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過年
臘月最后一日, 賀家也徹底解決了賀昭昭被拐一事。
姚金挨了板子坐了牢,姚妹則被人帶回了老家。
至于被誰帶走的,蘇意安就不曉得了。
屋內(nèi), 賀昭昭半躺在床上, 她想起那日的事還是害怕。
索性將那日在巷口見過姚妹的事情同賀凝文說了出來。
“好啊昭昭, 這么大的事你竟瞞了這么久。”賀凝文彈了下她的腦殼,有些惱火道。
“下次再遇見這種事可不能瞞著, 怪不得那日我瞧你面色不好, 你受了委屈不和家里人說和誰說,總憋著可不行。”
賀凝文嘴上說個不停, 但心中是疼惜昭昭的。
賀昭昭抓住賀凝文的手, 來回搖晃著,“好姐姐,我錯了。昭昭以后再也不敢瞞著了。”
“昭昭你一定要記住,咱們是一家人。”
賀凝文剛說完,屋門就被賀母推開。
她手中那這兩根紅繩,滿面笑容的走了進來。
“來瞧瞧, 娘給你們買了什么。”
賀母將紅繩分給她們二人, 這東西是她今早出去買的,還好人家鋪子開著門。
紅繩是用繡線編的, 也不知用的什么編法,看著很是好看,而且紅繩上面還串著一個銀珠。
“娘,這是銀子嗎?”賀凝文問。
“不是銀子還能是什么,不過這銀珠輕,不怎么貴,但勝在寓意好。”
寓意好?
賀昭昭將銀珠轉(zhuǎn)了個圈, 只見上面刻著平安二字。
“平安。”她嘀咕出聲。
賀母揉了把她的腦袋,滿臉欣慰,“昭昭這些日子識字真是沒白費,這上面刻的就是平安。”
家中這一年發(fā)生了許多事,甚至是許多從未預(yù)料到的事情。
賀母買來這東西紅繩銀珠也是想去去晦氣,希望新的一年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賀凝文最是喜歡銀子,這可是錢。
她動作輕,正一點點將銀珠往繩端移動。
賀母偏頭看了一眼,正瞧見她的小動作。
“不許摘下來,戴手上多好看,再說要的就是這個寓意。”
賀凝文手一哆嗦,又將快到頭的銀珠推了回去。
今個大年三十,明日便初一。
巷子里家家戶戶都在晌午前貼對聯(lián),賀家也不例外。
賀允淮站在凳上,將面糊涂抹在對聯(lián)后面,然后讓下面的蘇意安瞧看位置。
蘇意安說正了,他才貼到墻面上。
“去年過年時,你還在書齋寫對子。”
蘇意安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家里窮,她和小妹興晨守著面攤,賀允淮則去書齋寫對聯(lián)。
那時書齋掌柜人也好,寫一副對聯(lián)就給幾文錢。當時賀允淮賺了不少呢。
“你記得倒是清楚。”賀允淮從凳上下來,看著碗中還有一半的面糊,問她,“要不咱們再貼些,你瞧還有剩下的。”
蘇意安:“家中還有紅紙?”
賀允淮:“買了不少,都在桌上呢。”
既然還有那就再貼一些,過年嘛怎么吉利怎么來。
二人回了屋,取來剩下的紅紙,只是紅紙經(jīng)過裁剪已經(jīng)沒有那么長,若是寫對聯(lián)怕是寫不下。
最后蘇意安想了個法子,把這些紅紙全都弄成四方塊大小,然后對角方向?qū)懴赂W帧?br />
“這個你來寫如何。”賀允淮將最后一張紅紙平鋪好,招手示意蘇意安過來。
蘇意安:!!!
不可!她雖說看多了知道福字怎么寫,但是她不會用筆啊
“這張貼在咱們這屋門上。”賀允淮說。
蘇意安硬著頭皮走了過去,這種時候怎么能說自己不行。
她拿起筆,學著賀允淮寫字時的模樣,沾了些墨正糾結(jié)要在何處落筆。
賀允淮走到她身后,右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在紅紙上落了筆,他道:“我教你。”
蘇意安聽見‘我教你’三字后心中一驚,偏頭想要看他。
“這樣寫,會了嗎?”賀允淮攥著她的手執(zhí)筆在紅紙上寫下一個福字。
被人這樣戳穿,并且這樣教寫字,對于蘇意安來說還是第一次。她羞的從脖頸紅到了耳垂。
“你都知道了?”她問。
賀允淮將筆放下,松開她的手,在她耳畔嗯了一聲。
蘇意安想不起來自己是何時漏了破綻,她問他,“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的?”
賀允淮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日蘇意安倒著看書的模樣,他沒回她的話卻笑了。
“嗯?”蘇意安不死心,戳了下他的身子。
“你可還記得,你們回村避暑時,我曾給過你一本書。”
蘇意安自然記得這事,這本書如今還在她手中。
賀允淮看著她,說道:“我若說了你不許生氣。”
生氣?為何要生氣。
蘇意安保證不生氣,催著他快些說。
賀允淮:“當日你翻看了兩眼,說很喜歡。其實你在倒著看書。”
蘇意安:
啥!倒著看書,不應(yīng)該啊,她記得上面的字跡是正著的。
“那本書與旁的不一樣,得從后往前看。”
賀允淮當時也只是覺得不太對,畢竟讀書識字之人不會這么看。
蘇意安一瞬的無語,她沒想到自己裝了這么久,最后會露破綻在這。
“以后我教你寫字。”
“你就不懷疑些什么嗎?”二人同時開口。
賀允淮拉起她的手,說道“你不愿說自然有不說的理由。”
眼前人如此真誠,蘇意安甚至想同他說些什么。
突然外面?zhèn)鱽砬瞄T聲,賀興晨一邊拍門一邊喊:“小叔你們寫好了嗎?”
“好了,進來拿吧。”賀允淮開口道。
原本以為是對聯(lián),沒想到是一張張的福字。
賀興晨舉起紅紙問他:“小叔,這個也貼在門上嗎?為什么不正著寫字啊。”
“這樣好看,來咱們?nèi)ネ饷尜N上。”
蘇意安端著面糊帶著人去了前面食肆。
“這樣貼,你瞧。”蘇意安涂上面糊,找準位置后直接貼了上去。
“哎呀!小嬸反了反了。貼反了。”賀興晨只顧著看位置,貼好后才發(fā)現(xiàn)福字倒了。
“沒錯,就是這樣貼。”蘇意安又在另外一扇門貼了一個。
她解釋道:“福倒福倒,福氣到來的意思。”
賀興晨驚訝的說不出話,他小嬸好厲害!竟然能想到這種說辭。
此時誰也想不到,只半日,福到的說法竟然傳遍了整個懷安鎮(zhèn)。
鎮(zhèn)上貼的起對聯(lián)的,如今全都貼上了倒著的福字。
夜里,賀家老少全都聚在一個屋中守歲。
原以為幾個小的會最先犯困,沒想到他們幾人全都撐到了爆竹響。
“新年了,你們都長了一歲。快去睡覺。”賀母見他們興奮著還沒困意,便一個一個攆回了屋。
其實蘇意安早就困了,只是旁人都不走她也不好意思說。
便一直強撐著。
如今聽見賀母攆人,她終于揉了揉眼回了屋。
這還是賀允淮第一次見她困成這樣。
連湯婆子都沒弄便上了床。
“怎么困成這樣也不說。”賀允淮給她摘下發(fā)簪,小聲問道。
蘇意安一沾床便睡著了,自然聽不見賀允淮問她的話。
“往日都說冷,今日連湯婆子都沒弄就躺下。這得困成什么樣。”
賀允淮無奈笑笑,用手刮了她鼻尖一下。
他起身往湯婆子中倒了熱水,然后連人帶湯婆子一同鉆進了被子中。
許是感受到身旁有了暖意,蘇意安往他懷中挪了挪。
翌日,天未亮外面就傳來鞭炮聲。
蘇意安嫌吵還往被子里面鉆了鉆。
“時辰還早,你再睡一會兒。”賀允淮把被子往下拽了拽,直到露出她的臉。
今個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日子。
賀允淮起來后便將前兩日準備的銅錢拿出來。
他用紅紙包裹好,一個里面塞了二十文。
小孩子嘛,討個喜,紅包中不用裝很多錢。
“你怎么起來這么早。”外面鞭炮聲不斷,蘇意安已經(jīng)沒了困意。
她揉揉眼睛,待清醒后這才看向桌前立著的人。
“一會兒小妹她們肯定來拜年,我先將咱們的紅包準備好。”
蘇意安嗯了一聲,也沒再歇歇。
大年初一的飯比較簡單,家家戶戶都是吃餃子。
昨夜賀家人就將今早的包了出來,這不灶房里賀母已經(jīng)煮好了水。
“娘,我來幫你。”蘇意安梳洗好后便來了灶房。
“煮個餃子哪里用這么多人,你去屋里再歇會,娘在這就成。”
蘇意安這次也聽了話,沒再灶房久留。
她回屋陪著賀允淮一起弄年禮。
雖說今年他們沒有回村,但在鎮(zhèn)上也是有要走動的人家。
別的不說,云娘那怎么也要去。
“這是給云娘他們的,這是給嫂嫂的,這是給娘的”蘇意安將一早買好的東西全都擺到桌上。
人不同東西也不同。
賀允淮見她給家中每人都準備了一份禮,唯獨沒有自己的。
一股醋意涌上心頭。
“意安,可還有旁的?”他實在沒忍住還是問了。
“沒了啊,都在這里了。”蘇意安為此又數(shù)了一遍。
賀允淮見真的沒有給自己的東西,心中一瞬的空嘮。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們是夫妻,夫妻一體,也確實不用給他。
“喏,給你的。”蘇意安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衣袖下突然掏出了一個荷包。
“我瞧你荷包還是用的以前的,便繡了一個。”
賀允淮眸光一亮,雙手接過荷包,心中雀躍不止。
他就說肯定會有他的。
“好看。”賀允淮將荷包直接掛在腰間,炫耀道:“意安繡的好看。”
那當然好看了,這可是她學了一個月才繡出來的竹子呢。蘇意安忍不住想。
賀允淮其實早就給蘇意安準備了禮物。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示意蘇意安打開。
“簪子?”蘇意安沒想到他會送自己簪子,還是一個白玉簪子。
“我給你戴上。”這簪子賀允淮其實早就買了,從府城回來時就帶在身上。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送給她,如今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給她戴在頭上。
畢竟這上面是荷蓮鴛鴦紋,寓意夫妻相伴不離。
第122章 一路平安
新年眨眼便過去一半, 眼瞅著初七周圍鋪子都陸續(xù)開張,歇了好些日子的賀凝文再也閑不住。
這一大早剛吃完飯就跑來屋中攛掇她二嫂。
“嫂嫂,昨個我和昭昭上街, 你猜怎么著?”
蘇意安正在練字, 聞言放下手中的筆。
“看上什么了?”蘇意安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 以為昨日出去她瞧上了什么。
賀凝文連忙擺手,“我倒是沒看上什么, 不過我瞧咱們這條街好多鋪子都開張了。”
蘇意安立馬曉得她要做什么。
還是小啊, 這般有精力,蘇意安原本還想再歇幾日, 畢竟這不干活只歇著的日子實在舒坦。
“今日怕是不行, 咱們家什么東西都沒準備,不如明日吧。”蘇意安說。
見二嫂答應(yīng),賀凝文哪有不愿的,小手給她捏了捏肩,沒一會兒就跑了出去。
賀允淮從屋外進來,二人差點撞上。
“怎么在家還跑這么快, 當心些。”賀允淮抓住小妹的胳膊將她扶住。
“嘿嘿, 我知道了二哥。”賀凝文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后便跑了。
賀允淮:“今日她怎么這么開心。”
蘇意安拿起筆繼續(xù)認認真真練字, 聞聲笑了笑,“小妹是閑不住,想著明日食肆開張,我猜她肯定去前面收拾去了。”
賀允淮后退一步,往對面一瞧,果真見賀凝文手中拿著抹布正在擦前面食肆擺放的桌凳。
“她還真是閑不住。”
賀允淮也沒想到小妹會這般勤快,畢竟以前在府城小妹可是日日在院中變著花樣玩。
賀允淮關(guān)好屋門, 來到蘇意安身旁。
見她已經(jīng)寫了兩篇大字,便開口夸道:“寫的不錯,比賀興晨那時候?qū)懙煤谩!?br />
蘇意安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惱火道:“興晨當時才幾歲。”
蘇意安將最后一個大字寫完,這才又放下筆。
她知道賀允淮過來是要同她說事的。
昨夜在床上,她迷迷糊糊中聽到賀允淮說要走。
“可是要回書院?”她問。
賀允淮想著若是先回書院也好,可他這次不是回出院。
三月便要春闈,他必得早早去京城。
畢竟光趕路就要十來日,一是路遠二是不可能一直趕路,中間也要歇歇。
等到了京城還要租院子落腳,事情一個比一個多。
賀允淮道:“不回書院,這次直接去京城。”
“和邱兄?”
“嗯,邱兄娘子年前生了千金,這次跟著一塊去。”賀允淮給她揉著手腕,問道:“不知意安要不要一起。”
蘇意安把另外一只手伸了過去,抬眼看他,“這只也捏捏。”
賀允淮知道她這是答應(yīng)了。
“不過我剛答應(yīng)了小妹明日開張。”蘇意安有些發(fā)愁。
家中食肆離不開她,若是她跟著一起走這重擔就落在了賀母身上。
“無妨,小妹不是想開張嗎,那就讓她當當掌柜。”
蘇意安原本有些擔心,沒想到這事一同賀凝文說,她笑得比誰都高興。
拽著蘇意安的手一個勁的問是不是真的。
還是賀母出聲,賀凝文這才松手。
賀母氣笑,“你哥哥嫂嫂離家,你還笑的這么開心。”
賀凝文一臉委屈,忙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真的嫂嫂,我就是沒想到還有我接手的一天。”
“是代接手,你二嫂又不是不回來。”賀母拍了她腦殼一下,提醒她注意言語。
蘇意安把一早讓賀允淮寫好的方子擺在桌上。
一個一個平鋪開讓小妹自己看。
蘇意安:“我和你二哥這一去怕是三月底才能回來,到時候暖鍋可能賣的不如以前紅火。”
“這些方子有以前的菜,還有從未賣過的。”蘇意安叮囑道:“怎么弄全看你心情,別累著就行。”
賀凝文感動的差點掉淚,她就知道她二嫂最是懂她。
她舉手發(fā)誓,一定會好好看著鋪子,也會好好做買賣。
因他們要進京,所以食肆開張的日子又往后推了幾日。
第二日,邱文才便來了賀家。
原本他同賀允淮說的是正月初十走,可家中爹娘非要他們多留幾日。
想著過了十五再走,畢竟這一走還要帶上他妻女。
邱文才把年禮放到桌上,一連愧色道:“這次怪我,沒有同家里說清楚。”
“邱兄不必這般說,左右不過晚幾日,再說我們可是要搭你的馬車。說多了還是我沾了你的光。”賀允淮給他倒上茶。
邱文才笑著接過,抿了一口,“別別別,可別說沾光,我同你一起那才是沾了你的好運。”
二人相熟,說話也不曾顧忌。
最后約好,正月十六一早再走,兩家各自準備好東西,到時候邱家派人來接。
食肆開張的日子一拖再拖。
蘇意安怕小妹閑得發(fā)慌,便準備帶她一起準備干糧。
自家做的總比外面買的干凈。
“干糧?”賀凝文還以為是要做干饃。
“干饃放不住,再說這種路上容易買到。我要做的是肉干和方便面。”
方便面??
這個詞語實在陌生,賀凝文從未聽說過。
“嫂嫂,方便面是什么面?”
“嗯,是一種速食面,能攜帶,也能放好幾日。”蘇意安問她,“可愿意跟我一起弄。”
這有什么不愿意的,賀凝文巴不得多學幾個菜式。
“那成,咱們?nèi)ピ罘刻粢幌隆!?br />
方便面最重要的不僅僅是面還有調(diào)料包。
蘇意安想著先從蔬菜包開始,她在灶房木架上尋摸一圈,最后拿了小菘菜、胡蘿卜和蔥苗。
她將這幾樣清洗干凈,又切成小丁,最后一同下水煮熟。
“嫂嫂,菜熟了不好帶啊。”賀凝文用木勺在鍋中不停攪拌。
“一會熟了撈出來,然后把它們晾干。”
如今外面有風,這些東西放院子里一夜就能吹干。
賀凝文雖不懂但還是老老實實照做。
等這些弄好后,蘇意安才開始弄面餅。
和面的步驟沒變,只是蘇意安這次不僅加了水還放了幾個雞蛋進去。
“這個我會。”小妹搟面切面已是老手,不用蘇意安說便知道后面怎么做。
“這個面比咱們平時弄的還要薄還要細。”
蘇意安把這活交給了小妹,自己又開始準備料包。
顧忌到有人不喜辣,她弄了兩樣料包。
一份放了辣椒,一份沒有放辣椒。
她起鍋燒油,油熱后下蔥蒜肉沫,等激發(fā)出肉的香味后她才放了幾勺老醬。
因著料包要帶走,她便全都裝進了罐子中,到時候取食也方便。
她前腳剛弄完,小妹也將面切成了細條。
接下來就是關(guān)鍵步驟,她將面條幾根幾根羅列疊好,瞧著像個方塊狀后,全放進了籠屜中。
“面條還能蒸啊。”小妹守著灶火,心生好奇。
“怎么不能,這還沒完呢。”
蘇意安往爐灶上的鐵鍋中倒上清油,見油溫差不多時又將蒸熟的面餅放進油鍋中。
小火定形,瞧著差不多后這才取出。
賀凝文在一旁看呆了,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弄面條的。
“這就成了嗎,嫂嫂。”
蘇意安捏捏,見面餅脆生,笑著道:“成了。”
這是第一次制作方便面,蘇意安怕不成功,所以弄的并不多,加起來才十個面餅。
她取出兩個放進碗中,放上調(diào)料和蔬菜后倒入熱水。
又將盤子反扣在上面,等了沒一會兒,香味就出來了。
“這面軟了便是好了。”蘇意安用竹筷攪拌開,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面就好了。
賀凝文捧著碗先喝了一口湯,然后才吃起面條。
與往日吃的熱湯面不一樣,這面條很是勁道,根根分明且裹滿湯汁。
若不是做起來實在麻煩,賀凝文都想日日吃它。
見小妹將湯底都喝了個干凈,蘇意安便知道這面成了。
當夜一家人吃的便是這面。
翌日蘇意安又開始弄起肉干,這個相對方便面來說簡直簡單的很。
蘇意安從莊山那買了二十斤豬肉,弄了幾根香腸,剩下的全都弄成了肉脯。
畢竟這肉脯放的住,也不怕壞。
等臨行前一天,她又帶著家中人,弄了四十個面餅。
“這些夠不夠,要不再多弄些。”賀母幫著裝盒,見準備的這些吃食也就用了四個木盒,心中覺得不夠。
“夠了夠了,京城路遠,但這一路肯定有賣吃食的,娘你就放心吧。”
蘇意安這番話總算讓賀母懸著的心落了落。
夜里,蘇意安將家底全都拿了出來,她身上帶著一百兩,這數(shù)不少,蘇意安想著夠用。
剩下的她全都交給了賀母。
“不成,你們在京中還要住好些日子,京中什么都貴,一百兩怕是不夠。”
最后蘇意安帶了一百五十兩上路。
其中一張百兩銀票,剩下一張是五十兩的。
正月十六那日,邱家早早派了車來。
想著他們夫妻二人東西肯定不少,邱家來了兩輛馬車。
“此行路遠,你們可要注意安全。”賀母抱著蘇意安,同她道別。
“娘,你就放心吧。”
賀凝文紅了眼,全然沒有那日接管食肆的開心模樣。
“嫂嫂。”她一喊便落了淚。
“又不是不回來,怎么還哭了。”蘇意安抹去她眼角的淚,哄道:“這食肆就交給小妹你了,不求賺很多錢,別累著你就成。”
賀凝文點點頭,又抱了她好一會兒。
后面還有菀絮、賀昭昭和賀興晨,三人也是如此,抱了又抱。
賀頌元瞧著干站在一旁的二弟,心中不忍。
他張開雙臂,笑著道:“來,讓大哥抱一個。”
賀允淮:
等上了馬車,蘇意安才發(fā)現(xiàn)邱家那是萬事都想的全面。
這馬車外面瞧著平平無奇,可車廂里面是真的用了心思。
不僅有軟墊和靠枕,連喝茶吃飯的桌案都有。
駕車之人是邱家的車夫,此行也是他跟著。
他笑著解釋:“我家老爺說在外不能露財,萬一路上被人盯上可就慘了,所以這車廂外面都是做舊的。”
“怪不得。”蘇意安感慨道。
此行路遠又艱難,希望一路平安吧。
第123章 見兄長
去往京城, 就要一路向北。
邱家的馬車行了一日終于在府城落了腳。
這一路要好些時日,能碰到歇腳的地方自然要歇一歇。
賀允淮下了馬車,看著眼前客棧不由笑了。
蘇意安:“笑什么呢。”
蘇意安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又瞧見了那熟悉的牌匾。
“竟然還是上次那家客棧。”蘇意安笑著道:“同福客棧。”
只是這個福字不太對啊。
蘇意安前些時日一直在識字, 福字如何寫她是曉得的, 可眼前這個有些不像。
“同稫客棧?”她說完看向賀允淮,見他還笑著便知這人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還不告訴自己, 哼。
蘇意安沒理他, 徑直走了進去。
也不知是不是趕巧,客棧中就剩下一間地號房, 竟是當日他們住過的那間。
“賀兄, 我家人多我?guī)е夼巧献 !鼻裎牟沤舆^天號房的牌子,笑著帶人上了樓。
等二人進了屋,剛關(guān)上門,賀允淮就將人堵在門后。
他垂眸看著她,“可是還生我的氣。”
蘇意安:
果然他早就曉得!故意不說。
“生什么氣?”她偏過頭不看他。
賀允淮也不惱,牽過她的手帶她坐到凳上。
他老老實實解釋道:“我當時只以為你瞧錯了。”
若不是后來知道她不識字, 賀允淮也不會聯(lián)想到這處。
蘇意安:
“那現(xiàn)在呢。”她問。
“這次意安沒瞧錯。”賀允淮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 就是覺得沒面子罷了。
所以說話也順著她心意。
這事就此掀篇,誰也沒有再提。
晌午過后, 賀允淮便給蘇家遞了帖子,不過那帖子是給蘇意安的兄長蘇正墨的。
兩家雖一直有聯(lián)系,但確實好些時日沒有見。
這不蘇正墨一收到帖子便來了,路上還不忘買一提蘇意安愛吃的糕點。
“秋闈放榜那日我還去榜下瞧了一眼,可惜你那時已經(jīng)回去。”蘇正墨打量著眼前人。
他覺得這次見與上次見,不一樣了,他小妹與妹夫似乎更親近了些。
“大哥, 別憶往昔了,趕緊說說你要交代什么。”蘇意安簡直沒眼看她這兄長。
怎么說呢,雖然蘇正墨關(guān)心她,可到底蘇意安怨恨那些年他不曾對真正的蘇意安像現(xiàn)在這般關(guān)心。
哪怕有,原主也不會凄慘死去。
“好好好,說正事。”
蘇正墨面容嚴峻了些,低聲道:“京中變天了。如果不出差錯的話應(yīng)當是三皇子登基。”
這消息是京中傳回來的,那邊人也是告誡他,不要再回來。
像他這種太子一黨,回去注定沒有好下場。
“只是春闈,就算有變,應(yīng)當也不會牽扯到。”賀允淮回道。
蘇正墨點頭,“自是不會牽扯,但后面出了榜會有各幫派的人前來拉攏考生。”
蘇正墨告誡他的就是這個。
“到時候不管是誰給你遞帖子,都不要應(yīng)下。”
“多謝大哥教誨。”賀允淮回的誠懇,可他覺得大哥應(yīng)該不僅僅要說這一件事。
果不其然,蘇正墨藉著餓了的由頭將蘇意安支了出去。
一時間屋中只剩他們二人。
“大哥可還有什么要說?”賀允淮問。
畢竟若沒有事,也不會找那么拙劣的借口將蘇意安支走。
蘇正墨掩面輕咳一聲,似是在遮掩自己的尷尬。
他想說的事確實很重要,這幾日他一直想著這事,就怕來個萬一。
蘇正墨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賀允淮,不得不說這小子皮相確實好。
若是放在京中眾多學子中,也不輸誰。
“我知你的才能,也知道你此次定能榜上有名。”
賀允淮拿起杯盞的手悄默聲落下,抬眼看向他。
這種事,他自己都不能保證,他這大舅哥說啥呢!
“京中有榜下捉婿一說,到時候你避著些,若是真被達官貴人瞧上,切莫答應(yīng)。”
“說句不該說的,我小妹予你有恩。”蘇正墨低沉著嗓子道。
這話說的不中聽,若是讓小心眼的人聽見指不定多么嘔心。
甚至偏要對著干,就娶貴女棄糟妻。
“大哥放心,意安是我的妻子,我定會護她周全。”
“有你這句話我暫且放心。”
到底隔著一層,蘇正墨也不會真的放心他。
但他也明白,若是賀允淮高中對她小妹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這是我一直看的,你且拿去。”蘇正墨將包袱解開,從里面取出一本書。
上面沒有名字,但翻開里面全是字,瞧著像策論。
“京中沒有你想的那般風平浪靜,此行定要注意安全。”
蘇正墨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等蘇意安進來時他又拿出一個荷包。
“我手中有錢,你自己拿著就是。”蘇意安本心不想要他的錢。
“給你就拿著,京中什么都貴這些銀子也花不了幾日。”蘇正墨把荷包塞到她手中。
蘇意安遞回去,“你自己攢著多好,以后沒錢都娶不上媳婦。”
蘇正墨一怔,這才發(fā)現(xiàn)他這小妹竟然變得牙尖嘴利。
說不過,說不過。
“那就不娶了。”他賭氣道。
一直到將蘇正墨送出客棧,這筆錢都沒塞回去。
賀允淮讓她安心,說大哥給的就拿著吧,到時候總有由頭還回去-
蘇正墨離開蘇宅的消息根本瞞不住。
蘇老爺自從得知他站錯隊,無緣科考后便厭了他。
如今不僅不給銀子,甚至讓小廝盯著。
“大少爺,老爺在屋里等您呢。”
蘇正墨剛踏進院門,就被請進了屋。
蘇老爺坐在太師椅上,見他進來后冷哼一聲。
“既知道自己無緣科考那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想想以后能為家中做什么,而不是整日出去閑逛。”
蘇正墨若無其事的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后又放下,“這茶苦,不好喝。”
蘇老爺:“今日又去哪里廝混,酒樓盛不下你還要往客棧去?”
蘇正墨:“是啊。”
蘇老爺抬手將茶盞摔碎,怒罵道:“逆子。”
這些年蘇老爺在蘇正墨身上投入了不少銀錢,就指望他能有個功名,以后為官。
到時候能庇佑蘇家。
可他倒好,還未殿試就與旁人結(jié)交,后又站錯隊。
明面上雖沒說他不能科考,可去了也是白費,三皇子把持朝政怎么會讓太子門生為官。
“老爺,找到了。”剛剛的小廝去而又返,只是手上多了一張信紙。
蘇正墨眼眸微瞇,死死盯著那信紙。
蘇老爺接過瞧了一眼,原本怒氣的臉瞬間有了笑意。
“哼,去見你小妹有什么可瞞著的。”
蘇正墨不回他,就那般坐在凳上。
蘇老爺也不好再沖他發(fā)脾氣,如今家中兒子沒了指望,那就只能靠嫁出去的女兒。
他那得寵的小女兒嫁給了府尊大人的庶子,聽說也是個讀書人,可惜秋闈都未上榜。
但沖喜的大女兒就不同了,聽說今年解元便是她夫婿。
可惜當日鬧得厲害,這孩子一直不歸家,也就與這哥哥還聯(lián)系。
“以后多與你這妹妹來往,一會兒你去問問今日她回家不。”
“不回。”
“問都沒問,胡說八道。”
“他們趕路去京城,就是在此處路過買些吃食。哪有功夫回來。”
“罷了罷了,再等等也不遲,若是金榜題名時再來更好。”
蘇正墨心中冷笑,他覺得他爹整日的就會做白日夢。
直到回了院子,沒了監(jiān)視的人,一直伴在蘇正墨身邊的書僮這才道:“大少爺,您剛剛怎么不說一說老爺,讓他撤了人。”
“您又沒犯錯,整日監(jiān)視著咱們院做什么。”
“還讓人竊了信,老爺也真是。”
蘇正墨凈了手,用帕子擦干。
“讓他自己折騰吧,反正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蘇意安一行人在客棧歇了一日便又再次啟程。
只是這次四人換了馬車,蘇意安同邱文才夫人一輛車。
二人昨日見過,也說過話,可這般坐在一起還是第一次,二人都有些拘謹。
“邱夫人。”蘇意安怎么喊怎么覺得別扭。
“蘇姑娘,叫我月陽就好。”
邱文才的夫人是縣令嫡次女,名莊月陽。
她日日養(yǎng)在家中,還不曾出過遠門。
本來這次家里人不愿她跟來,但一聽安賀食肆的掌柜也在,女子路上有伴,這才允了。
“月陽。”名如其人,蘇意安想。
兩女子在一塊,免不了說些家長里短,不到一個時辰彼此便已熟絡(luò)。
莊月陽雖已生女,但比蘇意安還小兩月,她聽了生辰后說什么也要叫她姐姐。
“以后咱們論咱們的。”蘇意安將帶上車的食盒打開,放到桌案上。
“我來時做了些小零嘴,月陽妹妹若是不嫌棄,可以嘗嘗。”
“是肉脯。”莊月陽上次吃過,那時她還懷著孩子,只覺這肉脯好吃的不行。
沒兩日便將一盒全都食完,等再想吃時家中沒了,只能去街上買。
可那買回來的又全然沒有自己想要的那個味道。
如今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肉脯,她哪有不愿的。
“姐姐就是手巧,這肉脯可是用了獨家秘方?”
要不怎么和外面賣的不太一樣。
“哪能啊,就是尋常肉脯,妹妹若是喜歡,到了京城我教你。”
她們此行注定在京城要住一段日子,兩家都說好了,到時候租個院子,比住客棧方便的多。
“都聽姐姐的。”莊月陽小口吃著,心里美滋滋。
另外一輛馬車中卻沒有她們這般歲月靜好。
邱文才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竟然抱著剛滿月的孩子同賀允淮坐一輛馬車。
“奶娘呢?”賀允淮問。
“在后面馬車呢。”邱文才輕拍著懷中嬰兒,笑著道:“昨日奔波,奶娘病了。”
賀允淮:“所以你就自己看孩子?”
邱文才眼都沒抬:“這不是還有賀兄你嘛。”
賀允淮:
第124章 人心難測
在官道上又趕路了兩日, 這才瞧見了一個村子。
看到石碑上刻的字,蘇意安知曉眼前是云安村。
“咱們在這打些水,歇一歇再趕路。”
如今天冷, 一行人吃了兩天干饃, 眼下誰都想吃口熱乎飯, 一車夫帶著兩個人進了村,余下的人在這等著。
蘇意安下了馬車, 去原來車廂中拿出了裝著方便面的食盒, 如今天冷,面餅就這樣放在盒子中也不會壞。
莊月陽還是第一見這樣的面餅, 瞧著硬邦邦的, 這能吃?
“蘇姐姐,這東西怎么吃?”她問。
蘇意安取來竹碗,將面餅放在里面,又加上自己弄的蔬菜包和醬料包。
“一會兒往里面加熱水悶一會就能吃。”
蘇意安見她掀著簾子,忙讓她放下。
“外面起風了,你別吹著。”她說。
莊月陽沖她會心一笑, 然后放下了暖簾。
車夫回來的很快, 手上卻沒東西。
他來到眾人跟前,笑著道:“大少爺, 我剛?cè)ゴ謇镉懰迕褚宦犆φf可以讓咱們?nèi)ゴ謇锍燥垺!?br />
趕了兩日路,好不容易見到了熱乎飯,車夫想也沒想便過來叫人。
“咱們?nèi)诉@么多,實在不合適。”賀允淮只簡單數(shù)了下,他們此行一行就有十人。
村中人日子過的清苦,他們十人就得吃十碗飯。
“咱們可以給他們銀子。”車夫轉(zhuǎn)念一想覺得這法子最合適。
又能吃到熱乎飯, 又不會占村民便宜。
邱文才一聽也覺得有理,自他們離開府城,這還是第一個歇腳的村子,能有口熱乎飯那是最好的,總不吃干糧強。
只是他擔心妻女不適應(yīng)在農(nóng)家吃飯。
“月陽,天涼,我給你們帶回來吧。”他說。
莊月陽本心也不想去,一聽這話立馬同意,“你們?nèi)グ伞!?br />
蘇意安扯了下賀允淮衣角,小聲對他道:“你也去,給我弄些水來就成,我在這陪著月陽。”
賀允淮應(yīng)了聲,從馬車上拿下一個陶罐,這就是他們路上存水的東西。
“我去去就回,你先上馬車里歇會,別站在外面吹風。”
賀允淮抱著陶罐和另外幾人進了村,只留下一個喚作邱叔的車夫守在這邊。
因馬車停歇的地方挨著官道和村落,眾人也不怕被劫。
蘇意安沒上馬車,一人在附近轉(zhuǎn)悠尋找著柴火,她想一會兒煮面燒水時得用到柴火。
誰知她剛撿幾根,就被一個小孩攔住。
那孩子十來歲模樣,小臉凍得通紅。
他張開手臂攔住她,“這是我的柴火,你不能撿。”
蘇意安說:“地上的柴火怎么就是你的了?”
小孩:“就是我的,剛剛我掉的。”
說完還不忘指了下不遠處的柴火堆,似乎在告訴蘇意安,你看這些都是我的。
蘇意安見他手上生著凍瘡,衣裳袖子還短了一節(jié),心中又生出憐憫,問道:“那你能賣給我一些柴火嗎?”
小孩皺著眉頭,看看她又看看不遠處的馬車。
最后硬氣道:“十文錢。”
蘇意安挑了下眉,這小孩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五文,不能再多了。”
“八文。”小孩也知道自己要價貴,他看人下菜碟,瞧見她身上衣裳好,這才要貴了些。
“六文如何。”蘇意安繼續(xù)討價還價。
“不能再少了,七文錢,你要多少我給你抱過去。”
蘇意安指了指馬車停靠的位置,說:“我就燒個水,用不了太多柴火。”
小孩點點頭,小跑著回到自己柴火堆,然后抱了一捆過來。
這些柴火瞧著不多,但燒個水完全夠用。
蘇意安數(shù)出十個銅板,遞給他,“辛苦你了。”
“多了。”小孩冷冰冰的回她。
蘇意安:“拿著吧,你還幫我點著柴火了呢。”
正說話的功夫,賀允淮抱著陶罐從村里小路往這邊走來。
二人將陶罐吊起,放在火柴上面燒著。
“你去吃飯吧,我這邊煮點水弄面條就成。”
見他回來這么快,蘇意安便知他還沒吃飯。
“那我先過去。”
小孩神色復(fù)雜的看著他們,見剛剛來的男人往村中走去,他忍不住問道:“他去村里吃飯?”
“是啊,我們本來想借些水,沒想到你們村村民如此善心,讓過去吃飯。”
小孩看向她,“那你怎么不去。”
蘇意安覺得這小孩人小話還挺多,但還是回了他:“總得有人看著馬車,是不是。”
小孩把十個銅板塞進腰間,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只是臨走前對蘇意安說了一句,“天黑前快些趕路。”
蘇意安沒將這話放在心上,見水燒開后端來剛剛的竹碗,因還留下了奶娘和車夫,索性她又多弄了兩碗。
“嘗嘗。”蘇意安叫來二人,讓他們自己在這吃面。
而她則端著另外兩碗上了馬車。
方便面的香味涌入鼻腔,還未吃莊月陽便覺得這面香。
“這就能吃了嗎?”莊月陽拿筷子攪拌兩下,見面條沒有一夾就斷,心中覺得還未熟。
“能吃,你嘗嘗如何。”
熱乎乎的面條就著面湯,莊月陽也沒了往日的端莊。
她嘴巴鼓鼓的,等喝完最后一口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有些失態(tài)。
“好吃。”她嬌羞的看著蘇意安,又說,“蘇姐姐,你手藝真好。”
蘇意安見她吃完,便將碗筷一起收了。
好在帶回來的水夠多,還能刷個碗。
許是方便面弄起來方便,他們幾人吃完過了好一會兒,那些去村里吃飯的男人才回來。
天色漸黑,只有馬車前的柴火堆冒著火光。
車夫揉著肚子,問邱文才:“大少爺,咱們今日還趕路嗎,要不就去村子里湊活一晚。”
車夫也是人,也怕冷,尤其是夜里趕路,寒風吹的他們渾身疼。
想到剛剛熱乎乎的粥,邱文才有些意動。
要不就留在村中,這的人瞧著很友好,那會吃飯時還邀他們在家中過夜呢。
“是啊,少爺,咱們趕了兩日路,要不今夜就在這歇一歇。”
“咱明日早些走,駕快些,也不耽擱。”
幾個車夫都說了話,想著進村歇一歇,只有那會留守的車夫沒說話。
那會他留在這看著馬車,沒跟著進村,所以并不知村里人到底同他們說了什么。
他看了眼自家少爺,猜著勸不住,便來到蘇意安跟前。
他小聲說:“蘇姑娘,要不您勸勸,我覺得留在這不妥。”
蘇意安:“邱叔,您覺得哪里不妥?”
“說不上來。”
蘇意安看向遠處的村落,猛地發(fā)現(xiàn)這樣的夜晚,村中竟連一點火光都沒有。
黑壓壓一片,像是不曾有人住。
“你們那會吃飯給村民錢了嗎?”蘇意安問賀允淮。
“自然是給了。”賀允淮回她:“邱兄財大氣粗,直接拿出十兩銀子,那招待我們的村民推脫不要。”
“后來收下銀子便邀我們留宿村中。”
賀允淮說著說著也覺出不對。
他抬眼看向蘇意安,見她正盯著自己看。
蘇意安:“你也覺得不對勁?”
原本不知道哪里出問題的賀允淮突然悟了。
這可是正月寒冬,按理說許多村民吃不飽穿不暖,一個干糧恨不得吃三日。
可這里的村民太熱情了,甚至煮了一大鍋的白粥招待他們。
“咱們還是趕路吧,村里屋子少,何必去打擾人家。”蘇意安看著想要進村的車夫,還是開口說了這話。
“蘇掌柜,您倒是坐在車廂里不怕冷,我們可是駕車的。”一個年歲不大的車夫回懟道。
他是邱家的家奴,本來這次不用他出來,可因多拉了賀家人,他不得不跟著。
出發(fā)前他心中就有怨氣,如今一聽這姑娘還讓他們繼續(xù)趕路,一點不顧及他們死活。
“邱銀。”邱文才呵斥道:“給蘇姑娘道歉。”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我家大少爺都說了去過夜。”邱銀不滿的看向蘇意安。
蘇意安見勸不住,便道:“那咱們就分開,你們?nèi)ゴ謇镒。覀兪刂R車。”
“這怎么行。”邱文才自然是不愿意,他們可是一起來的,總不能因為一個住處就鬧得不愉快。
他發(fā)話道:“咱們再趕一日路,前面便是還風鎮(zhèn),到了那也能歇。”
邱銀明顯不高興,可自家少爺發(fā)了話,他也不能拒絕。
他不情不愿的跳上馬車,拉起了韁繩。
就在眾人準備離開之時,不遠處來了一隊人。
他們拿著火把,從村里走來,大老遠的喊著:“邱公子。”
“哼,瞧瞧看,人家村民來接咱們了。”邱銀正要跳下馬車,就被身旁之人一聲訓斥。
“別動。”說話的是邱叔,這群人中年歲最大的那個,也是駕著蘇意安他們那輛馬車的人。
村民離他們越來越近,雖眾人臉上帶著笑,可在火光的映襯下卻讓人覺得那么滲人。
不對,這些村民不是來邀他們回村的。
蘇意安急忙喊道:“快走。駕快點,他們手上有刀。”
這一聲,驚了所有人。
那些村民見事情暴露,什么也顧不上,舉著大刀就向他們跑來。
好在他們坐的是馬車,兩鞭子下去,馬兒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功夫就甩開了后面的村民。
他們一路不敢停,到了第二日才歇腳。
不用別人說,邱銀自己就先過來道了歉。
他撲騰一下跪在蘇意安跟前,硬生生磕了個響頭。
“快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蘇掌柜,昨日是我混賬,說了那些混賬話。”
若不是蘇意安不同意回村,他們指不定已經(jīng)死了,哪還有現(xiàn)在大口喘氣的機會。
蘇意安給眾人分了干糧,同他們說起了昨日的事。
“你們進村后,我遇見一個孩子,那孩子對我說讓我早些趕路。當時我沒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來或許那孩子就是在提醒咱們。”
“那村民為何”邱文才記得自己剛進村時,村中村民可是很熱情的。
怎么會突然拿刀
“露財了。”賀允淮說。
吃完干糧,眾人繼續(xù)趕路,直到進了還風鎮(zhèn),他們這才去報了官。
結(jié)果一交代才知,他們竟不是第一個被打劫的。
原來前些日子就有人報過官。
可惜當時進村什么也沒查出來,衙役們只能回來。
“他們倒是聰明。”蘇意安說:“專挑著有錢人打劫。”
“可不是,本來是討口水,結(jié)果差點丟了命。”
好在他們跑出來了
眾人在還風鎮(zhèn)尋了個客棧,終于可以踏踏實實歇一日。
夜里,賀允淮揉著蘇意安的手,問她。
“昨日,那孩子不止對你說了那句話,是不是。”
什么都瞞不過賀允淮。
蘇意安往他身旁挪了挪,他身子熱,周邊暖和。
“那孩子還說了一句,若不是多給他三文,他才不會說那話。”
賀允淮聽后將她攬入懷中,“那孩子也是心善的。”
第125章 入京城租院子
一行人離開還風鎮(zhèn)后又行了七日, 這才來到京城。
交了路引,守城門之人這才放他們進去。
蘇意安從未來過京城,沒想到進京竟如此繁瑣, 她掀開轎簾往外望去, 瞧著后面人群仍在排長隊。
“果然是京城。”蘇意安感慨道。
街上人來人往, 蘇意安一眼望去一半以上皆是書生。
三月便春闈,原以為他們來的已經(jīng)夠早, 沒想到大家都是這般想的。
邱家做生意, 他雖沒來過京城但也從家父嘴中聽過,他笑著捏了下自家女兒小臉, 對月陽道:“咱們找處宅院住, 到時候你們慢慢逛。”
邱文才找來牙人,說了情況后便想讓他帶著去看屋院。
可牙人也犯了難,他手中確實有幾處宅院,可人家也不按月租啊。
“可是沒合適的屋院?”邱文才問。
“這位公子,不知道您著急不著急,若真只租兩個月, 我得去主家給您問問。”
邱文才對自己水平有清晰的認知, 他這次來就是試試,想著若是好運沒準能進殿試。
可留在京中為官, 這是他想都不曾想的,所以租住院子他從未想過租一年。
不過也不是不行,他轉(zhuǎn)身來到賀允淮馬車邊,敲了下車廂問道:“賀兄,你們可要長租嗎?”
賀允淮看向蘇意安,想著聽聽她的意思。
“要不先看看,若是合適咱們租一年也成。”
賀允淮揉了把她的腦袋, 笑著問:“你就這么信我能留在京中?”
蘇意安一怔,她還真沒這么想
她就是覺得若是合適,可以試著在京中擺擺攤,她瞧著這街上賣東西的攤販不少,來買的人也不少。
若是在京中擺個攤子,是不是要比在懷安鎮(zhèn)更賺錢。
“嗯,我信你。”她撒謊不帶臉紅的說。
牙人見這事或許能成,便將手頭兩處最好的屋院同他們介紹。
一個在最繁華的寧安街上,那邊位置好,用現(xiàn)在的話就是商業(yè)街。自然租價也貴,一年要一百兩,院子也不算大,與蘇意安她們在懷安鎮(zhèn)住的那處格局一樣。
另外一個在永安街,那邊書院多書齋也多,周圍安靜適合讀書人。價比這邊還貴十兩,要一百一十兩一年,不過那處院多一間屋子。
“賀兄,你覺得呢。”邱文才問。
畢竟租一年的話,是賀允淮他們住在這,怎么也要是賀家定。
賀允淮想到家中生意,不由更偏向熱鬧的那處院,他問蘇意安:“要不咱們定下第一處。”
蘇意安搖搖頭,“還是第二處院吧。此次進京就是為了你們春闈,安靜的環(huán)境也適合你們溫習。”
牙人一聽,更加賣力的介紹第二處,還說去年在這租住的書生如今已經(jīng)為官。
這話中聽,讀書人誰不想有個功名。
牙人上了第一輛馬車,帶著他們?nèi)チ擞腊步帧?br />
果然剛拐進街,眾人就覺出不同,這永安街來來往往多是書生,連開在街上的鋪子大多也是書齋。
酒樓這種更是沒有,小食肆雖有但也不多。
蘇意安越瞧越覺得不錯,只等看了屋院再定。
牙人說的那處院子在永安街的至臻巷,里面有四處院,牙人說的是第二處。
院門推開,入眼便是一個干凈的小院,模樣其實都大同小異,蘇意安各屋逛了逛,見里面家具一應(yīng)俱全,連灶房里的鍋碗都有。
本想還價的她,一時語塞。
“公子覺得如何,這院瞧著不大,那是因后面還有一個小院。”牙人那會沒說就是想讓他們自己看。
結(jié)果誰也沒發(fā)現(xiàn),這不就得他提醒一下。
他指著西邊過道說:“從這能通后院,說是后院其實是放柴火的地方。”
蘇意安跟著走過去,只見牙人嘴里的小院,竟是兩間小屋和一個馬廄組成,而且還有一道門,瞧著是進出馬車的地方。
這樣一來算上前面的屋子,兩人一間,這院能住十多人呢。
蘇意安越瞧越滿意,不過這價還是貴,她若定了,手中銀子就不多了。
“不知這院能否再便宜些。”賀允淮問。
牙人瞧他讀書人模樣,想著應(yīng)該不難纏,咬咬牙,降了五兩。
“一百兩如何。”
牙人想要搖頭,再降五兩他到手的錢就更少了。
“若是一百兩能成,咱們今日便簽契。”蘇意安又道。
牙人咬咬牙,同意了。畢竟能遇見爽快的外鄉(xiāng)人實在難得,這院他上次帶人過來看,那人可只想出八十兩呢。
牙人去拿契書的功夫,眾人已經(jīng)開始卸東西。
“這屋子你們自己選就成。”蘇意安倒是不挑,這些屋子里面擺設(shè)都差不多,住哪處都可以。
誰知那些車夫卻道:“蘇掌柜,我們不住這。”
“不住?”蘇意安詫異。
為首的邱叔笑笑,同她解釋:“我們就是送少爺過來,順便進些布匹回去,等三月底再來接少爺一家。”
“一個都不留嗎?”
“邱銀留下。”邱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人推到了前面。
邱銀臉漲得通紅,想到那日自己說出嘴的話,他就悔恨的想扇自己。
蘇意安:“那成,留下的自己挑屋子。”
最后邱文才選了北邊靠東的那間,賀允淮選了北邊靠西的那間。
奶娘和邱銀都住在西面的兩間屋子中。
如此一分配完,眾人又都開始忙活起來。
眨眼便到晌午,眾人還未吃飯,邱文才讓人去外面買飯,邱銀笑著出去,哭喪著回來。
“怎么了這是,買個飯你還委屈上了。”邱文才打趣他。
“少爺!”邱銀將懷中包子放到桌上,指著包子道:“少爺你知道這包子多少錢嗎?”
“多少錢?”
蘇意安倒是聽說過京中物價貴。
“素的五文兩個,肉的十文兩個。 ”比鎮(zhèn)上貴了一倍不止。
蘇意安一聽這價,腦海中不由算起來,若是包子都貴,是不是面也貴。
她問:“可問了湯面價。”
邱銀點頭,“素面十二文一碗,葷面二十文。”
豁,更貴!
果然是京城中啊,寸金寸土的地方。
好在邱家家底厚,來時邱老爺就給他裝了五百兩銀票。
“無事,我還能缺你吃喝不成。”邱文才擺擺手,叫來眾人趕緊吃飯。
飯后,牙人帶來了契書,賀允淮簽的字按的手印,蘇意安遞出去的銀票。
這契書一簽,便是成了。牙人收好銀票笑呵呵的離開,全然沒有上午被砍價時的痛苦模樣。
邱叔他們還要去置辦布匹,便沒再久留,臨別時他叫來邱文才,從邱老爺給他的銀子中拿出來了一百兩。
邱叔說:“少爺,老爺怕你不夠花,這錢也是給你的,雖這院子是賀家租下來,但您別忘了給人錢。”
“這我怎么可能忘了。”邱文才收下銀票,叮囑道:“邱叔,這一路麻煩你們了,回去時慢些別著急,到了家替我給我爹問個好。”
“自然。”
邱叔從屋中出來,就被守在外面的蘇意安叫住。
蘇意安笑盈盈走過來,將剛剛在屋中寫好的信遞給他,順便送上一食盒的肉干。
“邱叔,這一路辛苦你們了,還有一事想麻煩您,不知您能否捎封家書給我家中人。”
邱叔利落的接過,將家書揣進懷中,那一食盒的肉干他也沒客氣,接過后還對蘇意安道了謝。
這肉干他路上吃過,好吃的很。
邱文才站在臺階上,看著蘇意安遞過去的那封信,忍不住想要不要自己也寫一封。
可一想自家娘子都陪著來了,還寫給家中誰呢。
罷了罷了。
幾人將邱叔他們送出院,見馬車消失在街的盡頭,這才收回目光。
邱銀吸了吸鼻子,不舍的看著他們,他也想回去的,可邱老爺說了,他是這里面最靠譜的人,他得留在這幫襯著少爺。
哎,沒辦法誰讓他最靠譜。
下午時,蘇意安同賀允淮上了街。
莊月陽本來也想跟著,可孩子哭鬧只想她抱,沒辦法她便沒去。
蘇意安還是第一次走在京城的街上,許是住的地段不是最繁華的,蘇意安也沒瞧出周圍有多好。
唯有問價時,她才有那身處京城的感覺。
“我自己一人出來就行,你還非要跟著。”蘇意安忍不住念叨他。
“左右今日也無事,陪你逛逛。后面日子就難了。”賀允淮離她很近,呼出去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
蘇意安往旁邊躲了躲:“那你陪我去集市如何。”
蘇意安走完這一趟街,心中也有了數(shù),她想做的事或許能成。
賀允淮:“想賣吃食?”
蘇意安點點頭,笑著對他道:“什么都瞞不過你,我想著這邊書生多,或許賣吃食能賺不少錢。”
“你一個人哪里忙活的過來。”
“試試嘛,也不多賣,每日就準備那些,賣完為止。”
二人同人打聽了一下,得知買菜的集市就在不遠處。
京城也分片區(qū),他們住的這片離著鄉(xiāng)下近,也是沾了這個的光,集市上的菜和肉倒是沒有想象中的貴。
蘇意安買了二斤板油,二斤五花肉,還買了一籃子的青菜,連人家的竹籃都買了。
京城的集市可不是懷安鎮(zhèn)能比的,這邊賣什么的都有,蘇意安瞧著攤位上有賣瓷碗的,一連氣又買了二十個。
不過光這些還不夠,沒有爐子沒有鍋,一切都是白費。
蘇意安又拽著人去了賣小鍋爐的地方挑,這鐵打的東西就比鎮(zhèn)上貴多了,光鍋爐和廚具就花了十兩銀子。好在鋪子里的伙計給送到家,要不還真不好拿。
傍晚前她們回了家,瞧著這堆東西,邱文才便知他們想做什么。
果然吃飯時,蘇意安同他們提了一嘴,她想著在這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擺攤?cè)ソ稚腺u面,她弄的不多,一人正好。
莊月陽路上聽她講過擺攤的事,當時便好奇,如今一聽更是愿意,還指了奶娘給她,讓她幫著些。
夜里,眾人回了屋。
奶娘抱著孩子哄,好不容易哄著了,她忍不住對一旁的莊月陽道。
“夫人,您是什么身份的人,今日怎么就同意她去擺攤,這若是傳出去,邱家和您的面子可哪里放。”
第126章 在京城擺攤
莊月陽沒有打斷她說話, 反而認認真真聽著。
那奶娘見狀說的話更加難聽,甚至將這一路發(fā)生的事都嘀嘀咕咕了一遍。
“夫人,來之前老爺給了銀子讓租院, 說到時候讓賀家借住, 如今可好那邊付了錢, 成咱們借住了。”
“再說那賀家也是坐著邱家馬車來的,一路上仿佛自己是主人一樣, 還讓邱家的人受委屈。”
“您說, 他們在懷安鎮(zhèn)開鋪子賣吃食就算了,這可是京城, 讀書人也不知羞。”
這奶娘是來京城前邱老婦人給找的, 原本的奶娘舍不下孩子,這次選了她。
莊月陽皺著眉頭,聽了這奶娘剛剛說的話,她心咯登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
奶娘趕緊回道:“夫人啊。”
莊月陽側(cè)過身看向她,“你喊我公爹叫老爺,你叫我夫人?”
奶娘心道壞了, 撲騰一下直接跪了下來。
她動作大, 差點摔著懷里的凝姐。
莊月陽接過孩子,糾正道:“這里是京城不是邱家, 你說話辦事都要注意,再有下次我便讓少爺將你送回去。”
奶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她沒想到一向溫婉的少夫人如今卻變了性子。
“少夫人,我錯了,我改,您別攆我回去。”
莊月陽不再看她,發(fā)話讓她離開了屋。
邱文才進來時就見她正坐在床邊抱著凝姐。
“奶娘呢。”
“讓她回屋了。”
“怎么沒讓她帶著凝姐, 可是惹你生氣了。”
莊月陽聽他說這話,鼻子一酸,眼淚就滴答下來。
“若是她惹你不快,我給爹書信一封,讓他再換一個來。委屈誰都不能委屈你們娘倆。”
說完,邱文才將自己的妻女摟進懷中。
另一間屋中,蘇意安躺在床上正愁的睡不著覺。
原本很有信心的她,突然又擔憂起來,這京城人的口味是不是與他們不一樣。
她若是賣湯面,真的能賣出去嗎?
“你手藝好,肯定大家都喜歡吃。”賀允淮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嚇了她一跳。
“你怎么還沒睡。”蘇意安隨口一問。
賀允淮:“你離我太遠了。”
行吧,蘇意安就是怕吵到他這才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
眼下她又挪了回去,挨著一具滾燙的身子,蘇意安都覺得周圍暖和不少。
“明日我在上街看看,到時候買些米面。”
“嗯,我陪你。”
“不用,你在家溫書就好。”
“聽你的,睡吧。”
蘇意安立馬閉上了眼,可腦海中還算著賬,今日又是租房又是買東西,他們花了多少銀子來著。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一天功夫就花了一百一十五兩!
想到來時帶的那一百五十兩的銀票,蘇意安心都碎了。
真是花錢一時爽。
第二日,蘇意安打著買早飯的幌子又上街尋了一圈。
物價確實如邱銀所說,很貴,但是賣出去的可一點也不少。
這周邊有三個私塾,兩個書院,來來往往全是書生,一大早好多攤位前都是人。
蘇意安想找個人問問,都擠不進去,最后她目光落在了巷子口處賣干饃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瞧著應(yīng)該三四十,正揣著手坐在木凳上,守著前面的干饃攤。
“姑娘,可是買干饃?”見她過來,那婦人起身問她。
蘇意安琢磨了一下,喊道:“嫂子,這干饃怎么賣。”
“兩文一個。都是今早上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夫人掀開蓋在竹屜上的布,果然熱氣冒了出來。
“那來五個。”蘇意安掏出銅板放在桌上。
婦人打包的功夫,蘇意安又問:“嫂子,咱們這條街是可以隨意擺攤嗎?”
婦人一愣,手上動作都慢了幾分。
“對,都能擺。姑娘可是想擺攤?”
“想試試,這京中花錢太快,若是不賺錢兜里那點撐不了幾日。”
婦人一聽這話,仿佛找到了知音。
她笑著問道:“姑娘一家從哪來。”
“遠著呢,下面鎮(zhèn)上。”
婦人:“我家倒是近些,不過日子過的也是難。”
許是同病相憐,那婦人同她說了好多話,聽聞她是想賣湯面,婦人甚至將在哪里買面最劃算都告知了她。
蘇意安心中有了數(shù),想著明日就擺攤試試,位置都想好了,就在這婦人旁邊,她們一個賣干饃一個賣湯面,互相也不會影響生意。
吃過早飯,蘇意安便去了婦人推薦的鋪子,買了一百斤的白面和二十斤的精米,還有各種調(diào)料和老醬。
東西多,邱銀駕著馬車拉回來的,許是經(jīng)歷了路上那次事,現(xiàn)在邱銀很是聽話,蘇意安讓他往南他都不會往北。
如今二人正在將米面卸下來放進灶房中。
奶娘站在院里,瞧著他們干活也不上前。
她覺得這種拋頭露面的事不是女人家要做的,女人就是要本本分分在家相夫教子。
莊月陽站在窗邊打量著奶娘,想看看她何時上前幫忙,可直到那二人弄完一車的東西,奶娘仍舊站在原地,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鄙夷之色。
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身邊。
莊月陽取來筆紙,問都不問邱文才,便自己寫了封信。
她娘家有人,這信里的意思是托她娘給找個好點的奶娘。
“邱銀。”她站在窗邊喊了一聲。
“少夫人,有何吩咐。”
“幫我這信寄回我娘家。”
莊月陽說的是我娘家,那自然就不是邱家。
邱銀還以為是少夫人報平安的信,拿著便出了院。
“少夫人,您有事吩咐我就成。”奶娘瞧她面色不好,趕緊走了過來。
可她嘴巴里說不出好話,下一句便惹了莊月陽。
“少夫人,那邱銀是外男,若被人瞧見你們說話實在不妥,您有事找我更好些。”
莊月陽心中那叫一個有氣,她指了指灶房的位置,吩咐道:“我這沒什么事,你去灶房幫蘇姑娘打打下手。”
奶娘一怔,剛要反駁,就見自家少夫人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窗子。
心中再不愿,她還是硬著頭皮進了灶房。
屋中,蘇意安正將買回來的東西重新擺放。
這灶房上一戶弄的很干凈,連裝米面的大缸都是好的。
蘇意安用水淘洗干凈,擦干后連著布袋將米面放了進去。
“蘇姑娘,可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奶娘扶著門框,不想再往里走。
她雖是個奶娘,可也只是伺候孩子,哪里用下灶房干這種粗活。
“王奶娘來的正好。這些菜麻煩你淘洗后擇一下。”蘇意安一點不同她客氣,指著竹籃中的青菜道
許是沒想到這人會真讓她干活,奶娘愣住一瞬。
蘇意安正忙著,也沒瞧她,自顧自的開始煉豬油。
等她將豬油盛出來時,奶娘也將菜端了進來。
二月初的天,仍是冷的。奶娘用井水洗的菜,兩個手哆哆嗦嗦凍得通紅。
“蘇姑娘,這菜我給你放這了。”奶娘怕她再安排事,連忙道:“剛我聽見小姐哭了,我進去瞧瞧去。”
蘇意安見狀也沒再留,畢竟人家主要工作就是看孩子,不是幫她忙。
她一人在灶房弄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將肉醬炒出來,光這些還不夠,她又燉了一鍋五花肉。
傍晚吃飯時,她將自己煮好的面條端上了桌。
“嘗嘗,如何。”
“這樣的天,吃一碗面,感覺身子都暖暖的。”莊月陽眉眼彎彎,看向她的目光帶著一絲崇拜。
“香,若是外面的湯面也這個味,二十文一碗,我也能接受。”邱銀今出去辦事,晌午的飯也是在外面吃的。
他原以為這邊已經(jīng)夠貴了,可當他要了一碗葷面付了二十五個銅板時,他那叫一個悔。
雖說都在京城,可地界不同物價不同,越往中心的地方,東西就不是老百姓能買的。
有了大家的肯定,第二日,蘇意安便在巷口擺起了攤。
面都是一早弄好的,她還搬了兩張桌子出來,一張搟面用,一張給食客坐著吃面。
昨日的婦人見到她,忙熱情的打招呼。
“沒想到你還挺快。昨日剛說今日便擺上攤了。”
“嫂子,我這是早一日,多賺一日的錢。”
二人說話的功夫,已經(jīng)有書生走了過來。
蘇意安面攤上的價同整條街的一樣,她沒跌也沒漲。
“來一碗葷面。”那書生搓了搓手,坐在了木凳上。
“有三種,您要哪種?”
那書生望了過來,指了指燉成塊的五花肉,“就這個,都是一樣的價?”
“都一個價。”
水開煮面,蘇意安動作麻利的很。
將面撈進瓷碗后又加了一勺面湯,最后放上書生點的肉塊。
一碗熱氣騰騰的葷面便好了。
“這面若是配上干饃更好吃。”蘇意安提了一句。
那書生一想一個干饃才兩文,吃了還頂飽,便花兩文買了一個。
這一早起,但凡在蘇意安這面攤吃的人,基本上都買了隔壁一個干饃。
那婦人瞧著今日多賺的銅板,感激的看向蘇意安。
做生意就是有幫有扶,這樣才能都賺到銀錢。
蘇意安一日賣兩茬,早起一次,晌午一次。
她弄的面也不算多,一次三十份,一日六十份。
書生大多買葷面,一日進賬一兩二錢,去了成本,少說能賺一半。
這可比當時在懷安鎮(zhèn)擺攤賺的多多了。
夜里蘇意安躺在床上,同賀允淮說著今日事。
“我算了算,按最少的來,今日能賺五錢,若是日日如此,一個月就能賺十五兩銀子。”
“若是我晚上也擺攤,那一個月就能賺二十多兩,半年咱們就把租金賺回來了。”
賀允淮也沒想到京城竟這么賺錢,可是太累了,她一人每日弄面根本忙不過來。
“家里還有生意,你不用這么累,想賣時就賣,不想賣時就歇歇。”
這是第二次賀允淮這么希望自己能早早科考,若是他能有個一官半職,不說家中能否富裕,至少蘇意安不用這么累了。
想到這,他心中那股奮斗的勁頭再次燃起。
這次春闈他一定要榜上有名。
第127章 賀興晨離家
一晃半月過去, 從京城回去的邱家人如今已經(jīng)到了懷安鎮(zhèn)。
邱叔將馬車停靠在安賀食肆前,這個時辰還未到吃飯的點,里面沒什么人。
他一走進去, 就被守在柜前的賀頌元認出來。
畢竟當日是他過來接的人, 賀家的都認識他。
“邱叔, 你們怎么回來了,這一路可好。”賀頌元招呼著人坐下, 又給他沏上茶。
邱叔將蘇意安的信掏出來遞給他, “一路都好,就是在云安村出了點差錯。”
“哦?”
邱叔喝著茶, 同他講了在云安村發(fā)生的事。
最后叮囑道:“你們?nèi)羰沁M京可一定要注意, 人心難測不要誰的話都信。”
因還要回邱家,所以邱叔喝完那盞茶便離開了食肆。
賀頌元送走他,便關(guān)上鋪門回了后院。
這一來一回一月過去,家里人都擔心的不行,如今終于盼來回信,眾人哪還有做買賣的念頭。
“讓我看看。”菀絮從他手中奪過信, 拆開后平鋪在桌上。
信是賀允淮寫的, 蘇意安怕自己寫露餡,便讓他下的筆。
信上內(nèi)容不多, 說了他們在京城租了一年屋院,還說到時候鎮(zhèn)上屋院到期一家人就先搬來京城。
“早知道多讓他們帶些銀錢去,也不知意安手中那些夠不夠。”賀母嘆了口氣,后悔當時聽了他們的話,把一百兩銀票換成了五十兩。
“既然二哥他們租了一年院,那肯定有他們的道理。”賀凝文手指點著桌子,思索一番后繼續(xù)道:“我瞧咱們就聽二哥的, 反正這屋院咱們也住不了幾日了。”
前兩日這屋院的主家來過食肆一次,話里話外都是這屋院要給兒子做聘禮,怕是不能繼續(xù)租給他們了。
不過他們?nèi)羰菍嵲谙胍梢再I下來,但是價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價。
賀頌元是聰明人,一聽這話就知這是人家在委婉的趕他們走。畢竟已經(jīng)超了一個月,主家意思是給他們寬限些時日,最晚到三月中。
這幾日家中人也瞧了幾處屋院,不過位置都沒這里好。
原本想著等他們回來再說,如今一看還不知都前往京城。
“那就聽二哥的,若是咱們在京城混不下咱們再回來。”
賀凝文剛說完,賀母就彈了她腦殼一下,“呸呸呸,不說這種晦氣話。”
不過既收到了來信,他們怎么也要回一封。
賀母想著這次送個人過去,既過去照應(yīng)一下也看看在京中他們能做些什么活賺錢。
只是這送往京城去的人選讓賀母犯了難。
賀頌元是不能去了,家中必須有男丁。菀絮也不能去,她帶著孩子不方便。
賀凝文和賀昭昭更是不行,兩個都是小姑娘家,路遠還是不安全。
最后只剩下她和賀興晨。
可她若是去了,家中生意全都給了賀凝文,不成不成。
那最后人選只剩下賀興晨。
賀母看看菀絮,又看看賀頌元,畢竟人選是他們的兒子,若是當?shù)锏牟辉敢猓矝]辦法。
聽了賀母的話,菀絮眉頭都沒皺一下,立馬就同意了。
當日賀興晨下學回來,一家人就將這消息告知了他。
賀興晨既高興又失落,他是想小嬸他們的,可他在私塾也有自己的好友。
聽家里人的意思,他這一去怎么也要一年。
“可是不想去?”菀絮倒是不愿為難他,“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也不差這一時。”
賀興晨抿著唇想了想,“咱們以后都要搬去京城嗎?還回來嗎?”
“過些日子咱們一家都會去京城,至于什么時候回來,娘也不清楚。”菀絮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
“那我去。”反正早晚要去,早晚要離開私塾,他多留幾日也沒用。
“那你這幾日同書院的同窗好好玩,等什么時候去娘再告訴你。”
“嗯。”賀興晨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出了屋。
第二日,賀家就開始去車行打聽,想看看有沒有前往京城的車隊。
結(jié)果打聽了一圈都沒有,倒是有一個去府城的,說能捎他們一程。
賀母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本來就一個賀興晨去,她想著找個能直接送到京城的,既安全又放心。
而另外一邊,賀興晨已經(jīng)開始同書院里的同窗道別。
他嘴巴嚴實,別人問他為什么去他只說去看看小叔和小嬸。
別人問他還回來嗎,他只說再看看。
“你真的不回來了?”
見圍在他身旁的人散了,李康樂這才湊了過來。
“不知道。”賀興晨說。
“你這種事你怎么會不知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李康樂心里難過死了,他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結(jié)果這么重要的事,他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賀興晨同人換了位置,坐到他身旁。
“真的,我沒騙你,我娘只說讓我去京城照應(yīng)一下我小叔小嬸。”
“你才多大,他們哪里需要你照應(yīng)。”李康樂偏過身子,不看他。
“怎么不需要,我小叔要進貢院,那些日子總不能我小嬸一人在家吧。”
李康樂一想是這么個理,瞬間不難過了。
他吸了吸鼻涕,笑著說:“那成,我等你回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參加童試。”
又過了兩日,終于有前往京城的車隊愿意捎人。
賀母立馬同意,當場便付了定金。
畢竟是捎孩子,怕路上出事,所以這錢都是一邊一半,剩下的等到了京城接應(yīng)的人付。
車夫收下銀兩,問她要將人送到哪里。
他們這些車隊有規(guī)矩,送人送貨都是送到家門口。
賀母說了地址,那車夫一愣,這地址和他要送的人竟是一處。
多問了兩句才知,這車夫是給那戶人家送個奶娘過去。
如此一來,倒是巧了。
當日回去,賀母就將銀錢取了出來,算著這些日子賺的,她手中還有小三百兩。
賀母將其中一百五十兩的銀票縫在賀興晨的衣裳中,剩下五十兩塞在了他鞋子里面。
賀母又單獨給他裝了十兩碎銀,這是掛在身上當零花用的。
“娘,這會不會太多了,他若是弄丟了怎么辦。”菀絮拿過衣裳仔細瞧了瞧,賀母針腳縫的密,她拉扯了半天都沒拽開。
賀母解釋說:“就是因為是孩子,所以才多帶點錢,你想想若是你出門,你會覺得錢放在一個小孩身上嗎?”
菀絮搖搖頭,一想確實是這么個理。
又過了兩日,車隊給了消息,二月二十出發(fā),比原定的日子晚兩天。
賀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京城那邊給消息要換奶娘,邱家壓根不知道。
如今聽聞了消息,直接拍了一個邱家的人陪著過去,順便將那個奶娘接回來。
賀母一聽路上有邱家人跟著,原本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這下讓賀興晨一人去,她倒是不怕了。
賀興晨知道日子后,便將李康樂帶回了家,請他吃了一頓暖鍋。
李康樂痛哭流涕,鼻子都蹭在了他身上。
“我就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賀興晨嫌棄的遞過帕子,“你別想多了,我就是覺得叫太多人來更費錢。”
李康樂:真是對牛彈琴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次賀興晨只請了他一人,李康樂心中是高興的。
他將自己珍藏的硯臺放上桌,對他道:“你可別去了京城忘了我,這個送你。”
賀興晨一瞧,覺得這硯臺有些眼熟。
“這”
“這就是當時我爹讓我送給你小叔的,嘿嘿,當時你不收,我就自己留下了。”李康樂往他那邊推了推,“這次你可別拒絕。”
賀興晨:“好好好。我也有東西給你。”
李康樂瞬間睜大了眼,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東西收。
他搓搓手,緊張的坐在桌前。
只見賀興晨去而又返,從懷中抽出一本書。
“這個給你,你好好看,到時候童試可別丟人。”
李康樂:真是燙手山芋!
離家的前一夜,賀家人圍坐在桌前,將給賀興晨準備的東西全都擺好放在桌上。
有被褥有衣裳有吃食,當然還有他的書。
“路上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要聽邱家人的話,等到了京城記得給家里來信。”
“若是真路上發(fā)生了事,錢財是小,你最重要。”
“到了京城乖乖聽你小嬸的話,別惹禍。”
家中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都將話交代給他。
畢竟京城路遠,他又是個孩子。
翌日,天未亮送人的馬車就停靠在了賀家門口。
賀母他們像送賀允淮那次一樣,大包小包的看著他放到車上。
“嬸子,你們放心就成,這次有我在。”
說話的是邱叔,這才他跟著去。邱老爺不放心旁人,點名他跟著。
見是熟人,大伙這才松了口氣。
“阿奶,娘,你們放心吧。”賀興晨掀開簾子,對著他們揮揮手。
菀絮抱著滿妹目送他們離開,等瞧不見車隊后,她這當娘的才落了淚-
京城
這些日子,蘇意安自己一人在巷口擺攤,有時邱銀會過來幫個忙。
她的生意一直不錯,不過因為每日賣的少賣完就回家。所以不曾搶了別家生意。
周圍擺攤的雖也羨慕她賣的快,但也不嫉妒。
這不賣了半個月湯面,蘇意安終于得空數(shù)數(shù)銅板。
她將每日收的銅板全都用麻繩串在一起,一千個銅板弄一個繩結(jié)。
如今打開柜子,將銅板全都拿了出來,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
竟然有十七串。
刨去成本,她這半月就賺了十二兩銀子。
蘇意安想著過兩日將銅板全都換成銀子,這樣用起來方便。
賀允淮在一旁早就聽見了聲音,他合上書來到她身旁。
俯身攬住她的腰,下巴在她頸窩蹭了蹭,啞著嗓子道:“娘子真厲害。”
第128章 春闈
離春闈還剩兩日, 家中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響。
蘇意安這幾日也不再出去擺攤,眼下正同莊月陽一起縫被裘。
倒不是外面鋪子里賣的不夠好,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聽說每年都有從被裘中翻出小抄的案例, 所以稍微用點心的人家都是自己縫制, 一針一線全出自家人之手。
蘇意安本來就不會做針線活, 如今縫制個被裘扎了自己手指好幾次,她停停歇歇, 弄了半天才縫好一側(cè)。
“沒想到月陽你手這般巧。”蘇意安偏頭看過去, 見莊月陽正在被裘上繡小花。
小小一朵還沒有小拇指大,瞧著卻很精致。
莊月陽聞言放下手中針線, 笑著道:“我不能替他進貢院, 更不能替他科考,唯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安心。”
“蘇姐姐,你也別著急,今日這被裘一定能縫好。”
蘇意安嘆了口氣,縫一張被裘還不如讓她去準備吃食,不過既然她弄了自然要弄好。總不能賀允淮的被裘還托旁人弄。
她把被裘平鋪在床上, 拿來一個小板凳坐在床邊, 一側(cè)一側(cè)的開始縫,縫好一側(cè)再弄另外一邊。
晌午前終于縫好, 累的她直接趴在床邊。
再也不弄了,她想。
“我瞧蘇姐姐縫的被裘可好著呢。”莊月陽把凝姐放在床上,小奶娃小手撲騰兩下,攥住了蘇意安縫的被裘。
“瞧,我們凝姐都說好。”
門外,王奶娘聽見屋內(nèi)動靜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她實在不明白一個邱家少夫人,怎么能叫一個商戶女蘇姐姐。
她站在門外聽了半天, 直到邱銀叫了她一嗓子。
“王奶娘,你站在少夫人門前做什么。”邱銀從門外進來,手中提著肉包子。
王奶娘:“哎呦瞧你說的,我自然是想進去幫少夫人照看凝姐。這不是還沒敲門就被你叫住了。”
邱銀不善的掃了她一眼,他總覺得這個王奶娘心思沒放在正地。
可到底哪有問題,他還真說不出來。
“正好,你把這個給少夫人她們,我去看看少爺。”邱銀把其中一提包子塞給她,叮囑道:“你的我一會兒放灶房。”
王奶娘:
屋里,莊月陽當做沒聽見外面聲響一般。
見王奶娘提著包子進來便讓她直接放在了桌上。
王奶娘站在一旁,見自家少夫人遲遲不說話,便開口問道:“少夫人,那我先抱著凝姐出去,給她喂點飯。”
“去吧。”莊月陽面上沒什么表情,見她抱起孩子又道:“吃完就送回來。”
王奶娘一愣,連聲應(yīng)是。
這場面讓誰瞧著都覺得怪異。
蘇意安與這王奶娘沒什么交情,二人也就是在灶房一同弄過菜。
往深了說,她覺得這奶娘還挺十指不沾陽春水。
莊月陽招呼著她坐過來,將竹筷遞給她。
“蘇姐姐是不是也瞧出我不喜她。”
不等蘇意安說,莊月陽繼續(xù)道:
“凝姐生下后原本奶娘不是這個,這不是要來京城這才換了她,這王奶娘是我婆母娘家的人,一直端著,也不知道端著什么。”
“不過我給家中寫了信,過幾日應(yīng)該就有人來換她了。”
這一個多月莊月陽也不是沒想過同這王奶娘好好相處,可瞧多了是真讓人心煩。
“總歸是照顧凝姐的人,你瞧好了就成。”
當夜蘇意安便將這事講給了賀允淮。
賀允淮給她手指傷著藥,聽她說完才回道:“許是因著她婆母那層關(guān)系,王奶娘一直沒擺正位置,不過既然她說換那自然有換的道理。”
“后日我們便要去貢院,到時候家中就剩下你們幾人,好好照顧自己,別受委屈。”
蘇意安拿布將被裘裝好放進籃子中,回他:“我肯定能照顧好自己,你放心就是。”
春闈那日,天未亮貢院外就排起了長隊。
送考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
貢院外不能停留太久,蘇意安怕耽擱了時辰,將他拉到一旁趕緊說了幾句話。
“這幾日天涼,你在里面注意身子,能不吃涼的就別吃涼的。”
蘇意安給他準備了好些肉脯和干糧,春闈一共九日,每三日一場,中間不能回家,所以她準備的吃食是九日的,都是能放的東西。
“你在里面好好考,聽見了沒。別太有壓力,不管考什么樣你都是最厲害的。”
賀允淮提著燈籠,微弱的燭光映在蘇意安的臉上,讓他看的入迷。
他敢說在這貢院外送考的人中,就沒有人會對考生說考成什么樣都行。
也就只有他娘子將他身子放在第一位。
“好,都聽你的。”賀允淮目光微沉,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
“賀兄,你好了沒,咱們一起過去。”馬車前的邱文才喊了一嗓子,打斷了賀允淮要做的事。
“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蘇意安接過他手中燈籠,推著他回到馬車前。
隊伍越來越長,賀允淮隨便選了一列,沒想到就在這瞧見了老熟人。
他前面那人正是邱安智,邱安智也沒想到他會排在自己身后。
邱安智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
賀允淮往后退了半步,與他隔開一定空隙,淡淡道:“我若是瞧見你在這,定不會來這列。”
“你。”邱安智想要罵他,可這周圍都是人,他又顧忌面子張不開嘴。
最后只是狠狠瞪了他兩眼,想要從氣勢上壓倒他。
邱安智想的很好,只要賀允淮亂了心神,那就不能好好作答,到時候落了榜還得再等三年。
三年啊,到時候他都當了官,收拾一個小舉人簡直易如反掌。
賀允淮可不知道他齷齪的心在想什么,進了貢院過了檢查,他就拿著折卷進了號舍。
這一待便要九日,他沒工夫想其他的事。
院外,見他們二人進了貢院,邱銀便駕著馬車將蘇意安她們送回了家。
離開時天還是黑的,到家時天都要亮了。
“少夫人,您再歇會,等天亮了我去買吃食回來。”邱銀跟著來回也累,眼下他只想趕緊回屋睡一覺。
“你去歇歇吧。”莊月陽讓他回了屋。
蘇意安打了個哈欠,正準備推門時,卻被莊月陽拉住手腕。
“蘇姐姐,你來我這屋歇歇如何。”
“行。”
猜著莊月陽是有事想同她說,所以蘇意安沒拒絕。
二人進了屋,屋中燒著炭火很是暖的。
莊月陽重新鋪了個布單在床上,整理好后這才拉著蘇意安躺下。
“蘇姐姐。”莊月陽側(cè)著身子,臉朝著蘇意安這邊。
“剛把人送進貢院就舍不得了?”蘇意安打趣她。
莊月陽臉頰一紅,倒是沒反駁。
“可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莊月陽確實有話想同她說,但是那些話讓她難以啟齒。
蘇意安挑眉:“你都叫我蘇姐姐了,難道還有話不好意思說?”
莊月陽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直到遮住自己半邊臉。
她小聲道:“蘇姐姐,我相公想讓我問問你,能不能在你家多住幾日,也不會很久,想著放榜后再回去。”
蘇意安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原來只是多住幾日的事情。
她笑笑,“怎么同我還這么見外,再說沒準過些日子你們也得在這買屋院呢。”
莊月陽讀過書,哪能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
這不就是說她相公會高中他們能留在京城嘛。
她嬌羞一笑,眨眨眼道:“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原本打算這九日老老實實在家等賀允淮回來。
可才過了兩日,蘇意安又閑不住了,她不像莊月陽,能繡個帕子打發(fā)時間。
思來想去她又干起了擺攤的營生,如今三月的天雖暖和了些但人們一早一晚還是喜歡喝口熱乎湯。
蘇意安改了時間,從一早一晌變成了一早一晚。
同時連面條的碗數(shù)都少了,這周圍書院有好些書生也得參加春闈,她估摸著人會變少,所以每日六十碗的面變成了五十碗。
這不一大早她又開始炸醬,不得不說她舍得放料也舍得放油,這炸出來的醬料很是入味。
“蘇姐姐,我來幫你吧。”莊月陽在屋中繡了帕子,閑的沒事便也跑來灶房。
這幾日她學會了好幾道菜,她想著等邱文才回來后做給他嘗嘗。
蘇意安自然愿意有人待在自己身旁,有人陪著說話也能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二人在灶房忙活著,蘇意安教她如何和面,如何搟面,如何下面。
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誰也不曾察覺出對面那道偷窺的目光。
王奶娘不屑的看著她們,手上拍孩子的力道卻大了起來。
凝姐被拍疼了,癟癟嘴哇的就要哭出來。
王奶娘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捂住了凝姐的嘴,然后抱著她回到床上。
她一邊制止她哭,一邊嘴里嘀咕著:“賠錢貨就知道哭哭哭,家都讓你哭窮了。”
京城外,兩輛馬車晃晃悠悠來到城門口。
賀興晨掀開轎簾,扒著窗戶四處瞧看。
一旁的婦人拽著他胳膊,防止他整個身子探出去。
“小少爺,一會兒進了京城您再瞧,這外面哪有里面好看。”說話的婦人是莊月陽娘家找來的奶娘,冠夫姓,喚劉娘子。
“劉姐姐你別這么叫我,我不是什么小少爺,你叫我興晨就好。”
這一路他們二人吃喝都在這個車廂,相伴十來日也有了感情。
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劉娘子總是叫他小少爺,聽的賀興晨渾身不自在。
“好好好,我不這么叫你了。”
邱叔讓人看了路引,這才架著馬車帶著他們進了城。
邱叔記性好,雖只來過一次但他記得路,沒一會兒功夫就駕著馬車來到了至臻巷。
“到了,就這處。”
賀興晨興奮的跳下馬車,東西都沒拿就跟著邱叔往里面走去。
院門一推就開,賀興晨走進去后便喊道:“小嬸。”
蘇意安正在灶房做飯,聽見聲音手也沒洗就走了出來。
她聽著剛剛聲音像賀興晨,沒想到來人真是賀興晨。
“小嬸,我好想你。”賀興晨直接撲進她懷中,一把抱住了她。
院里聲音不小,其他人也都走了出來。
王奶娘面上有些不悅,她就不喜賀家的人,沒想到竟又送了一個過來。
正當她準備上前裝裝樣子打招呼時,一個女子的出現(xiàn)讓她當場愣住。
同為奶娘,她一眼就能瞧出眼前女子也是個還在奶孩子的人。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只見劉娘子走上前,對著莊月陽便是一拜,“小姐,夫人讓我來的。”
王奶娘見她說這話,瞬間眼前一黑。
莊家這個時候送奶娘過來,這不就是在打她的臉。
完了,她想。
第129章 街上傳聞
蘇意安捏了把賀興晨的臉蛋, 哎呦一聲。
“都瘦了,瞧這小臉上都沒什么肉。”
賀興晨仰起頭,一雙眸子很是明亮:“真的嗎, 小嬸?”
他早就覺得自己胖了, 如今聽見旁人夸他瘦, 心里美滋滋的。
“可不是嘛,小嬸才一個來月沒見你, 瞧著瘦了好大一圈。”
蘇意安說完, 牽著他的手來到莊月陽面前,介紹道:“這是我常同你提起的小侄, 叫賀興晨。這是你小叔同窗的娘子, 你就叫她邱嬸吧?”
莊月陽:
邱叔:
“反正家中就咱們幾人,你叫我邱小嬸就行。”莊月陽其實想讓他喊自己姐姐的,可這樣一來就差了輩分。
蘇意安拍了下賀興晨的腦袋,示意他喊人。
小孩也聽話,乖乖喊了一聲邱小嬸。
蘇意安:“月陽,那我先帶著他去拿東西。”
蘇意安不愿留在院里聽王奶娘叨叨, 猜著這人也說不出什么好話。
“小嬸, 阿奶讓我?guī)Я撕枚鄸|西來呢。”賀興晨其實最想回屋,他身上可揣著二百兩銀子呢!
“走, 去瞧瞧是什么好東西。”
蘇意安帶著他前腳剛出院,王奶娘后腳就來到莊月陽面前。
她面上維持著原來模樣,想著或許這劉娘子只是莊家送來的,與她沒多大關(guān)系。
卻不想,莊月陽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幻想。
“王奶娘,過幾日你同邱叔一道回去。”
“少夫人。”王奶娘直接跪在莊月陽面前,眼淚說掉就掉。
她可不能回去, 若是現(xiàn)在被送回去了,以后可怎么辦。
當時夫人可是說了,讓她好好奶孩子,到時候留在家中。邱家每個月給下人的銀子多,這樣的好差事她可不能丟。
“娘想讓你回去,你跪我做什么。”莊月陽往后退了半步,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厭惡。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留在家中。
“你先起來吧。”莊月陽說,“這幾日凝姐先讓劉娘子帶帶。”
話落,莊月陽便帶著劉娘子進了屋。
王奶娘像是沒聽見一般,仍跪在那,直到邱叔看不下去上前扶起了她。
邱叔勸道:“是夫人在家惦記你想讓你回去,你何必這般鬧騰。還不快把凝姐送少夫人屋里去。”
王奶娘又不是三歲小孩,哪能不知是少夫人要換的她。
她起身回了屋。
屋里凝姐還睡著,白白凈凈的小臉瞧著就好看。
王奶娘多看了一眼,不禁想起了自己留在家中的孩子。
她越想越氣,又用手狠狠擰了凝姐屁股一下。
凝姐這次哭的很大聲,但王奶娘沒哄她,直接抱著人去了莊月陽那屋。
“怎么哭的這么厲害。”莊月陽一聽見凝姐哭聲就心疼,忙讓她把孩子給自己。
“小姐剛睡醒,許是餓了,要不讓奴才先喂。”王奶娘說。
“既是餓了,抱給劉娘子吧,凝姐總歸要適應(yīng)。”
莊月陽一句話又斷了王奶娘的后路。
劉娘子很有眼力勁的抱著凝姐去了屏風后,一時間此處就剩下她們二人。
莊月陽:“你放下孩子跟著來京城也不容易,如今婆母讓你回去自然有她的道理,這些銀子是我單獨給你的。”
“邱叔這次跟著來,也是聽了婆母的交代,你到時候跟著他回去,總歸要比自己回去安全些。”
王奶娘被說的一愣一愣,一時分辨不出這次回去,難道真不是少夫人的意思不應(yīng)該啊。
莊月陽把銀子給她,王奶娘一瞧,足足有二十兩。
這可比當時邱家說的價多多了。
“這幾日你也好好歇歇,逛逛京城。凝姐的事讓劉娘子上手。”
王奶娘跪下磕了個頭后這才離開,沒再纏著人鬧騰。
莊月陽自小長在她娘身邊,最會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如今對王奶娘,她便是用的這招。
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身邊,當然也不能直接惹怒她,保不齊又發(fā)瘋-
巷子里,邱銀正幫著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除了一些被褥外,賀家送來最多的便是調(diào)料。干辣椒,辣椒粉,麻椒粉
瞧著一壇子又一壇子的東西,蘇意安感慨道:“你這是把家里東西都帶來了?”
賀興晨點點頭,“阿奶就留了一點,剩下的全都讓我?guī)砹恕!?br />
“家里可好?”
“大家都好著呢,對了干娘家添了一個小子。”
賀興晨的干娘就是云娘,蘇意安來京城時她已有孕八個月多,如今一算日子確實生了。
“小嬸,家里都挺好的,等屋院到了日子,大家就搬來京城。”
蘇意安當日租下屋院也是有這個意思,一家人總歸要住在一處,若是長久兩地分居,關(guān)系就淡了。
“成,你先來了一會兒你先挑屋子,這邊屋院格局和家中差不多。”
賀興晨那會在院里就瞧見了,不過他不拘住處,哪里都行。
在邱銀和邱叔的幫助下,四人將馬車上的東西全都搬進了院。
其中一小部分是劉娘子的。
賀興晨挑了南邊的屋子,東西收拾妥當后就開始脫衣裳。
這襖子里可是有銀子的,對了還有鞋底里!
蘇意安是皺著眉瞧他從鞋子里面拿出那張五十兩銀票的。
十來天啊!十來天沒有脫過鞋那味道
“阿奶說銀子放在我身上安全,等她們來京時就能少帶些。”
賀母想的不無道理,誰能想到小孩鞋子里面藏錢呢。
“這襖子里也有,剪開這個口就成。”
賀興晨自己拿剪子弄著。
蘇意安起身去灶房燒了一鍋水,她想著既然賀興晨衣裳都脫了不如直接洗個澡。
倒是后換上干凈衣裳,身上也舒服。
賀興晨早就想洗了,這一路他覺得自己都腌入了味。
洗澡時他順便將臟了的衣裳也洗了。
如今長大一歲的他,這些活再也不讓旁人幫著干-
懷安鎮(zhèn)
賀家舉家搬去京城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傳開了,賀凝文出門買個菜都能被人攔住問一句。
日日這么問,煩的她都不想開張。
賀頌元:“小妹,這有什么可氣的,不如趁著這幾日多賣些賺點錢。”
京城雖繁華可花銷也大,賀頌元都不知道他們?nèi)チ司┏且院罂孔鍪裁磥碣嶅X。
眼下有賺錢的機會,那自然要把握住。
“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去買個菜,連賣菜的老嬤都問我。”
賀頌元笑笑:“那還不是因為那老嬤有一半的菜供給咱們家,若是咱們搬走,人家也得另尋買家。”
賀凝文知道是這么個理,可她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覺得那些來問的人,都盼著咱們早些走。”
“小妹,話也不能這么說,至少食客們不這么想。”
賀頌元剛說完,他們食肆的熟客王大爺就進了屋。
王大爺:“怎么今個這么清凈。”
賀昭昭提著茶壺走過去:“王爺爺,今個您想吃什么。”
王大爺上了年級,見到孩子就喜歡,他伸手揉了揉賀昭昭腦瓜。
“今個有面嗎,好久沒吃你家的面了。”
賀凝文鼻子一酸,她就聽不得這話,王大爺可是他們家最早的食客,當時在河邊擺攤時他就來吃面。
“有,您這幾日想吃什么我都給您做。”
王大爺一聽樂了,“這孩子,這話說的好像我快死了。”
“王爺爺長命百歲,才不會呢。”賀昭昭小嘴甜,說出來的話慣會哄人。
王大爺:“不過這話也沒錯,聽說你們要去京城了,這一去怕是回不來嘍。我這老爺子可不是吃一頓少一頓。”
這話賀昭昭不知道怎么接了。
王大爺:“走了也好,這小地方能賺個什么錢。”
賀頌元將算盤放到一旁,回道:“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京城也不一定那么好。”
王大爺笑了笑:“你們還年輕著,不說這種喪氣話。”
賀凝文在后院灶房忙活一通,又是和面又是搟面,終于煮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手搟面。
這次她挑了兩塊又肥又大的紅燒肉放在上面。
王大爺:“你這孩子,肉放的跟不要錢一樣,不過我啊就好這一口。”
賀凝文將打烊的木牌掛在門上,拍了拍手說:“那這幾日您想吃了就來,我一定給您做。”
“怎么打烊了?”賀頌元問她。
這時辰正是食肆來人的時候。
“我?guī)е颜殉鋈ヒ惶耍裆挝绮毁u了,晚上再說。”
如今食肆賀凝文管著,自然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賀凝文牽著賀昭昭就上了街。
賀昭昭:“姐姐,咱們?nèi)ツ睦锇 !?br />
賀凝文:“去見個老熟人。”
既然旁的食肆看熱鬧想讓他們關(guān)門,那說什么都不能讓他們?nèi)缭浮?br />
賀凝文帶著賀昭昭去了周記食肆,剛進去就見周時站在里面擦桌子。
“周時。”
“你們怎么來了。”
周時直接帶她二人去了后院,他家掌柜吩咐了只要是賀家的直接帶進來就成。
賀凝文也不瞞著他:“我家如今租的鋪子不是快到日子了嘛。”
周時:“真走啊?”
賀凝文點點頭:“至少半年吧。”
京城屋院租了一年,她想著若是在京城賺不到錢她就自己回來。
周掌柜正在灶房品味美食,聽見動靜筷子都沒放下就走了出來。
“小賀掌柜來啦。”
賀凝文:
“周掌柜,您也應(yīng)該聽說外面消息了吧。”
“我想著咱們兩家關(guān)系最好,想讓您幫個忙。”
賀凝文一口氣將自己拜托的事全部說完。
周掌柜聽了有些詫異。
“就這么簡單?”
“也不簡單,您若是接了這活,您食肆又得多忙活一處,還不一定賺到錢。”
周掌柜擺擺手,他這個年紀錢早就賺的差不多了。
只是他沒想到賀家拜托自己的竟然是這么一件小事。
“我也不白讓您幫忙,我嫂嫂去京城前專門留了幾個方子,一會兒我寫給您。”
方子!開食肆的人最是喜歡這個。
周掌柜讓人拿來筆墨。
賀凝文直接動筆寫下,一個是炒刀削面的做法,一個是火鍋雞的做法,還有一個就是番柿醬的做法。
有了番柿醬就能做糖醋里脊。
周掌柜沒想到她一連氣寫了這么多,心里高興的不得了。
“周時,去拿銀子。”
“不用,這些方子代表著咱們兩家的情誼,也希望我們走后您食肆越來越紅火。當然更希望您答應(yīng)我的事能做到。”
周掌柜看著賀凝文離去的背影,仿佛看見了蘇意安。
他也沒怎么給賀家?guī)兔Γ詈髤s得到這么多。
“你這幾日機靈著些,賀家走那日你去送些路上能吃的吃食,記得最下面放銀子。”
周時撓撓頭,“她們不是說不要嘛。”
周掌柜白了他一眼,“人家不要是人家的事,咱們給是咱們的心意。”
“再說,像賀家這樣的人,關(guān)系不能斷。”
賀凝文那會兒剛離開安賀食肆,莊山就找了過來。
瞧見門上打烊的牌子,他也是一愣。
莊山:“你們這么快就走?”
賀頌元見來人是他,趕緊招呼著。
“哪能啊,小妹出去有事,今晌午先不開張。對了,莊兄過來可是有急事?”
“確實是急事。”
莊山坐在凳上,一口悶了杯中茶水。
“今個里正派人來問,咱們兩家可還回村不。”
“怎么問這個?”
“說是那些獵戶愿意出一半的錢,幫著塌了屋院的人家重新起屋。”
莊山又給自己滿上茶水,說道:“我原本不想回去,可一想那里總歸是個家,以后老了回去住也成。”
還有就是只出一半的錢!
賀頌元倒是愿意將村子房子重新蓋起來,只是他們一家怕是沒時間看著。
“若是你家也愿意,到時候我?guī)湍憧粗蹅儍杉疑w在一處。”
“那成,就是麻煩莊兄了。”
“瞧你說的客氣話。”莊山一飲而盡,起身出了食肆。
第130章 春闈結(jié)束
賀興晨來京城的第二天, 就被蘇意安帶去了私塾。
他想過會去上學,可沒想到會這么快!
“小嬸,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昨日才到。”
蘇意安牽著他, 往華安私塾走去。
她昨夜都打聽清楚了, 同賀興晨這般大的孩子都會在東邊的兩個私塾里念書。
束脩都一樣,一年五兩銀子, 也沒什么區(qū)別。
不過應(yīng)要說的話, 就是華安私塾離他們?nèi)缃褡庾〉脑鹤痈恍奖阗R興晨下學回家。
“今日只是過去看看, 又不是立馬讓你去念書。”
“真的?”賀興晨可不信。
“真的。小嬸什么時候騙過你。”
二人想的很美好。可到了私塾才發(fā)現(xiàn), 一切都不是這樣的。
從進了私塾的門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里與賀興晨以前在的私塾不一樣,這里面靜的可怕。
一打聽才知道今日里面小測,明日正式上課。若是想在私塾念書,明日就得來,不能遲到不能早退。
嚴格的讓人沒有一點盼頭。
“每日都有課業(yè),若是耽擱了夫子是不會私下幫著補習。”
見他們猶豫, 私塾里的人不免又多說了一句。
理是這個理, 就是
“你覺得如何,其實等你小叔考完再來也成。”蘇意安本心也沒打算讓他這么快上學, 只是想先交錢順便讓他看看京城里的私塾。
賀興晨:“來都來了。”
早晚都躲不過去的事,不如早早接受。
蘇意安給他交了束脩,領(lǐng)了寫有他名字的木牌,這才帶著他折返回家。
許是知道自己明日就要上學,賀興晨整個人蔫巴巴的。
“咱們?nèi)ス涔淙绾危驮蹅儍蓚。”蘇意安也不會哄孩子,眼下這是最好的法子。
“好。”賀興晨點點頭, “小嬸,那咱們?nèi)ツ睦锇 !?br />
這話可把蘇意安問住了,她雖來京城有一個月,可除了去貢院那次,她還從未離開過這邊。
到底去哪好呢。
“小嬸!咱們?nèi)ス涔滟u小吃多的地方吧。”賀興晨來時可是帶了任務(wù)的。
賀凝文當時交代他,一定要打聽一下京城中小吃攤的物價,到時候?qū)懶沤o她。
忙活一日,賀興晨現(xiàn)在才想起來這件重要的事情。
“也行。”
蘇意安身上還有銀子,便沒有再回家。她問了巷口擺攤的婦人,聽她說長安街最近熱鬧的很,大家最愛去那處逛。
那正好,就去長安街。
二人問了位置,見不遠,便走著去了。
長安街在京城南側(cè),是京城中老百姓眼里最繁華的地段。無外乎這里的東西大家還能承受的起。
“人好多啊。”
這里白日的熱鬧程度就不是懷安鎮(zhèn)過節(jié)時能比的。
三步一個糖墩攤,五步一個糖畫攤。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一樣的攤位,每個攤子前也都擠滿了人。
可見京城的熱鬧。
“明日你就要上學去,今日小嬸不拘著你,想吃什么咱們就買什么。”
賀興晨也沒有特別想吃的,他就是想看看。
基本上每路過一個攤子,賀興晨都要湊上前看一眼。
京城里的小吃種類可多了去,光五花八樣的餅子就讓人看花了眼。
“想吃什么,咱們買一份帶一份。”
今日出來誰也沒說,總不能回去時也什么都不帶。
蘇意安已經(jīng)買了兩份點心,想著再買些能當飯的吃食。
賀興晨身子轉(zhuǎn)悠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不遠處的烤串攤上。
“小嬸,那有賣烤羊肉串的。”
蘇意安也瞧見了,她走過去排起長隊。
這攤上肉串分兩種,一種是尋常小串,上面就是指甲蓋大小的肉,一串十文,另外一種是超大串,那一塊的肉都快頂小串的一半了,這個自然更貴一些,要五十文!
蘇意安買了二十串小的,和兩串大的。光這些就花了三錢銀子。
蘇意安遞給賀興晨幾串,兩人邊吃邊往走。
這肉串是碳火烤出來的,又撒了鹽,吃起來焦香嫩口。
就是價錢有些貴…
賀興晨吃完兩串便沒再吃,這肉串雖好,但也不能貪多。
二人繼續(xù)往前走,直到前面人多的走不動這才停下。
“怎么都圍在這,可是前面出了事?”
蘇意安拽住賀興晨的衣領(lǐng),護著他不讓他再往前面走,生怕人擠人碰倒了他。
“姑娘是外鄉(xiāng)人吧。”一道聲音從她身側(cè)傳來,“前面是表演雜耍的攤子,每日這個時辰人最多。”
原來是這么回事。
蘇意安:“咱們過去看看?”
雖是問話的語氣,但不等賀興晨應(yīng),她就拽著人擠進了人群,還擠到了最前面。
入眼便是一個壯漢,那人躺在一塊全是釘子的木板上,身上還放了快大石頭。
“小嬸,這是要做什么啊。”
賀興晨剛說完,就見又上來一個女子,她手中提著一個大錘,那架勢瞧著就嚇人。
蘇意安已經(jīng)猜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這不就是胸口碎大石嘛。
只見女子揮起錘頭,重重砸在壯漢胸口的石頭上。
下一秒,整個石頭碎裂,那壯漢若無其事的起身圍著眾人轉(zhuǎn)了一圈。
賀興晨用手捂著眼,透過指縫往外看,原以為會是血腥畫面,沒想到這壯漢竟然一點事也沒有。
不僅前面沒事,貼著鐵釘?shù)谋趁嬉矝]事。
這可驚呆了小小的賀興晨。
“小嬸,他怎么什么事也沒有啊。”
周圍人豎起耳朵,也想聽聽原由。
“嗯因為石頭很大,所以他不會受傷,但把石頭變小的話肯定就受傷了。”
蘇意安只能這么解釋,她總不能說和壓力壓強有關(guān)吧
賀興晨一點就透,“我懂了,若是把下面木板上的釘子換成一根,肯定就扎進身子里去了,對不對。”
“真聰明。”蘇意安薅了他頭頂一下,見他沒了興致便帶著人又擠出人群。
后半條街其實也沒什么可逛的了,東西還是那些東西,價錢也是那些價錢,蘇意安又買了幾個夾肉的火燒,這就回了家。
當夜賀興晨寫下家書一封,把京城的物價詳細寫了寫,小到米面大到屋院。
最后,免不了對家人一番關(guān)心。
這封信也是讓邱叔捎回家的。
原本莊月陽想讓邱叔在這邊多歇幾日,留到邱文才回來。畢竟他來回京城兩趟中間都沒怎么歇。
可邱叔說什么都要回去,多留了不過三日便駕著馬車帶著王奶娘回了懷安鎮(zhèn)。
人一走,家里又變得冷清。
蘇意安照舊每日在巷口擺攤,只是傍晚時身旁多了孩子陪她。
眨眼幾日過去,到了春闈結(jié)束的時候。
貢院中,賀允淮從睡夢中醒來,他稍稍活動下筋骨便開始收拾身旁的東西。
九日已過,今日是出貢院的日子。
昨夜他就將文章謄抄在卷上,寫好后便將筆墨收進了考籃,然后痛快的睡了一覺。
這幾日的天其實還算好,只有一早一晚有些涼。
不像上次春闈,一連下了好幾日雨,好多書生因此病倒。
賀允淮剛收拾完東西,時間也到了。
考卷被一一收回,只等著貢院開門。
院外蘇意安和莊月陽坐在馬車中,搓著手緊張等待著。
來時蘇意安專門熬了一鍋姜湯,就等著他們出來后去去寒氣。
這九日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過的,身子是否安好。
貢院門打開,考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從里面出來,眾人滿是疲倦之色,為有見到親人才露出個笑。
蘇意安等了好一會兒,這才在人群中尋到賀允淮的身影。
“這。”她趴在窗子上對著他揮了揮手。
賀允淮和邱文才前后腳出的貢院,二人一道走了過來。
馬車不能在貢院外停留時間過長,他們一上來,邱銀就駕著馬車往家趕。
邱文才一屁股坐到莊月陽身旁,身子直接靠了上去。
他是真的累,一直到交卷前他都在奮筆疾書。
“賀兄,你覺得此次春闈,能否上榜。”他問。
賀允淮接過蘇意安遞來的姜茶,喝下一口后這才回他:“無意外,應(yīng)當能。”
邱文才瞬間泄了氣,他還以為賀允淮會客氣一下,像秋闈時一樣,說不知道。
怎么來了京城他就變了,竟如此自信!
“好了好了,都考過去了,不提這個。”莊月陽怕他傷心,連忙轉(zhuǎn)開話題。
自己相公學問如何,她心中清楚,只要盡力而為結(jié)果如何她都能接受。
“家中燒好了水,你們回去好好洗洗歇歇。”蘇意安笑著道:“月陽說的對,反正都考過去了,不提那個。”
京城各條街人都多,馬車慢慢悠悠走了一個時辰這才回到至臻巷。
賀允淮其實有許多話想同蘇意安說,可剛剛車上不止他們,他便憋住了。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家,他自然是先將人拉到屋中。
“你怎么不問問我考的如何。”他將人堵在桌邊。
“你不是都說了。”蘇意安倚著卓沿,雙手解著他衣裳上的盤扣。
怕他又胡亂說話,蘇意安加快了手上動作。
賀允淮知道自己身上臟,便沒再逗她。
蘇意安前日專門買了幾個屏風回來,如今正好用屏風擋住木桶。
“小爐上水還是熱的,你慢慢洗,我去給你弄些吃食。”蘇意安快步逃離,青天白日她可不想看脫光了的賀允淮。
當然就算是夜里,她也不曾見過脫光的賀允淮
家中只有她和劉娘子會做飯,今日她出去接人,劉娘子看著凝姐,這下晌午的飯沒了著落。
蘇意安原想著出去買些,結(jié)果剛推開門,就見邱銀提著食盒朝她走來。
“蘇姑娘,這是一早定的飯菜,您和賀公子將就著吃些。”邱銀與她們在這個家相處一月,早就摸清了蘇意安的性子。
當然他也知道了蘇意安廚藝有多好,在他眼中旁的食肆的飯菜可比不上蘇意安做的,眼下可不就是將就。
“今日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邱銀說完便去了隔壁屋,他手上另外一食盒是給他家少爺?shù)摹?br />
蘇意安原本想出去躲躲,如今飯都送上了門,她還能躲到哪里去。
屏風后的人早就聽見了動靜,聽著二人交談,他梳洗的動作變快,沒一會兒功夫便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
他身上只穿著里衣,頭發(fā)還有些濕。
“怎么沒擦干就出來。”蘇意安又拿來一塊布巾,直接搭在了他頭上。
賀允淮坐到她旁邊,看著食盒中飯菜,忍不住問道:“他一直這么貼心?”
“誰啊?”蘇意安剛問完便反應(yīng)過來。
還能是誰,自然是剛剛過來送飯菜的邱銀。
“今日家中忙,沒人做飯,這不他就幫著買了一份回來。”蘇意安解釋道,“平日他不送飯,真的。”
賀允淮自是信她的話,只是她剛說今日沒人做飯
所以來京城這么久,一直是她在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