面還印著可愛的貓咪圖案。
要是污染濃度到100了，戴上它，估計也就是死的時候可愛一點吧。
鹿離戴上口罩，再戴上礦燈帽，手里握著大菠蘿之錘。
順著階梯，一級級往下。
階梯深不見底，下了約莫有兩層樓的高度。
鹿離踩到了實地，腳下是潮濕的泥土。
一條蚯蚓鉆了出來，在她鞋子前方的泥地上打滾。
不遠處還有許多鹿離叫不出名字的小蟲子，被礦燈的強光嚇得四處亂竄。
這里只有一條路，礦燈能照射10米的距離。
可這條路，卻蜿蜒幽深，讓人一眼望不到頭。
隨著鹿離的腳步不斷往前，前方的道路被光線一格格點亮，
同樣的，光源遠去，鹿離身后的世界，也在慢慢熄滅。
周圍的景象，一直沒有發生變化。
一開始還好，時間久了，
鹿離平靜的心，也難以控制地焦躁了起來。
長時間處于昏暗的環境，本就會讓人覺得壓抑，
而這條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以至于鹿離產生了錯覺，她是不是已經死了，是靈魂正在甬道中穿梭？
一連走了大概有20分鐘。
眼前的景象終于有了變化。
光線的改變是最為直觀的。
不借助礦燈，她甚至能看清兩邊墻壁上，晶瑩的巖石切面。
加下的路也寬闊了起來，不像剛進來時那么狹窄。
如果不是她的身高正正好好，她都得全程哈著腰。
突然，鹿離感覺前方有一道極其刺眼的光。
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與此同時，她的心驟然一抖。
見鬼，不會也有個頭戴礦燈的鹿離在向她迎面走來吧？
還好，驚嚇只持續了一會兒。
沒把她嚇死。
前方沒有礦燈，也沒有另一個鹿離。
是她的眼睛一時接受不了光線的變化，才給大腦傳遞了錯誤的信息。
鹿離出了通道口，眼前豁然開朗。
她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
洞中沒有燈，卻分外明亮。
無數仿佛在顯微鏡下放大了數十萬倍的孢子漂浮在空中，閃動熒藍色的光華。
場景太過震撼，鹿離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溶洞正中間長著有一棟三層小樓那么高的藍色蘑菇。
鹿離在它面前，就像是童話故事里的拇指姑娘。
她仰起頭來才能一窺它的全貌。
蘑菇這會處于收傘狀態，這讓它看起來像個金針菇，
可絢爛的顏色和花紋，卻又彰顯著它的危險和不好惹。
突然，系統發出一陣尖銳的爆鳴聲。
【快！接管它】
鹿離嘴角抽了抽，又詐尸。
習慣了。
但是……接管？一個蘑菇？
“要怎么做？”
【市長手機的左上角有根天線，用天線戳一下它】
還有天線？
你這是大哥大？
“……”鹿離在對應位置仔細摸索一番。
真有！
她用了兩個月都沒發現這玩意。
順利將手機的天線豎了起來。
但鹿離覺得，從外觀上來看，它更像一根錐子。
【扎它！】
鹿離：“……”
她確信自己沒有巨物恐懼癥，但當她站在巨型藍色蘑菇面前，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讓人有點點緊張。
蘑菇本來是很可愛的東西，不過一切建立在它的體型很小巧的前提下。
面前這朵藍色的蘑菇，根莖如同古樹那般粗壯。
上面米白色的紋路交錯，鹿離忽地想到了蟒蛇的皮膚。
看著一個地方的時間久了，眼睛會產生視覺疲勞，導致錯位。
蘑菇粗壯的白色菌干一大一小收縮。
它……在呼吸？
【沒逝的】
系統催促道。
【它不會動】
話音剛落，蘑菇頭頂收著的藍色傘帽就抖了起來。
嚇了鹿離一跳。
但它似乎只是身上癢癢，才抖了抖，確實沒有做出攻擊的姿態。
抖完后，半空中又多了一圈熒藍色的孢子。
算了，扎就扎吧。
鹿離：“扎哪兒？”
【隨便扎】
可能是因為提前把蘑菇的菌干想象成銅墻鐵壁，
但當鹿離真正將天線對準它時，才會發現，它其實是個柔軟的家伙。
有東西戳它，跟怕癢似的，它那塊被戳的地方自動朝后縮，形成了一小片凹陷的弧形。
鹿離又好氣又好笑。
當她想再往前懟懟時，天線里居然自動彈出了一根細長的針。
針里藏針？
這根內針毫不留情刺進了蘑菇的菌干。
然后，天線自動收回。
鹿離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套什么操作。
忽然間，天黑了。
黑得就像誰把電閘拉掉了似的。
整個溶洞中，只有鹿離的手機發出一點零星的白光。
接著，如同日出之前，天空微晞。
鹿離的頭頂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藍色蘑菇開傘了！
菌傘遮天蔽日，沒一會兒，天上下起了孢子雨。
鹿離站在傘下，沒有被淋到。
然后，菌傘猛烈抖動了起來。
這回孢子雨在傘下。
鹿離連忙從藍色蘑菇的傘底跑出來。
溶洞重新被柔光點亮。
定睛一看，地上鋪滿了干癟失水的孢子殘片。
最開始進來看見的孢子悉數掉落，現在在空中漂浮的，是新生的孢子，光芒更甚從前。
不僅如此，鹿離還發現，地上多了大片密密麻麻如同血管的藍白相間菌絲，
如同一張大網，爬滿了整個溶洞。
只一眨眼，這些菌絲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鹿離的太陽穴突地跳了一下。
耳邊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叮！】
【恭喜您，接管了新區域】
【地下鴿譚市已在控制中】
第89章 新資源
她可以控制地下鴿譚市了？
鹿離打開市長手機。
果然，在主界面的左下角，出現了一個新的圖標。
表現方式和房屋樓層差不多。
地面上鴿譚市顯示的是一樓，而地下鴿譚市顯示的是地下室。
她點擊這兩個圖標，可以在兩者之間來回切換。
不僅如此，由于兩座城市都有地下空間，導致地圖如果只用一個平面來看的話，無法精確到層次，會產生建筑的誤差。
現在再點擊平面圖，旁邊多了一個立體的視角。
可以自行選擇展示界面是2.5D平面，或者是3D。
系統的一小步，鴿譚市的一大步啊！
總算開始干人事了，鹿離倍感欣慰。
“這些是什么？”鹿離看著空中漂浮的熒藍色孢子，如夢如幻，這個地方真的很像童話世界。
用手機天線戳種植在這片區域的蘑菇就能將這片區域載入系統？
好神奇的樣子。
【幽蘭傘】
系統回答了鹿離。
但如果不解釋，等于沒回答。
這些不涉及系統的禁制，所以系統可以告訴鹿離。
手機天線里有一種傳導介質，能將未開的幽蘭傘收歸己用。
這也正是為什么要鹿離去激活它的原因。
幽蘭傘當然不是自然界本就存在的東西，它是一種經過基因改良與人工培育，而誕生的電子蘑菇。
菌傘打開后，菌絲會在一瞬間覆蓋這片土地，將區域接入系統。
然后，系統通過這些自帶隱藏效果的電子菌絲控制區域。
菌絲能隨著區域的拓展而不斷延長，沒有上限。
也就是說，從理論上來講，足夠強大的幽蘭傘孢子，延展出來的電子菌絲甚至能布滿整個星球。
聽了幽蘭傘的作用，鹿離陷入沉思。
她的市長手機能控制地上鴿譚市。
“難道鴿譚市里也有一朵幽蘭傘嗎？”
被發現了？
【對，就在鴿譚市下方。】
由于地上鴿譚市和地下鴿譚市是相鄰的，如果從橫截面剖開，它們是能沿著X軸折疊重合的。
鹿離現在處于地下鴿譚市的溶洞區域。
要是邏輯相同的話，在她腳下的某塊區域里，應該也有一朵幽蘭傘。
那朵幽蘭傘，控制著地上鴿譚市。
既然明確了是人工產物，那必定有人種下了它。
是系統的創造者么？
那第二朵幽蘭傘又是誰種的呢？
鹿離產生了新的疑問。
【你可以把這些孢子收集起來，然后去別的地方種，這樣一來，我們的領土又能擴大啦！】
系統提醒鹿離。
鹿離一愣。
對哦，要是只是把幽蘭傘種下去，就能控制區域，那也太可怕了。
用這種方式占領土地，比打仗快多了！
而且，這里這么多孢子，她隨便去別的星上一撒，就像播種一樣，等到幽蘭傘開傘，那些星星就都在她的控制之下了。
那她和造物主有什么分別？
想法一出來，鹿離的心就在狂跳。
要不怎么說，人難以克制自己的欲望，擁有的越少，越安于現狀。
擁有的越多，越覺得自己擁有的還不夠多。
不過，也有個問題。
鹿離問，“等到幽蘭傘長出來之后，我也要挨個找到它們，用天線戳一下么？”
根據這朵幽蘭傘的生長位置來推測，它們一般都在很深的地下，她到時候要怎么去找到它們呢？
【如果是我們自己種下的，就不用，那上面會留下標記】
自己種的？
“那這朵呢？”鹿離看著面前的幽蘭傘，“它是怎么長出來的？”
【野傘，的確有這樣的情況存在】
【一般來說，只有人工播種的區域，才會有幽蘭傘，但是也不排除孢子有自己的想法，自我發育萌芽】
對于地下鴿譚市長著一朵幽蘭傘的情況，系統也很意外。
意外但是驚喜，畢竟可以跳過漫長的生長環節，直接摘桃子，誰會不開心。
或許是新區域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有顆孢子的志向是星辰大海，直接鉆過厚厚的泥土巖石層，來到這里自立門戶？
想到石像敲碎剎那，從通道口冒出的熒藍色碎屑，現在鹿離知道了，它們就是孢子的碎片。
孢子大多數情況都會安靜懸浮在這里，鹿離進來的這短短一會工夫，就見證了兩波孢子的更替延續。
鹿離：“幽蘭傘會死掉嗎？”
既然本體還是動植物，那就會有壽命，如果幽蘭傘死掉了，那么，菌絲呢，還會控制著區域嗎？
還是說，區域會隨之失控呢？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鹿離：“……”？？
每當系統開始模棱兩可地回答，那只有兩種可能。
鹿離差不多摸清了。
要么就是觸碰到了禁制，它想說，可是被屏蔽了，出來的就是嗶嗶的屏蔽音，或者很奇怪的話，就像現在這樣。
要么就是它又死機了……
從這個問題的回答中，鹿離沒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也就是不確定時限。
想想也是，強大的東西，往往都會有致命的弱點，不然不符合客觀規律，會讓整個世界失去平衡。
假如幽蘭傘真的有壽命會死掉，時間一到，控制會失效，那在失效之前，重新種植一朵不就行了？
生命的關鍵，在于延續。
只要能一直延續，又何嘗不能算是一種永生呢？
“我該怎么收集它們？”
孢子全都漂浮在空氣中，鹿離試過伸手觸碰距離她比較近的幾顆。
但全都在觸碰到她手指的一剎那，像陽光下的泡沫，嗶啵一下碎掉了。
而孢子中的藍色液體，也如同一陣煙霧，逐漸消散。
【用倉庫里的那個……叫什么來著】
卡機后遺癥，系統想不起名字。
鹿離打開倉庫。
里面沒幾件東西，都是一些工具。
還有一把激光槍。
鹿離到地下鴿譚市之前，就去研究所里做了一把防身。
唯一有可能有用的是……
將目光停留在那個吸塵器一樣的東西上。
“你別告訴我，噩夢砂礫收集器，也能用來收集孢子？”
【對！就是它】
鹿離倉庫里的這把，當然是研究所升級版的噩夢砂礫收集器，而不是愛戴值商店抽到的樣本。
她一共造了兩把出來，一把在蘇珊那里，一把就在自己這里。
她把噩夢砂礫收集器取出，上面有很多新的標志。
她找了半天，覺得這個泡泡ui圖標的按鈕和孢子很像。
于是試著舉起收集器，對準了空中漂浮的孢子。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空氣流動有了方向，漂浮的孢子通通朝著收集器的入口處飛來。
形成了一道細細的藍色熒光長河流入大海的奇觀。
隨著孢子不斷在收集口消失，溶洞中的光線也逐漸黯淡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幽蘭傘的傘蓋還發著藍色的光芒。
鹿離連忙把礦燈打開。
孢子的數量看著多，成千上萬數以億計。
可真正收集下來才發現，到了收集器里，液體容量不足半瓶。
1個標準瓶是5ml。
但是最低打包容量是1ml。
現在收集了1.32ml。
那么多孢子，才收集了這么多點。
收集效率……
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啊。
“呵，你好像挺沒天賦的呢。”
系統的聲音猶在耳邊。
不管了！反正能打包。
看看到底是個啥。
鹿離按了打包按鈕。
收集器象征性地發出如同自動取錢機給你準備錢時的那種點鈔模擬聲。
沒一會兒，打包完成。
一個裝滿了熒光藍色液體的小玻璃瓶，出現在了取貨口。
鹿離將它拿在手里，
她驚奇地發現，完全版的收集器居然還增加了貼標簽的功能。
自動把這個東西是什么給注明了。
玻璃瓶壁上自刻了白色文字——
[幽蘭孢子精華]
鹿離嘴角抽了抽。
有種涂在眼角就能彈走魚尾紋的感覺。
將精華放進口袋，鹿離準備返程。
【你干嘛？】
“當然是回去。”這里只有一條路。
雖然她也不想再走20分鐘的黑暗甬道。
【市政廳的新功能你沒用么？】
“什么功能？”鹿離大腦宕機。
由于現在的建筑實在是太多了，每個建筑升級都會附加七八項功能。
有些還專門做了說明介紹頁面，但她都是直接跳過的。
【唉！】系統語氣無奈，
沒了我你怎么辦！
它又給鹿離的市長手機新增了一個頁面。
[技能]
相當于一個快捷方式欄。
鹿離可以將建筑的功能圖標添加到這個快捷欄界面，以便迅速點擊使用。
就像電腦的很多程序，安裝在C盤D盤，層層文件夾套在一起，找的時候不方便。
這時候，右擊它們，添加一個桌面快捷方式，
這樣一來，直接點擊快捷方式，就能找到對應的程序。
系統和鹿離說的那個功能叫做“回家”。
鹿離只要點擊它，就能立刻傳送回市政廳。
點擊后，有個5秒倒計時。
給她誤觸的取消時間。
眨眼間，鹿離就從幽暗的地下鴿譚市溶洞，回到了自己在市政廳的房間。
原來還有這么好的功能，她一直沒發現。
看來有空的話，得多研究研究了！
和地下鴿譚市的遭遇差不多，地上鴿譚市大教堂前的石像突然碎裂消失，地上出現了個大洞。
鹿離在進入地下溶洞前，就打了個簡易的補丁，將洞蓋上，沒有讓市民們發現這件事。
到時候，再訂做一尊新的雕像放在那里就好了。
放什么雕像好呢？
鹿離冥思苦想。
一般這種地方都是放一些名人或者對鴿譚市有重大貢獻的人像的。
放自己肯定不可能。
誒？有個人好像挺合適的，鹿離心中有了主意。
這時，HR給她發消息。
[蛋總：市長，面試的人來了。]
[鹿離：好的，我現在下去。]
蜜拉懷孕已經快兩個星期的時間了，醫院檢查下來，說她的情況不是很穩定，有先兆流產的風險。
這還得了？即便她自己說自己沒有問題，可是為了避免她太過勞累，鹿離還是準備新招一個秘書，為她分擔一半的工作。
鹿離完全不懂懷孕相關的事情，而且，星海的人類，似乎和藍星的也不太相同。
從懷孕周期就能看得出來，更何況蜜拉還是受到感染的喪尸。
但是，不管怎么樣，鹿離都希望蜜拉能夠順順利利生下小寶寶。
畢竟這是她和伯德愛的結晶。
也是鴿譚市降臨的第一個新生命。
“就在這間會議室。”蛋總為鹿離開門。
鹿離走了進去。
偌大的會議室里坐著一個西裝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
男的？
見鹿離皺眉，蛋總解釋，他的履歷和自己提出的要求，最為匹配。
等到鹿離在對面坐下。
抬頭看到他臉的一剎那，心臟就像被一雙大手攥緊，
猛烈的刺痛與窒息感，讓鹿離簡直無法呼吸。
男人的臉，曾在她的夢中出現無數次，
又在重見陽光的那個黎明，破碎化塵。
他和費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區別僅是，他左邊眼角下，有一顆褐紅色的淚痣。
“市長您好，我是來應聘秘書這個職位的。”
他笑著瞇起了眼，開朗陽光，
“我叫夏燃。”
第90章 新的秘書
無數次想要將這張臉淡忘，可當它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
那些已經被封藏的記憶，如洪水決堤，卷土重來。
“市長？”蛋總在一旁提醒。
鹿離愣了有兩分鐘。
忽然驚醒，鹿離用手撐著腦袋，低下頭裝作翻看面試者的簡歷。
她剛才好像有些失態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只安靜坐在那里微笑。
為什么長得這么像？
鹿離驚嘆。
難不成費科不是孤兒，他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么？
和先前城市里出現的復制人不同，鹿離一下子就能感覺出差別。
他們是如同復制黏貼，完全一樣的副本，帶著詭異感。
可面前這個夏燃，卻是實實在在的人類。
乍一看一模一樣，但等到鹿離回過神，發現他和費科還是有差別的。
世間模樣相似的人本就很多。
再加上她的大腦一時間被震撼到了，才讓她產生了錯覺。
心心念念的人，又回到了身邊。
鹿離翻看著夏燃的簡歷。
果然是無可挑剔。
出生在星海有名的雙子星上，自小成績優異，一路念的都是好學校。
大學里學的，居然還就是秘書專業，和他前來應聘的這份崗位完全對口。
不僅如此，他擁有的技能數和相應的等級證書復印件，在后面洋洋灑灑添了幾十頁。
用藍星的眼光來看，他就是妥妥的斜杠青年。
鹿離隨便翻看了一眼，滑雪教練證、園藝師、室內設計師證……風馬牛不相及，應有盡有。
甚至還有汽修證……
這厚厚一沓技能證，又讓鹿離產生了錯覺。
上一個她遇到的如此全能的人，還是費科呢。
費科無疑是天才，那這個夏燃，又是怎么做到跨界跨得毫無壓力，什么方面都能略懂一些的呢？
然后，還懂出了這么多正規機構頒發的證書？
夏燃似乎習慣了別人對他全能的驚嘆，既然是面試，當然要好好地解釋，以此來博得面試官的好感啦。
他說，他天生就興趣廣泛，并且，他的家里人也支持他多培養一些興趣愛好，不去干涉他的想法。
他的言語談吐，以及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的自信與松弛感，能讓人明顯感受到，在充滿愛意環境下成長的人，確實與眾不同。
他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像小太陽發光發熱，溫暖著周圍的人。
父母的開明，自然是他成長的最大助力，但關鍵是，得有經濟支持。
鹿離瞄了眼夏燃寫的現居地址，雙子星上的一個獨棟別墅。
從命名上就能看出，他家境不差。
夏燃的簡歷真的很漂亮，他這個人也很優秀，要是留在雙子星，一定大有作為，
比如他這個分子材料證，鹿離一看就覺得很不簡單。
“為什么想到來鴿譚市呢？”鹿離想不明白。
“我畢業后確實也做了很多工作，但都不喜歡。我每天上班都不開心，覺得自己在虛度光陰。到后面，早上睜開眼睛，就有一種想要去死的感覺，最后，還是辭去了那些我不喜歡的工作。”
夏燃回憶起他多年的工作生涯，眼中露出的幾絲憂傷，
但說到下面一番話時，語調明顯又亢奮起來。
“終于，我知道我的內心還是有夢想的，我還是想干，比較有追求的工作。”
“有追求的工作？”鹿離一時沒反應過來，“比如說……”
“當秘書。”夏燃笑。
鹿離：“……”
差點沒噎死。
人各有志。
也對，他大學主專業學的就是秘書，看來這真的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鹿離問：“那為什么你一畢業沒有去當秘書呢？”
應屆畢業生，又是專業對口，再加上他多了很多技能加分項，去哪里感覺都是降維打擊。
可沒想到，一提起這點，夏燃就捏緊了拳頭，滿臉郁郁不得志的憤懣。
鹿離到底還是不太了解星海，這里雖然看起來科技發展水平要比藍星高，但在某些方面，藍星有的糟粕這里是一點也沒少，悉數繼承，乃至發揚光大。
將夏燃阻隔在門外多年的原因，不是其他，正是——
“性別歧視！”
夏燃氣壞了。
“我面試的大星董事長總助，都是面試的時候夸我好，然后讓我回去等消息。”
“一等就是一輩子……”
“有一次面試完幾天，我實在是等不及，就去問了，結果人家早就招了別人！”
“那個人的經歷我看過，樣樣都不如我，學校、成績、技能、獎項……可他們最終還是選了她！而且她進去的工資，都比我開的要高上至少百分之30%！”
“憑什么啊，就因為她是個女人嗎！”
“不公平，我不服！”
夏燃一番話，把鹿離說的一愣一愣的。
這劇本挺熟悉的，不是藍星就業市場的基本操作嗎？
只不過性別互換后，鹿離的代入感大大削弱，也就無法體會到夏燃此時內心的歇斯底里和絕望。
于是，她沉默了。
只有切身實地感受過，才能體會到，由于紅利的存在，蒙蔽了人的正義，看不到利益受到損害人群的苦難，心安理得享受當下一切。
她不去評判這種現象的對錯，她曾經也是在其中掙扎的一員。
如果僅僅因為性別不符合，就無法獲得心儀的工作，對人生確實是個不小的打擊。
鹿離表示同情。
夏燃罵完雙子星那些只要女秘書的男性董事長，
直接將矛頭調轉到鹿離身上，
“鹿市長，我知道你們鴿譚市是個開明自主的城市，這也正是我沖破一切阻礙，一定想要來這里朝圣的原因……”
“我猜，這里不會有性別歧視這種落后腐朽的思想觀念存在吧？”
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鹿離的眼睛。
與費科天生的墨綠色眼眸不同，夏燃的眼珠黑的就像珍珠，
但他們眼睛的形狀是差不多的，可是黑色天生就具有吸引力，再加上夏燃黑眼珠的部分十分碩大，
仿佛一個旋渦，要將人的靈魂吸進去。
“……”鹿離就跟被一只小獸盯著似的，完全動不了。
老實說，她初看到夏燃的瞬間，就不想要他了。
但礙于面子，才繼續面試下去。
要是以后天天他都在自己眼前晃，自己的心臟怎么受得了。
可是，夏燃話都說到這份上，還把職業性別歧視這個大帽子搬了出來。
鹿離拒絕他的話，估計當場就得把它戴上。
她又不能說，我不想你當我的秘書，是因為你長得跟我死去的前男友很像。
在求職失敗者眼里，只怕會被打成拒絕他們的具有創新精神的新借口！
鹿離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伸出手。
“夏燃先生，合作愉快。鴿譚市歡迎你！”
“合作愉快！”夏燃回握，嘴角咧了一個大大的笑。
接下來就是辦手續了。
既然要當秘書，那就是正式工作，為了方便鹿離隨時找到他，他得入駐鴿譚市，編入鴿譚市的系統。
但由于沒有工作經驗，夏燃的薪資水平比蜜拉稍微低一些。
如果三個月后干的出色，可以申請調薪。
有專門的新市民接引人員負責這一切，還給夏燃推薦了適合他的單身公寓。
公寓距離市政廳也就10分鐘的路程，方便他上班通勤。
不僅如此，專門的鴿譚市城市指南和美食地圖也給夏燃來了一份。
全都是紙質版本的，由城市里的漫畫公司出品，超級可愛的卡通畫，制作用心，滿滿的文化氛圍。
即便不看，也可以留作紀念。
當然，也有地圖導航軟件，在鴿譚app上下載，就能導入自己的手機光腦，用鴿譚市的id卡免注冊登入。
夏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文主義關懷，這是他在繁忙冷漠的雙子星不曾感受到的。
吃到好吃的小黃牛牛肉面時，他才感慨，這一趟真是不虛此行。
“那個顧客點了幾碗？”老板以為自己神經錯亂了。
“一二三四……”服務員對賬，“五碗，老板。”
“一個人吃五碗，他是不是太能吃了？”
老板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要知道，他們店里的分量都超級大！
“那說明你做的好吃呀老板！”服務員小嘴抹蜜。
“哈哈哈，是嗎？”老板這才放下心，笑得合不攏嘴。
每個人的食量都不一樣，或許那個模樣帥氣的小伙子，就是比較能吃罷了。
“一碗牛肉面。”
卡爾進門坐下。
這家店面積不大，可因為好吃，生意興隆。
他沒有在高峰期的時候來，店內也沒有空位了。
只能拼桌。
卡爾點了幾個菜，但沒有下單，他百無聊賴玩著手機。
先前去找了鹿離好多次，但那會兒鹿離心情不好，比較傷心，誰都不見。
聽說費科那小子沒了，卡爾出于人道主義稍微同情了幾分鐘，
畢竟他也算是英年早逝，
剩下的，全是慶幸。
這樣一來，鹿離身邊不就只剩下自己了嗎？
而且她現在心靈正脆弱，自己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終于約到了鹿離吃晚飯，她說想吃牛肉面。
就屬這家牛肉面味道最正宗了。
于是卡爾先來了，鹿離說有點事，晚點來。
店里沒單獨的桌子，不過也沒所謂，等鹿離來的時候，對面的人應該就走了。
他謀劃著感動鹿離的大計！
對面的人一直在埋頭猛吃。
卡爾抬頭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他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
對面的人把一筷子的面條全部吃進嘴里后，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也看回去。
卡爾和夏燃對視。
卡爾想說話，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
怎么會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