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咩咩去哪里了
兩個小的各自打了半桶水, 就這么提著去了余家。
畫面實在有些奇怪,村里人瞧見了都不免停下來多看兩眼。
咋,這賀家啥時候和余家還扯上了關系, 這賀家兩個小不點咋還給余家送水。
蘇意安自然不知道村里人怎么想, 她跟著余四媳婦回來就是想看看她家中的井。這一瞧不要緊看著余家高墻大院蘇意安是真的羨慕啊。
余家人多, 三房住在一起沒有分家,光眼前這院子就比他們家大三倍不止。
“賀家的, 這就是我男人他們挖的井, 你瞧這井口都是壘實的。”余四媳婦這還真沒吹,她家這井又深又大, 平日都會在上面放上厚實的木板, 生怕人掉進去。
蘇意安覺得不錯,轉頭問兩個孩子的意見。
見二人一致點頭蘇意安這才問起了價錢。
“若像我家這樣的,十五兩銀子。”余四張嘴就漫天要價,她可是知道賀家如今不窮。
蘇意安嘆了口氣,牽過兩個孩子的手轉身就要走。
“哎,哎, 咋走了, 這價錢還能談。”余四媳婦在身后喊道。
如今有頓鉆,挖井比以前快多了, 若想要個不怎么深的井幾日就行。
不等蘇意安走出院子余四媳婦就追了上來,她笑著攔住他們去路,“嬸就是隨口一說,哪用的了那么多銀子。”
她變臉的速度實在是快,連一旁的賀興晨都震驚了,這還是剛剛那個說十五兩的人嘛。
“你家也不常住人,這井沒必要打大的, 要我說弄個幾米深的就行。”余四媳婦不想錯過這送上門的生意。
畢竟村里會挖井的不止她一家,若蘇意安找了旁人,她可是一分都賺不到。
“十三兩如何。”余四媳婦說。
“九兩。”
余四媳婦肉痛的不行,咬著牙繼續討價還價,“十二兩,不能再少了。如今天這么熱,干活費工夫。”
“十兩,不成就算了。”蘇意安又說:“管晌午那頓飯。”
“十兩就十兩吧。”余四媳婦最后認了下來,十兩也有得賺。
二人就這么約好,明日一早在賀家院前見,到時候給個定金等井徹底挖好剩下的八兩銀子再補上。
等離開了余家院,賀凝文這才小聲問:“蘇姐姐,咱們是不是虧了啊。”
十兩銀子,那可是不少錢呢。
蘇意安接過她手中的木桶,本想把賀興晨手中的那半桶也拿過來,可那小子說自己長大了,區區半桶水一點也不沉,硬是自己提了一路。
“確實不少。”隨后蘇意安解釋說:“可如今天越來越熱就是咱們在院里站半天都受不住,你說人家挖井能舒服嗎?”
別看銀子賺得多,這都是辛苦錢,你是誰都能賺的。
賀凝文恍然大悟,她就說跟著蘇姐姐能學到真東西呢。
蘇意安出去后,剩下的賀家人也沒閑著,賀母拿著粗布將屋里東西里里外外擦了個干凈,連那炕頭都干凈的一點土也沒有。
到底是住在山腳下,忙活了這么半天賀母才覺出熱,這要是在鎮上她從屋里去灶房那么幾步路就得出一身汗。
賀頌元如今不用拄拐,雖走路還是瘸但已經穩穩的不再摔跟頭。
他見蘇意安她們還未回來,自己提著桶又去了河邊,一連打了兩桶水,總算把灶房里的大缸淘洗干凈。
等蘇意安帶著孩子們回到家,賀母已經將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還和起了面。
“出門餃子回家面,今個娘揉面,你們想吃啥。”賀母往瓷盆中加了一勺干凈的水,繼續揉面。
她們這次把鎮上吃食都帶了回來,這面就是一樣。
“阿奶,湯面好燙。”賀興晨也不閑著,他在一旁拿著扇子給賀母一個勁的扇風。
“剛出鍋的飯哪有不熱的,你這孩子說啥胡話。”賀母騰不開手,要不肯定用手指戳賀興晨腦門一下。
不過賀興晨說的也在理,晌午正是最熱的時候若是能吃涼涼的面,那簡直了。
“也不難,我去試試。”蘇意安拿出在鎮上制冰的木盆,分別往里面加了水。
這東西得悄悄的弄,她特意讓小妹把院門也插上,這樣旁人就進不來了。
她把硝石倒進去,如昨日一般開始搖晃小盆,沒一會兒水就成了冰。
雖是冰,可蘇意安不敢讓一家人吃,所以她又取來個瓷盆,往里面倒入水,與冰塊隔開。
冰熔化吸熱,正好給瓷盆中的水降了溫。
等賀母這邊面條出鍋的功夫,蘇意安這一瓷盆的水也正好能用上。
“蘇姐姐,你這是要弄什么啊。”賀凝文著實有些看不明白,怎么又是醋又是糖,甚至辣椒油那拿了出來。
“來,把這些每一個碗里都放些。”蘇意安讓小妹學著自己的樣子,把這些作料放進了粗碗中。
然后又用木勺一勺一勺的將冷水倒進去。
“好涼啊。”小妹用手碰了下碗壁,瞇著眼睛舒服道。
蘇意安又洗了根黃瓜,將其切成絲然后同香腸和面條一起放了進去。
若不是時間不夠了她怎么也要再煮幾個雞蛋,讓這冷面更像冷面。
晌午這頓飯,眾人不僅將面條吃了,還把湯喝了個干凈。
連菀絮這不怎么吃辣的人都說今日的面著實不錯,夏日嘛就要吃些涼涼的東西。
飯后一家人各自回屋歇著去了。
只是他們這邊舒服了,賀允淮那邊卻苦的不行。
他一早便去了書院,原本一人一間的屋子早就被學子們搶沒,無奈他只能去住三人一間的。
好巧不巧,同他一屋的竟是平日最不喜他的那兩個秀才。
無外乎他們以前在書院外見過賀允淮擺攤賣面,自持清高的他們覺得那是上不得臺面的行為。
所以見到賀允淮他們眼中都是遮掩不住的鄙夷。
如今三人又住在了同一書舍,那二人就差把嫌棄厭惡寫在臉上。
他們甚至趁著賀允淮不在,竟將他的東西扔出屋甚至從里面鎖了門。
賀允淮散學回來別說歇一歇了,他就是連屋子都進不去。
不遠處的王世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緊緊攥著拳頭想要上去幫忙。
還是他身旁人攔住了他,并勸道:“你過去了又能如何。”
王世書并不住在書舍,他過去了確實幫不上什么忙。
可讓他什么也不做他又辦不到。
就在他掙脫束縛準備上前時,賀允淮已經將地上的東西都整理好。
他東西不多,銀錢也隨身帶著,所以沒丟什么東西。
“我知道你們在屋中,這屋子我也是付了銀錢的,你們就算不想我住也得把銀錢退給我。”賀允淮站在門外說道。
屋里微微發出一絲動靜,但里面的人仍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讓我過去將門踹開,娘的,這幫人。”王世書舉著拳頭就要上前。
“你猜為何賀允淮不踹門?”顧學言揉了揉額頭,對自己這個蠢笨的好友實在沒辦法。
“當然是不愿動手。”王世書想也沒想便道。
在王世書心中,賀允淮一直都是君子,君子才不會做這種事。
可他想錯了,賀允淮從不是君子。
賀允淮站在門外,不緊不慢的拍了拍門,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淡淡道:“這門瞧著不怎么結實,也不知若是壞了書院會讓住在這的人賠多少銀子。”
“三兩?五兩?又或者是十兩?”他語氣中帶著笑意。
這事書院還真發生過,當時有書生在院里打架,碎了一盆很是不起眼的花,結果書院讓打架的二人賠了五兩銀子!
屋里那瞧不上他的兩個書生,其實也是農家子,家中父母靠種田為生。
可偏偏就是這樣,他們也看不上賀允淮,士農工商嘛,在他們心中小攤販也低賤。
果然屋里人一聽他說這話,趕緊將門打開,可鬧了這么一出,賀允淮也不會再住進去。
“你的錢又不是我們收的,憑什么讓我們給你。”其中一書生擋在門前,語氣仍舊不客氣。
“是嗎?”賀允淮往旁邊屋子看了一眼,“我瞧周圍也沒空屋,若你們不愿意那我只好繼續住。”
他頓了頓,拿起地上的門栓道:“就是不知這不結實的門夜里能不能防住賊人,萬一有人闖了進來誤傷了人。”
這已經是明晃晃的暗示了。
那二人到底怕出事,雖不情愿,但還是拿了一兩銀子出來。
遠處的王世書從憤怒到震驚最后到不愧是賀允淮。
他眼中都要冒出星星來,若是他遭了這事,他肯定要干一架。
賀允淮雖要回了銀錢,可這住的地方仍舊是個事情,難道他要搬回家住
不行不行。
“賀兄,不如搬來同我一起住。”就在他糾結時,邱文才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
“我那屋正好是兩人間,還空出一個位子。”
兩人書舍其實比一人的還要好,只可惜書院就那么五間,賀允淮一開始壓根都沒有往這處想。
沒想到最后竟撿了便宜。
“那就多謝邱兄。”他說-
傍晚前,云娘帶著宰好的兔子下了山。
說好忙完大家聚一聚,這種事她根本不會拖到明日。
“這兔子也是奇了怪了,小黑追它的時候,它不往山上跑卻往門上撞。”云娘給眾人講這兔子由來。
眾人聞言笑出聲,只有一旁的賀興晨望著木盆中給的兔子咽了咽口水,感慨道:“它可真是只好兔兔啊,和咩咩一樣。”
蘇意安沒想道他會突然提起咩咩,更沒想到他會這么看咩咩。
見賀興晨沒有可惜咩咩的離開,蘇意安不由松了口氣。
那被她當日買回來給滿妹喂奶的咩咩,斷了奶后就被蘇意安送到莊山那宰了。
當時三兩半買的,轉手做成羊肉串翻了好幾番。
她那厚厚的家底,有咩咩一半的功勞。
第82章 有錢為何不賺
“茍兒, 今個這是做啥吃的呢,咋這香。”姜五打著哈欠從屋中出來,直奔對面灶房。
這幾個月他們這群人算是在永陽村安了家, 除了上山外就是在這院里住著。
村里人對他們的態度也從敵對變成了歡迎, 有時候還會送些東西過來, 不過他們不收。
“你是豬嗎這么能睡,到飯點才醒是不是。”姜茍把打散的雞蛋直接扔進鍋中, 里面的油還沒熱, 雞蛋就那么輕飄浮在上面。
任誰看了都覺得辣眼睛,哪有這么做飯的。
可偏偏他們這群漢子上能打獵下能鋤地就是不能將飯做好吃, 每日弄的那些吃食仿佛在糟踐糧食。
“今日還吃這啊。”姜五嘖了一聲, 摸了摸鼻子。
“不想吃就餓著。這么熱的天有吃的就不錯了。”姜茍用鐵勺在鍋中攪拌,見雞蛋差不多熟了便又將生肉扔了進去。
姜五可不敢當他面反駁,畢竟廚子一旦撂挑子不干,那他們這幾人就只能餓著。
雖說他們兜里有銀錢也能去鎮上買吃的,可這天太熱了,騎馬出去一趟實在不值得。
姜五自覺從灶房滾了出去, 在院里閑來無事的晃悠, 可這飯香味越來越濃,勾的他肚子咕咕直叫。
“五子, 你也聞到了?”院里晾曬藥材的秋豐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拍了拍衣裳上沾的土。
“誰家做飯這么香。大老遠就聞見味了。”
“好像是對面那家人回來了。”秋豐記得自己剛在門外瞧見了人。
姜五:“對面?有人嗎?”
秋豐白了他一眼,他們都在這住了多久了,只要打開院門就能瞧見對面的竹院。
秋豐:“好像就是賀家,上次那人還同咱們一起上山了。”
說了這么多,姜五才想起來,他拍著自己腦袋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原來是那小子。”
說完他打開院門徑直往對面走去。
對,就是這個味。姜五已經走到籬笆墻院旁,他猛吸了兩口,是肉香味沒錯!
真香啊,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想若是姜茍做飯也這么香就好了。
賀家院里,莊山同賀頌元正在抬桌子,他們人多屋里坐不下。
再者太陽快落山了,這外面也沒有那么熱。
木桌不大,莊山一人就能抬起來,可賀頌元非要搭把手,這下好了倆人磨磨唧唧半天才把木桌放到院里。
賀頌元搬完就說累,招呼來自家兒子,“去屋里把凳子搬出來。”
賀興晨把手中的菜放到桌上,壓根不聽他的話,一溜煙又跑進了灶房。
最后還是莊山進去把凳子們搬出來的。
賀頌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腿腳不利索來回一趟就得歇歇。
“莊兄,不知你們山上如何。”對面坐著一個悶葫蘆,賀頌元先挑起話頭道。
“比鎮上涼快些。”莊山給二人倒上茶水,又道:“不過沒有往年涼快。”
今年天熱,人們叫苦連連,可卻也有一好處,那就是莊稼地里的麥穗早早就熟了,比往年早半個來月。
“莊兄打算這些日子在家做些什么,可還進山。”賀頌元繼續沒話找話。
“不去了。”莊山擺手道:“深山若是和咱們下邊一樣,那活物們肯定躁動。”
莊山心中都有數,當年他師傅和他說過最好的狩獵時間就是春冬,夏日里能不進山就不進山。
莊山:“那賀兄,你呢。”
賀頌元揉了揉自己的腿,語氣輕快:“這兩日先抄抄書當當監工,等秋收時去地里幫著割麥子。”
今年家里還有六畝地呢,他總不能啥也不干。
“監工?”莊山瞇著眼眸有些不解。
“對,弟妹說在家中挖一口井,明日挖井的人就過來,這活可不得干幾日。”周圍沒外人,賀頌元就這么叫出了口。
其實他想叫意安,可又覺得不合適,叫小妹又怕賀凝文不高興。
最后折中便稱她弟妹。
莊山看了一眼這院,伸手指了指菜地旁的空地,“若挖井那就不錯。”
“我瞧也是。”賀頌元笑笑,“天熱用水多,家里沒口井真是不方便。”
他們二人說話的功夫,家中孩子已經將菜都端上了桌。
有紅燒肉,菘菜豆腐,酥炸肉丸但最出眾的還屬正中間的那個。
“麻辣兔肉,瞧著如何。”蘇意安那會看著兔子糾結半天,兔肉緊實鮮美到底做成什么菜好呢。
最后看著背簍里的干辣椒,她立馬有了想法,于是麻辣兔肉就上了桌。
“聞著就香,哪能不好吃。”云娘剛準備落座,就瞧見籬笆墻外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噓了一聲,示意大家不要說話。
這天還沒黑透呢,咋就有人來聽墻角了,她得看看到底是誰這么沒臉沒皮。
不等她抓人,賀興晨已經出現在了門邊,還對著那人影問道:“您找誰啊。”
眾人:
院外的姜五嚇了一跳,環顧四周都沒瞧見人,他還以為撞了鬼。
“我在這呢。”賀興晨昂著小腦袋看著那壯漢。
怕出事,一家人趕緊走了出來。
姜五總算瞧見了人,可這畫面比撞見鬼還讓人可怕。
一個小孩扶著門,后面站著五個大人
好在莊山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忙說道:“這不是上次上山的姜大哥嗎。”
“對對對。”姜五咧嘴一笑。
“姜大哥怎么在這呢。”莊山其實知道那些獵戶就住在這對面,不過他仍多問了一句以防萬一。
姜五:“吃撐了,正好出來溜溜。”
他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姜五臉燥的通紅,他只覺丟人丟大發了。
正準備尋個借口離開,就聽見有人說,來家里吃吧。
“不,不用。”他忙擺手。
他越是這般,眾人越是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我們正好做的多,等著。”蘇意安去灶房拿了個瓷盆出來,將桌上的菜一樣裝了一些進去。
“都是些家常菜。”蘇意安說著把瓷盆遞給了他。
姜五手比腦子還快,順勢接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從人家門口端著瓷盆回來的,他只覺得腦袋空空一切那么恍惚。
恨啊,他這手咋就接了盆。
“我就說吧,一開飯他準出現。”姜茍坐在石凳上,對秋豐說。
“五子,你手里拿的什么。”秋豐端著碗走到他跟前。
豁,竟然是一盆子菜!
秋豐兩眼放光,他用胳膊碰了碰姜五,打趣道:“你不會剛剛去對門要飯了吧。”
說著伸出筷子夾了一個肉丸放進嘴里,香!真香!
這話一出,連姜茍都愣住,他們姜家人什么時候要過飯。
可待他看清那盆中東西后,他不吱聲了,還真是飯-
另一邊賀家送走了人這才關上院門。
他們誰也沒想到飯香味竟然招來了人,剛剛差點出現誤會。
云娘夸道:“你這手藝到底同誰學的,怎么做的菜那么香。”
蘇意安總不能說她無師自通,她岔開話,“先嘗嘗這道麻辣兔肉再說我手藝如何。”
她還是第一次做這個菜,不知道眾人能否吃的慣,畢竟這上面鋪滿了干辣椒。
“小嬸做的好吃。”賀興晨咽下一塊兔肉趕緊往嘴里塞了兩勺粥。然后又重復一遍
辣是真的辣,香也是真的香,若是再有口小酒喝,那這日子簡直自在。
留守在家看院的那三人躺在竹椅上動作一致的揉著肚子。
剛剛那一盆菜他們全都消滅光了,此時姜茍承認他果然廚藝不如人。
“菜是好吃,可惜就只能吃這一頓。”姜五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盆,有些后悔剛剛怎么沒有留下一些。
“一頓?!”秋豐也遺憾的看了一眼那瓷盆。
若是日日都能吃到就好了,他們愿意花錢買。
一個念頭在三人腦海中萌生,他們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確認了眼神。
翌日,天未亮,那三人就出現在了賀家院前。
他們一人抱著洗干凈的瓷盆,一人手中提著一只一大早進山抓的兔子,還有一人捧著一個布袋。
“你們這是?”賀母打開門就瞧見這詭異的一幕。
“嬸子。”姜五上前道:“昨個你家的飯菜真香,我們來給您還盆的。”
說著不忘給秋豐使了個眼色。
“這是我們今早打的兔子。”秋豐趕忙遞上前。
“還個盆而已,咋還拿來一只兔子。”只是一頓飯賀母怎么能收這么重的禮。
她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嬸子,其實我們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姜五硬著頭皮道:“我們幾人做飯實在難吃,不知嬸子賣不賣菜。”
“就是您家中每日吃什么多做一份就成,我們給您銀子買下這菜。”秋豐趕緊補上話,生怕被人誤解以為他們是想吃白飯。
這下好了,賀母可拿不準主意,畢竟每日的飯也不一定她做。
“這我得問問。”賀母不好意思將他們留在門外,便把人帶進了院。
正好蘇意安從屋中出來,賀母趕忙叫住人,順便同她講明那三人的來意。
做飯?給錢?!竟有這種好事。
蘇意安沒想到回了家還有錢賺。
她望過去瞧了一眼,卻不知就這一眼那三人竟緊張起來。
“讓人家做菜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家又不是廚子咱們這樣是不是拿錢在辱人家”姜五開始反思,總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好像確實有些”秋豐小聲回道。
“要不咱們撤?”
“來都來了!”姜五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蘇意安知道他們是姜家的人,姜家在府城是大戶,想必這手下的人也有錢。
有錢為什么不賺,她這么缺錢。
她走上前,和氣道:“不知幾位想如何從我家中買菜?”
第83章 秋收不易也得收
蘇意安沒想到這幾人倒是不挑, 只說有肉菜就行。
每日兩頓,晌午和傍晚。到時候這邊做好他們就來端,現結銀錢。
至于每盤菜賣多少全看蘇意安定價。
蘇意安也不坑他們, 價錢都是按照鎮上食肆走, 一整日下來有時候他們三人都花不了一錢銀子, 當然也有貴的時候。
不過再怎么貴,這的物價對比府城那也是屬于便宜的-
賀家院中, 余五抹去臉上的汗, 捧著瓷碗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
這是他們在賀家挖井的第五日,眼瞅著井也要挖好。
“嬸子, 今晌午差不多就能成。”余五開口說。
賀母給他們晾上水, 臉上全是笑意,“這幾日真是辛苦你們了,這井弄的正是時候。”
村里好些人家也沒有挖井,見賀家挖井還有人暗地里嘲諷,說什么住不了幾天還糟蹋這個錢。有這銀子做什么不好。
可如今一天比一天熱,人們出來打水洗衣都得趁著太陽沒出來的時候, 像現在這天能不出來都不出來。
蘇意安怕他們中暑, 特意用四個竹棍搭了一個棚子,余家兄弟在下面挖井至少不用直接曬著。
“馬上飯就好了, 大家先歇歇吧。”賀母往灶房看了一眼,見賀興晨對著她比手勢她便知這是飯好了。
今日仍舊熬得米粥蒸的干饃,這兩樣做起來不麻煩而且能管飽。
菜炒了兩個,一個肉沫豆腐一個嫩筍肉片。
家中兩個大鐵鍋,每個里面都是滿滿的,這可是十來口人的飯,雖不在一個桌吃但都一鍋出。
“蘇姐姐, 我發現做飯也不是件日日都開心的事情。”賀凝文揉了揉自己肩膀,嘆了口氣。
前些日子她是真的對吃食感興趣,也喜歡圍在蘇意安身邊學,可這幾日每天弄那么多菜,她便不喜歡了。
甚至夜里睡覺都睡不踏實,做夢還夢見自己站在灶邊炒菜。
蘇意安騰出手貼了下她發燙的臉蛋,柔聲說:“這種天窩在灶房里肯定不舒服,不過你剛剛說的很對,喜歡是喜歡,若是把喜歡當成每日要做的事情,那肯定就倦了。”
小妹眨眨眼仰頭看向蘇意安,問道:“那蘇姐姐你怎么不厭煩啊。”
若是小妹沒記錯,從家里打算靠做吃食賺錢時很多活都是她蘇姐姐做的,雖后來她們也能幫上忙,但大部分的熱菜還是出自蘇姐姐之手。
一日又一日,蘇姐姐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我嗎?”蘇意安把菜盛出三份,還真認真想了一下小妹的問題。
喜歡嗎,也不能說很喜歡,厭惡嗎,也不能說厭惡。
她想了想總結道:“當下肯定是賺錢為主,沒有銀子咱們一家人怎么活下去,所以當下就是為了賺錢,若以后銀錢多了咱們就可以雇人弄這些。”
小妹:“還能雇人?”
蘇意安:“當然,你瞧明月酒樓不就雇了廚子。”
賀凝文小小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來,原來還能這樣!
院里,余家人已經開始收尾工作,他們把井口壘實,又把院子的土全都運到山腳下,等忙完這些賀家正準備開飯。
余五看著桌上飯菜,張張嘴不好意思將那話說出口。
“這井真不錯,水也清澈。”賀母站在井邊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不是她說,余家兄弟確實有些能耐在身上,這井瞧著可比鎮上那個好的多。
“嬸子。”余五用衣擺搓了搓手,憨厚道:“俺們活也弄完了,能帶著飯回家吃不。”
賀母哎呦一聲,不好意思的走到他們跟前,“也怪嬸子沒想這么周全,如今天熱回家了也能早早歇下。”
“等著嬸子進去拿錢,這飯菜你們端回去就行。”賀母回屋拿來八兩銀子,這是當時他們說好的價。
“俺們裝自己盆里就成。”余大說著將兩份菜全都倒進了他們帶來的盆中,又把桌上那十個干饃塞進另外一個盆里,那些粥也一樣,全都裝了起來。
這幾日雖晌午在賀家吃喝,但碗筷他們都是自帶的,如今正好能盛東西。
東西裝好后,他們幾人這才提著東西往回走。
烈日高照,卻也擋不住他們歸家的心。
蘇意安從灶房出來,也專門往井邊去了一趟。
看著里面冒出來的井水,她順手用繩子拴在木桶上,打了一桶水上來。
井水冰冰涼涼,真是舒服。
“說來也怪,我記得村里人都說余家兄弟三個,怎么他們三個卻排名到五了呢。”蘇意安好奇問道。
“余家五個孩子,另外倆是閨女,聽說早就嫁了人。”這些事賀母還是知曉的。
“原來如此,不過這次挖井掙錢的活余家竟然沒讓余四來,反而帶著他們的大孫子。”蘇意安記得那日余四媳婦可是熱情的很。
這樣的活她竟然不讓自己男人也來,真是奇怪。
住在對面的姜五正好踩著飯點來賀家取菜,一進門就聽見他們在討論這事。
他順著話說道:“那余四在家養著呢。”
“養著?”
“可不是嘛,自從上次他從山上下來后就一直在家里養著,不咋出門。”姜五一想到那個慫貨就想笑。
可惜當時那人屁滾尿流滾下山的場景他沒瞧見,這些還都是他親哥姜武同他說的。
原來是在家養著,怪不得沒來干活。
蘇意安知道余四媳婦的性子,能賺錢的事情她肯定捏在自己手中。
她想的沒錯,這不余家就為了錢吵了起來。
余大說自己家出了兩分力,非要二成,可余四媳婦也說這活計是她尋來的,她也得要一成。
最終錢都充了公,各房誰也沒落到-
一晃又五日過去,外面的天仍舊悶熱。
蘇意安覺得不能再等下去,若天一直這樣那地里的莊稼可怎么好,辛辛苦苦種的到時候全都被鳥吃了。
她去外面借來鐮刀,天未亮就帶著一家人下了地。
別看只有六畝,可對于他們這些沒怎么干過活的人來說,這可多著呢。
蘇意安手都磨破了皮,可抬頭望去他們卻連一畝地的一半都沒弄完。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蒲扇開始扇風。
“這樣弄可不行。”蘇意安見小妹衣裳都濕了,忙讓她也趕緊歇歇。
“蘇姐姐那怎么辦?難道咱們也等天涼快了再弄?”小妹伸手擦去臉上的汗,她手上還有土這一擦弄得滿臉都是。
“怕是一時半會不會涼快。”蘇意安用帕子給她擦了擦小花臉。
說完她又喝了一口水,緩過來勁繼續道:“實在不行咱們就雇人,多掏點銀錢。”
“天熱,你瞧這周圍的地都沒人收,難道他們能愿意給咱們收?”賀頌元站起身用手捶著自己酸脹的腰。
“總得試試。”畢竟只靠她們幾人,這活是干不完的。
趁著太陽不算大,一家人開始收拾東西往回運麥子。
回去的路上還碰見了村里人,只是那些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他們,仿佛覺得他們一家子都有病。
這么熱的天收莊稼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蘇意安可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她們家的莊稼一定得收。
她回了家沒歇一會兒便又去了里正那,想問問里正若是在村里雇人給多少銀錢合適。
“現在雇人?”里正搖搖頭,“這天可不好找人。”
“不過你若是真想雇,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不過這價肯定比往年要貴。”
以前秋收一人一日三十文管頓飯,現在的話里正覺得五十文都打不住。
“我家什么情況您也是知道,家里沒有能下地干活的漢子,這不婆母就想著早些收了早些放心。”蘇意安見里正愿意幫忙,又道:“價錢好商量,我們家也管晌午的飯。”
里正明白她的意思,只讓她回家等消息,若是能成傍晚天不熱的時候他就帶人過去。
蘇意安謝了里正,只是她沒著急回家,而是又去了獵戶那邊。
“蘇姑娘,您怎么來了。”秋豐給她開的門,見來人是她說話也客氣了幾分。
蘇意安一個女子自然不方便進去,她站在門外問道:“不知各位這幾日忙不忙得不得空。”
“又不上山自然不忙。”秋豐說。
“我這有一活,不知幾位愿不愿意接,若是愿意,你們一日三餐我都包了,還額外給大家工錢。”蘇意安故意先說管飯,畢竟這幾人對吃食是真的熱愛,就這幾日她就從他們手中賺了五兩銀子。
秋豐一聽管飯,哪有不愿的,他一嗓子將屋里歇著的那二人也叫了出來。
“不知蘇姑娘想讓我們幾位做何事?”姜茍可不覺得天上會掉餡餅,若是殺人放火的事情他可不做。
“如今我家在秋收,想讓大家一同幫忙收個莊稼。”蘇意安說的誠懇,那三人竟找不到理由拒絕。
他們三人在這看著家,平日就是吃吃睡睡曬曬藥材,如今讓他們下地干活也不是不成。
不過就是這飯
“一日三頓,最少兩葷兩素,你們說菜名,若是我會做的定給大家做出來。”蘇意安不怕做菜她就怕這個時候找不到人干活。
“成!就這么說好了。”姜五拍了拍自己肩膀,炫耀道:“我姜五一身功夫在身,干個農活不在話下。”
同他們商定好后蘇意安不安的心總算平復幾分。
到了傍晚,里正又帶來了三個人,兩個漢子一個小的。
“都是咱們村的人,家里也沒什么地,如今就想找個活賺點錢。”里正說完見蘇意安一直盯著最小的那個。
里正怕她嫌棄這人小,他忙解釋道:“這是王小芽,別瞧孩子歲數小他可是個有能耐的。”
“有能耐?”
“可不是嘛,上次進山這孩子殺了一只狼。”
第84章 他又能給她什么
蘇意安還是留下了這孩子,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股韌勁。
賀家的地不算多,加上又雇了好幾人,蘇意安想著應當兩三天就能弄完, 所以她開的價很高, 一日六十文, 管一頓飯。
這個價在村里可沒有過,來的幾人還以為只有五十文, 沒想到會多出十文。
他們一回到家, 就把這好消息告訴了家人,別看只多十文, 對于村民來說十文都能買兩斤糙米了。
等村里其他人聽聞賀家開出的價錢后, 也有前來問的,可惜人家招滿了。
第二日天未亮,那幾人就來到了賀家門前,他們也想趁著天沒那么熱時多干些,等晌午時能歇歇。
雖然賀家給的工錢不少,可到底是第一次來干活, 他們不想落下個懶名聲。
“我去叫下其他人, 然后咱們一塊過去。”賀頌元一早就在家等著他們,畢竟這次雇的都是漢子, 還是他陪同的好。
他瘸著走向對面,敲了敲門。
“來了。”姜五手中還拿著半個干饃,腰間掛著水壺,一副剛吃著飯的模樣。
早個的飯食賀家早早就送過來了,除了米粥外,就是干饃。
只是此干饃非尋常干饃,這里面東西多著呢。
有的放了火腿, 還有的里面加了青菜和肉醬。
要說最好吃的那得屬夾著碎肉丁的干饃,里面的肉肥瘦相間比旁的都香。
姜五吃完最后一口,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而雇的那三個村民正干愣在原地,他們完全沒想到這些獵戶竟會幫賀家的忙,他們心中驚訝,但面上卻不曾顯露出來。
等人們到了地里,賀頌元安排完活離開后,有人才大膽的開口問起這事。
“小芽,你去問問。”那人不敢同獵戶說話,只能指使最小的去。
王小芽進過山,同獵戶們說過話,他大膽開口問:“姜大哥,你們怎么也下地干起農活了。”
在村民的認知中,村子里今年如此富庶都是因為獵戶們的到來,他們覺得獵戶們不缺錢。
不缺錢為何還來地里干活,難道他們同賀家有什么關系?
“咳,這些日子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這不賀家說管飯還給工錢我們就來了。”姜五動作麻利,一鐮刀下去麥穗整齊倒下。
“他啊,純粹就是想吃賀家的飯,賀家做的飯菜香。”秋豐補了一句。
這話王小芽確實聽說過,前幾日余家兄弟去賀家挖井時,賀家也管他們飯,那余三對外也說賀家的飯菜香。
只是這飯菜能有多香呢?怎么人人吃了都夸。
此時的王小芽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直到晌午賀家人來地里送飯那場面真是驚掉了他的下巴-
賀允淮自從換了屋,算是和邱文才徹底住到一塊去了。
以前他們也就是聊聊學問,如今住在一起他才發現他對邱兄知之甚少。
“允淮啊,你快歇歇,你都坐在這看了半日書也不嫌累。”邱文才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放到賀允淮身旁。
賀允淮怔住,他道:“今日邱兄怎么說話這般”
他們可沒有親近到這么稱呼彼此。
賀允淮覺得邱文才今日不對勁,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
他放下手中的書看了過去,“邱兄,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邱文才正愁不知道要如何說這事,見他問自己便如實說道:“那我就直說了,有一事我想請賀兄幫個忙。”
“我小弟一會兒來給我送東西,我想讓賀兄早早打發他回去。”
邱文才就是不想日日被家里人念叨這才搬到了書院,卻不想家里竟派小弟來看他。
賀允淮倒是知道他有一個小弟,只是自己弟弟來看自己又有何不妥。
“他要住在這嗎?”賀允淮問。
“怎么可能,家里那么舒坦他才不會想住這。”邱文才還是了解他小弟的,是個能享福不能吃苦的主。
“他一會兒來了肯定問東問西,我想讓賀兄幫我一起將他早些打發回家。”
雖不明白他為何要打發人,但既然邱兄開了口賀允淮也不好意思拒絕。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邱文才起身整理下衣裳,說道:“我出去將人帶進來,賀兄你一定不要忘記答應我的話。”
邱文才急匆匆走了出去,沒一會兒賀允淮就聽見了外面抱怨的聲響。
邱小公子提著食盒從后門走到書舍,他氣道:“這么熱的天,大哥也不說早些出來,讓我一人在門口等著。”
他平日是不敢對大哥撒氣的,可今日他在外面等了有一刻!一刻呢!這么熱的天。
邱文才自知理虧,也不好意思說他,只道:“那你進來歇歇,喝口水,然后就回去。”
“你又想攆我回去是吧,爹娘說了讓我多陪陪你。”
“你不是怕熱嘛。”
邱文才說著推開屋門,二人先后進了屋。
邱小公子進來就直奔床榻,可不等他坐下就看見了對面坐著的人,他嚇了一跳直接叫出聲來。
“大哥,大哥你這怎么還在這藏著人啊。”邱小公子更生氣了,他覺得自己撞破了什么,“你,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在家住,我要告訴嫂嫂。”
邱文才只覺沒臉,氣的他伸手就要抽小弟,“睜大你的眼看清楚,這是我同窗,瞎說什么。”
“不是女的啊?”邱小公子走上前,湊巧賀允淮轉過身,二人視線正對上。
“竟然是你。”邱小公子一眼認出他來,他面色一變歡喜道:“你竟然來書院求學了。”
賀允淮也沒想到邱文才的小弟竟然是眼前這個孩子,他們確實有過幾面緣分。
“當日多謝邱公子。”他說。
“哎呀,你不用同我說這話,我記得后來你們開了間食肆,生意越發好了。”
邱文才扶額,他怎么就沒想到這茬,他這小弟酷愛吃,定是去賀家食肆吃過東西見過賀允淮的。
邱小公子也不抱怨了,反而乖乖坐在凳子上同賀允淮嘮起嗑來,“我常常派小廝去你家買吃食,可惜這幾日你們關門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伸手拍了下自己大腿,激動道:“不知你家食肆最近開張嗎?”
賀允淮搖搖頭,“天太熱了。”
“那”邱小公子另辟新路,“你家中可給你送吃食?”
他想著若是他家中人來,他就多出些銀錢私下買他們家的吃食。
“這些日子她們回村了。”賀允淮一句話徹底斷了邱小公子的念頭。
“不過等天不熱了,她們就會回來。”賀允淮記得當日他們說好在家住一月。
邱小公子卸了力氣,趴在桌上唉聲嘆氣,“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啊。”
邱文才冷哼一聲,拍了他小弟腦袋一下,力氣還不小,“吃吃吃,就知道吃,三字經背會了嗎?”
“大哥!”邱小公子揉了揉腦袋,“這么熱的天我來看你,你還打我。”
賀允淮沒想到他們兄弟二人這般相處,倒是比他和他兄長有意思多了。
他剛要坐回去就見邱文才一直給他使眼色。
他立馬明白。
賀允淮:“你若是實在想吃可以去周記食肆,我記得周記食肆沒有打烊,你若去了有想吃的菜可以同他們掌柜的說。”
“周記食肆的菜吃膩了。我想吃辣辣的。”
“還辣辣的?怪不得你腦子不靈光,大熱天還吃辣。”邱文次不喜辣,尤其他每次吃完都會出一身汗。
賀允淮勾起唇角,繼續話道:“周記食肆也可以做辣菜,不過你大哥說的對,還是少吃些的好。”
邱小公子一聽周記食肆也能做,恨不得現在就過去。
他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東西我都給你拿過來了,那我可走了,別說我沒來看你。”
邱文才也想讓他趕緊走,他擺擺手,“走吧走吧。”
邱小公子抱怨著來歡喜著走,只是臨踏出門時對著屋內的賀允淮又道了謝,謝他告訴自己周記食肆能做辣菜這件事。
鬧騰的人一離開,屋中終于清凈下來。
邱文才這才得空看看食盒里的東西,只是他沒想到除了飯食外,里面竟然還有一塊冰。
“竟還送了冰。”他說。
賀允淮看了一眼,笑道:“你小弟其實挺心疼你的。”
“心疼我?不氣我就行了。”邱文才把食盒中的東西一一取出,順便問道:“話說你怎么記我小弟記的這么清楚。他平日都是讓小廝去買吃食。”
“當日我們在書院外擺攤,他來吃面,順道買了一根香腸,給了我們很多銀錢。”
倒是他小弟的風格,不把銀子當銀子這敗家玩意。
“他瞧著挺乖的。”賀允淮覺得邱小公子也沒有邱文才說的那么淘,畢竟是個孩子。
他自顧自的說,卻不見邱文才回話。
他偏過頭看去,只見邱文才拿著手中的東西正傻笑。
“我娘子給我寫的信。”邱文才晃了一下道:“她有孕在身家里人不讓她出來,她又惦記我在書院過的好不好,便寫了信。”
邱文才看完信后還小心翼翼的將其疊好放入荷包中,像是很珍重這份東西。
賀允淮沒想到他提起他娘子竟會是這么一副神情。
“賀兄,你平日哄你家娘子時會買什么。”邱文才想從旁人嘴里聽聽有沒有新鮮花樣。
要不總是買鐲子簪子實在沒有新意。
賀允淮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問。
他會送什么給娘子
見賀允淮脖頸紅了一片,邱文才大笑兩聲,“瞧賀兄這模樣定是不好意思同我說,我懂我懂,不問你就是。”
他起身取來紙筆,打算先寫一封回信。
而一旁的賀允淮眸光一沉,蜷起衣衫下的指尖輕輕摩挲。
他心中忍不住的想。
是啊,如今的他到底又能給蘇意安什么。
第85章 別人瞧上,欲上門提親
夜色漫漫, 賀家院里卻燈火通明。
蘇意安想今夜把白日里收的莊稼運回來,要不地里放著割好的麥穗被人偷去就倒霉了。
菀絮聽見動靜從屋中出來,她想陪著一起去地里, 畢竟是走夜路蘇意安一人過去實在讓人不放心。
“嫂嫂, 滿妹雖說睡著了可也離不開人, 萬一她醒了找不到你可怎么辦。”蘇意安拍了拍菀絮的手,叮囑道:“我一出去嫂嫂便將院門關好, 等我們回來敲門就成。”
菀絮見狀只能如此。
月色當燈, 蘇意安沿著小路往地里走,還沒走一半迎面就碰上了賀興晨。
賀興晨手中拿著麥稈正急匆匆的往家跑。
“著什么急, 走這樣快。”蘇意安叫住他。
“小嬸!阿奶不放心你自己過來, 讓我來接你。”賀興晨跑的急,額頭上全是汗。
蘇意安把水壺遞給他,讓他趕緊喝兩口順順氣。
雖說天氣熱,喝冷水會更痛快,但賀家還是日日將水煮沸,然后再放涼。
賀興晨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水漬, 笑著說:“阿奶說今夜把莊稼拉回家, 明日再弄一天就差不多了。”
賀家地不算多,算上今日她們已經弄了兩天。
若不是晌午實在太熱只能歇著, 這六畝田兩日就能弄完。
“大家伙肯定累了,走咱們過去送飯。”蘇意安牽起他的手,二人不著急的往田間走。
村里人的莊稼大多在同一片,蘇意安到的時候正瞧見楊二媳婦同賀母說話。
“嬸子,不是我說你們家干活真是利索。”楊二媳婦雖說以前也不是個好的,可現在卻對賀家態度大變。
無外乎,賀家現在日子好了, 人嘛都是勢利眼的東西。
“我瞧這一片也就你家開始弄了。弄了好,早弄早歇歇。”賀母對楊二媳婦說。
楊二媳婦尷尬的笑笑,其實收莊稼這事還真不是她提的,大半夜收莊稼多累啊她才懶得弄還不如在家睡大覺。
可她兒子楊秋生這兩日在她耳邊一直念叨,實在煩的她受不住了,這才來了地里。
“娘。”蘇意安人還未到跟前便喊了一聲。
她手中提著食盒一瞧便是來送飯的。
“大家先歇歇吃了再弄。”蘇意安尋了個寬敞地,把食盒放下。
她弄了一碟腌蘿卜一碟腌黃瓜,剩下的炒菜是一葷一素。
姜家那三人一聽這話放下手中鐮刀就湊了過去,一人拿起一雙竹筷痛快的吃了起來。
而被賀家雇傭的那三人卻不敢過去,他們不知道這飯有沒有他們的份。
畢竟當日說的是賀家只管晌午那頓飯,這都半夜了
“大家一起過去吃,都做著呢。”蘇意安見他們不動,催道,“小芽,去吃吧,今個的饃剛出鍋還軟著。”
楊二媳婦瞪圓了眼,見那好些吃的就這樣進了那些人的嘴,她心中說不上來的酸。
雖然吃的不是她家的糧食,可她也心疼啊。
那大塊的雞蛋炒蘿卜,她們家平日都不會這么吃。
“意安啊。”楊二媳婦叫的諂媚,“你家可還招人,我家秋生也一身的力氣。”
說著不忘將楊秋生拉到跟前。
明日最后一天,弄完就沒了,不過若是多一個人想來傍晚前就能弄完。
蘇意安沒拒絕,回她:“不太缺人。”
楊秋生聞言腦袋垂了下去。
“不過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明日過來吧。”蘇意安又道。
楊二媳婦見自家兒子傻愣愣的也不知道道謝,伸手就擰了他胳膊一下,催道:“快謝謝賀小嬸。”
賀小嬸蘇意安怎么聽這稱呼怎么別扭。
楊秋生老老實實謝了她,不過沒喊賀小嬸,而是喊的小嬸。
這可把一旁的賀興晨弄不高興了,憑什么他一個外人也能喊蘇意安小嬸。
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賀興晨又不能說什么,要不阿奶肯定訓他,他心中委屈,最后只能白了楊秋生一眼當做發泄。
夜里天不算熱,大家伙吃了飯渾身都是力氣。
只三趟便將賀家地里收好的這些糧食都運了回去,弄完這些也才剛過亥時,眾人約好明早過了寅時老地方見。
也不知昨夜在田里被誰家瞧見了,第二日再來時田間明顯多了好幾戶人家在收莊稼。
許是見賀家不到三日就能將莊稼收完,所以有些人家安耐不住了,與其一直等著不如早早弄完。
反正都是這些活,左右也跑不了。
賀家雇的那些人割麥,賀家人則將麥子運回去,兩邊分工明確,弄起來快了不少。
楊秋生一早便來田間等著,眼下正跟著王小芽賣力干活。
“豁,楊二媳婦,你咋讓你家秋生也去賀家幫忙了。”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陸家大兒媳,鳳芝。
這鳳芝與楊二媳婦一直不對付,尤其當年鳳芝嫁給的陸大,陸家當時在村里那可是一頂一的窮。
這不自從陸三死了以后,陸家得了五十兩銀子,這日子才好過起來。
如今鳳芝更是長了臉,見到楊二媳婦便想戲謔她兩句。
卻不料楊二媳婦根本不上套,反而喜道:“我家兒年紀輕輕就知道為家里賺錢,不像有些人家的孩子都十七了還沒定下親事。”
楊二媳婦說完這話,不忘補上一句,“鳳芝姐姐你可別瞎想,我這不是說的你。”
鳳芝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嘴,這女人嘴巴還這么厲害。
不過這也提醒了她,她們陸家如今有錢,也是時候給家中老二尋門親事。
只是定哪家姑娘好呢,鳳芝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
她即想人家姑娘賢惠聽話又想人家姑娘家境富庶能讓她兒沾上光。
可這樣的人家哪里去找。
就在這時,賀凝文提著水壺從家中趕來,她梳著朝天髻,一雙杏眼充滿靈氣,唇紅齒白雖穿粗布衣衫可瞧著就是個俊俏姑娘。
鳳芝不動聲色的觀察,見這姑娘把水壺給了大人后沒著急離開,反而擼起袖子開始弄莊稼,她心中愈發的滿意。
瞧著是個利索能干不偷懶的,若是嫁進他們家倒是能幫著干活。
她越想越覺得這事不錯。
隨即她沖著楊二媳婦喊道:“芳蓮啊。”
楊二媳婦一聽她叫自己名字就心知這人沒安好心,她側過身裝作沒聽見。
“你聽見我喊你沒。”鳳芝見人不理自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走到她跟前。
“你說你家秋生在賀家干活,他們可給他銀錢。”
楊二媳婦以為她也動了這心思,忍不住嘲諷道:“這是自然,還不少呢。不過人家不招人了。”
“哦?不少?”
見自己死對頭來了興致,楊二故意夸張道:“可不是,一日六十文,還管飯呢。”
六十文!
這下鳳芝是真驚訝了,她伸出手指像點豆子一樣點著賀家田地里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七個!
七個人那一天就是四百二十文。
干三天就一兩多銀子。
鳳芝驚覺這賀家變了,再也不是以前村里那個眾人瞧不上的賀家。
她目光重新打量起田間的賀家,眼中充滿了算計。
而賀家這邊,全然不知自家孩子竟被人盯上了。
晌午,艷陽高照。
田里干活的人大多都回了家,也就賀家雇的那幾人還撐著。
他們倒是也沒再干活,只是坐在大樹下歇歇,等著賀家人送飯過來。
在田地里吃飯是姜茍提的,畢竟他們一群人都是漢子,全去賀家進進出出被人傳出去了實在不妥。
“也不知道今個是什么菜,前兩日都不一樣今個想來也是新鮮的。”姜五拿起蒲扇給自己呼呼扇風。
這幾日是真的累也是真的熱,若不是那三頓飯撐著,他覺得自己肯定就跑了。
“最后一天了。”王小芽坐在石頭上咬著麥稈,“怕是再也遇不上這家的主家。”
這話一出,另外二人很是認同。
雖說他們不是第一次給別人家干農活,卻是第一次被主家當人看。
他們不會因為歇會而挨罵,也不會因為多夾了一筷子菜挨罵。
哎。這樣的日子,還真是第一次。
蘇意安帶著家里人來送飯時就見眾人一臉惆悵,瞧著一點也沒有即將干完農活領工錢的快樂。
“今個最后一天,大家吃完歇歇,等下午太陽沒那么毒辣咱們再把最后半畝莊稼收了。”蘇意安說。
“最后一天,給大家弄了個湯。”
蘇意安做的疙瘩雞蛋湯,上面還撒了蔥花和芝麻油。
主食仍舊是干饃,不過是昨日蒸的。
眾人吃的痛快,壓根沒發現有人一直在盯著他們。
而不遠處的大樹下,鳳芝正拽著陸阿奶的衣袖道:“娘,你瞧見了吧,那賀家是個有錢的主,給那些干活的都吃的那么好,想來他們自己吃的更不賴。”
鳳芝一個勁的給陸阿奶吹耳邊風,就指望她去賀家說親。
陸阿奶是什么人,是個難纏的老太太!
雖說前些日子她知曉了自家老三是如何沒的,可她也沒辦法,畢竟那可是五十兩銀子。
如今靠著這五十兩家中日子比以前過的好太多了。
“娘,您大孫子雖說娶了媳婦,可老二還沒有,您可不能偏心。”鳳芝提醒著老太太。
“娘,您瞧見沒,就是跟在那瘸子身旁的那個姑娘,聽說過了年就十四,正是說親的年紀。”
“我瞧這賀家如今日子過的好,想來也不會對咱們要多少聘禮,到時候咱們讓他們賀家多陪嫁點,我看這六畝地就不錯。”
“娘,您說是不是。”
鳳芝耳旁風吹的是真不錯,陸阿奶也動了心。
若這六畝良田是他們家的,陸阿奶越想心中越覺得就應如此。
她冷哼了一聲,對著鳳芝道:“這親事娘做主了,你們等著就是。”
第86章 陸家沒安好心
六畝良田收成二十石, 賣的話也賣不上什么價。
蘇意安索性將其都留了下來,到時候磨成粉拉去鎮上,平日里也能少買些糧。
“意安, 今想吃什么, 娘去村頭買。”賀母手里拿著木盆正要出門。
今日村頭老李家殺豬, 現宰的肉都新鮮著。
“我想吃烤肉串!”賀凝文抱著滿妹湊上來,“娘, 咱們好久沒吃了。”
“阿奶, 我也想。”賀興晨附和道。
自從天熱后他們就沒有再吃過這東西,畢竟弄起來麻煩, 又是切肉又是腌肉, 還得在爐火前守著。
賀母用手刮了下滿妹鼻子,逗她:“那咱們小滿妹想吃什么,阿奶去買。”
“小滿妹說也吃肉串。”賀興晨抓起滿妹的手,往上揚了揚。
“娘,那就買些五花肉,再買個豬蹄, 若是有骨頭再買兩三根骨頭, 也別買太多如今天熱,肉放一夜就壞。”
蘇意安用皂角搓洗了兩遍手, 嗅了嗅徹底沒有味道后這才接過小妹懷中的滿妹。
小滿妹如今快八個月了,已經是個沉呼呼的團子。
她小手扒著蘇意安胳膊,雙腿還使勁搗騰,一副要自己下地爬的架勢。
“我現在都抱不住滿妹了。”賀興晨湊過來捏了捏滿妹的小手感慨道。
“八個月就會爬,滿妹這是不想讓人抱著想自己下地爬。”蘇意安換了個姿勢抱滿妹,可滿妹還是掙扎,沒辦法, 蘇意安只能將她送回屋里。
一見到炕,滿妹嘴里丫丫兩聲,撲騰的更加厲害。
蘇意安把她平放在炕上,可小滿妹聰明著呢,她自己翻了身,然后雙腿往后蹬,一下又一下像個小青蛙。
“你們先看著滿妹,我去弄些冰來,屋里還是熱。”蘇意安把看孩子的重任交給了兩個小的,自己起身出了屋。
另一邊賀母拿著銅板和木盆往村頭走,沒成想竟在半路遇見了陸大媳婦鳳芝。
賀母不認識她也沒想同她打招呼,可這人跟個自來熟一樣自己湊了過來。
“嬸子。”鳳芝叫的親切。
賀母只好應了聲。
“嬸子可是去村頭老李家里買肉,正巧我也是,咱們一塊過去。”
賀母總覺得這人怪怪的,自己與她并不相識更無交情,她這話說的仿佛他們多親一樣。
“姑娘你是哪家的?”賀母把木盆挪到二人中間身子也往旁邊挪了挪。
“嬸子,我是陸家的,我家院離你家不遠,走幾步就到。”鳳芝說話的功夫甚至想挽住賀母的胳膊。
好在賀母把木盆放在了二人中間,這才擋了回去。
“這天怪熱的,早些買了早些回家。你走的快不用等我,你先過去就行。”賀母故意把腳步放慢了些,就想和她岔開。
鳳芝心里有自己的算盤。她裝糊涂道:“我也無事,和嬸子就伴正合適。”
賀母無法,只能同她一起去了老李頭家。
今個宰豬,村里來買肉的人不少,他們去時,肥肉最多的地方早已買空。
鳳芝要了二斤帶皮豬肉,他們家人口多,這些也就兩頓的量。
可同她一起來的賀母,不僅要了三斤豬肉甚至還要了一個豬蹄和幾根棒骨。
賀家才幾口人,竟然比她們家買的還多。
這足以看出來賀家如今是有家底的。
鳳芝腦瓜子轉悠的賊快,她當著眾人的面,再次上前:“嬸子,你家晌午這是打算做啥吃的。”
賀母覺得眼前人很是沒有分寸,可當著這么多人面她也不能直接轉身就走。
“同大家一樣,喝粥吃干饃。”
鳳芝笑道:“都說嬸子家飯菜香,也不知道是咋做出來的,我若得空能去嬸子家學學不。”
周圍人聞聲都瞧了過來。
賀母硬著頭皮說:“這說的啥話,就是尋常炒菜罷了,哪有那么香。”
說完她快步往外走去,恨不得立馬甩開這個跟屁蟲。
鳳芝也瞧出了賀母的意思,這次她沒有跟上去,反而留在院里同旁的村民攀談起來。
話里話外都是他們家老二。
說什么已經給老二相看上了人家,這日子也快定下來了。
旁人問定的哪家姑娘,她就打哈哈死活不說,只道這姑娘大家都認識。
“你說,今個鳳芝是不是變了性子。她啥時候跟咱們說過這么多。”老李頭的兒媳李秀花碰了下身旁人,問道:“你們不是舊相識,你可知道她家老二相看的哪家姑娘?”
楊二媳婦吃著吊瓜,被她這一碰,手中的瓜直接掉在地上,可把她心疼壞了。
“誰同她是舊相識,我們可比不上人家,人家現在可瞧不上咱。”楊二媳婦把地上的瓜撿起來,拿到井邊用水沖洗了兩遍。
“掉地上了你還吃啥。”
“誰說掉地上了。”楊二媳婦不認可道,“干凈著呢,一會兒拿回去給我家秋生吃。”
李秀花:
李秀花搖搖頭,對楊二媳婦這個當娘的很是無奈,秋生那孩子咋養的,跟她娘可一點不一樣。
不過說回來,李秀花這心中仍舊好奇,他們認識的,家里還有姑娘的,還能看上陸家的,他們村有這樣的人家?
“你別看你的瓜了,我問你話呢,你說這陸家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
“這我哪曉得。反正不是我家就成。”楊二媳婦回她。
李秀花白了她一眼,“你家有姑娘嘛,還你家。”
說完李秀花往院子里瞧了一圈,突然一個念頭涌現出來。
她激動的扯住楊二媳婦的衣角,用只有她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說該不會是賀家吧。”
“賀家?”楊二媳婦瞬間來了精神。
“可不是嘛,今個山腳下賀家也來買肉,那鳳芝就是同她一道來的,那會鳳芝還一直嬸子長嬸子短。”李秀花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畢竟賀家確實有一個姑娘還未成親。
楊二媳婦連忙擺手,大笑道:“肯定不是賀家,人賀家哪里能瞧的上她家。”
如今賀家過的啥日子,陸家過的啥日子,人家腦子有病才會把姑娘嫁進陸家。
再說陸家那小子還不如她家秋生呢,人家賀家肯定瞧不上。
楊二媳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過回家后將這事當做笑話在飯桌上提了一嘴。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楊秋生覺得那李嬸說的有幾分道理,畢竟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嘛。
他吃完飯正要去賀家,就被她娘叫住。
“秋生啊,把那半個瓜吃了,娘特意給你留的。”楊二媳婦收拾著碗筷,順嘴說了一句。
楊秋生沒想到他娘今日這么惦記他,他挽起袖子把他娘攆回了屋,自己把一家的碗筷洗了。
弄完這些這才吃著瓜去了賀家。
蘇意安她們今日吃的鐵板烤肉,好在回村時把煎腸用的鐵板帶了回來。
要不都找不到東西烤。
“這肉蘸著這料吃真香啊。”姜五吃的滿頭大汗,還不忘夸一句。
今日他們三人照樣來賀家買菜,一聽她們吃烤肉便自發留了下來。
不過他們沒一同吃,女眷們在屋里,他們幾個漢子在院里。
好在有竹子搭的篷子,能遮住太陽。
賀頌元在院里陪同,順便同他們說這肉如何吃更香。
“這鐵板真是不錯,我瞧著比瓦片好用。”姜茍也吃過烤肉,不過那是瓦片烤肉,每次只能在上面放兩三片。
全然不像這個鐵板,可以放好些肉片在上面。
正當眾人吃的盡興時,院門突然被人敲響。
“我去看看。”賀頌元起身開門,只見楊秋生一臉膽怯的站在門邊。
“賀叔。”楊秋生喊道。
楊秋生在賀家干過一日活,賀頌元認得他。
他招呼道:“可是有事?進來說。”
楊秋生想了一路可到了賀家卻不知如何開口,萬一萬一是假的呢。
“吃飯了嗎?來一起吃點。”姜武見是他進來,忙招了招手。
楊秋生捏著衣角,鼓足勇氣道:“賀叔,我想找一下小嬸。”
賀頌元雖不知他來到底所謂何事,可瞧他這模樣便是有心事的。
他領著人進了屋,“有什么說什么,若是我們家能幫上的肯定幫你。”
楊秋生見到蘇意安這才穩下心神。
“秋生,吃了沒,來吃些。”蘇意安說了同樣的話。
楊秋生擺擺手,說出的話卻嚇了眾人一跳。
“小嬸,你們是同陸家定親了嗎?”
定親!
屋里人瞬間愣住,連賀凝文都放下了手中竹筷。
蘇意安一聽這話便覺事情不對,她連忙讓菀絮帶著幾個孩子去了旁屋又讓賀頌元把屋門關上。
此時屋里只剩下她們幾個大人,蘇意安讓楊秋生坐下來慢慢說。
楊秋生坐在板凳上,說道:“我娘今日買肉回來,同我們說李嬸覺得陸家與你們定了親。”
“李嬸說的有鼻子有眼,說賀阿奶離開后那陸大媳婦就對著村里人說他們家老二已經相看了姑娘,就是村里的。”
蘇意安都沒見過陸大媳婦,覺得這事可能是個謠傳。
楊秋生又道:“那李嬸還說,鳳芝同賀家的今日可是一同來買的肉,瞧著很是熟稔。”
蘇意安看向賀母,畢竟今日賀母確實出門買了趟肉。
“娘?”賀頌元出聲問,“您今日遇見奇怪的人沒。”
賀母點點頭。
蘇意安的心瞬間往下一沉,這事恐怕不好。
“去的路上確實有一人一直纏著我,攆都攆不走,不過我買完肉離開時她沒跟上。”賀母說。
蘇意安:“娘,那人同你提起過凝文沒。”
“自然沒有!若問凝文我心里肯定有所防備。”
賀母又不是個傻的,她家凝文過年便到了說親的年紀,旁人若問起,她自然會留意些。
“小嬸,或許是我多心了。”楊秋生垂下頭捏著衣角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
賀頌元拍了拍楊秋生的肩膀,“好孩子,今日你同我們說這些,也讓我們心里有了數。”
就在這時,院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那人喊道:“賀姐姐,在家不。”
第87章 欲讓其退,先讓其亂
鳳芝從老李頭家中出來后便回了家, 對著一家人有模有樣的說起賀家。
“我瞧著賀家就不錯,他們如今在鎮上開食肆,咱們先定了親讓那女娃學學他們獨家手藝, 以后嫁進咱家來也能擺一攤。”
鳳芝想的很好, 把一屋子人都勾了進去。
“你們想賀家又不咋回村, 這六畝地是不是給了女娃合適。”
一番話下來,眾人齊齊看向陸阿奶。
陸阿奶這把歲數, 又經受喪子之痛, 如今只想讓剩下的孫兒能娶到媳婦。
她回屋拿了樣東西,也不讓旁人跟著, 自己就去了賀家。
此時, 蘇意安她們聽見門外老太太的叫喊聲,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這陸家動作也忒快了些。
“娘,你帶著秋生別出來,我同大哥出去看看。”蘇意安叮囑道:“不管發生什么,都別出來。”
陸阿奶在院外就聞到了賀家飄出來的肉香味,可賀家卻遲遲不來開門。
她心中不痛快, 總覺得賀家是故意拿喬。
他們一家人在院里吃香喝辣, 就讓她這個老太太在烈日下站著。
正當她準備再次敲門時,竹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蘇意安雙手扶著門邊, 既讓她能瞧見院里情形又擋住了她的去路。
“您是?”
陸阿奶身子往前探了探,似要進院。
“我是陸家的。”她說。
蘇意安哦了一聲,仍舊堵著門,“有事嗎?”
她語氣冷漠,全無對長輩的尊重。
陸阿奶打量了她一眼,用長輩的語氣道:“我是來找你阿婆的。讓我進去看看。”
“我娘不在家。”
“咋可能勒,我家鳳芝親眼瞧見她今日出了門。”陸阿奶不信她的話, 雙手推了下蘇意安撐著門框的胳膊。
“你這人,我都同你說我娘不在家了,你推我作甚?”
陸阿奶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嘴巴這么刁。
“我進去瞧瞧我賀姐姐,難道還不行?你這小輩怎么這么沒教養。”陸阿奶說著就要用力推蘇意安。
蘇意安趁她推過來時趕緊收回手臂,這下老太太撲了空,一個踉蹌進了院。
“你這娃,也不說”陸阿奶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一幕驚住。
只見院中竹棚下幾個獵戶正在大快朵頤。
她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她三郎若不是跟著獵戶們進了山,怎么會出事
“弟妹,怎么了這是?”賀頌元早就同這幾人打了招呼,讓他們幫著演個戲。
最好能將這老太太攆出去。
“陸家的,說是找娘,我都說娘不在家她偏不信。硬要進來。”
賀頌元放下竹筷,拍了拍姜五的肩膀道:“姜兄,你們先吃我去去就回。”
他來到陸阿奶跟前,面色如常道:“不知您找我娘有何時,我娘雖不在家不過您可以同我說。”
陸阿奶早就將賀家的事打探的清清楚楚,也知眼前這個瘸子就是賀家大郎。
她鄙夷的掃了一眼他瘸著的腿。
“我是來找你娘商量親事的。”
“親事?”賀頌元裝糊涂道,“什么親事我怎么不知道。”
陸阿奶看了一圈都沒瞧見賀凝文的身影,她比劃道:“就是你小妹,你家那個這么大的女娃。”
“我家小妹尚且年幼,怎么可能會定親事。”賀允淮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示意她出去。
陸阿奶急了,“咋就不成,村里十一二定親的多了去。”
蘇意安故意譏諷:“那是旁人,又不是我小妹。再說我家小妹就算定親也不會同你家定。”
蘇意安面色很是難看,她最是討厭這樣的人。
“你一個外姓,有啥子臉在這說話,我同賀家說親可輪不到你插嘴。”陸阿奶瞪了她一眼,轉頭就要攀扯賀頌元。
這時正在吃烤肉的姜五站了起來,他人高馬大瞬間唬住陸阿奶。
“我說你這老太太,聽不懂人家話是不是,人家都說不同意了你咋還不走。沒瞧見我們在這吃肉呢?”
“您回吧,我家還有客人。”蘇意安把門敞開,攆人的動作已經很是明顯。
陸阿奶憋了一肚子火,可面前就是獵戶,她不敢當著他們面撒潑。
她得回去想個法子,最好能讓賀家丟了面,還必須把女娃嫁進她們家。
她走的很是不情愿,甚至見賀家關了門,她還圍著竹墻走了一圈,就想聽聽里面動靜。
看看那賀母是不是真的沒在家。
屋子不隔音,外面聲音那么大她們想不聽見都不成。
賀母臉色陰沉,她是真沒想到早個見到的那女人竟打的這主意,甚至晌午就讓老太太來他們家。
這傳出去像什么話。
“秋生啊,今日的事多虧了你。”賀母是真心實意的道謝,
秋生忙搖頭,他也就是誤打誤撞。
“娘。”蘇意安推門進來。
“我剛去瞧了一眼她已經回去了,我想著今日這事還沒完,陸家定不會就這么放下。”
楊秋生點頭應道:“我娘說過,陸阿奶就是個硬茬,就得硬碰硬,當年莊屠戶也被她鬧過。”
賀母問:“那咋辦。”
蘇意安看向楊秋生,心中瞬間有了主意。
欲讓陸家退,就得陸家亂。
她小聲對楊秋生說了幾句話,然后給了他一兩銀子。
“我,我不能收。”楊秋生推拒。
“收下吧,若這事能成,我們賀家還要好好謝謝你。”蘇意安拍拍他肩膀道-
院里姜五對賀頌元說:“那老太太一瞧就不是個好的,當日他家三郎還能救,可是呢,活生生被家里人害死了。”
“當日怎么回事?”賀頌元不知道上次進山的危險,畢竟賀允淮從不將這些事對家里人說。
說起這個姜五就來勁,他道:“我兄長說就是這陸三偷了狼崽,然后隊伍才會被狼群攻擊,當時一群人從狼嘴里救下了陸三。不信你問小茍。”
一旁的姜茍點頭。
“這陸三傷的確實重,但若是好好將養性命肯定無礙。你猜人被陸家接回去后咋樣了。”
“死了?”
“對!”姜武拍桌,激動道:“人是被活活捂死的。”
獵戶們又不傻,那日派人偷偷看過陸三的遺體。
“這陸家為了那五十兩銀子,把人命不當人命,這樣的人家絕對不是個好的。”姜五對賀頌元道:“不過你放心,有我們在呢。”
話落,姜五又問:“對了,賀兄這肉還有嗎?”
賀頌元:-
蘇意安將楊秋生送出了院,臨走前又叮囑了兩句。
“小嬸,你就放心吧。”
楊秋生一路狂奔,回家后連口水都沒喝就將他娘叫了起來。
“大晌午的,你這孩子鬧啥呢。”楊二媳婦好不容易睡著午覺,結果被這兔崽子毀了。
“娘。”楊秋生拽了拽她娘的胳膊,“你猜怎么著,真讓李嬸說準了。”
“誰?什么準了?”楊二媳婦最喜歡聽八卦,她瞬間沒了困意。
楊秋生將今日在賀家見到的事全對他娘說了,最后還不忘把那一兩銀子拿出來。
楊二媳婦睜大了眼,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喜道:“真是賀家給的?”
“賀小嬸給的,說這事只有您能幫上忙。”
楊二媳婦笑的嘴巴都合不住,她早就與鳳芝不對眼,如今鳳芝竟然想攀上賀家,真是癡人說夢。
就算賀家不給這一兩銀子,楊二媳婦也不會讓鳳芝如愿。
楊秋生怎么看他娘都覺得不靠譜,可偏偏賀小嬸卻說這事只有娘能辦。
他真是不知道他娘能怎么辦這事。
楊二媳婦聽了楊秋生傳來的話,神采奕奕的挎著竹籃去了老李頭家中,她得拿這事說道說道。
李嬸聽得入神,甚至連手中的瓜子都不磕了,“沒想到這陸阿奶竟打的這主意,鳳芝能同意?”
“咋不能,人老三死了給一家子留了五十兩銀子,如今給老三留個后有啥不同意的。”楊二媳婦編排道,“鳳芝不是有倆兒子,陸阿奶打的就是老二的主意。”
“你是咋曉得這事的?”李嬸狐疑的看向她。
楊二媳婦撒起謊來一點不心虛,“聽見的唄,還能咋知道的,若不是聽見陸阿奶說了這話我能同你說?”
李嬸信了。
畢竟這事實在有模子有眼,三房沒了人,怎么也要有個后啊。
陸阿奶吃了憋,心中怨恨,她想著不如直接將這消息放出去,就說他們陸家與賀家定了親,反正賀家也沒證據。
到時候人人知曉,她就不信那女娃子還有人家愿意要。
她想的很美,卻不知村里關于她家的流言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第二日,陸阿奶叫來鳳芝,讓她按照自己說的去做。
鳳芝哪有不愿的,為了自家二郎,她啥都愿意。
她專門去了人最多的河邊,想趁著洗衣裳的空檔將這話放出去。
沒想到,她剛到,就被眾人圍了上來。
“鳳芝啊,這事可是真的?”
“就是,這么大的事你咋也不說。”
“你家二郎是不是也能得一份錢。”
鳳芝還以為他們在說親事,她連連應是。
“我原本還想同你們說呢,沒想到你們竟早一步曉得了。”鳳芝掩面笑道。
余四媳婦只當她昏了頭,“你咋想的,你平日不是最疼你家二郎,你怎么就愿意將他過繼給死了的老三。”
“我自然最疼我家老二。我.”鳳芝笑不出來了,她剛剛聽見了什么,什么過繼?
“鳳芝啊,這孩子一旦過繼,以后就真的不是你的兒了。”楊二媳婦內心狂喜,可她裝的很好,面上全是惋惜。
鳳芝徹底笑不出來了,她抱起手中木盆就往家里趕。
她不覺的眾人嘴里說的過繼一事是假的,她只覺的這事定是她那婆母同大房背著她商量好的。
畢竟整個家中就她倆兒子。
過繼可不是只能過繼她的。
她就說嘛,那老太太這次咋就這么好心。
原來背著她還藏了這么一出事。
第88章 過繼還是不過繼
賀凝文縮在被子里, 一個人偷偷的抹淚。
她在屋里都聽見了,有人來家中提親,整個家里除了她這一個女娃還能有誰。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想起要嫁人就難過。
雖然賀母說不會把她許給陸家, 可這又不能代表不會把她許給旁人。
一整日了, 她不愿出去,誰也不想見。
蘇意安端著一碗酸梅飲子進了屋, 這梅子今日才摘得, 用水洗了好幾遍,她去了皮碾成汁, 然后同白糖一起熬, 這才去了澀味。
“小妹,嘗嘗今日的飲子,定是你喜歡的。”
賀凝文聞聲從被子下面探出腦袋,見只有蘇意安一人進來,她這才松了口氣。
“蘇姐姐。”她嗓音中都透著一股委屈。
蘇意安把飲子放在炕上的小桌案上,“這顏色也好看, 你真不嘗嘗?”
賀凝文掙扎一番, 最后還是坐了起來。
大熱天的捂在被子中,她都捂出了一身汗。
“好喝, 酸酸甜甜還是冰的。”賀凝文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向蘇意安,眼里全是崇拜。
蘇意安也不著急同她講道理,只打趣問她,“明日我還做這飲子,你同我一起嗎?”
賀凝文放下手中的碗,堅決的搖搖頭。
她不想出去。
蘇意安又問:“那好吧,你既然不愿出去, 那我明日只能帶著賀興晨一人去鎮上了。”
去鎮上!
賀凝文抓住蘇意安的手,巴巴道:“我也去,蘇姐姐。我不想在這。”
見她已經動搖,蘇意安這才從根本問題開始出發。
“明日若是想去,是不是得從這屋里出去。”
賀凝文點點頭。
“那既然明日能出屋,為何今日不可以。就因為那個陸阿奶嗎?”蘇意安見她委屈的要掉眼淚,趕緊掏出帕子遞了上去。
賀凝文眼淚來的是真快,她越哭越難受,最后撲進了蘇意安懷里。
“蘇姐姐,我不想嫁人。”
蘇意安拍著她的背,安撫道:“誰說讓你嫁人了,娘和大嫂都沒說要把你嫁出去。”
“我我以后也不想嫁人,我想一直同你們住在一起。”賀凝文把自己想的全都說了出來。
她不想離開,即使不是現在。
“那就不嫁。”
“真的?”賀凝文瞬間止了淚。
“自然是真的,你蘇姐姐養你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蘇意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語重心長道:“小妹,日子是給自己過的,不能讓旁人影響了自己。”
“可是。”
“今日有陸阿奶,明日便有王阿奶,以后也會有數不清的人家來提親,難道因為這個你就要躲一輩子?”
賀凝文垂眸不再說話,淚珠還掛在她的睫毛上,讓人瞧了不免心疼。
蘇意安把酸梅飲子塞進她手中,“日子就同這酸梅飲子,酸酸甜甜,怎么過還要看自己。”
賀凝文如今還小,這些話對她來說有些遠了。
但她知道蘇姐姐說的便是對的,她點點頭對著蘇意安扯出來一個笑。
“那蘇姐姐,明日還去鎮上嗎?”
“蘇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自然是去的。”
蘇意安早就打算回鎮上一趟,畢竟家中硝石快用完了,她得再去買些回來。
順道看看賀允淮,這一入八月離秋闈便不遠,也不知他一人在府城如何。
而此時,懷安鎮書院中。
賀允淮正坐在窗前看著手中文章。
這些日子,他從未懈怠,甚至叫著同舍的邱文才同他一起,天不亮就起夜深后才睡。
“賀兄,這次你有幾成把握。”邱文才合上手中的書,偏過頭藉著燭火看向身旁的賀允淮。
“不知。”賀允淮沒騙他,他是真的不知。
“我覺得你我二人此次一定能成。”邱文才信心倍漲,畢竟今日夫子剛夸了他文采好,要知道夫子以前可從未這般夸獎過他。
以前他只知道死讀書,如今已經會活學活用了。
邱文才又問:“這次秋闈在府城,不知賀兄打算怎么去。”
八月初九便要進場,他們還要提前幾日去,邱文才覺得這事不能耽誤。
往年學子都說,時間不要浪費在路上,越到后面人越多,所以提前去路上人才少。
邱文才便是這樣打算的,他想八月初便去府城住下。
“過幾日便去,到時候尋個客棧。”
“那賀兄不如同我一起。”邱文才說:“這次我家中只有一小廝跟著,占不到什么地方。”
邱文才的娘子有身孕自然不能遠途顛簸,至于他那個只想著吃喝的小弟這大熱的天讓他陪著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賀允淮沒想到邱文才會邀他一起,畢竟這種事肯定人多了麻煩。
“那就先謝過邱兄了。”他說。
邱文才擺手,“你我親如兄弟,何必如此客氣。”
其實邱文才也摻雜了私心,他只是同賀允淮住習慣了,覺得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讓他心安。
不過這點私心不值一提-
翌日,蘇意安背著個包袱帶著兩個小的坐上了去鎮上的牛車。
趕車的還是老熟人,只不過這次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娘子。
趙娘子昨日就聽聞了陸家的事,這不一大早嘴里還在叨叨這事。
“你們聽說了吧,沒想到陸阿奶倒是又支棱起來了。”她說。
賀凝文聽見一個陸字就受不住,她垂下腦袋靠在蘇意安身上,一副困了的模樣。
“怎么沒聽說,不過這次我覺得陸阿奶做的對。”
“畢竟他們家因為陸老三的死白白得了五十兩,如今只是分出去一個兒子,這有啥不行的。”
“就是,這陸老三人都沒了,這孩子就算分出去了還不是只認鳳芝他們兩口子。”
板車上眾人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唯獨沒有人談論陸家那所謂的親事。
“賀娘子,你覺得呢。”趙娘子見自己說不過這些年歲比她大的婦人,她只能找同她差不多的蘇意安問話。
蘇意安笑笑,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淡淡說道:“這種事也不能只看陸阿奶和鳳芝,畢竟是選一個孩子出來過繼,怎么也要看看孩子的意思。”
“你說陸麥啊,這孩子才十七能懂個啥。”
“就不能是旁的孩子?”蘇意安裝糊涂問道。
板車上的人笑出聲來。
“咋可能,陸家能夠過繼的就倆,陸老二家就一個獨苗怎么可能愿意,這過繼可不只能選陸麥。”
“可不是,要不鳳芝能那么氣,昨日夜里我都聽見她們家摔盆子摔碗了。”說這話的人是馮嫂,她家就住在陸家旁邊。
“說到底,鳳芝倆小子,過繼一個也無妨,反正陸老三已經死了。”
趕車的趙車夫聞聲,撇撇嘴道:“那李嬸,把你家苗兒過繼給你們老大家如何。”
“這怎么成!”李嬸皺眉。
“你們李家大房連個后都沒有,過繼就過繼了唄,反正苗兒也只能認你這一個娘。”趙車夫嘴角上揚。
李嬸深吸一口氣,她心中有氣可卻撒不出來。
果然啊,這事情發生在自家身上才是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大家就喜歡湊熱鬧胡亂說。
牛車上的其他人瞬間了然,沒人再提這事。
等下了牛車,趙娘子回過神這才問了一嘴。
“賀娘子,你們今日還回去嗎?”趙車夫趕車來回拉人,若是有人不回他們就不等了。
“回去。”蘇意安笑了笑,“我們今日過來就是去看看她二哥,晌午跟著你們回去。”
趙娘子羨慕的看著她,然后又偏頭看了一眼正在伸懶腰的趙車夫。
“伸伸伸,也不同人學學,這大熱的天還留在鎮上做工賺錢貼補家里。”
“做工?”趙車夫不解,“這熱天誰做工?”
趙娘子:“賀家二郎啊,你瞧他們賀家都回去了,就那二郎沒回去。”
趙車夫撓撓頭,似是想到了什么,“這賀家二郎人家在書院念書呢,哪有空去做工。”
“念書?”
“是啊。”
“你怎么從未說過!”
“啊?這有啥可說的,不就是念個書。”趙車夫話剛說完,就被迎頭一拳,整個人暈暈乎乎又倒在了板車上-
懷安鎮還是老樣子,只是街上攤販少了許多。
蘇意安一手牽著一個,帶著他們二人邊逛邊買。
“蘇姑娘。”賣麻餅的老嬤認出了她,“你們這是回來了?”
“買些東西,買完就回去。”蘇意安說。
“還回去啊,那就是不開張了?”老嬤惋惜道:“你家食肆這些日子不開張,好些人問呢。”
這么熱的天還有人問?蘇意安可不這么覺得。
她客氣道:“過些日子,天涼快了就回來。”
她付了五個銅板,買了兩個麻餅。
這東西上面撒了芝麻,吃起來特別香。
“小嬸,咱們接下來去哪里啊。”賀興晨今日純粹是出來放風,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不是看書就是干活,他實在無趣的很。
“小妹想去哪?”蘇意安見小妹終于有了些精氣神。
想來她是這一路聽眾人議論陸家沒有議論親事,這才高興了。
“我想吃糖墩兒,蘇姐姐。”賀凝文來的路上還沒什么胃口,可現在看著不遠處的糖墩兒她嘴里都泛起了酸。
蘇意安買了好幾串糖墩兒,給了他們二人一人一個,剩下的全都裝進了油紙中。
見他們沒有其他想買的東西,蘇意安這才去了周記食肆。
“蘇掌柜的,好些日子不見了。”周時正在擦桌子,見到來人面上一喜,“我去叫我們掌柜的出來。”
周掌柜正吃早起的飯,一聽蘇意安來了,連碗筷都沒放下就來了前面鋪子。
“可是打算開張了?”周掌柜問。
“過些日子吧,天還太熱。”蘇意安說的實話,村里雖也熱,可遠比不上鎮上。
周掌柜見沒外人,便同她如實說道:“這幾日總有人打聽你們食肆什么時候開張,還說想嘗嘗你們食肆的菜。”
“有這樣的人?”蘇意安在腦海中想了一遭都沒想出會是誰。
“可不是嘛,我瞧著那些人衣衫打扮不像咱們這的,你若是不認識還是要注意著點,以防萬一。”
第89章 宣之于口的愛意
永陽村陸家院內
那日鳳芝聽聞過繼這消息后便急匆匆趕回家中, 她藏不住心事直接問了陸阿奶。
本來陸阿奶沒有動這心思,可突然被這么一問,給她問懵了。
將老大家中的二兒子過繼給死去的老三。
妙啊, 她怎么就沒想到。
陸阿奶當下便認了下來, 這下可好了鳳芝不干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爭執聲, 至于與賀家那沒譜的親事,一家人全都忘的一干二凈。
陸三死了, 也沒留后, 在村子里這樣的人以后就是孤魂野鬼。
畢竟沒人給他上墳也沒人給他燒紙。
鳳芝死活不同意,她的兒子怎么能認別人當爹娘, 再說還是給個死人。
“老三可是留下了五十兩銀子, 你們兩房都分了,憑啥不能過繼個孩子給他。”陸阿奶站直了身子,指著鳳芝罵道:“你個婆娘有本事別收銀子。”
“娘,干嘛非要過繼,以后讓他們上墳給老三燒紙不就成了。”陸家大郎一點不著急,他穩穩坐在凳上全然沒有將這事當事。
雖這事與陸家二房沒什么關系, 可不妨礙他們夫妻看熱鬧。
陸家二郎放下手中的瓜子, 故意說道:“大哥也不能這樣說,咱們還能給老三燒燒紙, 下面孩子呢,等陸麥他們有了孩子,誰還能記起三弟。”
“就是,旁的終究是旁的,遠沒有親的好。我瞧著就應該給三弟過繼個孩子,以后三弟也算有后了。”陸二媳婦幫腔道。
鳳芝狠狠看向對面的人,恨不得撕爛她的臉。
平日里大嫂長大嫂短, 一遇見事就過來看熱鬧。
“二弟若是覺得好,那干脆把二弟家的虎子過繼給三弟。”鳳芝冷笑一聲。
“那怎么行,我們二房就一個,你們可是兩個。”
陸阿奶聽都聽煩了,她使勁拍了一下桌子,動靜之大瞬間將一屋人唬住。
“別以為我老了糊涂了,我心中清楚的很,這是你們兄弟二人欠老三的。”陸阿奶沒有明說。
但陸大和陸二瞬間明白過來這話什么意思。
“你們兩家必須過繼一個給老三,誰的都成,你們自己商量。”
陸阿奶說完這話還沒完,又道:“老三當時留下五十兩,若是過繼了那老三就算有了后,你們兩家分別拿出七兩銀子出來就當給三房了。”
“娘,不成啊。”陸二媳婦急道。
陸阿奶懶的看他們爭執,自己起身回了屋。
陸家大房和二房互相仇視彼此,尤其是陸老二。
當日他可是聽了大哥的話親自將三弟捂死的,那時大哥心狠一點銀子沒有多分給他。
如今要過繼孩子給老三,他說什么也要把老大家的過繼出去。
當日大家不歡而散,但夜里陸二媳婦便把這消息故意透給了大房的兩個兒子。
她重點說的不是過繼,而是那十四兩銀子。
果然沒有人能看著銀子不眼饞,尤其是陸家那些小輩,辛辛苦苦賺的那幾文錢全都被父母捏在手中。
如今掉下來十四兩銀子,實在誘人。
第二日眾人聚在屋中商議,還不等鳳芝說話,她的兩個兒子便站了出來。
倆人都自愿過繼給三房。
這一下徹底把鳳芝氣壞了,她當場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卻得知兩個兒子竟為了誰能過繼給三房而大打出手。
他們可是親兄弟啊!-
而此時鎮上,蘇意安藉著周記食肆的后廚做了幾道菜。
一份給賀允淮送去書院,一份留給了周掌柜。
時間急,她做的都是尋常家常菜。
周掌柜將食盒放在桌上,對她道:“蘇姑娘可還回來?”
蘇意安將菜裝進食盒中,笑著搖搖頭,“回村的牛車在鎮口等著人,不回來了。”
“你這食盒。”
周掌柜擺手道:“蘇姑娘拿去用就是。”
一個食盒也值不了幾個錢,要錢就生分了。
蘇意安不喜歡欠人情,可今日這樣做也確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從家中帶菜的話走這一路早就涼了。
“不如這樣,我給周掌柜改一改這道菜,這食盒您就當送我了。”蘇意安走向對面,指著鍋中正在蒸的鱸魚說。
灶房中的廚子正要開口拒絕,畢竟那條鱸魚可是他們店的老食客指定要的,若是讓她改毀了可怎么辦。
周掌柜攔住那個廚子,他饒有興致的問:“不知蘇姑娘打算怎么改。”
清蒸鱸魚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這菜既要去掉魚腥味,又要讓魚肉保持鮮嫩口感。
所以許多食肆一般不做這菜,怕一個不小心就將魚肉做毀了。
“這菜其實變動不大,我就是想在上面潑個油。”蘇意安取來辣椒和蔥,將其切成絲狀。
又倒了一勺清油在鐵鍋中,只等鱸魚熟了就可。
“這么潑不就壞了魚肉。”廚子一臉惋惜,他實在想不通自家掌柜的怎么就這么信眼前這姑娘。
鱸魚好了,蘇意安小心翼翼將其里面的湯水倒出。
按照平常人們做法,下一步就是在上面撒些料汁。
可蘇意安卻把剛剛切的蔥絲和辣椒絲平鋪在上面,然后潑上熱油,最后再撒料汁。
還真是只多了一步。
“用熱油激發香味,也不會破壞肉質。”蘇意安說。
這鱸魚畢竟是食客點的,掌柜的自是不能親自嘗嘗,不過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周掌柜便覺這菜定沒出差錯。
時辰不早,蘇意安趕著去書院,便沒有久留。
她前腳剛走,那點了鱸魚的老食客就進了食肆。
“周掌柜,我要的東西可好了?”
周掌柜趕緊讓伙計把那鱸魚端了上來,他親自陪著,“今日這道鱸魚稍稍改了一些。”
“改了?”那食客擰起眉頭,他最喜的便是周記食肆做菜的味,若是改了那還能如以前一樣好吃嗎?
可點都點了,總不能一口不嘗。
“那我先嘗嘗。”說著那食客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最嫩的地方。
入口嫩滑,表皮焦香,確實不是純蒸的口感。
“這魚皮可是炸了?”他又細細嘗了兩口,覺得這也不是炸過的口感。
周掌柜將他反應盡收眼底,便知這菜是入了他的眼。
“可還行?”周掌柜捋著胡子問。
“與以往一樣肉質鮮嫩,卻又比以往味更香了些。不錯。”
“周掌柜你也嘗嘗。 ”-
蘇意安離開周記食肆便往書院去,路上還買了四竹筒解暑的綠豆湯。
竹筒外冰涼,瞧著像是從冰水里面泡過的。
賀興晨小口喝著,發出滿足的喟嘆。
“蘇姐姐,這個是不是也不難做。”小妹對飲子來了興致,畢竟剛剛這四竹筒就花了三十二文。
“那你覺得這是用什么做的。”蘇意安問她。
賀凝文邊走邊說,“綠豆湯嘛,肯定有綠豆,但這飲子又夾雜了一絲甜味,所以也放了糖。”
蘇意安露出一個笑,繼續問她,“可還有別的?”
“啊?”賀凝文想不出來了,這里面還能加什么呢。
“小姑你好笨,肯定有水啊。”賀興晨又喝了兩口,這才重新蓋上竹蓋。
賀凝文氣笑,舉起手就要往賀興晨腦袋上砸。
“小嬸,她打我!”賀興晨連忙躲在蘇意安身后,仿佛找到了保護自己的人。
蘇意安被他們二人逗樂,這么熱的天他們竟還有打鬧的興致。
“咱們先去書院。等回家你再找賀興晨算賬。”說完蘇意安把賀興晨從身后提溜出來,交給了賀凝文。
小羊入了狼爪那還能逃?賀凝文才不拖著,當下就回了一拳。
三人有說有鬧,沒一會兒便到了書院門前。
這個時辰剛散學,書院里的書生正往外走,有人認出了蘇意安竟過來同她說起話。
不過全是在問她何時開張。
天熱時大家懶得出去,現在好久沒吃又實在惦記。
蘇意安托他進去幫自己叫賀允淮出來,答應等開張了他若去食肆定會送他一道熱菜。
那書生立馬同意,拋下同行之人便折返回去。
賀允淮散了學還沒離開課室,聽見門外有人叫自己還一陣恍惚。
“賀書生,外面有人找。”
賀允淮心中覺得是她,匆匆趕了出來。
“也不知小叔最近如何,在書院過的好不好。”賀興晨盯著門口生怕錯過了人。
“肯定沒有在家中自在。要不你也繼續去私塾待著。”賀凝文故意這般說。
賀興晨搖晃著腦袋,臉上寫滿了拒絕。
賀允淮出來的很快,他一眼便瞧見了對面大樹下站著的三人。
“這么熱的天,你們怎么來了。”賀允淮快步上前問道。
“當然是來看看你啊。”小妹仔細打量他一番,見沒有駭人之相這才松了口氣。
賀允淮目光落在蘇意安身上,他們已有一月未見。
“今日正巧來鎮上,便想著來看看你。”蘇意安說著將手中食盒塞到他手中。
賀興晨:“小嬸專門來了鎮上才做的,還熱乎著呢。”
馬上便要秋闈,來之前賀母專門給蘇意安塞了銀子。
這一路肯定花銷不少,賀母不愿在這上面虧了賀允淮。
蘇意安把腰間荷包摘下,“這里面是娘給你準備的銀兩,你打算何時動身。”
“入了八月便去。”賀允淮其實有話想對蘇意安單獨說。
可這兩個小的左一個右一個,完全沒有給他一絲單獨說話的機會。
他抿著唇,在心中想著找了由頭支開人。
“小妹,你帶著他去買幾個包子回來,咱們一會兒路上吃。”蘇意安一句話直接將兩個孩子支走了。
“你可是有話想對我說?”
這是最后的機會,他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是要說的。
“意安,此次秋闈若我高中,我想重新迎娶你回家。”
藏在心中許久的話,賀允淮終于說出了口。
第90章 他竟然有這樣的念頭
蘇意安心中亂作一團, 指尖不自覺地攥緊。
賀允淮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方寸大亂。
他剛剛說什么來著。
娶她?!為什么會說娶她。
蘇意安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要不怎么能從賀允淮嘴中聽到這么一句話。
她抬頭目光正巧與賀允淮繾綣愛意的目光撞上。
蘇意安心弦一顫,以前困擾她的許多事情瞬間有了解釋。
原來他心中竟藏著這樣的念頭, 怪不得, 怪不得啊。
賀允淮將她反應盡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這次有些急了,甚至都沒有鋪墊就對她說這么一通話。
賀允淮薄唇輕抿, 見蘇意安遲遲沒有回應, 他才道:“你不用急著回我,這些話只是我想對你說的。”
喜歡是真的, 想娶她回家也是真的。
“小嬸, 肉包子賣完了,我都買的蘿卜餡的。”賀興晨捧著包子顛顛跑過來,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
賀興晨的突然出現,讓蘇意安尋到了由頭,她偏過頭伸手揉了揉賀興晨的頭頂,說道:“蘿卜餡的也不錯, 路上再吃。”
“對了小叔, 阿奶讓我給你帶句話。”賀興晨看向賀允淮,學著賀母的語氣道:“二郎啊, 不管結局如今盡力就好,你永遠都是娘的好孩子。”
蘇意安被賀興晨這幅裝作大人說話的滑稽模樣逗樂。
“哎呀,我差點忘了,大哥也讓我給你捎了句詩呢。”賀凝文咽下嘴中包子,順了順氣道:“明年此日青云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二哥,這是什么意思啊。”賀凝文不懂這詩句的意思, 她懵懵的問。
賀允淮眉心微動,嘴角勾著笑:“是得償所愿的意思。”
確實是希望賀允淮得償所愿能夠高中的詩句,可蘇意安總覺得這其中還夾雜了些什么。
她抬頭看去,目光再次跟賀允淮對上。
“路上小心些,如今天熱你們別著急趕路。”賀允淮雖是對著眾人說的這句話,可卻把手中帕子遞給了蘇意安。
“擦擦汗。”-
牛車搖搖晃晃,蘇意安的思緒卻飄蕩在空中。
蘇意安記得自己當時接過帕子,又對他說了些話,可說了些什么話她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她搓了搓自己臉頰,使勁回想著。
“二嫂,你臉怎么這么紅啊,是不是中暑了。”牛車上還有旁的村民,賀凝文便叫了她二嫂。
“哎呦,還真是。”同車的趙娘子湊上前看了看,“今日天熱,怕是曬過了頭。”
說完趙娘子一巴掌拍在趙車夫后背,催道:“你駕快點,中暑可不是小事。”
蘇意安身子如何她自己最清楚,她摸了摸額頭沒覺出燙意,想來是沒中暑的。
可周圍車上的人都以為她中了暑,語氣帶著關切,一時間她無法開口反駁。
只能裝作頭有些暈的樣子,靠在小妹身上。
大黃牛使出了這輩子吃奶的力氣,以眾人都想不到的速度拉著大家到了永陽村。
停下后還對著趙車夫哞哞兩聲,仿佛在說誰敢瞧不起我老牛。
“賀娘子,身子可好些了?”趙娘子本想將蘇意安直接送回家中,可蘇意安沒同意。
若是那樣,指不定村里人又傳什么閑話。
“好些了,咱們村子靠山比鎮上涼快。”蘇意安謝過她的好意,然后牽起兩個小的開始往家走。
趙娘子站在牛車旁,目不轉睛的盯著,直到瞧不見她們三人身影這才收回視線。
“你今日中邪了?”趙車夫在趙娘子面前揮了揮手。
“把你臟手拿開。”趙娘子往后一躲,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家相公。
趙車夫嘿嘿一笑,認真問道:“說真的,你今日怎么這么關心賀家,以前也不見你這樣啊。”
以前賀家搬家去鎮上都是他拉著去的,那時候怎么沒發現自家娘子對賀家如此感興趣。
趙娘子只覺他是個傻的,原由都明晃晃擺在他面前了他都猜不出來。
“娘子,你倒是說啊。”
“咱們村這些年可還出過秀才?”趙娘子說完便往家中走去。
趙車夫趕著牛走在后面,“甭說秀才了,童生都不帶有的。”
趙娘子:“明白了吧。”
趙車夫:“啊,啥?”
見過傻的沒見過這么傻的,趙娘子白了他一眼,等關上院門,她才將其中緣由細細說來。
“人賀家二郎如今在鎮上書院念書,萬一以后當了官,到時候你想巴結都巴結不上。”
趙車夫哎了一聲,笑道:“娘子你想的太長遠了,又不是是個讀書人就能當官。”
趙娘子覺得自己在對驢彈琴,她懶得同他再說,甩甩手便進了屋。
回家的路上賀凝文還是不放心,她一會兒摸摸蘇意安的手一會兒摸摸蘇意安的額頭。
“蘇姐姐,你真的不難受嗎?”賀凝文不確信的問,雖然蘇意安臉還紅著,可她健步如飛,瞧著又不像中暑的模樣。
蘇意安扯了扯嘴角,“只是有些熱,回家歇歇就好。”
賀凝文接過蘇意安手中的硝石,半點不謙虛道:“那蘇姐姐回去了好好歇歇,我如今也長大了,一會兒我去弄這個。”
在外她們從來不提冰,即使在家也是偷偷用,連對面那幾個屠戶來賀家拿菜時都不曾看見過這東西。
“那就交給小妹了。”蘇意安雖身子不難受但確實有些累了。
今日賀允淮那一番話讓她亂了心神,她得靜下心好好想想。
家中
賀母曉得她們幾人晌午左右回來,所以一早便備好了解暑的綠豆湯。
甚至晌午的飯都拖到了現在才做,好在趕巧,飯剛出鍋蘇意安幾人就回來了。
賀母手中的木勺都來不及放下,她站在門邊問:“可餓了,先進去歇歇飯馬上就好。”
蘇意安沒著急進屋,而是同賀母先說了一下賀允淮現狀。
除去他冷不丁冒出來的那句話外,整個人瞧著是沒什么事的。
“二郎身子康健就好,我這當娘的也不求他以后如何升官發財,只要他沒病沒災就好。”這話賀母是發自內心說的。
她一個兒子已經成了瘸子,另外一個平安就好。
“娘,你就放心吧,我瞧二哥精神著呢。”賀凝文溜進灶房拿出來了往日常用的那兩木盆。
“你怎么拿出那盆了。”賀母攪拌著鍋中菜,抽空看了她一眼。
賀凝文望向蘇意安,見她背著賀母對自己搖頭。
賀凝文領悟的快,立馬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娘,今個太熱了,我想跟蘇姐姐學學怎么弄冰。”
“你這孩子,別給你蘇姐姐添亂就成。”
賀母還要看著鍋,也沒空管她們,擺擺手便讓她們出去了。
晌午這頓飯,一直拖到未時才吃上。
蘇意安不太餓,夾了幾筷子菜喝了半碗綠豆湯。
她以前飯量也不大,但從未吃的這么少過。
菀絮多瞧了兩眼,不免擔心,“意安,今日可是不舒服怎么吃的這么少。”
“嫂嫂,我們回來時買了包子,路上就吃了。”蘇意安說。
“真吃了?”菀絮不太信,她抬手指了指賀興晨他們,示意蘇意安看。
只見兩個小的人手一個干饃,里面還夾著咸菜肉丁。
賀興晨吃完一個還不夠,又拿了一個更大的。
這幅樣子可不像吃過東西的
蘇意安看著小妹,這才想起陸家的事,她就說感覺忘了什么。
“娘,聽說陸家最近鬧分家呢。”
賀母眼中帶笑連連點頭,“今早你們出去后我去河邊洗衣裳時就聽說了。”
那陸家因為過繼一事吵得不可開交。
陸家二房倒是沒什么事,畢竟他們就一個孩子,兜里那些銀子最后肯定是虎子的。
可陸家大房這邊就不同了,鳳芝三個孩子,兩個小子一個閨女。
當家陸家窮,陸阿奶便將小孫女換了親,這才讓鳳芝的大兒子娶上媳婦。
鳳芝因為這事,一直對大兒子兒媳有些偏見。
如今又因為過繼一事,兩個兒子都與她離了心。
“說到底都是為了銀子,聽說那倆孩子都想過繼出去,誰也不愿跟著鳳芝他們夫妻。”賀母說。
“娘,這是為何?”菀絮不解。
賀母:“還不都是因為銀子。”
賀興晨擰著眉頭,脫口道:“過繼的是得一份錢,可那剩下的以后不就是另外一個人的了嗎?”
事情怎么可能這么簡單。
鳳芝強勢,兩個孩子以前賺的錢全都進了她的荷包。
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分出去單獨過日子,還能白得銀子,誰會不愿意。
賀母慈愛的看向小妹,心中慶幸還好沒讓陸家得逞。
“這些日子可有陸家鬧得,咱們只管看戲就成,等過些日子天不這么熱了咱們就回鎮上。”蘇意安都打算好了,以后還是能少回來就少回來。
不為別的,就怕有些人家動歪心思。
夜里,蘇意安打來水準備擦洗一番身子。
今日走的路有些遠,她可是出了一身的汗,若是不洗干凈她是不愿躺炕上的。
她脫下衣衫抖了抖,只見有什么東西掉落在地上。
她彎腰撿起,是一方帕子很熟悉的帕子。
趁著小妹還未進來,她趕緊將帕子扔到床上。
只是一方帕子,她怎么就又心慌了,不應該的。
賀凝文抱著冰桶進來時,蘇意安已經蓋上薄被躺在了炕上,她面頰緋紅,瞧著像是發了熱。
“蘇姐姐,你身上燙不燙。”賀凝文臉對臉蹭了下她,肯定道:“有些燙,應該是發熱了。”
“蘇姐姐你先歇歇,我去弄些溫水來。”不等蘇意安說話,賀凝文又跑出了屋。
臨走前還將門關的嚴嚴實實。
蘇意安確實有些發熱,不過不是病的。
她摸索一番,將枕邊的帕子偷偷塞到了枕頭下面。
嗯,很好,這樣帕子誰都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