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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七十一

    魔族親王戰(zhàn)敗。

    這個消息大大出喬桑意料。

    整個魔域的戰(zhàn)力排行首推魔君,往下就是親王。塞爾吉奧作為魔族軍隊的統(tǒng)帥,他的實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自從喬桑接任魔君,然后派遣魔族軍隊踏上戰(zhàn)場以來,她沒有打過任何一場敗仗。而和她這個氪金玩家不同,塞爾吉奧作為土著NPC也沒有打過一場敗仗——這就是一件很厲害的事了。

    塞爾吉奧在加冕典禮時曾對喬桑宣誓,“將戰(zhàn)爭的勝利和敵人的恐懼獻給魔君”,而他也的確如此證明了自己。

    就是這樣的塞爾吉奧,只是去平定一個邊陲城鎮(zhèn)的叛亂——即使他沒有帶去龐大的兵力,也沒有道理會被擊敗。

    “把情況說詳細一點。”喬桑微微皺眉,抬眸說道。

    侍從看著那雙幽紫色的眼睛里沒有多少怒氣,這才暗自松了口氣,低頭行禮,恭恭敬敬地道:“據(jù)說,親王殿下原本是輕松地制服了那群叛軍的。但是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個人族的勇者,使用一把專門針對魔族的神劍偷襲了親王殿下,然后那群叛軍又趁機聯(lián)合了鄰近的其他城鎮(zhèn),對魔族軍隊嚴防死守,親王殿下這才戰(zhàn)敗的!”

    喬桑:“”

    人族勇者?

    這家伙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還擁有一把專門應對魔族的武器?

    她略一沉吟,開口問道:“親王傷勢如何?”

    “小傷。”侍從畢恭畢敬地回答,“但是親王殿下似乎是被激怒了,打算在今天再發(fā)動一次攻城。”

    “原來如此。”喬桑點頭,“我知道了。”

    侍從行禮,緩緩退下。喬桑伸了個懶腰,轉了轉脖頸,心想終于有事情做了。

    “人族勇者”她抿了抿嘴唇,笑了出來,“就該留給魔君解決才對嘛。”

    正好她也很久沒有打架了,松松筋骨也好,只希望這回的對手不要太無聊。

    “神劍”裴亞坐在喬桑身邊,陷入了沉思,“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說過。”

    “神劍什么的,聽著就跟神明有關。聽說還專克魔族?”喬桑歪了歪頭,“魔族使用的都是黑暗魔法,要說專門克制魔族的,那八成就是光明魔法了——搞不好還是你的劍呢。有印象嗎?”

    “我的確是擁有過一把劍,還是我親手鑄造的。”裴亞回憶著說,“但是他們大多沉睡在寶庫里。啊,就是你把我連同水晶棺抬出來的那個地方。”

    “那地方是你的寶庫?”喬桑有些驚訝地說,“可是我當初沒看見有什么神器啊,只有一堆破銅爛鐵。”

    裴亞:“”

    裴亞:“我回去一趟看看。”

    喬桑:“不用去了。當年那個地下洞穴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jīng)被我搬回莊園里去了,你可以去莊園的儲藏室里轉悠幾圈,說不定能看見幾個眼熟的杯子盤子什么的。但是神器級別的長劍真的是一柄都沒有。”

    裴亞:“。”

    喬桑有些不可置信地說:“所以,你這算是被盜了墓嗎?”

    裴亞:“”

    “那把劍其實也不怎么樣。”裴亞無奈地說,“我當初把自己的軀體放置在水晶棺里的時候,是真的不打算再以這副軀殼蘇醒的,所以周圍放著的也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

    “你自己親手打造的神器,你管它叫‘不怎么珍貴的東西’?”喬桑無奈地說,“那珍貴的東西呢?要是被人偷了是不是連毀滅世界都輕而易舉啊?”

    裴亞:“這倒不會有。”

    喬桑松了口氣:“那就好。”追著,她頓了頓,捂住了臉,“塞爾吉奧輸?shù)倪真不冤。”

    排除喬桑這種氪金玩家,賽博大陸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原住民們都無法在神器級別的劍下?lián)芜^一擊。都這樣了塞爾吉奧都還只是皮肉傷,喬桑都不知道改稱贊塞爾吉奧耐打,還是使用神奇的那位人族勇者太弱。

    要知道神器之所以被稱為“神器”,就是因為它不僅僅為一個人所用,它甚至會根據(jù)使用者的實力自動削弱自己的力量——不過這位勇者能獲得神器的肯定,看來也并非泛泛之輩,至少在人族中應當是數(shù)一數(shù)二了的人物了。

    “那么現(xiàn)在目標就又多了一個。”喬桑掰了掰手指,“回收疑似屬于你的神劍。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們自己尋找到了某種克制魔族的方法,為了名頭好聽,把它跟神明掛上鉤,人族可沒有少做這種事情。”

    裴亞嘆息:“不如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你想來的話那就一起唄。”喬桑笑著對他說,“你該不會是擔心,那個什么神劍會給我造成傷害吧?”

    裴亞有些無奈地承認:“嗯。”

    因為如果他的寶庫真的失竊了的話,其中的確是有幾樣神器,對付魔族很有效果。喬桑的確很強,但是再強的人也會有弱點——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喬桑微微揚起頭,回憶道,“我的魔抗和防御好像都已經(jīng)達到了最高級別吧”

    喬桑只記得自己的屬性里是一列的LV.999,具體有多厲害倒是有點記不得了。

    “總之,我跟你一塊兒去。我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把武器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裴亞說。

    喬桑眨眨眼,戳了戳他:“你會不會覺得怪怪的?那個勇者聽說也是光明信徒哦,一般來講這種人物拿著神器來征討魔王,你作為光明神不給他開掛也就算了,還打算站在魔君這邊,隨時準備回收對方的神級裝備”

    這還怎么打哦?提前心疼勇者一秒鐘。

    “我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裴亞淡然地說,隨即頓了頓,溫和地笑了,“你如果想找精通光明魔法的人打架,我陪你操練就好了。”

    喬桑:“”

    喬桑自認為是個氪金玩家,但是誰知道神族的等級是多少。說不定她還真的打不過裴亞

    喬桑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可是你說的。”喬桑說,“那咱們現(xiàn)在就來打一架試試?”

    她想知道,自己和傳說中的神,差距究竟有多大!

    “別以為我不知道,咱倆真的打起來你肯定放一道圣光做保護罩,然后就什么都不干,任由我打你了。”喬桑說,“你可不許這么做。”

    裴亞愣了愣,忍笑點點頭:“明白。”

    而等他們真的開始比試的時候——

    喬桑:“喂!舉白旗直接投降也不行!”

    第72章 七十二

    魔域邊陲小鎮(zhèn),特拉歌布爾。

    這個小鎮(zhèn)原本屬于與魔域相鄰的人類帝國。在魔域宣布與光明教廷開戰(zhàn)后,這個并沒有被光明信仰滲透太深的人類帝國將包括這個小鎮(zhèn)在內的六個邊陲城鎮(zhèn)全部拱手讓給了魔域。

    魔域對主動受降者也是有優(yōu)待政策的。特拉歌布爾的人們原本知曉自己的城鎮(zhèn)被獻給魔君之后還頗為膽戰(zhàn)心驚,唯恐魔君將他們這些人族統(tǒng)統(tǒng)抓去充作奴隸——在帝國之間相互攻伐時這種事情都時有發(fā)生,何況是魔族和其他種族之間的戰(zhàn)爭。但是特拉歌布爾的人民很快發(fā)現(xiàn)——除了原本鎮(zhèn)立王政廳上的帝國國旗被替換成了魔君的荊棘玫瑰旗之外,整個小鎮(zhèn)的日常生活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且特拉歌布爾原本也是位處于荒漠之中的商業(yè)城鎮(zhèn),原本帝國對商人征取的賦稅還是有些重的,而這位魔君似乎蠻喜歡生意人,甚至下令為他們削減了一些賦稅——

    (喬桑:我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好嗎。)

    所以,按照常理來推斷,特拉歌布爾是新充入魔域的城鎮(zhèn)中最不可能產生反叛傾向的那一批。

    可是他們偏偏就是反叛了。

    塞爾吉奧穿戴著重甲,他身后是幾只身材魁梧的魔獸,正和他一起虎視眈眈地凝望著特拉歌布爾叛軍臨時搭建起來的防衛(wèi)墻。

    墻內升起了一個高高的旗桿——上面飛揚的卻不是任何一個人類帝國的旗幟,而是光明教廷的旗幟,一只金翅鳥

    陰魂不散的教廷。

    “親王殿下。”他的副將是個配劍的魔族,走上來對他行了一禮,眼神中帶著淡淡的隱憂,“您的傷勢——”

    “這點小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塞爾吉奧冰冷的銀色眼眸死死地盯著飛揚在空中的金翅鳥,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般,帶著森人的鋒芒,“陛下還在等著勝利的消息。我不能讓她失望。”

    “實際上。”副將輕輕吸了口氣,似乎是鼓起勇氣一般地說道,“我已經(jīng)吩咐人將軍報送去魔宮了,也向陛下報告我們陷入了僵局的事。”

    塞爾吉奧看副將的眼神,讓副將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會被這位說一不二的魔族親王給一劍劈死。

    說起來魔族王室都不是什么好相處的角色。塞爾吉奧整天冷著一張臉,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仗練兵,完美繼承了前任魔后的無趣和不近人情。而魔君就更不用說了魔君的喜怒無常是整個魔域都出了名的,獲得了魔君的注意,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一腳滑進地獄。這位可是在獲得魔族儲君地位的定序大典上親手弒殺了自己父親的人物,理由居然是她現(xiàn)在就想當魔君,不想再等了真是光想想就令人膽寒。

    這么腹誹著,副將的臉上出現(xiàn)了愈加灰敗的神情:“還有,魔君傳來了新的命令。”

    “魔君陛下對那把神劍很感興趣,打算御駕親征。”副將把蓋了魔族王印的文書展示給塞爾吉奧看,“陛下還吩咐您,今天就別攻城了,好好養(yǎng)傷。”

    塞爾吉奧:“”

    他伸手撫了撫還在發(fā)疼的傷口。

    按照魔族的自我愈合能力,這點傷口早該恢復地完整如初。但是那把“神劍”上不知道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對魔族而言猶如劇毒。

    他的眼睛暗了下來,隨即憤怒地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特拉歌布爾,眼中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

    ——如果不是因為那把劍,還有那個該死的人族勇者,魔君就不會因為他的戰(zhàn)場失利而被迫離開魔宮。

    這是他永遠抹除不去的恥辱!

    然而——正在騎著魔龍往特拉歌布爾趕來的魔君本人,根本沒有塞爾吉奧想象中的類似憤怒或者不耐的心情,反倒是愜意地哼著歌,手上拿著一副地圖——旅游版地圖,上面標注的都是著名的美食和美景。

    “聽說特拉歌布爾的矮人歌舞很有特色。”喬桑點點頭,琢磨著到了特拉歌布爾之后該吃些什么玩兒些什么,“啊,聽說還有南大陸特供的椰奶薄餅!我喜歡這個!”

    她身后還坐著一個金發(fā)碧瞳的裴亞,摟著她的腰笑得十分溫和:“好,那我們都去吃。”

    喬桑扭頭看了看他滿足的表情,有些無奈地說:“只是因為我哥沒跟來,你就能開心成這樣嗎?”

    “當然。”裴亞理所當然地點頭,“一想到我不必在喬面前再裝作被你冷落的樣子,我就覺得很輕松。”

    喬桑:“你就非得這么演嘛?”少點套路,多點真誠不好嗎?

    “這就關系到我們倆之間的關系了。”裴亞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如果我表現(xiàn)的和你過于親密,那喬就會非常看不慣我。而在另一種情景設定下,我們已經(jīng)確定關系了,我卻沒有得到你應有的偏愛,他就會反過來幫助我。”

    喬桑有些唏噓:“有時候想想也真奇怪。我哥既然不喜歡你,為什么不趁著‘我沒那么喜歡你’這個情景設定干脆讓我跟你分手呢?”

    裴亞沉默了一下:“這大概就是人族的良心吧。喬雖然性格不討人喜歡,但卻是個正人君子呢。”

    喬桑笑了出來:“所以你的意思是咱倆沒有良心?”

    “如果拋棄良心可以獲得和你短暫相守的機會的話”裴亞笑著撞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很樂意這么做。”

    就在這時,他們沖破了一片厚厚的云層,向下俯沖而去。和魔域截然不同的金色霞光鋪散在他們身上,讓裴亞的金色長發(fā)隱隱散發(fā)著點點微芒——果然,光明神的美貌在光源照射下仿佛獲得了加成效果,整個人都上了層濾鏡似的。

    所有的光明元素都向他涌來,歡呼著,雀躍著,慶祝著光明世界至高之主的降臨。它們戀戀不舍,徘徊不去,導致魔龍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金色的行進軌跡,乍一看像是流溢著金粉的河流,實際上都是顫動著的、再純粹不過的光明元素。

    “說真的。”喬桑望著眼前的美景嘖嘖稱奇,“我要是拖著這么一道金色的軌跡降落在魔族大軍的營地里,光明教廷肯定以為我們魔族被天降正義了。”

    裴亞低低笑了一聲,揮手把那些金色的河流驅散。

    “魔族的軍隊駐扎處近在眼前。”喬桑隔著云霧指了指遠方的一點,“我們到了。”

    魔君的到來,足以使所有魔族士兵沸騰。

    是她。魔域的統(tǒng)治者,魔族的最高君主,那幽深而仿若蘊含星辰萬物的紫色雙眼,那如黑色長緞一般的頭發(fā),那那嬌小的身軀和玲瓏的身材!誰也想不到這看起來風吹就倒的少女身體里究竟蘊含著多么可怕的力量!

    親眼見識過喬桑恐怖破壞力的士兵們紛紛心懷畏懼地下跪行禮,而塞爾吉奧和他的副將也下跪了,副將是真的給魔君跪了——

    您說“御駕親征”,還真的就是騎著御駕飛過來親征啊!連個侍衛(wèi)都不帶的嗎陛下!

    這位副將是從貴族中剛剛選拔出來的人才,一直跟在塞爾吉奧身邊,也沒怎么經(jīng)過喬桑親臨的戰(zhàn)役,所以對魔君此舉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跌破眼鏡。

    等他看見魔君身后緩緩跟過來的、一頭金發(fā)的男人后,副將就更加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一看就是光明教廷那邊畫風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啊?看樣子是魔君的新寵?不不不。這個樣貌特征,和傳說中即將成為魔后的男人可實在是太相似了

    可是副將聽說這位魔后可是個孱弱無力的普通人族啊!

    陛下,您打仗還帶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王后嗎?您到底是來打仗還是來郊游的啊!

    “好久不見,塞爾吉奧。”魔君開口了,看樣子心情很不錯,她有些關切地瞥了塞爾吉奧一眼,并沒有因為戰(zhàn)事失利就對他不假顏色,“傷怎么樣了?”

    “已經(jīng)恢復地差不多了,陛下。”塞爾吉奧低聲回答,很少見到他對誰如此低眉順眼,“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馬上隨您去結束這場荒謬的戰(zhàn)爭。”

    “這次你就好好休息吧。”魔君若有所思地說,“對方擁有的那把劍說不定有點蹊蹺,我先去會會再說。”

    塞爾吉奧:“您一個人嗎?”

    魔君:“嗯。”

    塞爾吉奧:“祝您凱旋。”

    魔君:“好。誒,話說你們有誰嘗過這里的椰奶味薄餅和焦糖蛋撻嗎?特拉歌布爾因此聞名,我倒還真想見識見識。”

    塞爾吉奧:“沒試過。我馬上令人去找。”

    魔君:“不急。我還想進城看看歌舞”魔君抬頭,明顯也看見了飛揚在城際的那只金翅鳥,于是她瞇了瞇眼睛,語調終于稍稍冷了下來,“首先,還得先把那群老鼠趕出去才行啊。”

    第73章 七十三

    特拉歌布爾鎮(zhèn)立王政廳內。

    那是一個被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央擺著一張鋪設著深紅色桌布的長桌,純金的杯具和鑲金的桌沿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發(fā)光。

    此刻,眾人正圍著長桌不斷爭吵著。

    “他們反悔了他們都不愿意分出兵力來支援我們!因為他們害怕魔族也會繼續(xù)追加兵力,魔君更是饒不了他們”

    “那群懦夫!看看他們的家園吧,就是因為他們的軟弱和愚蠢,才讓魔族占據(jù)了世代屬于他們的土地!如今我們特拉歌布爾第一個覺醒,他們卻還固執(zhí)地沉浸在自己的僥幸里!”

    “誰說不是!仰人鼻息,朝夕可亡啊!”

    “光明教廷那邊呢?”

    “是啊,勇士大人!教廷是否應該派遣一些騎士或是魔法師來幫助我們守城啊!”

    被稱作勇士大人的男人坐在長桌首位,此刻正微微低著頭。他身邊垂放著一把流光溢彩的長劍,劍柄上鑲嵌著琥珀一般的魔法石。

    此刻,魔法石黯淡無光,而劍身也如蒙塵一般,散發(fā)著死寂的氣息。

    但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輕視這位青年。因為正是他的一劍,擊退了傳說中幾乎戰(zhàn)無不勝的魔族親王。那個魔族臨走之間瞥了他們一眼,那一眼足以讓人血管里的血液就此凍結也是這位勇士擋在了眾人之前,揚起神劍,護衛(wèi)了人族的尊嚴。

    但是那一戰(zhàn),似乎也耗盡了勇士所有的力氣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原本清俊開朗的青年變得消沉而嗜睡。

    這把屬于神明的劍——在透支他的生命。

    “教廷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兵力幫助特拉歌布爾了。”棕發(fā)的勇者瞥了一眼沉寂的神劍,“贈送一把神劍已經(jīng)是教廷能做的所有事情。他們正忙著重建被魔族摧毀的圣殿,也在大陸的各處要塞預防著魔族的進一步侵襲。魔君踏平圣殿一役,教廷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優(yōu)秀的騎士和魔法師”

    “那我們怎么辦!”一個中年男人絕望道,“光明神在上!特拉歌布爾如今陷入重圍,被攻克只是遲早的事啊!”

    “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青年低沉地說道,“新歷史的篇章總是需要真正的勇者掀開,反擊的號角被吹響之前,我們面前注定是一條鋪滿了荊棘和尸骨的不歸之路”

    “可是我們要相信。”勇者說,“自由的火焰燃燒在每一個人民的靈魂中!遲早有一天,這簇火焰會將人性中的自私、懦弱、恐懼等等燃燒殆盡,只剩下滿腔的悲憤和怒火我們要為未來而戰(zhàn),而未來值得任何犧牲。”

    “鎮(zhèn)長,請您組織民眾們撤退。”勇者說,“如果有城破那一天,我會使用神劍,身先士卒拖住魔軍統(tǒng)帥,你們就抓緊時間從暗道逃走活下去!”

    “您!”鎮(zhèn)長被這個年輕人的氣勢所震懾,不禁為之折服,“您實在是一個真正的勇者啊!”

    “勇者必勝!”

    “勇者必勝!!”

    歡呼如水波一般一圈圈漾開,議事廳里一圈又一圈地回蕩。特拉歌布爾的人族士兵們聽見了這聲音,于是也加入了歡呼的隊伍。然后是街道上行走的行人,然后是打開了窗戶的普通居民——

    “勇者必勝!”

    此刻,他們眾志成城。

    忽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仿佛在一首和諧的歌曲里出現(xiàn)了一個不成調的音符般扎耳。這是他們的斥候,刺探戰(zhàn)場信息的熟手。

    “不、不好了魔君、魔君御駕親征了!她現(xiàn)在就在城門之外啊!”

    議事廳里的歡呼瞬間停了下來。

    他們一個個都如被噎住的鵪鶉一般,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勇者在驚訝之下不小心碰倒了黯淡的神劍、神劍落地發(fā)出的“哐啷”聲響。

    滑稽的是,議事廳內無一人出聲,特拉歌布爾的城鎮(zhèn)里卻還回蕩著“勇者必勝”的呼聲,這呼聲隔著墻壁也讓議事廳內所有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們面面相覷。

    勇者擊敗了魔族親王沒錯。

    但是魔族親王和魔君,眾所周知這就是兩個不同的力量等級。

    勇者直面魔君真的有勝算么?

    勇者做夢一般怔愣半晌,苦澀地笑了出來。

    “看來,咱們只能將特拉歌布爾的命運寄托在光明神之上了。”

    “吾神啊。”勇者默默祈禱著,“如果您真的聽見了我的聲音,求您賜予我掙脫這殘酷命運的勇氣和力量吧!”

    與此同時,站在喬桑身邊的裴亞歪了歪頭,瞳孔在一瞬間泛起了金色的漣漪。

    光明神眨了眨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喬桑注意到了裴亞的動作,扭頭輕聲問:“怎么了?”

    “特拉歌布爾之中,有人在祈禱。”光明神有些苦惱地說。

    唯有最虔誠、最無私、最無畏的信徒才能做到這點,將自己的祈愿上達神明的耳邊。神明如果有靈,說不定真的會現(xiàn)身實現(xiàn)他的愿望。

    可惜了。光明神想著。

    打敗魔君這個愿望恕他實現(xiàn)不了。

    “是你的信徒嗎。”喬桑嘆息道,“所以說,他們抵死不從難道是因為看不慣魔域信仰黑暗神?”

    “也不全是。”裴亞說,“他們主要還是害怕魔族。”

    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嘛。

    喬桑:“那我就把他們都趕出去好了。不想做我們魔域的子民,那就讓他們去其他人類城鎮(zhèn)安家吧。”

    “來人。”魔君伸手招來一個魔族士兵,“給我傳信給他們。”

    “愿意繼續(xù)做魔域子民的,可以隨意留下。我之前沒有把這些非魔族的子民怎么樣,以后也不會把他們怎么樣。剩下的,不愿被魔族統(tǒng)治的人族就請統(tǒng)統(tǒng)離開特拉歌布爾——這個地方是他們的皇帝自己寫在契約上送給我的。想理論也不該找我,應該去找他們自己的皇帝。”喬桑說,“三小時內,我要他們所有人做出選擇,選擇離開的自己安安靜靜離開,剩下的人降下光明教廷的金翅鳥旗幟,敞開城門投降。否則——”

    “我寧愿要一個荒無人跡的死城,也不想要一個整天鬧著反叛的城鎮(zhèn)。不開城門投降,整個城鎮(zhèn)的人都要充作魔族的奴隸,反抗者殺無赦。”魔君擲地有聲地說,“讓他們自己選。”

    就這樣,消息再次傳回特拉歌布爾的議事廳。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說,魔君的處理已經(jīng)仁慈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我曾聽說過,這位魔君是個尊重藝術和文化的君主。”有人悄悄說。

    “那她是不是真的打算放過我們?”

    “真的吧,過去幾年里,魔族也沒有對我們做些什么。而且魔君也說了,我們可以自己選擇去留”

    “魔族的話你也信嗎?!我看這只是一個圈套”

    “可是如果不做選擇,我們所有人都要被充作奴隸了!”有人激烈的反駁道,“相信對方的說辭,我們說不定還有安全撤離這里的機會啊!”

    “這里是我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她怎么能逼我們離開這里!”

    “可是,是國王陛下把這個城鎮(zhèn)獻給魔族的按照大陸的法律來看,這里的確屬于魔族——”

    “別怕。我們不是還有勇者大人嗎,拼力一搏,未必沒有勝算”

    “你瘋了吧。光明圣殿那么多魔法師和騎士都沒有攔住那個魔君,我們難道要靠著這么一把來路不明的所謂‘神劍’和這幾個人手去抗衡對方嗎?!”

    “那你想怎么辦?!”

    “怎么辦?魔君喜怒無常但是言出必踐,我們要抓住這一線生機啊!”

    “向魔族低頭?你還有身為人族的骨氣嗎?”

    “別提什么骨氣,你們這是送死,要死別強行拉著我們一起死!”

    “”

    勇者看著面前的人們陷入了激烈的爭吵,不由地沉默了。

    他們分成了兩派,一派要求開城門,一派要求誓死不投降——但后者的聲音實在過于微弱,完全無法和投降的聲音相比較。

    魔君不愧是魔君。兵不血刃,殺人誅心。

    勇者嘆息著。明顯能感受到自己的體力尚未從之前那一戰(zhàn)里恢復,但是他還是提著劍,堅定不移地站了起來。

    “我會去挑戰(zhàn)那位魔君,以光明神的名義。”勇者說,“這只是我個人向魔君發(fā)起的挑戰(zhàn),與諸位無關。”

    “如果我勝了,魔族就必須吐出特拉歌布爾這片土地。如果我輸了”勇者頓了頓,“就請各位趕緊收拾東西離開,敞開城門投降吧。”

    第74章 七十四

    對于接收到勇者的挑戰(zhàn)請求這回事,喬桑表示在意料之中。

    勇者就是要斗惡龍、殺魔王的嘛。

    彼時,特拉歌布爾城門大開,棕發(fā)的勇者持著一柄長劍,沉穩(wěn)而又堅定地走出城門,面對著兵臨城下的魔族大軍,提出了挑戰(zhàn)的請求。

    “以光明神的名義——”

    喬桑興致勃勃地瞥了裴亞一眼,被裴亞用微笑應付過去了。

    “我向你提出挑戰(zhàn),來自于魔域的魔君。”勇者說,“若是我贏了,你就必須放棄特拉歌布爾這座城鎮(zhèn),讓所有人自由!”

    “首先,你憑什么確定你能贏?”喬桑有些奇怪地問他。

    勇者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我擁有吾神的祝福。這把劍就是最好的憑證。”

    裴亞:“”我不是,我沒有。這把劍是你們取走的。

    沒錯,在裴亞看見那把長劍的第一眼起,他就確認了——這的確是自己當年親手鑄造的劍沒錯。因為鑲嵌了能凝聚光明元素的魔法石,所以對身體里充滿黑暗元素的魔族殺傷力巨大。

    “我懂了。”喬桑看著勇者的動作,點了點頭,“你認為自己能贏的依據(jù)就是你的迷之自信。”

    勇者:“”

    “第二個問題。”喬桑歪了歪頭,說,“你只說你贏了希望我怎么做,卻沒說萬一你輸了你該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勇者:“如果我輸了,我的性命任由你處置。”

    喬桑:“有機會的話,你一定會拿著那把劍殺了我吧?而我也是一樣的,留不留你的性命全看心情。所以,這點不算。啊,既然你想要解放這整個城鎮(zhèn)的人民,那我就干脆以這個城鎮(zhèn)的人民當籌碼吧——”

    “我剛才是不是提出了一個讓你們自由選擇的建議來著?”喬桑溫和地笑道,“那么好,如果你輸了,那么我剛才提的建議就直接失效。我不管你們是選擇主動離開特拉歌布爾或是留下,只要此刻站在這個城鎮(zhèn)里的人,統(tǒng)統(tǒng)要充入魔宮做奴隸,而且是最低賤的那種奴隸——”

    “怎么樣,你還要挑戰(zhàn)我嗎?”

    魔君居高臨下地嬌笑了一聲。面容比這世上最美的花朵都要嬌嫩,說出的話來卻讓勇者感到不寒而栗。

    魔君就是要勇者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別以為撿到一把從別人那里偷出來的劍就能當救世主了。

    勇者聞言開始躊躇,但他還沒開口,城門上已經(jīng)有人在呼喊:“勇者大人!請您回來吧!”

    “是啊大人!求您回來吧!我們離開就是了!”

    “勇者大人,求您不要冒險。我們不想當奴隸啊——”

    側耳聽去,這全是人民們真實的祈愿,真實的想法。勇者一時間心神不寧,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他忽然覺得向魔君提出挑戰(zhàn)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不,魔君是在試圖動搖他的自信——

    勇者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很抱歉,魔君。”勇者用大拇指摩挲著神劍上的花紋,雙眼注視著喬桑的臉說,“我收回剛才的話。”

    “這只是一場挑戰(zhàn)。你我之間的挑戰(zhàn)——請您不用把任何人給扯進來。”

    勇者覺得自己被帶入了某種誤區(qū)。他的本意是擊退魔君甚至殺死魔君,卻總是不知不覺地變成和魔君談條件然而他其實根本不用想這么多。

    這一場挑戰(zhàn)里,如果他贏了,人族的歷史自然將翻開新篇章。如果他輸了,他無法對魔君產生任何影響,又怎樣拯救這個城鎮(zhèn)中的人民呢?

    ——不過是打一架就能見分曉的事情罷了。

    “嗯嗯,學聰明了。”喬桑贊賞地說道,“好啊,那我們就把它當作一場純粹的決斗來享受吧。”

    “很多年了,你是第二個挑戰(zhàn)我的人。”第一個就是在定序大典上和她打了一架的塞爾吉奧,“所以你也算是勇氣可嘉。不如這樣吧,我?guī)湍憬档鸵稽c游戲難度。只要你能在我手下?lián)芜^三個回合,我就把特拉歌布爾這個城鎮(zhèn)歸還給人類帝國,如何?”

    勇者:“”

    特拉歌布爾中的其他人:“”

    勇者深呼吸,嚴肅地說:“你遲早會為你的狂傲付出代價的,魔君。”

    喬桑險些笑了出來:“勇者,你可真是我見過最不會說話的人族。”她抬起手,指尖的荊棘之心幻化成一段黑色長鞭,她握著長鞭,懶散地沖勇者做了個手勢——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

    勇者深吸一口氣,猛然睜大了眼睛——只見他原本栗色的瞳孔轉化成了一片燃燒著的金色,而原本沉寂著的長劍也從劍柄開始,一點一點被染成晨曦一般的顏色。他緩緩吐息,將劍尖對準了喬桑,整個人透著勢不可擋的銳氣。

    喬桑瞇著眼看他周圍開始狂暴起來的光明元素,心想這果然是裴亞的作品,和他剛才吸引光明元素組成金色星海的原理如出一轍。如果她沒猜錯,重點就在劍身上鑲嵌的那顆魔法石上面

    她正思考著,勇者已經(jīng)提劍沖了過來,速度快的幾乎只能看見殘影。喬桑不慌不忙地往側邊一躲,手中的長鞭揮灑出去,金色的劍光和紫色的電光交織在一處,他們腳下的土地一時之間都產生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塌陷。只是待光芒散去,喬桑拿鞭子纏著長劍,卻是沒有被勇者的神劍傷到一根毫毛。

    “第一回合。”喬桑宣布道,“這個力道不愧是讓我們魔族親王都為之負傷的神器啊。”

    接著她頓了一下:“不過這個神器的使用者,終究還是太弱了。”

    說著,她幽紫色的雙眸越發(fā)幽深。魔法陣在腳下一閃而逝,黑色的荊棘破土而出,將勇者纏繞地結結實實。

    “你弱到根本沒有機會使出第二招、第三招啊。”喬桑有些遺憾地想著,看著勇者被荊棘逐漸束縛、不斷掙扎的樣子,覺得頗為無趣,“其實我還是蠻希望這次能有一個像樣一點的對手。可惜了。你糟蹋了這把劍。”

    教廷托付給他的神劍

    被荊棘纏繞地快要無法呼吸的勇者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再次緊握住劍柄發(fā)出劍招,卻被喬桑捷足先登,把神劍搶到了自己手里。

    喬桑掂量了一會兒神劍的重量,然后就毅然決然地把它丟進了儲藏物品的魔法空間里:“以后這個神器就是我的了。看在你把神器送給我的份兒上,我饒你一命。”

    話音剛落,勇者“噗通”一下在地上摔出了沉悶的響聲。

    “好了。”喬桑拍了拍手,轉身說道,“繼續(xù)吧。”

    躺在地上的勇者在迷糊之間聽見了魔君下的命令:

    “如果有出城離開的,不要管他們。有企圖反抗的,殺無赦。”

    到頭來,還是無法為特拉歌布爾的人們爭取到自由嗎?

    勇者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那時他還沒有歸順光明教廷,只是一個普通的傭兵。硬要說有什么特點,那就是長得帥了一點,心腸好了一點,劍術高超了一點。

    這樣的他,走到哪里都很受歡迎。他也曾經(jīng)思考過想做一番大事業(yè)但是作為傭兵的生活已經(jīng)讓他非常滿足。因此他也只是偶爾這么想想,卻從未做過什么出格的舉動。

    直到某一天。

    那天,他接受了光明教廷的委托,參與某座年久失修的神殿的修繕工作。他騎著馬帶領著工匠和物資趕到那座偏遠的神殿,在不遠處的山坡安營扎寨。工匠們不久便開始工作,他無事可做,于是也邁入了神殿,開始打量神殿的每一處角落

    卻意外之下發(fā)現(xiàn)了一座小小的地宮。

    那里有四處蔓延著的冰晶,晶瑩剔透,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每一根發(fā)絲。地宮的正中心放置著一座冰棺,不知為何,冰棺上布滿了雜紋,讓他無法看清躺在冰棺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樣。他只能隱隱約約透過那層冰棺的蓋子,窺見里面沉睡著的人晨曦辦金色的長發(fā)

    他猛然睜開眼。

    金發(fā)碧瞳的男人就坐在床前,手上拿著那柄鑲嵌著魔法石的神劍。他白皙如玉的手腕和那柄華貴冰冷的神劍形成了一幅再和諧不過的畫面——勇者一直認為,這種劍適合他這種糙漢子用。現(xiàn)在看來,漂亮的劍的確應該配漂亮的人才對。

    勇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黯然神傷地又激昂眼睛閉了回去。

    光明神在上,信徒給您丟臉了。

    “沒關系,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至高無上的神啊,求您為我指明方向。

    “要我說,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安心養(yǎng)傷就可以了。”

    勇者聞言憤怒地吸了口氣,胸膛上下起伏著。他睜開眼,說:“您就不能離我的思想遠一些嗎?”

    他早聽說有些魔法可以探聽人內心的聲音,現(xiàn)在看來,這種魔法的存在純粹就是拿來膈應人的。

    “我也希望離你的思想遠一些。”金發(fā)青年說道,“只要你每次在心里說些什么的時候不要加上‘光明神’這個前綴,我就什么都不會聽見了。”

    勇者笑了:“您不必欺騙我。難道您還要說自己就是光明神不成?”

    裴亞:“”

    他真的好想放出最大瓦數(shù)的圣光把這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年輕勇者的眼睛晃瞎。反正眼睛長在他的腦袋上也沒有發(fā)揮應有的效用,無論是他的眼睛還是他的腦袋。

    裴亞嘆口氣,在心里默念這人再熊也是自己的信徒,而且是能把祈禱傳遞到他耳邊的信徒——神和信徒之間的這種心音傳遞是創(chuàng)世神在創(chuàng)世時就定下的規(guī)則,即使后來的神明將人與神連接的條件設定的怎樣嚴苛,還是會有這種符合條件的人時不時跳出來,就比如這個年輕的勇者。

    裴亞吸氣,呼氣,然后淡淡地開口道:“你可以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勇者。”

    “仔細看看您?再怎么看您也成不了光明神啊。”勇者苦笑著轉過頭來,卻直直對上了一雙純金色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它有海的靜謐,有天空的寬廣,有著能一眼看透靈魂、跨越時間的魔力——這種感覺勇者曾經(jīng)體會到過。每當他透支自己的生命燃燒起殘存在神器中的光明火焰時,他總是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這么一雙眼睛,仿佛在注視著他、注視著世間萬物的眼睛

    那是屬于神的眼睛。

    “光明神在上。”勇者喃喃地說道,“真的是您偉大的神啊,您降臨了!您、您是來拯救我、拯救人民的嗎?”

    裴亞:“我覺得他們并不需要我拯救。”

    勇者:“怎么會——”

    裴亞:“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昏睡的這段期間,那個城鎮(zhèn)里的人已經(jīng)跑光了,一個都沒留下來。”

    勇者:“”

    勇者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過了半晌,他才組織好語言,無奈地說道:“看來,我還是沒有替他們保住家園”

    裴亞:“看開一些。在人族繁衍的歷史中,你們的族群也是在不斷地遷徙的。這世上本沒有誰一直停留在哪個地方的道理——土地本屬于大地上的每一個造物,硬要說,是人族將土地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了。拋開這一點,換一個城鎮(zhèn)繼續(xù)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勇者:“這就是您明明將一切看在眼里、卻不出手幫助我們的原因嗎”

    裴亞:“不,這不是主要原因。”

    勇者:“那是為什么?是我們不夠虔誠嗎?”

    裴亞:“主要是因為那塊土地現(xiàn)在歸我的未婚妻所有,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掃她的興。雖然現(xiàn)在看來她的確是被掃興了——她甚至沒能吃到路上一直在念叨的椰奶薄餅。”

    勇者:“椰奶薄餅的話,其實我也會做但是,吾神,我的耳朵剛才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您說,特拉歌布爾屬于誰——?”

    裴亞耐心地解釋道:“我的未婚妻。也就是你剛才挑戰(zhàn)的對象。”

    勇者:“”

    勇者:“?????”

    什么玩意兒?

    勇者驚訝地差點從床上掉下去。他顫抖著手扶住床沿,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光明神,不可置信地問出一句:“您的未婚妻?”

    “我的未婚妻就是塞西莉婭,你們口中的魔君。”裴亞點頭,“雖然外人把她描述地殘暴不仁,但她其實是個再可愛不過的女孩子。”

    勇者:“”您管那叫可愛?您是沒被她的鞭子抽過吧?

    不是,就算您是神明,看人的眼光和普通的人族不大一樣您的濾鏡也不至于這么厚吧?

    第75章 七十五

    三觀碎裂的勇者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他不僅失去了自己的神劍,甚至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神吶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你如果問我,我能給你的答案只有一個。”裴亞說,“這完全是巧合。”

    愛情是史上最不可控的東西,連神明對此也無能為力。

    但是裴亞可以感覺到,勇者現(xiàn)在三觀都快碎了,他的祈愿偏偏還是可以傳進自己的耳朵里看來他不僅僅是一個品德高尚者,更是一個將虔誠滲透進了骨頭的信徒啊。

    光明神沉思了一會兒:“我可以把你送回光明教廷,但是那把神劍不能再給你們了,那不是凡人應該使用的武器——如果不是我在場,你的生命力應該已經(jīng)全部被神劍給吸收了,任誰也無力回天。”

    “是。”勇者臉色灰敗地說,“那您?”

    “當然是繼續(xù)呆在魔域。”裴亞將手指放置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碧綠色的眼眸染上了一絲笑意,“我和塞西莉婭馬上就要完婚了。”

    這個“馬上”不知道還需要多久但是他等得起,魔君作為魔族,擁有近乎恒久的壽命,也等得起。

    勇者張了張嘴,看著光明神沉浸在愛情之中的甜蜜模樣,明白自己已經(jīng)阻止不了光明神和魔君的結合了——從來沒聽說過信徒可以對神明提要求的。

    “吾神。”勇者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在您心中我們這些信徒是不是根本不堪得到您的指引呢?”

    光明神沉默了。

    “我以光明賜福賽博大陸,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當人族組建起光明教廷宣揚光明、驅除愚昧的時候,我沒有阻止。”裴亞說,“但在眾神紀元之后,大地上已經(jīng)漸漸沒有了神明們的蹤跡。神明不是生來就作為陸地上的一員的,勇者,我們被安排居住在高高的虛無之境,想要窺見大地的景物就必須揭開一層天空的帷幕。”

    “我一開始時常揭開帷幕去看。”裴亞的神情里帶著淡淡的疲憊,“我看見的太多了。人性的善與惡,戰(zhàn)爭與血火,善行與祈禱。可是一個人一生的善惡暫且難以清算,何況是一族的功與過。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插了手,這世間的信徒就難以在我手中得到完全的公平。于是我給予了這個世界最大的公平。”

    勇者顫抖著跪倒在地:“您的意思是您已經(jīng)拋棄我們了嗎”

    “不。我仍在注視著你們。我認為這就足夠了。”光明神搖頭,“就像是你。你所做的行為雖然指向信仰,但最根源的還是指向自己的心靈。光明已經(jīng)在人們心中埋下了種子,我就只靜待它能結出怎樣的果實無論我將來是如一些其他的神明一般被人漸漸遺忘,還是擁有更多像你一般虔誠的信徒,這對我來說都已經(jīng)無關緊要了。”

    “現(xiàn)在的我,只為了她一人蘇醒。”光明神好心情地說,“話說回來,你真的會做椰奶薄餅嗎?塞西莉婭一直念叨著想吃。如果你的手藝能滿足她,她說不定會赦免你的死罪。”

    勇者眼角一抽:“死、死罪?”

    “是的。”光明神輕描淡寫地說,“煽動特拉歌布爾的人民反叛魔族統(tǒng)治。這樣的罪行,放在任何一個人類帝國都會被絞死在木架上。”

    勇者:“吾神!您”

    光明神:“我從不干涉魔族的內政。”

    勇者心里一陣無語,心想您還不干涉魔族的內政,就勇者之前聽說到的關于魔君未婚夫的傳聞而言,這位未婚夫根本就是藍顏禍水的級別,據(jù)說魔君被他迷昏了頭,對他簡直是千依百順——

    望著面前眨了眨眼的金發(fā)青年。勇者有些無力地想,好的,如果是他面對著這張臉,他也會毫無反抗之力。

    “那您為什么還要來見我,告訴我這些事情?”勇者痛苦地捂住了頭,“既然我早晚都得死。”

    “因為你是個很特別的人。”裴亞上下打量他一眼,“說真的,雖然有些蠢笨,但是你很難得。”

    勇者有些無力地說道:“謝謝您的夸獎?”

    “好了,過一會兒我會讓人把做椰奶薄餅的材料準備好,要不要抓住機會,看你自己。”裴亞一指門外,“如果做不好,等待你的就只有被魔獸分食的下場了。”

    勇者:“等會兒,剛剛不還是絞刑嗎?”

    “魔族親王的意思,想拿你喂他麾下的那些魔獸。而那些魔獸很挑剔,只吃活物,所以要你活蹦亂跳地把自己送進它們嘴里。”裴亞搖頭道,“我相信你。你是個誠實的人,說會做椰奶薄餅就是真的會做。”

    光明神拍了拍勇者的肩膀:“加油,年輕人,記得少放糖。”

    勇者:“”

    最后,為了小命著想,勇者妥協(xié)了。

    他做的椰奶薄餅居然真的很好吃。

    于是他從勇者成功轉型成了魔宮的甜點師,他烤出來的面包也廣受魔族好評,之后甚至被一位獸人族的兔女郎相中,熱烈追求,想讓他成為自己這窩孩子的爸爸,然后就是下一窩,下下窩,下下下窩

    當然,那都是之后發(fā)生的故事了

    解決完特拉歌布爾的叛亂,喬桑再次過上了家里蹲的日子。在智能機和電腦都全面脫網(wǎng)罷工的第十天,太久沒有工作的工作狂喬修易覺得渾身難受,他甚至主動攬過了一些魔族的事務來處理——為此得到了夏耶的青眼,稱他是“塞西莉婭撿回來的最有用的男人”。

    喬修易本人對這個外號不是很感冒。

    但他板著一張面無表情地批改文件時,那高效又沉穩(wěn)的氣場深深打動了夏耶。她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皺著眉揮舞羽毛筆的樣子是那么的瀟灑,冷笑著把手下出錯的事務官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模樣是那么的可愛——

    他擁有比夜色還深邃的黑色眼睛,皮膚白皙,五官清俊,誰的面子也不給,和外面那些對她諂媚討好的妖艷賤貨真的好不一樣。

    夏耶覺得自己戀愛了。

    于是某天喬桑帶著新鮮出爐的人族甜點來探望勞模哥哥時,夏耶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往日高傲凌烈的魔族女公爵的臉頰上出現(xiàn)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把他給我吧。”夏耶指著喬修易說,“我喜歡他。”

    喬桑:“”???

    又來?

    她一言難盡地看了還在伏案工作的喬修易一眼,刻意將自己的神情冷了下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嗎?”

    “我知道。”夏耶說,“他身上有你的魔法印記,但我知道,你們并不是那種關系。你還沒從那個叫裴亞的人族設計的溫柔鄉(xiāng)里恢復理智哪能對他做什么?”

    “我”喬桑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反駁,卻見夏耶繼續(xù)開口說道:“我沒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追求他。但是他現(xiàn)在身上有你的印記我這時候追求他,太容易惹起流言蜚語了。”

    “將他身上的魔法印記消除,塞西莉婭。”夏耶說,“只要他在魔域一天,我就會保證他的安全。”

    喬桑:“”

    夏耶:“你要是拒絕那你就重新找一個任勞任怨地幫你處理各種繁雜事務的傻瓜好了。”

    喬桑:“”

    夭壽了。

    她有些哀怨地看了喬修易一眼,搖頭嘆息:您可真是禍水啊,哥。

    第76章 七十六

    時間一到,喬桑就開始收拾自己和喬修易的東西,拉著喬修易就往莊園的傳送陣趕去。

    喬修易笑了:“你之前不是還對這里魂牽夢縈嗎,怎么這么快就呆膩了?”

    喬桑有些心累地看了看自己哥哥的臉:“我是為了你好嗎。”

    她沒有把夏耶想要追求喬修易的的事情告訴他。雖然夏耶以罷工相威脅,但是喬修易畢竟是她哥哥,還是一個“脆弱”的凡人喬桑怎么也不會把他就這么隨隨便便讓出去。所幸傳送門很快就要開了,在夏耶反應過來之前腳底抹油,之后再慢慢安撫她,看起來是目前最合適的方法。

    至于那堆文件么額,不是還有塞爾吉奧在嗎?這位曾經(jīng)的魔君長子從小就是被當作儲君培養(yǎng)的,能文能武,解決這些繁雜的工作想必也不在話下,就是風格可能會更加冷酷無情一點

    喬桑無力地瞥了他一眼。

    喬桑:“說來說去,哥,都怪你太招蜂引蝶了。”

    喬修易:“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你跟我說這種話,你不臉紅嗎?你以為那一莊園的人都是怎么來的?”

    喬桑:“我那是主動攻略,跟你這個被動攻略完全是兩碼事好不好。我是掌握主動權的!”

    喬修易:“呵呵。”

    兄妹倆有一句沒一句地拌著嘴,最后喬修易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以一句話作為這次對話的終結:“下次我不會再過來了。”

    如果他不來,那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喬桑:“”

    喬桑:“別啊。”

    不就是一個魔妃和一個夏耶么!就憑她魔君的威勢,怎么可能解決不了?

    “魔宮就是是你的后花園,桑桑。”喬修易說,他看出了喬桑在魔域如魚得水的樣子,權力帶給了喬桑在另一個世界里所沒有的自由,“但是我是個人,貌似還是除了你未婚夫外,整個魔宮唯一的人類。這里連一束普通的花花草草都有可能給人類帶來致命的傷害,何況我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裴亞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我卻沒找到,這是早就注定好的事,你也不用沮喪。”

    “”喬桑恍然大悟,“我懂了。”

    喬修易:“你懂什么了?”

    喬桑:“哥你說得對啊!如果真的是來這邊游玩的,那我應該帶你去人類帝國那邊逛逛才對啊。”

    在賽博大陸,如果你在街上隨便扯一個人族,邀請他進入魔域,這個人會有很大概率拒絕你并且在心里暗暗罵你一句有病。如果你邀請他進入魔宮甚至付諸了行動,那么他大概會大驚失色的同時對你破口大罵,或者再跟你打上一架。

    魔域對于人族來說,一向是最危險的。對于喬修易來講當然也一樣。如果喬修易是行走在人口繁密但是人均魔法水準一點都不高的普通城鎮(zhèn)里,估計反倒可以玩兒的很盡興。

    喬桑嘆氣:“失策啊失策。”

    她一回到魔宮之后阿宅屬性就再次發(fā)作了,哪里都不想去,卻讓她哥哥招了幾段爛桃花回來。

    “所以,我們去人族的城鎮(zhèn)旅行吧,怎么樣?”喬桑眨著星星眼說。

    喬修易:“”其實不是很想去。他現(xiàn)在最想接觸的就是現(xiàn)代科技。

    但是看著喬桑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喬修易只能點了點頭:“好吧。但是只能去一天,玩兒夠了我們就要回去了。”

    喬桑:“好嘞!哥,你想去哪里?”

    說著,她揮手揚了揚,一張半透明的金色地圖瞬間漂浮在了兩人面前。

    “這一片是魔域。”喬桑指了指地圖西北角的一大片黑紫色的土地,“這里是魔宮,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呆著的地方。”

    “往北是極北荒漠,景色是很好看,但是荒無人煙。往東是幾個人類帝國,再往南這一小片是精靈族的領地,再往南就是幾片各種族混居的土地,當然,這些混居的種族里不包括魔族。”喬桑說,“圍繞著大陸一圈的是海族的領地——你想去海底嗎?海底也興建起了一些都市,只要做一些特殊處理就能在海底自由活動啦。”

    喬修易:“”能去的地方還真有點多。高山,密林,平原,峽谷,甚至海底到處都有各個魔法種族活動的痕跡。

    “就這里吧。”喬修易隨手指了一個海岸線上的城鎮(zhèn)。可以看出來,這座城鎮(zhèn)擁有著巨大的港口,估計是海陸間貿易往來的重要樞紐,這種地方一般都富庶繁華,且包容性強。

    “律納城。”喬桑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那里確實是個好地方呢”

    “你去過?”喬修易問。

    “啊,我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嗯,人魚王子。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人魚族的國王還打算和魔族宣戰(zhàn),但是我對那個地方還是有很美好的回憶的。”喬桑認真地說。

    喬修易:“那,這里?”

    “啊,努爾布蘭卡。”喬桑回憶了一下,“這里恐怕不大行。因為我們要騎著埃爾瑞去,埃爾瑞已經(jīng)上了那里的黑名單了。”

    喬修易:“你做了什么?”

    喬桑:“也就是在他們城主準備用自己的女兒和隔壁城主來場政治聯(lián)姻的時候被我攪黃了。那姑娘我恰好認識,她不滿意父親的包辦婚姻,主動召喚了惡龍。埃爾瑞原本不想管這事,我看小姐姐長得好看就順手幫一把嘍,然后我們就上努爾布蘭卡的黑名單了。那城主看見我估計得發(fā)瘋。”

    喬修易:“那那個姑娘人呢?”

    喬桑:“住在莊園里啊。”說著她的聲音小了一些,“就是現(xiàn)在還沒找回來。”

    喬修易:“”把人家女兒弄丟了,難怪你不敢去。

    喬桑清咳了兩聲,轉移話題:“哥你看看,你還想去哪里。”

    喬修易猶豫了一下,不信邪一般地指向了大陸北端靠近極北荒漠的國家——拉尼爾。

    “這里好,我和這個人類帝國的王室很熟。他們是難得的和魔族保持友好關系的人類帝國,大概是離魔域的邊陲線比較近吧,對魔族的了解比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多。”喬桑沉思了一下,“還有和人族通婚之后住在拉尼爾的魔族呢。”

    “你認識?”喬修易問道。

    “昂,是‘塞西莉婭’這個身份的小舅舅,就是魔妃的弟弟。”喬桑說,“不過他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被趕出自己的家族了。原本還算個微末貴族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安全的平民了。”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喬桑幽幽地說道,“拉尼爾盛產毛絨絨。”

    喬修易:“?”

    喬桑:“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伴生魔獸,大部分是貂、狼、豹子之類的變種魔獸,既是一同生活的伙伴,又是戰(zhàn)場上的好戰(zhàn)友。所以一上街,你就會發(fā)現(xiàn)街上都是毛絨絨。”說著,喬桑好像回憶起了什么,發(fā)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喬修易沉默了半晌,說道:“換個地方吧。”

    喬桑“噫”了一聲:“為什么?”

    喬修易瞥了她一眼:“我有過敏性鼻炎。”

    喬桑:“”靠,忘了這茬兒了。

    喬桑:“沒關系,不去拉尼爾就不去吧那我們去海底都市如何?”

    喬修易搖頭:“討厭魚腥味。”

    喬桑:“這話你可千萬別被海族聽見。他們可介意魚腥味之類的詞了,天天往自己身上抹香料。”

    喬修易:“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喬桑挑眉,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有,但就那么一丟丟——”

    喬修易搖頭:“算了吧。”

    喬桑:“。”

    喬桑有些無奈:“那我們去哪里?”

    喬修易指了指地圖中心的位置:“這個地方怎么樣?”

    喬桑:“達林斯特‘光明要塞’,你還真會挑啊,哥。不過這里空氣確實很好”

    喬修易:“這是什么地方?”

    喬桑:“光明教廷的第二圣地。第一圣地光明神殿今年剛被我給拆了,還沒建好。達林斯特是教廷騎士們訓練的地方,但也是個風景如畫的景區(qū)沒錯。那里天天有人在大街上對著灰塵施展清潔魔法,很適合鼻炎患者沒錯只是,我身上的氣息一旦暴露出來,有大概率會和他們再打一架。”

    喬修易扶額:“那還是算了吧。”

    喬修易嘆氣,提起行李:“我們還是回家好了。”

    第77章 七十七

    又到了離別的時刻。

    喬修易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整裝待發(fā),他計劃著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幾天委托秘書記錄下來的工作好好整理一遍。而喬桑則在傳送陣口,和裴亞依依惜別。

    “我走啦,你記得咳,要記得好好吃飯”喬桑想了半天,才憋出來這么一句叮囑。雖然對于裴亞來說,這些囑咐完全都是多余的——畢竟他不需要睡覺,也不需要吃飯。

    裴亞溫柔地理了理喬桑的發(fā)絲,回答道:“好。那你也要記得別再招惹更多奇怪的人回來了。”

    喬桑:“”哦。

    喬修易在一邊看得差點笑出聲來,輕輕咳嗽了一下,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這才勉強忍住。

    古樸的大門周圍漸漸涌動起了霧氣,那鮮紅色如用血畫上去一般的數(shù)字仍在慢慢跳動,無限接近于零。等他們穿越回現(xiàn)代之后,這扇門又會迎來新一輪的倒計時。

    其實裴亞已經(jīng)嘗試過各種方法,試圖解析這扇門上的魔法,從而達到縮短冷卻時間的效果。但是他發(fā)現(xiàn),維持著這扇門運轉的,幾乎是一股已經(jīng)觸及世界法則的力量——即使是神也不可妄動。

    所以沒辦法,他還是得和喬桑繼續(xù)保持這種牛郎織女的會面方式。只能希望喬桑能趕緊把失落在外的NPC們快點找回來。

    噠,噠。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喬桑抬眼看去,來人果然是夏耶——她原以為夏耶不會出現(xiàn)在今天的送別場面上了。

    女公爵穿著一身褐色的褲裝禮服,銀色的排扣在昏暗的室內下閃閃發(fā)光。一路走來,她身后單薄的斗篷獵獵作響,上面還沾著一些花葉的碎屑和露水,火紅的長發(fā)仿佛要燃燒起來,將她的臉龐襯托得更加熠熠生輝。

    女公爵冷著一張臉,往喬桑的方向瞅了一眼,在距離他們五步左右的距離時又停了下來。

    “夏耶。”喬桑無奈地跟她問好,“既然都從花園里抄著近道趕來送我們了,你就別站在那兒什么都不說了吧。”

    “我能說什么?”夏耶有些不悅地說道,“陛下您情愿失去我這個免費勞力,也要維護住這個男人既然您都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我也不必再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喬桑:“”

    裴亞眨了眨眼,湊過來問:“這是怎么回事?”

    喬桑看了眼喬修易,又看了眼夏耶,湊到裴亞耳邊輕聲解釋了一句。裴亞低低地“哦”了一聲,然后用滿懷興味的眼神在這兩人之間打量了一圈,笑著說道:“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很般配呢。”

    夏耶瞥了裴亞的方向一眼,沒什么表情地將視線收回去,死死盯著喬修易。而喬修易則對她炙熱的目光視若無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手機備忘錄,仿佛他們討論的話題和他無關一樣。

    “喬。”夏耶似乎是盯夠了,下定了決心一般,神情堅毅地對他說,“我喜歡你。”

    “哇哦~”喬桑低呼了一聲。

    喬修易一個死亡眼神過來,喬桑就扭頭望天,一副“我什么都沒聽見”的模樣。

    喬修易嘆了口氣,覺得這樣拖下去似乎也不太好,于是誠懇地回答道:“我很欣賞你。”

    夏耶的眼神亮了起來。

    喬修易:“可是,那只是同事之間的欣賞。你的工作態(tài)度認真負責,處理起事務來效率極高,絲毫不拖泥帶水,穩(wěn)重又有著獨特的創(chuàng)造力我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同事和員工。”

    喬桑:“”您這評價真是比直接拒絕還要狠啊。

    “我覺得,你對我的這種感情應該也是欣賞,而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喬修易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道,“或許是我們工作之中的短暫合作,讓你感受到了我們之間的默契和合拍。如果我們真的是同事,我們無疑會成為最親密無間的合作對象——可是這種合作狀態(tài)并不能長久維持。你大概是對此感到遺憾,并且錯將那種遺憾當作了喜歡。”

    夏耶:“”

    喬修易:“你從前有喜歡上過誰嗎?”

    夏耶皺了皺眉頭:“沒有。”

    喬修易:“那你有衷心欣賞過誰嗎?”

    夏耶:“有,但他們都是我的敵人。”說著,夏耶眼神鋒利如刀,刺了喬桑一下,“最糟糕的是,在我落敗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和我想象中的完全是兩個樣子。”

    喬修易:“這就對了。你之前沒有過類似的情感,所以才會分辨不清。”

    “可是你不是也沒談過戀愛么。”喬桑在一旁低聲嘟囔道,“說得好像你就分辨的出來一樣。”

    喬桑的聲音極低,但是在場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于是她的聲音毫無懸念地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包括站得離她最近的喬修易。

    喬修易:“”

    最近妹妹老拆臺,怎么辦?

    多半是零花錢給多了,削減零花錢就對了。

    夏耶沉默了半晌,她狐疑地抬頭看喬修易:“你到底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你自己?你欣賞我,你分得清欣賞和喜歡嗎?”

    喬修易深吸了一口氣:“我分得清。”

    夏耶:“我不相信。”

    喬修易:“可是我們明顯不是兩情相悅的狀態(tài)。”

    夏耶:“你知道什么叫兩情相悅?你和別人兩情相悅過?”

    喬修易:“”她學得也太快了。

    “停停停。”喬桑見他們繞來繞去繞不出個結果,于是只能出面叫停,“反正現(xiàn)在的局面就是你在追求他,可是他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情——從結果上講,這不是明明白白嗎?你就說你打算怎么辦吧。”

    兩人沉默。

    “我想最后挽留你一次。”夏耶抬頭,眼中像是有火在燃燒,明明是□□情宣言,卻搞得像是和敵方宣戰(zhàn)一樣,“我,魔族的公爵,夏耶·耶提爾,愿意以我擁有的半數(shù)封地、美酒、財寶和士兵向你求愛。只要你做我的王妃,你可以與我平分我所擁有的一切。”

    這誠意也真是夠大的。

    卻見喬修易對夏耶的目光不閃不避,那張清俊的臉上仍就是沒有什么表情地說道:“非常抱歉,我拒絕。”

    夏耶定定地看了喬修易兩秒,就在喬桑懷疑夏耶會不會暴起直接搶人的時候,夏耶似乎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笑了出來:“不愧是你。”

    喬修易的眼神不知不覺柔和了一些,他的唇角居然勾出了淡淡的微笑:“過獎。這句話同樣還給你。”

    夏耶:“希望我們下次還有機會一起辦公。”

    喬修易:“會有機會的。”

    說著,他們兩人齊齊將目光轉向了喬桑。

    “沒辦法。”喬修易說,“誰讓她就是這么不讓人省心呢。”

    夏耶點頭:“附議。”

    在一旁莫名被點名了的喬桑:“???”

    不是,你們倆Battle就Battle,扯上我干啥鴨!

    就這樣,喬家兄妹收拾好行李,包袱款款地回到了喬家。

    梅姨幾天不見他們兩個,乍一見他們回來了,高興地不行。把行李從他們手上搶過來之后就讓他們趕緊去休息,喬修易說想去洗個澡,而喬桑則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等著梅姨來通知開飯。

    “桑桑~”廚房里傳來了梅姨的喊聲。

    “誒,來了。”喬桑穿著拖鞋噼里啪啦跑過去,問道,“怎么啦梅姨。”

    “我看你們出門旅行,還帶了幾個蛋回來,以為是土特產呢。”梅姨用锃亮的菜刀往幾個花花綠綠的、拳頭大小的蛋上比劃了一下,“這是什么動物的蛋啊,怎么這么硬?”

    說著,梅姨為了印證自己的話,那菜刀對著其中一個蛋砍了一陣,蛋殼上卻連個印子都沒剩下。

    喬桑:“”

    梅姨驚訝地說:“這難道是裝飾品?”

    喬桑:“咳咳,不,這蛋能吃是能吃,就是得煮熟了才能剝開。”

    這是火焰蜥蜴龍的蛋。生活在荒漠深處的一種窮兇極惡的魔獸。普通的魔族甚至無法制服這種魔獸,但是它們的蛋卻無比鮮美,蘊含的魔力極高,且價值連城。

    這是她臨走時夏耶塞給她的特產。準確的說,是塞給喬修易的特產。用她的話說就是喬修易實在太瘦弱了,要好好補補。

    反正這蛋梅姨和喬修易肯定是不能吃的,于是喬桑轉移話題道:“梅姨,我晚上不想吃蛋。我們先放一會兒,過幾天再吃哈——”

    說著趕緊把幾個蛋給收走。

    “好。那蛋我就不做了。誒,可是這個呢,這個肯定是能吃的菜吧,是什么動物的肉啊?”梅姨又指向砧板上一塊暗紅色的肉

    深海魁龍的臉頰肉,已經(jīng)做過去毒處理了,同樣營養(yǎng)價值極高,但是口感相當糟糕,不過吃了也沒什么壞處——

    “這肉都已經(jīng)發(fā)臭了。”梅姨皺著眉說,緊接著用刀背敲了敲肉面,“而且也已經(jīng)發(fā)軟了。桑桑,要不咱們就別吃了吧?”

    喬桑忙點頭:“好。”

    于是梅姨就把那塊肉清進了垃圾桶。

    喬桑:“”

    下次還是別讓夏耶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第78章 七十八

    回到地球的第二天,喬桑就再次背起書包去上課了。不過晉明大學的提前錄取通知書也已經(jīng)下發(fā)了,而且每個入學者都能拿到五十萬的入學獎金,入校之后還有各式各樣的助學金和獎學金——

    這對于喬桑來說,固然沒什么吸引力,但是對于一般的人類來講,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往常晉明大學也是靠著充足的資金來吸引有修行天賦、卻不知修行為何物的少年們進入這座學校學習的。

    提前錄取通知書上還說,讓喬桑在接下來抽出一個星期的之間,到三司和監(jiān)管處輪流實習,根據(jù)她自身的特長和志愿進行雙向擇崗,由此作為判定她將入學哪個專業(yè)的依據(jù)。

    喬桑還特地打電話給陸謙,了解了一下相關的事宜。

    “晉明大學和普通的大學一樣的,就是會開放一些公共基礎課。比如御劍學、煉藥學、上古妖族譜系研究學等,這些你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去選。而必修的課程就和你選擇的崗位有關。簡單來講,刑靈司專注培養(yǎng)任務執(zhí)行能力,典靈司主要培養(yǎng)案件裁決的能力,培靈司主要教授怎樣對有天賦的生命進行修行啟蒙。而監(jiān)管處就比較復雜了要看你具體應招的是哪個崗位。”陸謙說,“所以,加入三司是大部分人的選擇,只要確定了方向就肯定能進入三司謀取到一個位置,不過地位高低就看個人緣法;而選擇監(jiān)管處的話,你首先要在監(jiān)管處繁雜的職位里篩選出一個適合你的,畢業(yè)之后還要再接受一次監(jiān)管處的考核,而這個考核是競爭制的,開放的名額往往比報名考試的人數(shù)要少很多。”

    “好復雜哦。”喬桑輕輕嘆息了一聲。

    “所以他們才希望你空出一個星期的時間,去挑挑具體的崗位。”陸謙聞言笑了出來,“你是選拔會的第一名,沒有哪個地方不想要你,你不用顧慮太多。”

    “不,話不能這么說。我覺得監(jiān)管處的人就挺不想看見我的,將來要是真的做了同事,那可就太尷尬了。”喬桑說。

    因為黑龍的事情,喬桑已經(jīng)跟監(jiān)管處打了好幾個照面,每次他們都給雙方留下了不是很美妙的印象。喬桑現(xiàn)在提起監(jiān)管處,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得勁——下次埃爾瑞再TM被逮進去,喬桑絕對不會再進去撈人了。埃爾瑞這么大一條龍了,也該學會自己為自己負責了。

    “嗯,那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陸謙溫和地回答道,“對了,明后天有雨,出門記得帶傘。”

    喬桑:“”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晴天”的天氣預報,再看看窗外月明星稀、萬里無云的晴朗夜空,陷入了沉默。

    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但是下雨這種事就不能她覺得,要陸謙覺得——畢竟對方才是司掌四方之水的、純正的龍族。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學長提醒。”喬桑道謝后掛了電話,望向一旁的喬修易,“哥,你覺得我去哪種類型的崗位比較好?”

    喬修易手上不停地敲打著筆記本電腦,微微蹙眉沉吟了一會兒:“就那個培靈司吧。”

    喬桑:“那是給人家當啟蒙老師的誒,還要求有火眼精睛一樣的識人之明。你覺得你妹妹我做得到嗎?”

    喬修易:“我覺得你可以。”

    喬桑:“不,我不可以。”

    喬修易:“那你就自己都去試試吧,實踐出真知。”說著,他頓了頓,“反正盡量避開和人家頻繁動手的高位職業(yè)。”

    喬桑:“”你擔心我高危,還不如擔心擔心將來要被我揍的那些人呢。我只怕咱家的錢不夠賠人家的命。

    喬桑感慨似的搖搖頭,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可以商議的人選。她歪著頭想了想,然后撥了一個電話。幾聲嘟嘟聲后,對面?zhèn)鱽砹艘粋中氣十足的少年音:“喂,誰啊。”

    喬桑:“你好啊,小鳳凰。”

    那頭的少年:“你誰啊?”

    喬桑挑眉,看來上次給這只小鳳凰留下的心理陰影還不夠深嘛。她悠哉悠哉地說道:“你猜我是誰啊,小夜鶯?”

    那頭的少年:“”

    少年尖叫了起來:“靠,原來是你!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夜鶯!老子是只鳳凰!”

    很快喬桑就聽見了對面有了些什么別的動靜,一個中年男聲說:“邱梧,做什么呢,大驚小怪的,怎么還一口一個臟話呢?”

    邱梧瞬間如一只沒掐住脖子的雞一般,低下聲音安安分分地道歉,然后捂住手機,咬牙切齒地說:“喬桑!你再叫我夜鶯,我就真的跟你拼了!”

    喬桑:“你上回又不是沒跟我拼過。”

    邱梧:“哼,我總有一天能把你打趴在地上。”

    喬桑:“我也先相信有這么一天。我算算啊,保守估計也得有那么三五千年吧,不過鳳凰一族長壽,我相信你能熬到那天。加油哦,小鳳凰。”

    邱梧:“你!你這個混蛋!”他的聲音一瞬間提高,但似乎是怕再次被說教,于是很快就把聲音給降了下來,“說吧,你打我電話是為了什么,你總不會無聊到專門打個電話來奚落我吧?”

    喬桑:“當然不是,只是我拿到晉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

    邱梧:“進晉明有什么奇怪的?明年我也要進去了等等,這樣一來,豈不是——”

    喬桑有些驚訝地“哇哦”了一聲:“那你將來就是我的學弟了?乖,叫聲學姐,學姐給你糖吃哦。”

    邱梧:“你先別得意!我不過是晚孵出來幾年而已,我年齡比你大多了!”

    喬桑:“那就是你比我老嘍~算了算了,不扯這些了。我是來問你關于擇崗的事。”

    邱梧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擇崗有什么好糾結的?有哪個就選哪個嘍。”

    喬桑:“問題是三司和監(jiān)管處都給我發(fā)了短期實習邀請,而我只有一星期的體驗時間。三司還好說,監(jiān)管處的崗位也太多了吧”

    邱梧瞬間被噎住了:“他們都給你寄實習邀請了?”

    喬桑給了肯定的回答。

    邱梧抽了抽嘴角,黑著臉說:“行吧,那我發(fā)你一個監(jiān)管處的崗位信息表,你自己看著對一對,看想去體驗哪些吧。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在監(jiān)管處的限制可比在三司大多了。三司只對觸及底線的大錯會加以嚴懲,其他的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監(jiān)管處可就不一樣他們閑著沒事就愛折騰人,上班遲到還要扣工資的!”

    喬桑:“難道上班遲到是不需要扣工資的嗎?”

    邱梧:“在三司不需要啊。三司每個星期你只輪得到一天的值班吧,其他要用你的時候就是有任務的時候,工作力度的彈性還挺大的。”

    喬桑:“也就是說,除了被特別派發(fā)了任務,其他時間段做一休六?”

    邱梧:“是啊。”

    喬桑:“!!!”

    這是什么神仙崗位?

    果然修仙的就是太佛了吧?!

    第79章 七十九

    “我要去三司。”

    在從小鳳凰那里聽說了三司的神仙待遇之后,喬桑在電話里這么對陸謙說道。

    陸謙:“三司,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們是基于修仙門派背景建立起來的部門,對于你這種和他們明顯不屬于一個體系的力量,恐怕還是沒有多少了解。”

    喬桑不以為意:“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陸謙:“我的意思是,因為力量體系不同,三司里恐怕沒有什么人能指導你了。這樣一來,如果你想要變強,那就只能靠你自己繼續(xù)摸索下去了”

    喬桑:“”

    其實這個世界本來也就沒幾個人能指導她的()。她忽然反應過來,陸謙似乎還沒見過她跟誰打架的樣子。在他心里,自己一定算是個天賦異稟的新人,但是也逆天不到什么程度,所以才為了她將來的長期發(fā)展打算,建議她去群魔亂舞的監(jiān)管處。

    可是她真的不想去監(jiān)管處了。一想起兩次因為違反禁飛令和埃爾瑞一起被逼著去聽講座的經(jīng)歷,喬桑就覺得頭禿。

    “沒關系的。”于是,喬桑這樣說道,“我反倒覺得三司很有意思因為可以學習到完全不同的東西。”

    “那你去吧。”陸謙溫和地祝福她,“祝你實習順利。”

    喬桑道謝,摁掉電話,在實習申請表上果斷填了幾個字——

    “實習申請意愿:

    1、刑靈司。

    2、刑靈司。

    3、刑靈司。”

    收到了這份實習申請表的晉明大學實習指導教師:“”

    他盯著這張薄薄的紙,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感嘆。

    有他的同事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呦,這不是今年選拔會第一的那個小姑娘嗎?被分派到你的手里實習了?”

    指導教師握著茶杯,幽幽嘆息了一聲:“是啊。”

    同事:“讓我看看啊——嚯,居然只填了刑靈司。這孩子是有多喜歡打架。”同事回憶起那場選拔會,雖然喬桑給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非常能打,但是只申請了一個職位、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的年輕人,他也是第一次見。

    “你就放心大膽地讓她去試試唄。我看她也蠻適合那里的。”同事說。

    指導老師:“可是萬一她去了之后發(fā)現(xiàn)刑靈司和她想象得不同,怎么辦?按照規(guī)定,如果她沒有提前進行過申請,是無法再去其他崗位實習的。”

    同事:“那,要不你勸勸她?”

    指導老師搖頭:“我試過了,沒用。這孩子說如果刑靈司沒有她想象得好,她就不修仙了,回家繼承家業(yè)當霸道女總裁去。”

    同事笑了出來:“霸道總裁這孩子家里很有勢力么?”

    指導老師:“只是凡人家庭,但是也算是有些背景。我們這兒的喬氏企業(yè)聽說過沒?就是這孩子家的。”

    同事:“”

    這就難怪了。

    同事試探著說:“那要不,你給她改改?反正填一個刑靈司和填三個刑靈司,效果是一樣的嘛。”

    指導老師瞪了同事一眼,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還是開口譴責道:“我才不干這缺德事。孩子不想去就不去吧選拔會第一呢,哪里需要愁這些。”

    同事點頭:“也是。”緊接著,同事又扭過頭來問,“那你想讓誰帶她?”

    一般來講,新生到崗都是要跟著一個靠譜的前輩體驗職業(yè)生活的。但是三司的傳統(tǒng)藝能就是喝茶聊天打麻將,指導老師自己也是從三司的崗位上退下來的,至今還有閑時手里一杯茶的習慣,尤其是刑靈司。

    典靈司好歹還有審判或者例會可以圍觀,培靈司也有很多軟萌的幼崽可Rua,只有刑靈司大半個星期分配不到一個任務,即使分派到了,按照規(guī)矩,重要的任務也是不允許喬桑參與的。

    所以往屆有很多新生,去了一趟刑靈司,回來之后獲得的新技能就是泡茶打牌搓麻將,且一個比一個上頭。所以,由誰來帶喬桑這個很有潛力的新生,就是一個大問題。這個人做的工作不能太危險,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誒,我有個好人選。”同事忽然拍岸說道,“讓這孩子去跟著他,肯定不會出問題。”

    于是兩天后,要帶喬桑體驗新人職場生活的前輩就到了。

    還是個老熟人。

    被埃爾瑞砸過道觀的闕白。

    闕白:“”

    喬桑:“”

    兩人相顧無言。

    坐在一旁一起招呼客人的喬修易有些古怪地開口道:“你們認識?”

    雖然這話是對闕白和喬桑兩個人發(fā)的問,但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是投向喬桑的,他隱而不發(fā)的意思是——

    這難道也是你以前發(fā)展過的對象?

    喬桑:才不是啊喂!

    喬桑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們是認識,以前有點經(jīng)濟上的糾葛。不過早就已經(jīng)解決了。”

    闕白:“是的。”他不是很想回憶自己和喬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因為他不僅御劍私闖民宅,撞碎了人家的玻璃,還轉眼間就因為碰壞了幾個古董背上了幾十萬的債。他因為這件事被師父狠狠教育了一頓,現(xiàn)在連在喬家喝個茶都把茶杯輕拿輕放,生怕這家人又把什么珍貴的古董拿出來充當茶具了。

    經(jīng)濟糾葛?喬修易抽了抽眼角,決定還是不去深究這件事了。

    “既然大家都認識,那我們就直接切入正題吧。”闕白說道,“接下來的七天,你將跟隨我參與刑靈司的體驗工作。注意事項都在這個玉簡里——”

    喬桑拿起闕白放在桌子上的玉簡。

    “建議你用手機把玉簡投影出來的內容拍個照。我們的玉簡是要回收的。”闕白委婉地說道。

    喬桑:“那你為什么不直接發(fā)圖片給我,打印出來也行啊。”

    闕白:“我我不會用現(xiàn)代的電子設備。”

    喬桑:“”靠,忘了這茬兒。

    喬桑嘆氣,把玉簡翻開。瞬間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她眼前綻開,在半空中慢慢形成了一片文字

    全部都是小篆。

    喬桑準備拍照的手一抖。

    闕白:“怎么了嗎?”

    喬桑委婉地說道:“對八起,我讀書少,看不懂。”

    闕白:“小篆不是啊,抱歉。忘了你不是修仙門派中的人,對于我們修行者來說,識別小篆是基礎中的基礎,因為大多數(shù)流傳下來的功法典籍都是由小篆寫就的”

    喬桑嘆氣:“你們就不能與時俱進一下嗎?”

    闕白有些愧疚:“有簡體版的,但是我沒帶。”

    喬桑:“”

    闕白:“不如這樣,我?guī)湍阕x一遍?”

    喬桑:“”我現(xiàn)在對你們刑靈司的工作能力抱有很大的懷疑啊喂!

    第80章 八十

    喬桑曾經(jīng)很好奇,三司的辦公地點在哪里。

    監(jiān)管處她已經(jīng)見識過了,也就是一般的辦公室,和其他人世常見的部門也沒啥區(qū)別。但是一群修仙者聚集在一起,會修出怎樣的辦公室來?

    喬桑曾經(jīng)幻想過,那也許是個大隱隱于市的秘境,在穿過幾個巷子之后就會進入一片隱秘的空間;又或者和修仙者們清心寡欲的性格相匹配,干脆把辦公的地方設在高山或者深谷,與喧鬧的人間隔絕,飄渺宛如仙境——

    然而她的幻想統(tǒng)統(tǒng)被打破了。

    她問闕白,刑靈司的辦公室怎么走。

    闕白一撩袖口——他沒有穿累贅的古裝,但是也穿了身有些復古的練功服,布料柔軟,行動間看起來頗有一股飄逸的風范——就是公園里打太極的那些老頭老太太的那種飄逸,然后面色淡然地指向遠處的公交車站:“301路公共汽車,八站,再轉坐23路公交車,兩站就到了。全程四塊錢,來回八塊錢,比打滴滴便宜。”

    喬桑:“我是問你它具體在哪兒。”

    闕白:“寶楊路九十九號,天都大廈十三層。”

    喬桑:“”

    天都大廈她聽說過。雁城最迷的建筑之一。因為那里每天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能猜出這些人到底是做些什么的。

    喬桑嘆了口氣,對三司的好奇心瞬間又降低了那么一小截。

    “咱們就別坐公交車去了,繞遠路。御劍不行嗎?”喬桑問。

    闕白搖頭:“不行。最近上面嚴打,不敢光明正大地飛。”

    喬桑:“好。那你給我在這兒等著,我去把我們家的車開出來,我載你去。”

    闕白沉默一瞬間:“你有駕照嗎?”

    喬桑:“我有啊。難道你也有?”

    闕白一片敬佩地搖頭:“我沒有。科目二太難了。”

    喬桑:“”

    過了片刻,喬桑從喬修易的車庫里開出了一輛炫酷的法拉利,飆到闕白身邊,風帶起了闕白的長發(fā),黑色的發(fā)絲把那張俊美卻沒有什么表情的臉給遮住了。

    喬桑沖他昂首:“上車。在我哥發(fā)現(xiàn)之前趕緊跑,他不讓我自己開車上路的。”

    闕白眨了眨眼,一陣小跑到喬桑身邊,打開車門鉆進去,系好安全帶,有些疑惑地問:“為什么?”

    喬桑理所當然地說:“大概是因為我只在路考那天開車上過馬路吧?之后駕照就一直積灰了。”

    闕白:“那豈不是很危險。”

    喬桑不以為意:“這有什么危險的,不熟練不代表我不會。開慢點不就完了嗎,總比坐公交車強吧。”

    闕白:“我倒是覺得,坐公交車讓人感覺很安穩(wěn)。”

    喬桑:“但是跑車會讓你更加快樂。來,給朕指路,咱們出發(fā)了。”

    闕白:“那你答應我,你一定要來的慢——”

    “呼啦”,跑車引擎發(fā)出類似猛獸的嘶喊的聲音,車輪一轉,緊抓地面,不由分說地飆了出去,原地只剩余一道殘影

    幾分鐘后。

    “吱啦”一聲,法拉利停在了天都大廈樓下。原本坐公交要四五十分鐘的路程,被喬桑十分鐘不到就飆到了,而且還是在闕白迷迷糊糊指錯路、最后喬桑被迫打開了導航指路的情況下。

    喬桑滿足地拍了拍方向盤,望向一旁的闕白,志得意滿:“我就說我的技術不錯吧。”

    闕白扶著車門,臉色煞白,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他的睫毛和眉角都在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喬小姐,你確定我們沒有超速嗎?”

    喬桑:“應該沒有吧?反正我肯定沒有闖紅燈。”

    闕白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腳踏實地的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還有點兒飄。

    他一個慣會御劍的人都被嚇成這樣他總算知道喬修易阻止喬桑開家里的車出行的原因了。

    根本不是覺得她技術不嫻熟,而是她的技術嫻熟過頭了,已經(jīng)沖著鬼火少女的風格狂奔而去、一去不復返了。

    他嘆了口氣,有些心有余悸地說:“我們快點上去吧。”

    喬桑:“稍等。我去地下車庫里停個車先,你就在原地等我,不要走動。”

    闕白給了肯定的回復。

    于是喬桑把車駛進地下車庫,發(fā)現(xiàn)地下車庫里停著的車還是蠻多的,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豪車。看來三司的人普遍過得還是挺滋潤的嘛

    喬桑剛剛停好車,就看見一輛風馳電掣的紅色跑車也駛了進來,停在了自己的正對面。跑車的主人似乎是個身形曼妙的年輕女人,燙著大波浪,戴著墨鏡,一身白色的雪紡衫和灰色裙子被她穿得媚而不妖、清新脫俗。女人“哐”一下摔上車門,踩著看起來有十厘米高的尖頭高跟鞋啪嗒啪嗒向前走去,踩出的回音跟機關槍的槍聲似的。

    喬桑猶豫了一下,打量了一會兒那輛有一點點眼熟的車,再打量一下這個美人熟悉的大墨鏡,略微挑眉:“陳靈?”

    女人的身形果然一頓,不耐地摘下自己的眼睛,一雙杏眼瞪了過來,滿臉寫著“老娘心情不好是誰在這時候招惹老娘”,而在看清喬桑的臉之后,那雙眼睛里的怒火迅速退去,轉而化成了水一般的柔情和驚喜:“原來是你呀,小家伙。”

    這位果然就是在幫蕭沉鐘尋找兼職的過程中,和喬桑有過一面之緣的九尾狐,陳靈。

    “你怎么在這里?”陳靈問道。

    喬桑:“來這里實習。”

    陳靈媚眼如絲:“你去的是什么崗位?培靈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為小崽子啟蒙、或者挖掘新的修行人才,聽起來好像很輕松,可干起來一件也不輕松”

    喬桑微笑:“我去的是刑靈司。”

    陳靈:“”

    這年頭能進刑靈司的,除卻“能打”兩個字,還是“能打”兩個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喬桑一番,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那正好,我今天來就是要找刑靈司的人!你要是能幫上姐姐的忙,姐姐一定好好謝謝你!”說到最后,陳靈居然還莫名多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喬桑:“上去再說吧。”

    大名鼎鼎的“刑靈司”,從外表上看就是間普通的商務辦公室。

    有電腦,有綠植,有打印機,有傳真機。來來往往的人有的西裝革履,有的古裝飄飄,還有一些干脆就是奇裝異服,堪稱群魔亂舞,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和諧,地方也比較寬敞,坐在靠窗的位置還能曬到一大片陽光。

    喬桑從闕白那里領來一個“實習中”的牌子掛上,和陳靈、闕白一起坐在靠窗的一張辦公桌邊。陳靈說自己有事情要匯報,于是闕白隨手拿起辦公桌上的記錄表和筆,問陳靈:“你是來找刑靈司反饋事件的?”

    陳靈點頭。

    闕白:“具體是什么樣的事件,我看你是妖族的一員,是有妖怪在人間作祟了?”

    陳靈:“對。我是來舉報的!有只妖怪根本就不按照我們妖族規(guī)定好的規(guī)矩辦事,重點是,他居然還搶我的食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喬桑抽了抽嘴角:“我記得你的食物是”

    “是人的精氣,沒錯。”陳靈坦蕩蕩地說,“但是我們向來遵守九尾一族的規(guī)矩。我們會讓我們進食的對象感受到愉悅,同時吸取精氣,就當從那些人身上獲取的報酬。但是我們一不傷天害理,二不危及人命,三不禍人心智,見好就收。可是——最近出了個硬茬子,不知道是什么來歷,三番四次地把我盯上的獵物統(tǒng)統(tǒng)搶走,而且那些被迷惑的對象就此瘋瘋癲癲,一副為他可以豁出性命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倒胃口那家伙在我的地盤上搞這些,就是在打我的臉!”

    陳靈氣得不輕。

    她們九尾狐都是獨居的生物,平時習慣性地劃分地盤,從不跨區(qū)狩獵,井水不犯河水。這樣無禮的挑釁,九尾狐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

    闕白沉吟片刻,說道:“那個家伙是你的同類嗎?”

    陳靈搖頭:“不是。而且監(jiān)管處那里也沒有他的記錄。”

    闕白:“那你為什么不去找監(jiān)管處解決?未在錄的妖族卻在人世間活動,這應該是他們的失職之處。”

    陳靈冷笑著說:“我倒是想讓他們承認呢可是監(jiān)管處派出鑒妖師查看之后,給的回復是,對方不算是妖族,所以監(jiān)管處暫時沒有理由出面管轄。”

    喬桑:“不是妖族?”

    陳靈皺眉回想道:“我看著他也不像。他身上沒有妖族的氣息但是那又如何,他做的事沒有一件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闕白:“你知道關于對方的任何信息嗎?名字、外貌或者年齡?能提供籍貫的話那就最好了。”

    陳靈:“我去查過,可是那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哪里都沒有關于他的記錄。他倒是有個名字,叫什么艾莉,也不知道是中國名字還是外國名字”

    喬桑:“”

    她正寫著實習日志呢,差點把手里的筆給掰斷了。

    艾莉不就是她莊園里的那只小魅魔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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