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前往京城
蘇意安同他吃過飯便直接上了床。
在貢院的那九日自然過的清苦, 蘇意安想著讓賀允淮也好好歇歇,見他吃完便催著他上了床。
賀允淮習慣捏她的手指,蘇意安也不知道他這是什么癖好。
不過捏的舒服, 她也就懶得說他。
賀允淮:“我不在這幾日, 家中如何。”
蘇意安:“挺好的, 娘將賀興晨送來了,你是不知道娘竟然讓他揣了二百兩來京城。”
賀允淮回來時沒瞧見賀興晨, 聞言一怔。
他道:“怎么沒瞧見他, 這可不像他的性子。”
在懷安鎮時,賀興晨最粘蘇意安, 簡直就是她的小尾巴。
如今來了京城, 竟沒乖乖待在家中,這可真離奇。
蘇意安轉了身,解釋道:“他去私塾念書了,京城私塾規矩多,早去晚歸,晌午時間短好多孩子都不回家。”
原來如此, 賀允淮確實沒想到他竟會去念書, 不過轉念一想,今年也到時候讓賀興晨參加童試。
這孩子聰穎, 或許一次就中。
二人又說了好一會兒體己話,最后竟是蘇意安先來了困意。
她偏頭靠在賀允淮肩膀處,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外面天已經黑透,身旁也空了。
“怎么沒叫我。”蘇意安瞧見窗邊的背影,嘀咕道。
“這幾日你累壞了身子,多歇歇也好。”賀允淮坐在窗邊已經反思了半個時辰。
想到她掌心的繭子,哪能不知她的勞苦。
尤其是有旁人的對比, 他愈發心中難安。
似乎從蘇意安嫁給他后,她就不曾過有一次清閑日子,不是在操心這個就是在擔憂那個。
而他呢。
蘇意安已經穿好衣裳下了床,原本想讓賀允淮睡個好覺,沒想到自己睡了這么久。
蘇意安路過他身旁時,說道:“我去瞧瞧賀興晨回來沒。”
不等她往前再走一步,就被賀允淮拽住纖細的手腕拉入懷中。
“你。”蘇意安鬧了個紅臉。
她愈發覺得賀允淮藏得夠掩飾,二人沒成親前也不見他是這樣的人。
那時候他很是守禮,眉頭一皺也仍有翩翩公子的模樣。
怎么如今變了。
“回來了。”賀允淮開口,“那會就說要來瞧見,被我攆了回去。”
蘇意安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攆他作何。”
蘇意安坐在賀允淮腿上,一下子變高了不少,如此只能垂眸看他。
賀允淮抿著唇,認真思量后才說:“你還睡著。”
“那咱們一起過去看看他,他前兩日就知道你要回來,想的緊。”
賀允淮沒答話,別的他不知道,賀興晨想不想他,他還是知道的。
南邊屋中,賀興晨正在燭光下翻閱《幼學瓊林》。
他看的入神,壓根沒聽見門外的響動,等反應過來時,他小嬸已經推開了門。
手中的書連個藏的地方都沒有
蘇意安走近了才瞧見他手捂在書上,“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這書賀興晨以前從未讀過,還是來了京城后新的同窗借給他的。
里面內容典故都很有意思,他這才看的入迷。
可這書到底不是童試要考的,平日偷偷看也沒什么,只是如今快要童試了。
“小嬸,我錯了。”賀興晨道歉比誰都快,這話一出讓旁人說他的機會都沒了。
蘇意安拿過書翻看兩眼,也沒覺出有問題。
瞧剛剛賀興晨的神情,她還以為這孩子看話本子呢。
“閑暇之余看看無妨。”賀允淮瞥了一眼那書。
雖賀興晨沒讀過,可他年幼時卻看過,里面內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確實有趣。
見小叔小嬸沒說自己,賀興晨這才松了口氣。
不知為何,他越長大越怕他小叔
童試在即,賀興晨籍貫不在京城,只能去下面縣城考。
蘇意安提前一日帶他去了離京城最近的青南縣。
三人租的馬車,這種時候讓邱銀接送不合規矩。
好在青南縣不算遠,半日就到。
蘇意安怕他一人睡一屋害怕,這次專門定了個天字號,里一間外一間。
“明日便要去考,可緊張?”
“心里沒底才會緊張。小嬸我不緊張。”賀興晨拍著自己胸脯道。
這些時日在私塾中他做了好多考卷,基本上每日小測都得心應手。
他才不緊張呢。
“好好好,那小嬸就等你的好消息。”
當夜賀興晨與他小叔睡得一張床,沒想到性情冷淡的小叔竟同他講了許多自己當年童試時的事。
雖已過去多年,但賀允淮不曾忘記。
“童試有三階段,如今你才踏上第一段,小叔知道你聰穎過人,但還是要告訴你,人外有人,就算這次沒能拿下案首也不要難過。”
賀興晨瞬間瞪大了眼。
他確實同小嬸說自己心中有數不緊張,可他沒說自己要拿案首啊造謠純屬造謠
“睡吧。”
賀興晨嘆了口氣,現在他哪能睡得著啊案首案首案首
翌日,賀興晨提著小考籃,自己一人踏進了縣衙大院。
縣試考五場,若第一場中選,就不用繼續參加下面的四場。
賀興晨深吸一口氣,他行他一定行。
第一場要作文章兩篇,作詩一首。
賀興晨勤學苦練這么久,這些自然難不倒他,不到晌午他就寫完。
等縣衙門一開,他第一次走了出來。
“晌午想吃什么。”蘇意安牽著他的手,順便將考籃遞給了賀允淮。
“小嬸怎么不問問我考的如何。”
這話這語氣,和那日的賀允淮一模一樣。
蘇意安抿嘴笑起來,“那晨哥覺得自己考的如何。”
“我覺得咱們明日就能回家。”
傍晚時縣衙前會公布第一場中選之人,若是他中了就不用考下面四場,自然能直接回京城。
三人直接回了客棧,在客棧中叫的飯。
許是覺得自己一定能中選,飯后賀興晨也沒拿出書溫習,而是上了床一個勁的補覺。
傍晚時,賀興晨還睡著。
賀允淮瞧了他兩眼,最終還是沒叫醒他。
青南縣不大,從客棧到縣衙也就是幾步路的事。
蘇意安覺得他們出來的不晚,結果到了縣衙,張貼榜的地方全是人。
夫妻二人也不著急,索性沒跟著人群擠。
“你覺得榜上會有晨哥的名嗎?”
“會。”
“這么篤定?”蘇意安也覺得會有,但還是想聽聽賀允淮怎么說。
“他不是貪玩貪睡的孩子。”
想到出門時賀興晨睡得正香,蘇意安忍不住笑了,還真是。
不到一刻鐘,前面人群就散了。
蘇意安這才走過去,只見黃紙上第一個名便是賀興晨。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不愧是晨哥。
第二日,三人又坐上了回京城的馬車。
他們此次一來一回只用了不到三日。
京城院里,邱文才正逗著懷中凝姐,聽見門外聲響,還以為是過路之人。
直到院門被推開,這才起身往門口走去。
“你們怎么回來了。”邱文才驚訝道。
縣試不是考三日嗎,這才過去多久。
“他中選,后面幾場不用再考,只等四月府試。”賀允淮替他答了。
邱文才嘖了一聲,心中是忍不住的羨慕。
瞧瞧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親弟弟,真是越想越生氣。
也不知家中小弟這次有沒有參加考試哎
三月底時,安賀食肆徹底關了門。
賀母也將鑰匙還了回去,看著這個住了一年的家,眾人心中都有些不舍。
若是當年有錢就好了,直接將其買下來,哪用現在這般。
云娘已經出了月子,她抱著慶哥來給賀家送行。
本來她就沒什么親人,如今賀家也要走了。
這一別又不知下次何時見面,她心中怪舍不得他們。
“云姐姐,你別哭,沒準過些日子我就回來了。”賀凝文遞過帕子給她擦去眼角的淚。
“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云娘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是真的舍不得,但她也明白京城是好去處。
“這信就麻煩小妹交給你二嫂了。還有這衣裳也一同給她。”云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的莊山,示意他把包袱給賀凝文。
這里面是一身夏裝,上面一針一線全出自她的手。
“云姐姐都沒給我繡過衣裳。”賀凝文故意沖她撒了個嬌,其實她沒惦記衣裳。
“好好好,下次也給你。”云娘從薄被中揪出慶哥的小手,沖著她揮了揮。
慶哥小小一個,白白胖胖,雖才三個月卻能瞧出眉眼與莊山有些像。
不過嘴巴隨了云娘。
賀凝文從袖中抽出一個木盒,不好意思道:“這是前些日子二嫂托人帶回來的,我一忙竟給忘了。”
“給慶哥的。”
云娘替慶哥直接收下,只是當著眾人的面她沒打開。
另一邊,賀頌元正同莊山說事,二人談論的正是永陽村那處宅院。
早幾日已經動工,賀頌元還回去看了一眼,位置還是那個位置,只是由土胚屋變成了青磚房。
“我原以為那日你回去就是看看屋院,沒想到竟分了地。”莊山說。
這事是賀家商量好的,誰也沒瞞著。
他們一家要去京城至少一年,永陽村的地總不能空著,他們種不了不如借給村里人種,也能落個人情。
只是誰也沒想到,賀家把六畝地分成了三份,除了賀忠和里正外。
楊二家竟然也分得兩畝,這可羨慕壞了旁人。
因為這事,楊二媳婦心中那叫一個高興,她就說她家與賀家的關系比村里其他人近多了。
得了便宜,楊二媳婦也沒光炫耀,至少賀家起屋她家也出人幫了忙,當然這是后話了。
“云娘,你保重身子,我們走了。”菀絮走過來抱了抱云娘,她心中也是不舍的。
“你們也是,一路平安。”
五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離開,等瞧不見了云娘這才打開手中的木盒。
只見里面是兩個銀鎖,一大一小,正是母子平安鎖。
云娘鼻子一酸,靠在莊山懷中輕聲啜泣起來。
第132章 會元
春闈放榜前夜, 邱文才買了一整只宰好的小羊羔。
他想著或許明日看了榜,大家就沒機會再相聚,索性今夜慶祝一次。
別看只是一只小羊羔, 身上肉也多著呢。
蘇意安光往上面弄腌制的料就用了半盆, 這還不算烤的時候繼續刷料。
想到家中沒有烤羊肉的架子, 邱文才又去集市上買了個鐵架回來,他和賀允淮用磚壘出一個灶臺在院中, 然后將羊拴在鐵架上擺到了灶臺上。
下面是碳火, 上面是羊肉,沒一會兒羊肉的香味就散發出來。
蘇意安弄過羊肉串, 但還從未做過烤全羊。為了去膻味, 她中途又抹了一次調料。
幾人從白日弄到天黑,等賀興晨散了學正好趕上吃烤全羊。
羊肉外焦里嫩,再蘸上作料,簡直香的要命。
一口下去焦香爆汁,比吃烤羊肉串爽多了。
連平日不多食的莊月陽都吃了好些。
“賀兄,明日后可有何打算?”邱文才喝了不少酒, 整個人坐都坐不穩, 搖搖晃晃最后倚靠在賀允淮身上。
“明日去看榜。”賀允淮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下,同邱銀換了個位子。
“哎, 若我明日醒的早,就同賀兄一起去。”邱文才說完打了個飽嗝,扶著邱銀的肩膀站了起來。
莊月陽見狀連忙扶著他進了屋。
不用說其他人也都瞧了出來,邱文才這是喝多了。
或許他覺得自己不會中,所以藉著酒勁消弭,只要忘記明日就不用去面對
蘇意安看了賀允淮一眼,見他端坐在那, 沒有一絲起身的念頭。
“你不去看看他?”她問。
賀允淮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說:“不用,讓邱兄睡一覺也好,明日還要和他一起看榜。”
蘇意安:
翌日,邱文才起了個大早。
雖昨日嘴上說不去,但心底里他還是想去看看,萬一呢。
萬一老天爺開眼,他就榜上有名呢。
莊月陽瞧他那模樣沒忍住笑了,“你瞧你急的,蘇姐姐她們還沒起呢。”
邱文才系上扣子,整理下衣擺,回道:“他們自然不著急,除非老天不睜眼,要不賀兄不可能落榜。”
莊月陽:“好好好,你說的對,今日我陪你一起去。”
見他沒回話,莊月陽掐了他腰一下,質問道:“怎么,還不行?”
邱文才連聲應好。
丟人就丟人吧,就當陪自家娘子出去轉轉,他想。
這邊說話的功夫,隔壁屋的人也已經醒來。
賀允淮:“再睡會兒,辰時放榜,咱們就算去得早也是等著。”
蘇意安笑了下,緩緩睜開眼:“你是不著急,邱兄怕是著急的很。”
賀允淮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自己懷中:“不會。”
蘇意安掙了下,只覺得他懷中燙熱。
見掙脫不開,這才歇了心思。
“你說,我家中之事會影響你嗎?”
蘇意安昨夜就想問,可因為二人鬧騰這才忘了。
如今想起來,她怎么也要問一句。
若是賀允淮因她家中之事落了榜,她心中難安。
“不會,評卷之人不會看這些。”
“真的?”蘇意安記得書上寫過,雖一開始評卷不能瞧見名字,可最后評完了可以拆開看。
若是那些人知曉他姻親之家是廢太子之黨,真的能無事發生?
“科舉自是嚴格,你不用擔心這些,再說大哥也并無錯處。”
黨派之爭本就不應該影響寒門學子。
蘇正墨只是師從廢太子之黨,說到底他連廢太子都沒見過。
賀允淮將人抱得更緊,哄道:“你若不信,一會兒陪我去看看。”
小夫妻在床上又折騰了一會兒,然后才起了床。
蘇意安里衣上的帶子都松了,她狠狠瞪了賀允淮一眼,背著他將衣裳穿好。
早知道他鬧騰自己,還不如一開始就起來,真是瞎擔心他。
早飯后,一行人坐著馬車去了貢院外。
果真如賀允淮所言,這個時辰里外全是人,馬車想靠近一些都沒有法子。
“我們下去走走,你把馬車放到那邊巷子里,一會兒看完再來找你。”邱文才對邱銀說。
“賀兄,我就不同你從前面看了。”邱文才面頰一紅,“我帶著月陽去那邊。”
邱文才指的是副榜,他想著若是能中,應當也在這處。
賀允淮點點頭,沒有勉強他。
蘇意安被他牽著手腕往最前面走去,她笑著道:“咱們真的去前面?”
賀允淮:“今早誰在床上說信我的。”
蘇意安猛地想起什么,小聲道:“閉嘴!”
賀允淮唇角勾著笑,心滿意足的帶著人往榜前走去。
貢院外雖全是人,但眾人有進有出,他們不到一刻就擠到了最前面。
蘇意安抬頭往上看去,入眼便是賀允淮的名字籍貫。
這還是她第一次陪他看榜,與那日給賀興晨看榜不一樣,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真的。第”周圍全是人,蘇意安沒有將那個一字說出。
她捏了下賀允淮的手指,笑著看向他。
“我們回去吧。”又有人往這邊湊了過來,防止撞到蘇意安,賀允淮一把攬住她的肩,將她護在自己懷里。
出來比進來容易多了,二人用了不到一刻就來到了巷子里。
沒想到馬車上只有邱銀一人,他正翹著二郎腿開心的吃饃。
“來時我怎么不記得你隨身帶了這個。”蘇意安指了指。
“蘇掌柜,這肉饃是我剛買的,就在巷子后面,我買了好些,你們吃嗎?”邱銀咽下最后一口肉饃,這才騰出手扒拉。
“都在這。”
蘇意安擺擺手,來時她吃了飯,眼下還不餓。
“對了,我還沒恭賀賀公子。”邱銀笑著對賀允淮拱了拱手。
巷子里有過路的書生,聽見這話不由看向這邊。
本想聽聽這人名次如何,結果這人竟然不說
“咱們這么熟了,不用這般客氣。”
賀允淮一說這話,邱銀就知這是穩了。
就是可惜不知道自家少爺如何哎
三人坐在馬車上又等了一刻,這才等到邱文才夫妻。
只見他們二人紅光滿面走來,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一上馬車,邱文才就高興道:“借賀兄吉言,我中了!”
賀允淮很是淡定,仿佛邱文才上榜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開口道:“邱兄,勿要妄自菲薄。”
他們二人同吃同住同學那么久,邱文才絕對不是肚子里沒有墨水之人。
他能上榜,實屬正常。
“邱兄莫要忘記后面還有殿試,若是穩中求進,邱兄留在京中不是問題。”
二甲中一大半都能留在京城為官,賀允淮這話已經暗示的很明顯。
“好,咱們兄弟二人一起努力,爭取都留在京城中。”
賀興晨是傍晚散學后才知曉這事的,他惦記了一整日,如今聽了準話這才安心。
他是知道自家小叔讀書很好,但沒有想到這么好。
他抬頭看向他,問道:“小叔,你是不是已經三元及第了?”
小孩子最是關心這種問題,聽私塾里的夫子說,當朝首輔可是六元及第。
“還沒有。”賀允淮見他關心這個,問道:“你可知三元指的哪三元?”
賀興晨掰著手指頭說了兩個,最后發現還少一個狀元。
“狀元?!”
“狀元可不是誰都能當的,就算前面幾次都是榜首,可能殿試也不是榜首。”賀允淮揉了他腦袋一下。
“那小叔會是狀元嗎?”
“睡吧,夢里沒準小叔會拿個狀元回來。”
賀興晨:小叔真能說笑!
雖這次春闈賀允淮和邱文才都榜上有名,但后面還有更為重要的殿試。
他們便沒慶祝,翌日又全投入到學習中。
邱銀還問了自家少爺的意思,看看他要不要給家中寫封信報個喜。
若是以前邱文才定會報喜,可一想到這次若是能留在京城為官那小小的春闈成績瞬間就不算什么了。
“不用,等殿試后再說。”
又過了兩日,到了府試的日子。
蘇意安這次沒讓賀允淮陪著,她獨自帶著賀興晨去了最近的府城。
有了賀允淮這個榜樣,賀興晨更是不敢懈怠,再次一舉拿下。
“縣試府試已經結束,今年可要參加五月的院試?”回程路上,蘇意安忍不住問道。
賀興晨搖搖頭,拒絕了。
這反映與蘇意安預想的完全不同,她還以為他會繼續試一試。
“小嬸,你聽說過八歲的秀才嗎?”
蘇意安確實沒聽說過,但歷史上肯定是有的!
“我若今年下場一試,或許能擦邊上榜,但一定不會拿下案首。”
賀興晨不僅僅是想上榜那么簡單,他想六元及第。
蘇意安沒想到他志向這么大,她想了想肯定道:“在私塾多學兩年也好,等后面再下場你正好十一。”
“嗯。”賀興晨攥緊了拳頭,他兩年后一定可以。
四月十六那日,殿試在太和殿舉行。
原應皇帝坐鎮,可皇帝病重,此事便全權交給了如今的太子和內閣首輔。
賀允淮早就聽聞,如今太子便是當日的三皇子,可那有如何,儲君之爭就是勝者為王。
有早早投誠三皇子的考生,內心激動到亂了分寸。
在大殿上就抬頭瞧太子尊容,他們心里總覺得自己穩了。
可他們全然忘記,一個不會被動搖的儲君,已經不需要那些投誠的黨羽,他要的是忠心于陛下的純臣。
賀允淮身著貢士衣裳,禮成后便落座在隊列的對前面。
他心無雜念的開始作答,腦海中并未想那些雜事。
殿試一日為期,日落結束。
他趕在最后一刻,交上了自己的答卷,然后跟隨眾多考生走出大殿。
另外一邊,賀家眾人已經坐著馬車來到京城。
他們人多東西也多,這一路走的并不著急,遇見能歇的地方便會歇一日,所以日子比預想的晚了兩日。
馬車行至至臻巷,按照信上地址,賀凝文敲響了小院的門。
今日殿試,邱銀駕著車送賀允淮他們去了皇宮。
眼下家中只剩下蘇意安她們幾個女眷和小小的凝姐。
屋中,蘇意安正被莊月陽拉著一起做繡活,聽見門外聲響,她還以為是賀允淮他們回來了。
她立馬笑著放下手中針線,對她說:“我去瞧瞧。”
門一打開,一個身影撲到她的身上。
“二嫂!”
第133章 家人團聚
家中人沒有寫信來, 所以蘇意安也不知道他們會今日到。
若是知道今日到,她說什么都要去城門口接一下人。
賀凝文雙臂環住她的腰,一雙小手順便在蘇意安身上摸了一把。
“二嫂, 你瘦了。”
蘇意安:“哪瘦了, 比來時還胖了些。”
蘇意安將門敞開, 方便眾人將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一共五輛馬車,上面的東西那可是一點也不少。
“娘, 大嫂, 院里有幾間屋子是空的,我帶你們過去。”
蘇意安從菀絮懷中接過正四處張望的滿妹, 二人雖好久沒見, 但滿妹還記得她。
小胳膊一張就摟住了蘇意安的脖子,還奶聲奶氣叫著:“森。”
“森?”
“滿妹是在叫你小嬸。”菀絮捏了捏滿妹的鼻子,笑道:“這孩子吐字還不清晰,嬸總是喊成森。”
“是嗎,滿妹再叫小嬸一聲。”蘇意安抱著她往南邊屋子走去。
滿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說話,最后受不住逗親了蘇意安臉頰一口。
“這孩子, 就是個人精, 知道你寵著。”
原本蘇意安租住的屋院完全夠一家人住,可現在邱文才一家也在, 所以前院就剩下一間空屋。
好在后面還有兩間空著的耳房,雖面積不大但里面東西也很齊全,能讓大家先湊活住幾日。
賀母也是第一次來京城,更是第一次住京城的房子。
她圍著前院后院走了兩圈,想到這么大地方一年租金就一百兩,她肉疼的厲害
“我帶著興晨住這屋就成,我瞧著這屋沒什么不好。”賀母挑了一間耳房說。
前院還有一間空屋, 那留給菀絮和滿妹住。
還有賀凝文和賀昭昭,她們二人膽子小住在后院不合適,正好賀興晨在前面有屋子,能先騰出來給這倆小的。
反正現在住處都是一時的,也不會一直這么住下去。
屋中,正在繡帕子的莊月陽也聽見了院中動靜。
她連忙放下手中東西,帶著劉娘子和凝姐出了屋。
看著來來往往走向后院的人,她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他們多留了些日子,也不至于賀家人去后院住。
她想著等邱文才回來了就同他提一下這事。
蘇意安抱著滿妹從后院回來,一眼便瞧見了她。
“怎么帶凝姐出來了。”
“來見見嬸子她們。”莊月陽說。
“她們還在后院收拾,怎么也得過一會兒,外面起風了,你帶著凝姐回屋歇歇,別吹著。”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莊月陽自然不會再推拒,只是她一回屋便給了劉娘子幾兩銀子,示意她出去買些瓜果吃食回來。
賀家人遠道而來,晚上的吃食說什么都得她出一份心意。
日落后,賀允淮從殿內走了出來,他步子慢,想著等一等邱文才。
誰知邱文才沒等到,卻等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顧學言。
“賀公子,且慢。”顧學言快步上前,跟上了他。
賀允淮認識他,但和他并無什么交集。
若非要說的話,他印象中在懷安鎮書院時,這顧學言和王世書關系很好。
“我就說今日能在這見到你。”畢竟是在皇宮中,顧學言聲音并不大。
他繼續說:“世書一直想著再見你一次,可惜他這次并未考中,不過他人也來了京城。”
賀允淮心中是感謝王世書的,畢竟這人在他初來懷安鎮時幫襯頗多。
他微微點頭,回道:“何時都可。”
顧學言:“不知賀公子如今住在何處,能否留個地址,到時候我讓他過去。”
賀允淮直接說了如今住處。
顧學言為的就是這事,知曉地址后他便沒再同他作伴一起往外走。
一直跟在賀允淮后面的邱文才,瞧見他身旁沒了人,連忙跟上。
邱文才:“你出來的還挺快,我那會還在殿里尋你呢。”
“尋我?殿里?”賀允淮一時不知要如何說他。
邱文才嗯了一聲,“我又不傻,自然不會光明正大的找你,我就是臨出來時掃了一眼。”
賀允淮:
邱文才:“我瞧見你那沒了人,這才知道你也出來了。不過剛剛那個在你身旁說話的是誰啊,我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二人說話間的功夫,已經走出了宮門。
賀允淮:“顧學言。你應該認識。”
邱文才確實認識此人,不過二人也沒什么交情。
他啟蒙晚,當年在書院不怎么與人交談,直到賀允淮的出現。
這么一想他愈發覺得他和賀允淮就是命中注定的兄弟。
“走,不管結果如何,今夜不醉不眠。”邱文才笑著說。
路上經過酒館,邱文才還讓邱銀下去買了兩壇酒。
與春闈看榜前夜的心態不同,這次他是真的想醉一場。
路上他還揚言今夜自己一定將賀允淮喝趴下,若是不成功他名字倒著寫。
誰知馬車剛駛進小巷,他們就被對面鄰里攔住。
“賀家的,你家親戚是來了嗎?”說話的是劉嬸,她家中一兒一女,兒子在書院念書,女兒已經嫁人。
“你家今下午來了五輛馬車呢,那東西多的不得了~跟投奔親戚似的。”劉嬸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些夸張。
賀允淮一聽這話,瞬間想到了留在懷安鎮的家人。
能這個時候來京城的一定是他們。
他跳下馬車,直奔家中。
劉嬸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惱火:“平日瞧著人模人樣,到底是鄉野出身。”
“嬸子,話可不能這么說,人家里人來了自然著急。您啊心胸寬廣,可別將這茬放在心上。”邱文才也下了馬車,他將荷包扔給邱銀,囑咐他去外面食肆定些菜。
劉嬸哼了一聲,挎著籃子便往巷外走去,路過邱文才身旁時,還故意撞了他一下。
她可是舉人的娘,這些鄉野出身的窮書生她可不放在眼里。
邱文才懶得同她計較,等三日后放了榜,有她后悔的時候。
家中,賀母她們已經將東西收拾妥當,正一家人圍在桌前嘮家常。
這次她們人多,路上停停歇歇這才來晚了。
不過也因行的慢,倒是欣賞了不少途中美景。
“二嫂,你說的是真的嗎,在這擺攤一個月能賺二十兩?”賀凝文最關心的便是金錢,來時她還擔心在這養不活一家人。
“自然是真的,上個月我就在咱們這巷口處擺攤賣湯面,每日六十碗,日日都能賣完。”
賀凝文挨著蘇意安,聽她說了這話連忙牽過她的手。
正反全都瞧了一通,心疼道:“早知道我們就早些來了,在這還能幫你,一日六十碗面,二嫂你得忙活到什么時候。”
“不累,瞧著多其實是分開賣,早個就弄三十碗。”
賀允淮剛來到門前,正好聽見里面人說的話。
“對了,來這么久怎么沒瞧見我二哥。”
蘇意安還真忘了這茬,她哎喲一聲道:“我竟忘記這事了。今日殿試他還未回來。”
能參加殿試這就說明賀允淮春闈上了榜,這可是好事!
“瞧我回來的多是時候,正聽見你這丫頭找我。”賀允淮整理下衣裳,裝作沒聽見她們前面談話一般,逕直走了進來。
賀凝文還是第一次見她二哥這身打扮,她不由多瞧了一眼,嘴上夸道:“二哥真精神。”
賀母也笑,“你這孩子,就沒有更好的詞夸你二哥了?”
“哎呀什么詞都比上精神二字,娘,您看我二哥穿這衣裳是不是特別像當官的。”
貢士服樣子很像官服,只差在了顏色和帽上。
不過經賀凝文這么一說,眾人越瞧越像。
“二弟,今日殿試感覺如何?”賀頌元當年沒能參加殿試,這也是他一生的遺憾,如今見到自家親弟弟穿上這身貢士服,不免多問了兩句。
“最后還要看閣老和陛下評閱,一切都是未知。”
賀允淮看了一圈,最后坐在蘇意安旁邊的凳子上。、
雖旁的地方也有凳子,但他就想挨著她。
“二弟說的也對,聽說以前也有將狀元換成探花郎的。”
“為何?”
“自然是探花郎相貌更好。”
賀頌元說完這話,屋中人齊齊看向賀允淮。
這還真不怪他們老賀家自賣自夸,他們賀家孩子的容貌那是一頂一的好。
要不賀凝文和賀興晨怎么能這么招人疼。
當夜,兩家人一同坐在院里吃的飯。
這頓飯即慶祝了賀家相聚之喜,也慶祝了賀允淮和邱文才能進殿試之喜。
不管結果如何,讀書人能走到這一步已屬不易。
賀頌元給自己滿上酒,敬了他們二人。
入夜,莊月陽給神志尚且清醒的邱文才脫下衣裳,用冰涼的水擦了擦他的臉。
“涼。”
“涼就對了,誰讓你今日喝這么多酒,你還去灌人賀家兄弟。”
邱文才只笑不回。
“你醒醒,我今夜還有事要同你商量呢。”莊月陽掐了他胳膊一把,她力氣不大但掐人挺疼。
“嘶”
“我想著反正殿試已經結束,不如過兩日咱們就搬出去,就算住客棧也好,這畢竟是賀家租的院子,如今人家里人都來了,怎么能讓他們住后面的耳房。”
邱文才一聽這話,瞬間清醒過來。
“他們住在耳房?”
莊月陽白了他一眼:“前院咱們家就占了三個屋子呢。”
“這個時候搬賀兄肯定不會同意,不如看了金榜再決定。”
邱文才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他想著若是他能金榜題名,那便直接在京城買下屋院。
若他不能留在京中,正好那日舉家回鎮上。
“這樣也好,先聽你的。”莊月陽說。
與此同時,隔壁屋中蘇意安也在給賀允淮擦臉。
不過她用的是溫水泡過的帕子。
“意安。”
“嗯?”
賀允淮握住給他擦臉的手腕,他抬眼定定地看著眼前人。
“對不起”
第134章 天大的誤會
蘇意安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對自己說對不起, 更不知他嘴里的對不起是特指的哪件事。
“對不起什么?”趁著他醉酒腦子不清醒,蘇意安附在他耳邊小聲問。
賀允淮眨眨眼,似乎是在想這句話。
“說出來讓我聽聽?”蘇意安把帕子放回盆中, 自己也躺了下來。
她在想賀允淮是不是后悔了, 就像畫本子里寫的那般, 高中的書生都會攀高枝,然后娶公主。
可人家公主憑什么要看上一窮二白的書生
她搖搖頭, 將這荒謬的念頭從腦海中刪去。
“你。”賀允淮今夜喝了不少酒, 如今人醉的上下眼皮在打架。
他仍攥著蘇意安的手腕,回她道:“對不起意安你。”
蘇意安:
來來回回都這句話, 怎么不說到底哪里對不起。
蘇意安拍了拍他的臉頰, 也沒能將人從睡夢中喚醒。
“算了,和醉鬼計較什么。不過你最好明早記得你今夜說的話。”
話落,蘇意安從柜子中取出一床新的被子,這還是他們二人來京城后第一次分開睡。
這一夜,蘇意安睡的并不踏實,許是心中總是在想到底他為什么會說對不起, 導致她還做了夢。
夢里賀允淮冷著臉, 一紙休書將她休棄,氣得她直接用棍子打斷了他的腿-
第二日, 因著昨夜眾人都沾了酒,今早一個比一個起的晚。
賀允淮酒量著實有些不好,昨夜那一碗就讓他徹底不記得事。
這一早醒來,看著旁邊被子中背對自己的人,他更是一臉懵。
賀允淮掀開被子,動作很輕的鉆進蘇意安被子中。
原以為不會被察覺,可他手還沒摟上來, 蘇意安就轉了身,二人撞了個滿懷。
“怪我昨夜不應該喝酒。”賀允淮開口道歉。
他以為是自己身上酒味重的原因,他們二人這才會昨夜分開睡。
蘇意安其實早就醒了,昨夜做的夢雖一開始讓她很難受但后面她解決了反而一身輕松。
如今看著賀允淮這張俊俏的臉,聽到他的道歉,她更是沒了火氣。
對不起就對不起吧,大不了到時候如夢中一樣,她先發制人打斷他的腿。
“是不是還困,我吵到你了。”賀允淮小聲問道。
“嗯。”蘇意安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
“那你再睡會。”
賀允淮輕輕拍著她的背像以往一樣將她哄睡,等人睡得沉了,他這才下了床。
院里有一口井,他端著木盆打了一桶井水上來,趁著涼,他洗了把臉。
“小叔,這水太涼了。”賀興晨背著書包正要去上學,見到自家小叔用冷水洗臉他忍不住提醒道。
“無妨,正好醒盹。”賀允淮招呼著,“你也來洗洗。”
賀興晨趕緊擺手,小跑著出了院。
他可不傻,才不會用冷水洗臉。
賀允淮起來后沒多久賀母也來了前院。
看著正在灶房忙活的二郎,賀母心中欣慰。
一個家,可不能總指望家中女人干活,像做飯洗衣這種事,男人也不能閑著。
“你這手藝可有長進?”賀母走了進來。
賀允淮用木勺攪拌著鐵鍋中的飯湯,瞧著不稠也不稀,應當做的還不錯。
“娘怎么起這么早。”賀允淮含笑道:“你們趕了半月的路,這幾日在家正好能好好歇歇。”
賀母可不是能閑著的人,再說這一路她們也不是一直吃喝都在車上,倒也沒有那么累。
賀母:“娘這身子好著呢,倒是意安,我怎么瞧著她來了京城后氣色還沒在家好?”
賀母怕外人聽見他們談話,她忙將灶房的門關上。
“是不是來了京城后,你欺負她了。”賀母看著這個自己養大的兒子,心中其實覺得他不會這么做。
但也保不齊。
“我可和你說,在懷安鎮時是你求著娘娶的意安,就算來了京城有那些眼神不好的高門貴女瞧看上你,你也不能動歪心思。”賀母不等他回,辟里啪啦又說了一堆。
“不會的娘。”賀允淮從始至終沒有動過那種念想。
他既娶了她,那蘇意安就是他唯一的妻。
不過賀母這話也提醒了他,這些日子他確實沒有好好照顧她。
原本想著放榜后再說,如今被賀母一提,他反而想今日就去辦。
“你可是有事瞞著娘?”
“難道是意安有了身子?”賀母拽了下他的衣袖,問道。
不怪賀母這么想,畢竟自家二郎剛表了忠心,那能讓蘇意安氣色不好的,可不就只剩下這一件事
賀允淮:
他們還未圓房,怎么可能出來孩子。
“娘,這些話你以后對著我說就算了,別對意安說。”
賀允淮怕蘇意安聽見這么直白的話會尷尬,畢竟她臉皮薄。
可賀母卻誤解他的意思,她怔在原地,心啪嗒一聲碎了。
原來意安氣色不好,竟然是因為一個女子不能有孕,她會多難過。
賀母重重拍了賀允淮肩膀一下,叮囑道:“娘以后都不問了,不過你也要好好照顧意安。”
“她自小在蘇家就受苦,來了咱們賀家也沒享過福。”
“就算沒孩子也沒事,娘不是那種非要抱孫輩的人。”
“意安的身子重要,聽見沒。”
賀允淮總覺得他娘說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可問題出在哪里他竟一時找不出來。
罷了。
賀允淮:“娘,我想著咱們已經來了京城,家中事情眾多,不如雇個人回來。”
賀母只當他想找個人平日照料蘇意安,這種事她哪有不愿的。
“這幾日娘看著意安,等過些日子再買個人回來也不晚。”畢竟邱家還住在這,買個人回來也沒住處。
賀母發了話,賀允淮便沒今日去買。
左右也不差這兩日,到時候讓蘇意安親自挑,他想。
蘇意安半個時辰后醒的。
一醒來就見賀母坐在床邊,正做著繡活。
“娘?”蘇意安覺得這一幕有些恍惚,娘怎么會坐在她的床邊。
“安安醒了?”賀母面上笑盈盈,眼中卻全是憐惜。
她的好兒媳,怎么就糟了這罪。
蘇意安見賀母用憐愛的目光看向自己,心往下一沉,難道賀母也知道賀允淮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難道只有她一人被瞞著?
“娘怎么過來了?”蘇意安強扯著笑半坐起來,往賀母那邊挪了挪。
她昨夜沒睡好,眼下還有些浮腫。
那模樣瞧著像哭過一樣,賀母更是篤定了自己心中猜想。
“娘好著呢,娘就是太想你了,這不一早就過來看看你。”
賀母將繡好的平安福塞進她的手心。
“這是娘給你繡的,保佑咱們安安平安順遂。”
原本還強忍著的蘇意安見到手中的平安福,瞬間落了淚。
“娘。”她撲到賀母懷中,小聲啜泣起來。
看在娘的份上,蘇意安決定不打斷賀允淮的腿了。
“安安不哭,娘在呢。”賀母見她這么悲傷,也跟著落了淚。
她可憐的安安,怎么就這么苦。
后面三日,蘇意安更是堅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這個家肯定所有人都知道賀允淮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要不為何人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憐愛。
像是在可憐一個脆弱的孩子,但又不敢出聲,生怕她下一秒就碎掉。
蘇意安越是享受著家人的關愛,心中越是難過。
她想著等明日看了榜,她就同賀允淮徹底說清楚。
翌日便是傳臚大典,也是金榜張貼的日子。
賀允淮站在床邊,將昨日就拿出來的進士服穿好。
若是以前蘇意安定要親自給他整理衣衫,可今日那人卻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賀允淮總覺得這兩日她有些不對,可每次問起她卻又不說話。
“意安。”他探出手貼在了她的面頰。
“今日你陪我去嗎?”他問。
蘇意安其實早就醒了,本想裝睡躲過去,可現在被他這么直白的問,她若拒絕反而顯得她小氣。
她實在不明白,既然賀允淮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怎么還能每日這么坦然。
若不是那夜他喝多了酒說漏了嘴,是不是她會被一直瞞著。
蘇意安最后還是爬了起來,和莊月陽一起陪著他們去了宮門外。
賀凝文牽著賀昭昭,不解的問:“娘,為什么二哥那會讓咱們一起坐馬車過去你不同意,現在卻帶著我們走過去啊。”
“那馬車裝不下咱們這么多人,咱們也就是在外面看榜,看完就回來。”賀母其實是想給他們二人多一些相處的時間。
小夫妻的事情就得小夫妻自己解決。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外,看著外面那些身穿進士服的人,蘇意安覺得有些恍惚。
快了,一切都快結束。
賀允淮起身,臨下馬車時卻握了她手一下,他對她說:“等我回來。”
回來攤牌嗎?
“你瞧你,像丟了魂一樣,賀公子是會元,你還擔心什么?難道是怕他被點成探花郎?”莊月陽與她相熟,說話也沒忌諱。
反正她知道,會元就算殿試那日答的再差,也不會退到十名開外。
所以再如何,也能是二甲。
蘇意安笑著搖搖頭卻并未反駁,畢竟有些事別人是不會懂的。
大殿內,崇安帝強撐著身子還是來了。
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可到底沒有傳位給太子,所以這傳臚大典他必須在。
崇安帝坐在龍椅上,掃了一眼殿中的進士們。
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幾人時,崇安帝瞇起眼眸有了些打量的意味。
一甲人選昨夜便已欽定,只是沒想到這探花郎并沒有那么貌美,反而是狀元郎和榜眼容貌更出色。
不過已經定了,那就不改了,左右也不會影響什么。
在得到崇安帝示意后,尚書大人這才宣讀圣旨。
“慶豐二十八年會試,第一甲第一名,懷安鎮人士,賀允淮。”
第135章 一日看盡長安花
宮墻外, 黃榜下已經圍滿了人。
賀母左手一個賀凝文右手一個賀昭昭,看著前面圍墻一般的人群,三人糾結的站在原地。
賀凝文搖了搖賀母的手, 問道:“娘咱們還過去嗎?”
“去, 咱們來都來了, 怎么也要過去看看。”賀母緊緊握住她們二人的手,帶著她們擠進了人群中。
而不遠處的馬車中, 早早就來的蘇意安二人也在糾結著。
她們只是耽擱了那么一下, 怎么周圍就多了這么多人。
莊月陽望著遠處黃榜,糾結的整張小臉都白了。
黃榜下那么多的人, 還有許多男子, 她實在不敢過去。
“蘇姐姐,我我還是算了。”莊月陽放下車簾,坐正了身子。
“那我在這陪你。”蘇意安瞧出她在糾結什么,也很能明白。
只是留在這的話,就不能過去看榜,蘇意安知道莊月陽還是惦記這事的。
“你等著, 我去交代一句。”蘇意安探出頭, 正見邱銀正坐在外面吃包子。
那包子還冒著熱氣也不知道這人從哪變出來的。
“邱銀。”
“蘇掌柜。”邱銀嚼著包子騰的一下站起身,“您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前面外男多,想著讓你過去看個榜。”
邱銀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原來只是去看一下自家少爺的榜,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點頭道:“成,您等著。”
邱銀把手上的油往馬屁股上抹了一把,然后快步朝黃榜走去。
黃榜下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尤其是最面前一甲和二甲前十的位置,不過邱銀也不打算過去,他知道他家少爺在怎么都不可能在一甲內。
邱銀從人最少的后排擠進去,開始倒著在黃榜上找自家少爺的名字。
結果看了一百多號人還沒瞧見自家少爺的名字。
他手心冒汗,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
難道難道老天真的瞎了眼?
他吞咽著口水緩解自己激動的情緒,然后繼續往前走。
直到在二甲三十五名的位置,終于看見了自家少爺的名字。
他激動的蹦起來大喊了一嗓子。
蒼天,他家少爺竟然名次這么靠前!
他聲響很大,周圍人目光紛紛落在他身上。
二甲三十五名,那可是全國第三十八。
有人心中琢磨了一下,立馬走上前示好道:“不知你家中公子可有娶親?”
“娶了!”邱銀笑呵呵道。
娶了,那就沒意思了,那人搖搖頭沒再繼續攀談。
邱銀看完也沒著急走,而是往最前面移動,他想著自家少爺都能這么靠前,那賀公子肯定穩了。
他一點點往前面挪動,終于來到了黃榜最前面。
他搓著手一臉期待的抬起頭,最上面入眼便是賀允淮的名字。和會試揭榜時一模一樣!
狀元,是狀元!
邱銀著急的往外走,他得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告訴自家少夫人和蘇掌柜。
他前腳剛離開,后腳賀母就擠到了最前面。
“娘!二哥中了!第一個就是!”賀昭昭個子矮,只能踮著腳仰頭看。
可就是這樣,她還是一眼就在這么多名字中瞧見了賀允淮的名字。
“好好好。中了就好了。”賀母激動地想要上前撫摸他的名字。
可這樣的舉動實在不妥,她剛伸出手就被一旁護榜的人攔住。
那人曉得她是狀元郎的母親,只沖著她笑笑并未說話。
賀母收回手,也回了他一個歉意的笑。
賀凝文有仔仔細細看一眼,名字籍貫到年歲確認無誤后這才跟著賀母離開人群。
周圍不斷有人想要同她們打聽狀元郎的消息,賀母怕話多出事,連忙牽著兩個孩子擠出人群朝著不遠處的長安街走去。
“娘,二哥是不是一會要游街啊。”
今早臨出門時,賀頌元提了一嘴,說黃榜張貼后會有狀元游街。
每次狀元游街,最好看的便是探花郎。
賀凝文知道自家二哥是狀元后,心中愈發好奇,今年的探花郎到底是何人,容貌真的比二哥還俊俏?
“成,那咱們就在這等著。”
馬車中莊月陽焦急的等著,時間過去這么久了,難道真的只是個同進士?
莊月陽不好意思開口,可她這會兒真的想親自下去看看。
“少夫人!蘇掌柜!”邱銀疾跑而來,直接跳上馬車。
不等他敲車廂,里面人就已經掀開了簾子。
“如何?”莊月陽手中帕子已經被她攥著生了折痕。
“都中了!賀公子是狀元郎!少爺二甲三十五名。”
“真的?”莊月陽身子一晃,好在一旁的蘇意安動作快,直接扶住了她。
邱銀拍著自己胸脯保證道:“少夫人,是真的,少爺在二甲里,聽人說這名次大有可能留在京城。”
“那咱們就等著他們出來。”蘇意安適時放下車簾,沒讓邱銀瞧見莊月陽落淚的場面。
她拿出帕子抹去莊月陽眼角的淚,小聲哄道:“怎么還哭了。”
其實莊月陽自己都說不上來,她怎么就哭了,竟然在外面失了端莊。
不過好在身旁的是蘇意安,她知道蘇意安不會笑話她。
莊月陽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抬眼看向蘇意安,恭賀道:“剛剛我光顧著自己高興,還沒恭賀姐姐呢。”
“對了,一會兒狀元游街,姐姐可要過去看看?”
蘇意安心中酸酸的,若是她不知曉賀允淮的事,或許還能開心的過去。
可現在知曉了,她卻不想動。
“去吧蘇姐姐,其實我也想看看,我還從未見過狀元游街呢。”莊月陽晃了下她的肩膀,語氣帶著些央求。
但蘇意安知道,她其實并不是想自己看,而是想讓她看。
“你不嫌人多了?”蘇意安故意打趣她。
“不多不多,走吧蘇姐姐。”
邱銀正在外面吃冷掉的包子,見她們二人出來,疑惑的看了過來。
“少夫人,蘇掌柜,你們這是?”
包子已經涼了,他吃起來有些噎得慌。
“我們去長安街看看游街,一會兒就回來。若是你家少爺回來了,告訴他一聲。”
衣袖下,莊月陽牽起蘇意安的手,二人遠著人群開始往長安街走。
邱銀一臉懵,等反應過來后前面哪還有少夫人的身影。
罷了,反正有蘇掌柜陪著也不會有事,他老老實實在這等著就好,邱銀想。
皇宮中,一甲三人已經換好衣裳,在侍衛的陪同下騎上了馬。
一甲三人從正門出來,后面的進士也會騎馬游街,不過走的是側門。
賀允淮在最前面,出了宮門后他便往馬車旁看去。
遠遠的只能瞧見一個吃包子的身影,至于旁的人他一點也看不見。
賀允淮微蹙著眉,心中生疑。
不應該的,就算蘇意安不想看榜,邱兄的娘子肯定也要看。
難道她們二人在前面街上。
想到這,賀允淮這才收回視線,繼續騎馬往長安街走去。
原本熱鬧的街道已經被侍衛清出一條路,百姓們都站在路的兩邊,遠遠瞧著狀元游街。
周圍不乏有朝他拋花的女子,一朵朵顏色艷麗的花砸到他的身上。
“哎呀,來了來了。”莊月陽激動的看過去,拽著蘇意安的手晃悠道:“你瞧這么多人拋花,你也拋一個如何。”
“你看,咱們后面鋪子就有花。”莊月陽沖她眨眨眼。
騎馬之人愈來愈近,蘇意安最后還是進了鋪子買了一枝牡丹花。
她不貪多,想著拋就拋吧,砸不中就是天注定。
“這顏色真好看,也不知賀狀元郎能不能接住姐姐的花。”莊月陽用帕子擋住嬌羞的笑。
駿馬上,賀允淮也在人群尋找蘇意安的身影,他想著她應該回來。
直到二人隔空相望,冷臉一路的狀元郎臉上這才露了一抹笑。
“看過來了看過來了,蘇姐姐快拋。”
周圍人也開始不斷地像一甲三人拋花,蘇意安同她們一起拋了過去。
那么多花,她沒有抱希望的。
誰知馬上的狀元郎竟松開韁繩,整個身子探出去穩穩接住了那枝嬌嫩的牡丹花。
“天啊,狀元郎接花了!”
“誰拋的花啊,真好。”
耳邊不斷傳來議論的聲響,蘇意安這才回過神。
他竟然接了
此時此刻,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啊。
蘇意安在心里又為他加了點分,想著若是他做的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沒有那么嚴重暫且原諒一次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人群對面,賀凝文睜大了眼。
什么!她二哥竟然接了別人拋的花,她心中有些生氣,狠狠瞪了賀允淮背影一眼。
“我去前面看看。”賀凝文撒開賀母的手,擠進了最前面,她不斷的在對面巡視,想看看到底是誰拋的花。
直到蘇意安的身影在她面前一閃而過
原來是二嫂啊那就難怪了。
賀凝文抿了下唇,輕咳兩聲遮掩自己的尷尬,又乖乖回到了賀母身旁。
“瞧見什么了?”賀母問她。
“瞧見二嫂了,原來二哥接的是二嫂的花。”
賀母一聽立馬笑了,果然小夫妻感情好著呢~
后面進士也一一騎馬而過,不過卻無剛剛的熱鬧。
莊月陽也瞧見了馬上的邱文才,她揮了揮手,見他看過來也沖他拋了一枝花。
別人有的,她家相公也要有。
邱文才笑著沖她們二人擺手,然后指了指馬車方向和家的方向。
意思很明顯,讓她們早些回家,不用等他們了。
“咱們先回去吧。”
“二嫂!”兩道聲音同時傳來。
“我剛剛就瞧見嫂嫂了。”賀凝文笑著走過來,“二哥接了嫂嫂拋的花。”
“昭昭也看見了,是粉色的花。”賀昭昭笑盈盈道。
蘇意安沒想到大家會在這遇見,她揉了揉兩個小孩的臉蛋,問:“不是早個說不坐馬車過來。”
“是啊,所以我們和娘走過來的。”賀凝文一臉驕傲的說,全無那會喊累的模樣。
第136章 再說對不起媳婦就沒了……
圓月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樓, 也是皇宮外最高的樓閣。
站在上面,就能俯瞰整個京城的全貌。
當然像這樣的地方也不是平民百姓能進得來的。
“小姐,人來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站在欄桿處, 瞧見駿馬上的狀元郎后趕緊回屋稟報。
屋中兩位容貌艷麗的女子正在對弈, 其中一個聽見丫鬟說話聲后, 棋子竟從手中滑落,直接砸到了盤上。
“哎呀, 亂了。”那女子一副遺憾的模樣, 三兩下就將棋盤上的棋子弄的更亂。
“你也就會這么耍賴,罷了不下了。”對面的女子起身, 抬手讓身后的丫鬟扶著來到欄桿處。
她玉立婷婷, 一身紅色衣裙襯著她的面龐愈發白皙。
“什么叫耍賴,都說了是不小心。”剛剛落棋的女子幾步追了上來,直接趴在了欄桿處。
她探著頭往不遠處瞧去。
“這狀元郎瞧著倒是不錯,不過聽我兄長說是個鄉下來的窮書生。”
“你還在意這個?”
“這是自然!京城好男兒這么多,我為何要去選一個窮狀元,再說狀元幾年就能出一個呢。”
“你倒是比旁人聰明。我還以為你同你表妹一樣, 也要從今年一甲中選呢。”那女子唇角含笑, 伸出白嫩的手點了下對面人的臉頰。
“你也就會拿我說笑。”華盈哼了一聲,揮手讓二人身后的丫鬟退去。
華盈:“要不是我兄長告訴我, 我還不知道三皇子讓你從一甲中選。”
華盈的語氣明顯有些氣憤,若不是被前太子牽連,公主哪里用低嫁給這些人。
不是她華盈看不起這些書生,而是這些窮書生就是可恥。
華盈還記得她那嫁給三年前探花郎的庶姐,寒冬臘月竟因去給那鄉下來的不懂禮數的老婆子晨昏定省而摔了身子,七個月的孩子當場就沒了。
然后呢,那個窮書生不僅沒安慰她庶姐, 反而又迎了四房小妾進門。
嘴上還說不能不留后。
真是一邊享受貴女帶來的權勢和金錢,一邊又尋歡作樂
“這些話以后不要再說了。”鳳陽公主望著隊伍最前面的男子道:“又不是人人都如你那姐夫一般。”
“呸,就他也配讓我喊姐夫?”
鳳陽公主無奈搖頭,她這好友的性子就是這般直來直去。
不過她貴為公主,就算駙馬實在上不得臺面,她倒也不會受那些罪,大不了二人只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好了。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不過你真要從這三個里面選?”華盈又垂眸打量起下面的三人。
狀元郎相貌倒是不錯,可惜太窮了!
榜眼相貌也還行,就是歲數大,二十五的人肯定已經有了妻妾。
探花郎
她長嘆一口氣,這屆的探花郎怎么選的,竟長得這么平平無奇。
“嘆什么氣,又不是讓你嫁。”鳳陽聽完她的分析也笑了。
確實,她哪句話都沒說錯。
不過人不可貌相,還要一一考察后再說-
巡游結束,賀允淮第一件事便是換下衣裳,動作利索的讓身旁榜眼和探花當場愣住。
“怎么還把衣裳脫了。”探花郎有些不解。
“就是,這衣裳你若是穿著回去,這一路的人都得瞧你。”榜眼趁機摸了把狀元郎的紅袍,感覺同他的沒什么太大區別。
賀允淮沒做過多解釋,他們三人也就剛剛上馬巡游一圈的交情,有些話也不用同他們說。
“衣裳貴重,怕弄壞了而已。”賀允淮拱手道別,快步走了出去。
榜眼嗤笑一聲,心中愈發看不上他,果然是小地方出來的人,渾身都是窮酸氣。
“劉兄呢,可是也著急回去?”榜眼將目光放在探花身上,他實在不明白陛下病重就病重,怎么眼睛還這么瞎。
竟然點面前之人做探花,好不如給了他。
“馮兄說的沒錯,我家中還有事,確實要早些回去,下次,下次一定。”
喚作馮兄的榜眼笑道:“無妨無妨,下次再聚也是一樣。”
等人走遠了,馮成高興的哼起小調,那二人都不足為據。
宮門外黃榜下,邱文才正欣賞著自己名字,今日如同做夢一般,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他不僅在二甲中甚至還陰差陽錯留在了京城。
雖職位一般,但能留在京中他已心滿意足。
“看來是慶祝早了,應今日回去再慶祝。”
賀允淮早已站在他身后,見他久久沒看見自己這才出聲提醒。
“賀兄!你來了也不說一聲。”邱文才笑著走到他身旁。
周圍陸陸續續有人走過來,賀允淮他們便沒久留,而是尋了條小巷往家中走去。
當時租的屋院偏遠,如今離著皇宮更是遠,走了不到一刻邱文才就受不住了。
“不成不成,咱們還是坐馬車回去吧。”
賀允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再走一刻便到了。”
邱文才:
一個出門就是騎馬或者坐馬車的大少爺,現在讓他徒步兩刻鐘
“算了,都走了這么遠了,叫馬車不劃算。”邱文才想著反正還有一刻,也不是不成。
就這樣在賀允淮的忽悠下,二人又走了兩刻鐘。
就在邱文才打算控訴他時,他們終于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街道。
終于到家了,邱文才想。
蘇意安她們幾人是坐著馬車回來的,速度自然比他們快多了,眼下兩家人正坐在桌前吃著瓜果,開心的商量著以后如何。
“二甲有留在京城的也有會被分到下面的,我覺得邱兄留在京中幾率很大。”賀頌元分析著。
“到時候咱們兩家也能有個照應。”賀母逗著懷中凝姐,這孩子長得像莊月陽,不哭不鬧的性子,抱在懷中乖得很。
莊月陽自然也希望留在京城,不過凡是都有個萬一,她也不能太抱有希望。
“若是能留下來.”不等她說完,院門就被人從外推開。
喘著粗氣的邱文才率先走了進來,他原以為院里沒人所以行為舉止都有些
沒想到所有人都在院里,甚至自家閨女都在
“少爺,你這是怎么了?”邱銀從未見自家少爺這么失態,他趕緊走過來扶住了人。
邱文才:平日怎么沒見你這么慇勤!
賀允淮緊跟而來,他手中還拿著那枝粉牡丹,一進門率先看向蘇意安。
“可算回來了,你們怎么回來的這么晚。”賀頌元給他們二人滿上水,問道。
“走著回來的。”邱文才一飲而盡,回道。
賀凝文同賀昭昭對視一眼,二人同情的看向他。
這么遠的路,怪不得呢!
天色漸黑,眾人雖喜悅但還沒到通宵慶祝的地步。
賀母沒讓他們出去定菜,而是親自下廚,煮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湯面。
雖不是名廚名菜,但這是出自一位母親之手,里面裝滿了父母對子女的愛意。
“娘做的就是好吃。”賀昭昭夸道。
“那是,我阿奶搟的面特別勁道。”賀興晨也跟著夸。
賀母趕緊夾了紅燒肉放到二人的碗中,再不制止,這倆孩子能把她夸到天上去。
蘇意安小口小口吃著,神情卻與旁人不一樣。
賀母瞧見了,也往她碗中夾了一塊肉,“安安多吃些,瞧你最近瘦的。”
說完又往菀絮碗中夾了一塊,她可是好婆母,不能偏心眼。
菀絮已經嫁過來這么多年,早就知道賀母性情,像給蘇意安夾菜這種事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可婆母沒忘記她,也給她夾了。
這舉動讓她心里暖暖的。
賀頌元將她反應看在眼里,然后也夾了一塊。
結果這次菀絮沒抿著唇笑,反而瞪了他一眼。
這讓賀頌元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另一旁,賀允淮也覺出蘇意安的不對勁。
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這么安靜吃著面,似乎在強忍著什么。
像是委屈,也像不舍。
等蘇意安吃完最后一口面,賀允淮也趕緊放下手中碗筷。
他對著賀母他們道,自己有事要同蘇意安說,然后直接將人拉回了屋。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蘇意安也不好掙脫,只能任由他牽著。
剛進門,蘇意安便抽出手。
這舉動讓賀允淮的心往下一沉。
“你要同我說什么?”她也不瞧他,而是自顧自走到桌前,點上油燈。
漆黑的屋子瞬間亮了起來,賀允淮也瞧見了她有些發紅的鼻尖。
他們之間肯定生了誤會,賀允淮想。
“不是你說有事要說?”見他久久不說話,蘇意安忍不住催道。
她都想好了,若是賀允淮說的事不過分,她就暫且忍讓一下;若是賀允淮說的話實在過分,她就
看了一眼手邊油燈,蘇意安歇了心思。總不能用油燈潑他。
賀允淮眼眸深邃的看著她,然后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當著她的面用手指將油芯掐滅。
“你”
屋中瞬間黑了,蘇意安剛要同他說話,下一秒她整個人突然被賀允淮打橫抱起。
賀允淮走向床邊,然后將她放到床上。
“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么?”蘇意安被他舉動弄的措手不及,想惱火卻惱火不起來。
賀允淮欺身壓了上來,將她困在雙臂與床之間。
“為什么難過?”他沉聲問,這也是困擾他內心許久的問題。
蘇意安聽了這話,更覺委屈。
他都說對不起了,還問自己為什么難過?
她咬著唇,也不回他。
“別咬。”賀允淮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唇解救出來。
他疼惜的吻上去,一遍又一遍舔舐著剛剛她自己咬過的地方。
蘇意安心跳的很快,現在她腦子也很亂,按理說今夜不應該是現在這樣。
至少事情說清楚前不應該這樣。
她雙手抵在二人之間,視作無聲的反抗。
賀允淮見狀松開她的唇,然后抱著她翻了身,瞬間蘇意安從下位變成了上位。
賀允淮看著她那雙發紅的眸子,心疼道:“對不起。”
第137章 謎團解開
屋中寂靜, 只有二人輕微的呼吸聲。
蘇意安就這么看著他,腦海中卻將這小兩年發生的事過了一番。
印象中賀允淮一直都是身子不太好的模樣,人也少言。
那他是什么時候變了的呢, 蘇意安忍不住的想。
賀允淮:“別哭。”
蘇意安回過神, 淡淡道:“我才沒哭。”
賀允淮一手撐著床, 一手摟著蘇意安的腰。
他半坐起身,目不轉睛的看著近在咫尺之人。
“這些日子為什么難過?”賀允淮再次問道。
蘇意安沒再躲, 而是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
賀允淮確實不知道, 他微蹙著眉似乎在沉思。
蘇意安:“你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你還能不知道?”
賀允淮:“從未有過。”
蘇意安可不信,若是真沒有能每次喝醉都說對不起?若是真沒有娘能用憐惜的眼神看著自己?
“娘都知道, 你還說不知道?”
“你若不知道, 你喝醉后說對不起做什么?”
若不是虧心,怎么會酒后吐真言。
困擾賀允淮多日的迷霧終于散開,他總算知道她為何難過。
“我若說了,你不能下去。”賀允淮怕她知道原因后惱羞成怒,摟著她腰間的手又多了一分力度。
蘇意安點點頭,沒再同他繞圈子。
她也確實很想知道他到底瞞了自己什么事。
“你說吧, 我聽聽。”蘇意安手上抵在他肩膀處, 拉遠了二人之間距離。
誰料下一秒賀允淮就湊到了她的耳邊,然后輕聲說出了自己為何對她說對不起。
蘇意安聽后果然如他預料的一般, 正準備從他身上下去。
“你剛說不下去。”賀允淮沒松手,反而將她摟住的更緊。
蘇意安很氣,但一想也覺得這種事確實是賀允淮能做得出來的。
她哼了一聲,繼續問道:“若真就這么簡單,那娘怎么”
“娘是擔心你的身子,她說你瘦了。”賀允淮這話倒是沒撒謊,賀母當時確實是擔心她身子。
至于賀母自己想歪這件事這也不是旁人能預料的。、
總算將那小小的誤會解開, 可蘇意安還是生氣。
她難過了好幾日,到頭來就因為這個。
她伸手錘向他的胸口,快觸碰到時她猛地想起什么,又連忙收回了手。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早同你說的。”賀允淮抓著她的手腕往自己心口處錘了兩下。
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原本只是一句話的事,他卻在最開始沒有抹掉面子。
“你知道對不起三個字多容易讓人產生誤解嗎?”蘇意安倒也沒有很快原諒他。
“這幾日你不愿理我,是想成什么事了?”賀允淮將她散落的頭發挽到耳后輕撫起來。
蘇意安:
她總不能說想成你出軌了吧。
賀允淮沒再逼問,他現在知道前因后稍稍動下腦子就知道她會想成什么。
賀允淮舉起手表忠心道:“此生我若做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就不得”
蘇意安不愿再聽下去,她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當夜二人算是將這件事徹底掰扯清楚,那床多余的被子也被賀允淮塞進了柜中。
“其實我也不累。”蘇意安從被子中伸出手給他看,繼續說道:“不過你竟然和小妹想到一處去了,當時在懷安鎮,小妹也是這么想的。”
當時食肆生意紅火,她們忙不過來,想著雇個人來著。
賀允淮:“我應該早些日子說的。等明日我帶你去轉轉。”
蘇意安還沒雇傭過人,她想著或許和去家政公司一般,看看人然后再選人。
她想的簡單,卻忘了這里是階級分明的朝代。
翌日吃飯時,賀母掃了他們二人一眼便知這是又和好了。
她笑笑這次給賀允淮夾了一筷子菜。
“娘,我的呢。”賀頌元把碗舉到賀母跟前,瞬間逗笑了大家。
這頓飯吃完,邱文才也同眾人開始道別。
當時不知道能留在京城,所以他什么也沒準備。
如今能在京城為官,他怎么也要有個自己的住處。
“找房子也不容易,邱兄不如多看看,等看好了再搬走也不遲。”賀允淮說。
“就是,這京城屋院水深著呢,多轉轉瞧準了再定,眼下你們房子都沒找好就搬出去,這不是住在客棧浪費錢嗎?”
賀母都說了這話,邱文才自然不好意思拒絕。
就這樣他們一家又在這院住了四日,等買下屋院后當日便搬了出去。
屋子一空,原本住在后院耳房的幾人這才搬到了前院。
不過莊月陽夫妻一直住的那屋,誰也沒住,就那么空了出來。
家里整理妥當后,賀允淮便同蘇意安去了人牙子那里。
還未進去,蘇意安便覺得此處氣氛不對。
“你在這邊等我,我自己進去就好。”賀允淮將人帶到旁邊點心鋪子,示意她在這等自己。
蘇意安看著一老嬤拽著一姑娘上了馬車,那架勢哪里像買人的,活生生像賣人的。
她點點頭,沒跟著進去。
賀允淮一人走了進去,一進去周圍站著的人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似是在打量。
“這位官人,您這邊請。”人牙子在面前領著路,順便摸清了他要買什么樣的人。
一個做飯的丫鬟,一個駕車的車夫。這兩種他們這多的是。
不過嘛,這做飯的丫鬟也不一定是真的要做飯,人牙子心里門清。
“您可算來對地方了,瞧瞧我們這的女娃多水靈。”人牙子隨意指了一個姑娘,示意她抬起頭。
賀允淮一看,這女娃瞧著應該十四五歲,同賀凝文差不多大。
不過這姑娘的一雙手瞧著細皮嫩肉,定不是吃苦干活的人。
果然人牙子下一句就是,“這姑娘相貌好,家室也清白,更是能伺候人的主。”
來他們這買人的無非兩種人,一是要模樣俊的回去能當通房,二是要模樣丑的防止回去當通房。
像眼前這種書生打扮的人,肯定是要第一種,人牙子心里明白,讀書人嘛嘴上不好意思說的那么清楚。
他都懂。
賀允淮:“還有其他的嗎?”
人牙子見他不滿意,還以為是這姑娘沒長在他心上,忙又拽來了另外一個。
賀允淮仍搖頭。
一連三四個,弄的人牙子都有些著急,這可都是他們這最好的姑娘了,這人到底想要什么樣的。
賀允淮掃了一圈小院,指了指正在灶房干活的人道:“要那種勤快能干活的。”
人牙子:還真只是要干活的
人牙子帶著他又往前走了一個院,只見這院比剛剛瞧見的要破舊許多。
“這做飯的都在這,您瞧瞧吧。”人牙子說。
賀允淮哪里會挑人,他只問了問誰會做飯,做的如何,然后在其中兩個姑娘里,選了一個看起來能干的。
人牙子看著那五大三粗,來了他們這一年半都沒賣出去的女娃
人牙子:“十兩銀子。”
這價有些貴了,賀允淮也不是冤大頭。
人牙子摸了摸下巴,笑著解釋道:“這位官人您有所不知,這女娃還有一個妹妹,這賣就得賣一對。”
賀允淮只想買一個回去,一聽這話也沒接下句,而是又打量起剛剛的幾人。
“這位大人,您買下我們吧,我力氣大能干很多活,洗衣做飯砍柴都行。”原本一言不發的女娃突然跪在地上喊道。
她并不想這樣的,可她也知道若是她不能帶著妹妹一起被買走,等再過兩年她妹妹就能被領去前院賣了。
“你妹妹呢?”賀允淮問。
“小丫,過來。”那女娃沖著后面柴房招招手,只見一個看著比賀昭昭還小的女娃跑了過來。
那孩子倒是不怕人,仰著頭看向賀允淮,然后求道:“您買下我姐姐吧,她特別厲害的。”
賀允淮:“五兩。兩個。”
人牙子又喜又惱,既高興那個能吃的丫頭終于能賣出去,又惱火這價給的太低,若是再等兩年,過那個小娃就能賣五兩銀子。
人牙子伸出后比劃著:“八兩,不能再少了。”
賀允淮沒再還價,只回了他一句:“加上車夫的話也可以。”
人牙子:這人真有心眼,車夫怎么可能才三兩銀子!
人牙子說不過他,岔開話先帶著他去看車夫。
車夫就好挑多了,賀允淮都沒怎么挑就定了下來。
最后到了談價錢的時候,人牙子還是想多要些,三個人十五兩。
“十二兩。”
人牙子:
最后賀允淮成功用十二兩銀子買下了這三個人,拿了他們的賣身契。
蘇意安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甚至租好了馬車。
結果人遲遲沒有出來,蘇意安都怕他出了事。
就在她準備進去時,賀允淮終于帶著人出來了。
“這是?”蘇意安一眼就瞧見了那個小的。
“她妹妹。”賀允淮說。
“先上馬車吧。”見幾人有些緊張,蘇意安倒也沒著急盤問。
路上,蘇意安給了小孩糕點吃,也就是在這時,那高壯的女娃終于同他們說了實話。
原來她們二人是被賣進去的,大的叫翠花,小的叫野花。
她們的娘早就沒了,家中爹也只會日日吃酒,為此欠了一屁股債。
話一說完,翠花緊緊攥著衣擺,也不敢抬頭。
她太害怕了,害怕主家介意然后將她們姐妹兩個再退回去。
“既然那人為了錢能拋棄你們,那以后就忘記這個人吧。”蘇意安揉了揉小野花的腦袋。
“不過你們的名字也要改一改,可愿意?”
同賀昭昭一樣,在蘇意安眼里改了名字也是一種新生。
“聽夫人的。”
蘇意安想了想,以自己的姓給二人起了名字。
大的叫蘇元團,小的叫蘇元圓。
寓意團圓。
第138章 步步難
賀母她們來京城已經有些日子, 如今定居下來,更是不再閑著。
這不一大早就帶著東西來巷口擺攤,五月的天已經暖和起來, 她們也從熱湯面換成了肉夾饃。
賀母看著鐵板負責做燒餅, 賀凝文則在一旁和面, 至于最小的賀昭昭,她捧著小臉正乖乖坐在小凳上收錢。
早起正是人多的時候, 她們燒餅還未出鍋就已經有書生來到了攤前。
“嬸子, 要兩個帶走。”書生數出銅板,熟練的放在陶罐中, 臨了還揉了一把賀昭昭的腦袋。
賀母眼熟這書生, 他隔兩日便會來買一次肉夾饃,一次買兩個,但賀母從未見過他吃。
而且這書生似乎很喜歡小孩,見到賀昭昭總是揉她腦袋,為此賀昭昭還同賀母抱怨過。
說自己腦袋頂都快被這人薅禿了。
賀母笑了笑,嘮家常般問道:“我瞧公子待見我家昭昭, 可是家中有同她一般大的小妹?”
賀母也就這么一問, 沒想到那書生卻笑了。
“嬸子好眼光,我家中確實有一個同她一般大的小妹, 不過她身子弱不常出門。”
賀昭昭抬頭看過去,問道:“她是不是頭發也不太多啊。”
那書生瞬間眸光一亮,驚訝的看向賀昭昭,“小妹妹你怎么知道,難道你見過她?”
賀昭昭搖搖頭,指著自己頭頂說:“因為你每次揉我腦袋都會帶下來兩根頭發,我想你要是每日都揉你小妹的頭頂, 她肯定掉好多。”
書生:
他臊的臉頰通紅,雙手不自覺的揉搓著衣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賀凝文在一旁都聽樂了,她將面團分成一個一個的劑子,將其搟成餅狀又往上面撒上調好的佐料。
弄好這一切后她這才替賀昭昭同那人解釋:“昭昭沒別的意思,她就是覺得你力氣大把她腦袋揉疼了。”
書生羞愧的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他在家也是這般對他小妹,他從沒想過會給小孩帶來這種困擾。
“太對不住了”書生歉意的看向賀昭昭。
“沒事,下次輕輕揉就好啦。”賀昭昭甜甜道。
書生可不敢再有下次,他現在只想趕緊走
“小孩說話直來直去,公子別放在心上,下次還來哈。”賀母將肉夾饃遞給那書生,說道。
書生接過應了一聲,轉眼功夫人就沒了蹤影。
賀母笑著對她們二人說:“讀書人臉皮薄,下次可以說的委婉一些。”
賀凝文繼續干著手中的活,過了許久冷不丁來了一句:“大哥也是讀書人,我怎么瞧著大哥從不害臊。”
賀母:
賀頌元:
晌午前,蘇意安她們坐著馬車回了家。
一下來正好碰上賀母她們收攤回家。
“娘。”蘇意安喊了一嗓子,上前幫著搬起木桌。
剛被買下的三人看著眼前場面也是一愣,不過元團很快就反應過來。
“夫人,我來。”兩個人搬的木桌她一把就提了起來,當著眾人面問:“夫人,這桌子放哪?”
賀凝文看了她一眼,明白過來這是買回來的人。
她抱起面盆來到前面,笑著說:“我帶你過去。”
元圓見姐姐搬了東西,她也想著幫忙,可眼前東西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沉。
“咱們進去吧,剩下這些讓二哥搬就好。”賀昭昭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娃,沖她伸出了軟乎乎的小手。
人一多,東西很快就被搬進了院。
賀母站在巷口沒著急進去,她問:“這三人是剛買回來的?”
“那車夫叫趙騎,以前在邊關當過兵,后來受傷回了家。”蘇意安點到為止,沒將更悲慘的事情說出來。
“兩個小的是親姐妹,被家里好賭的爹賣給了人牙子,不過大的那個很能干,我瞧著小的那個正好能陪昭昭學東西。”蘇意安挽著賀母的胳膊同她一起往家走。
賀母一聽,便知這三人都是苦命的,也就她家兒媳心軟,像這種一大帶一小的,一般家中買奴仆都不會買。
“花了多少銀子?”賀母問。
“哎呀,我就說我怎么覺得忘了什么。”蘇意安小聲道:“二郎進去買的,我不知道。”
蘇意安甚少會喊賀允淮二郎,所以當下一喊,賀母都沒反應過來。
等二人回到家時,賀凝文已經給那三人安排了住處。
后院的兩間耳房都有被褥,里面東西也齊全,正好他們住。
三人收拾利索后,蘇意安這才將他們叫到前院。
畢竟以后都要在這個家生活,有些事有些規矩還是提早定下才好。
就比如家中任何事情都不能同外人說,主家要的是絕對忠誠之人,像那種大嘴巴泄過事的只要發生過一次,賀家都不會留他們。
至于旁的,就是老老實實做事。
賀家事情不多,最主要的就是擺攤生意。
院子里的三人聽明白了,他們被買回來早就做好了被立規矩的準備,如今聽了這么一席話,更是發誓一定會忠于賀家。
傍晚賀興晨散學回來,看著站在院里砍柴的趙騎他還以為進錯了院。
直到那聲小少爺從他耳邊傳來,這才驚的他立馬回過神。
“你是我小叔買回來駕車的嗎?”賀興晨放下他的書包,來到趙騎跟前。
有他在旁邊,趙騎不敢再砍柴,生怕不小心傷著人。
“也是,皇宮離著我家這么遠,小叔每天來回走確實要浪費不少時間。”
“皇宮?”趙騎說完便低下了頭,他不應該失禮的。
好在賀興晨不在意這些,見他不明白,他還同他解釋了一番。
趙騎沒想到自己主家竟然是今年的狀元郎真是驚人的消息。
剛來賀家時,他還以為就是做擺攤生意的人家。
畢竟這一片現在可沒當官的住。
賀興晨同他又說了一會兒話,聊的差不多了他這才回屋寫課業。
飯后蘇意安拿了兩匹布去后院,元團他們三人來時除了身上那身就沒旁的。
所以這兩匹布都是給他們三人用的。
不過趙騎一個漢子可不會做衣裳,蘇意安只能把這事交給元團。
元團當下就接了這活,夜里就開始裁剪起來。
手上的布雖是粗布,但對于元團她們姐妹來說,這已經是頂好的東西。
畢竟她們身上現在穿的衣裳還是旁人不要的。
“姐姐。”元圓洗干凈后裹著被子坐在床邊,她猛吸一口被子,笑盈盈道:“好香啊。”
“洗干凈了當然香。”元團放下手中針線,哄著元圓睡覺。
她想,若是一直能過這樣的日子就好了-
翌日天未亮,賀允淮便下了床。
今日是他去翰林院當值的第一天,他想著早些過去順便讓趙騎認認路。
他晌午不回來,所以趙騎一早將他送去,傍晚得再去接他。
蘇意安聽見了屋中響動,她緩緩睜開眼,卻見屋中漆黑一片。
“何時了?”她問。
賀允淮走到床邊伏低身子,將薄被往上拽了拽遮住蘇意安露出的白皙肩膀,他小聲道:“卯初。我吵醒你了?”
蘇意安:“怎么起這么早?”
一般他們都卯正起,然后去灶房忙活準備一早要賣的東西。
現在距離卯正還有半個時辰,蘇意安確實還困著。
賀允淮在她嘴角落了個很輕的吻,他說:“第一次去當值,想著早些去順便認認路。”
“你繼續睡,別起來。”
賀允淮都說了這話,蘇意安自然不會再爬起來送他。
“那你路上慢點。”蘇意安從被子下伸出手,沖著他揮了揮。
其實時辰還早著,再晚一會兒走也沒事。
賀允淮糾結一番,正要上床再多陪她一會兒,就見蘇意安閉上眼轉了個身。
到底還是困著。
賀允淮笑笑沒再折騰她,自己輕手輕腳關上了門。
外面天還是黑著,整個院中只有灶房亮著些光。
“老爺。”趙騎站在灶房門口喊道。
“元團做了飯,老爺是吃了再去還是路上吃?”
都是在主家干活,做奴仆的得一條心。
昨夜趙騎便告訴了元團,這家中的老爺在京中為官,每日起的早。
這意思是讓她早上得準備好吃食,不能讓老爺餓著。
“帶上吧,路上吃。”賀允淮說。
蘇意安又多睡了半個時辰,一醒來就聞到了院里飄來的飯香。
她還以為是賀凝文起了早,沒成想竟然是元團。
“夫人,您看看這飯菜成嗎?”元團第一次在賀家下廚做飯,什么也不敢多用,生怕主家不高興。
眼下她自己越看灶臺上擺著的那幾道小菜,她內心越是忐忑不安。
若是這些菜入不得夫人的眼。
“挺好的,在屋里我就聞見味了。”蘇意安掀開蓋子看了一眼更心生滿意。
這做飯可不是只看做菜如何,最主要的是煮粥。
若是這粥煮的好,做菜就不會差到哪里去;若是這粥都煮不好,就別想其他的了。
見自己做的菜得了夫人滿意,元團臉上這才露出個笑。
飯后,蘇意安只帶了她一人去集市采買。
“這青菜你瞧著買就好,哪家的新鮮就買哪家的,不過這肉咱們只買常屠戶家的。”
“常屠戶每日都現宰豬,咱們要的肉他一早就給留了出來,你每日來直接取就好,一月一結。”
元團將這些話一一記下。
“夫人,那豆腐買哪家的?”
昨日元團幫著收了攤,自然也曉得家中賣什么吃食。
這豆腐就是其中一樣。
“記性不錯。”蘇意安夸道:“豆腐咱們在李婆婆家買,每日買半板回來,銀錢現結。”
元團點點頭,她全都記下了。
此時,巷口處賀母剛將爐子點好,一壯漢走過來就將其踹倒。
“你這是干什么?”
“以后這地老子占了,聽清楚沒?”壯漢臉上還帶著刀疤那模樣很是唬人。
一旁的賀昭昭瞬間被嚇哭了。
“小崽子哭什么哭,聽著就煩。”壯漢伸手就要揍她。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男子跑過來一把抱起賀昭昭,這才堪堪躲過。
第139章 留在京城也不容易
周圍攤主全都在一旁看著, 無人敢上前幫忙。
那男子抱著賀昭昭來到賀母身旁,將還在哭泣的昭昭遞給了賀母。
“多管閑事。”壯漢活動著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們都打趴在地。
好在這時候趙騎回來了。
他停下馬車, 一躍而起直接將壯漢撲倒在地。
到底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 那一身功夫可不是地上這壯漢能比的。
“說, 誰讓你來的。”趙騎將他雙手反握壓在地上,問道。
“你們也不看看老子是誰, 你們等著。”壯漢一點不帶怕的, 甚至還大笑出聲。
賀母見狀連忙讓賀凝文帶著賀昭昭回家去。
今日這事,瞧著應當不簡單。
蘇意安二人剛回到這趟街, 就見前面路上圍滿了人。
蘇意安:“前面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大家連生意都不做了?”
元團個子高,她隨便找了個凳子就站了上去,待看清遠處情況后,面上一白。
“夫人,有人在咱們家攤子惹事。”
蘇意安顧不得其他,飛快地沖進人群。
那壯漢掙扎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從趙騎手下掙脫, 最后他累的懶得再動。
“你們等著, 過了今日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們。”
蘇意安終于走了進來。
她平穩氣息,哦了一聲問道:“不知這家人是如何惹了你, 怎么青天白日你還砸起人家攤子。”
趙騎剛要喊一聲夫人,就被蘇意安一個眼神看了過去。
地上壯漢微微抬頭,看清她的面容后笑道:“小娘子,你還是莫要多管閑事,這家人占了不該占的地方,就得等著挨收拾。”
蘇意安湊近了些,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一番, 陌生很陌生。
蘇意安可以肯定她來京城這幾個月間從未見過他,那么也可以肯定這人并不是住在這條街的。
她腦子一轉,又問道:“這家人也就是在巷口擺個攤,瞧著老實本分,怎么就占了不該占的地方,難道你是在這擺攤的?”
“你這小娘子,這又不是你家的事,你上趕著來問做什么,老子說占了就是占了。”
蘇意安聽后笑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在場的人哪還有不明白的,這壯漢連這位小娘子同那擺攤的是一家人都不知道。
這不明擺著故意惹事嘛。
蘇意安撿起一根麻繩,扔給趙騎,她說:“趙騎,送他見官。”
“得了夫人。”
壯漢瞬間急紅了眼睛,嘴巴里污言穢語說個不停。
趙騎用麻繩將他反綁,又隨手拿了快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衙門離這不算近,但趙騎仍打算這么一路走過去,他想讓眾人都瞧瞧,這黑心肝的人,順便也讓他背后的主子看看,賀家可不是好惹的。
人一走,周圍圍著的人也逐漸散開。
蘇意安走到賀母身旁,自然也看見了那個男子。
“意安,這是剛剛救了昭昭的書生。”賀母介紹著,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剛剛若不是這書生抱起昭昭,那一拳怕是得把昭昭打成重傷。
“今日之事多謝公子,還不知公子貴姓。”
“夫人客氣了,叫我聞錚就好。”
此時賀頌元也從家趕了過來,見事情解決,忙拉著聞錚致謝。
“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小妹就會有性命之憂。”賀頌元想要邀請聞錚去家中坐坐。
畢竟是救命恩人,總不能只口頭道個謝。
“今日就算了,我還要去書院,改日吧。”聞錚說。
“成,那就明日,明日可一定要來。”賀頌元說。
送走了人,賀頌元幫著將東西全都搬回家,今日出了這檔子事,這買賣還是先別做了。
回到家中,蘇意安去看了一眼賀昭昭。
小孩已經不哭了,可兩個眼腫的仍像個核桃。
“二嫂。”她哼唧著撲進蘇意安懷中。
“這幾日你在家好好歇歇,讓元圓陪著你。”蘇意安招呼來門口的元圓。
“那人怎么樣了。”賀昭昭揪著她的衣袖問。
蘇意安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哄道:“送去衙門了,壞人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昭昭不怕。”
賀昭昭搖搖頭。
一旁的賀凝文替她解釋:“嫂嫂,昭昭問的可不是那壞人,她想問的是救她的書生。”
蘇意安納悶道:“你怎么知道這人是個書生?你認識?”
賀凝文吃了口杏糕,又指了指賀昭昭的頭頂,“怎么可能不認識,那人就是總薅昭昭頭發的書生。”
“是嗎?”蘇意安看向賀昭昭的頭頂,見黑發濃密這才松了口氣。
古人最是珍愛青絲,她可不想自家妹妹真的沒頭發。
蘇意安說:“今日也多虧了他,以后他若再薅頭發你就躲著些,當面說有些不妥,會讓恩人丟了臉面。”
賀凝文遞給賀昭昭一塊糕點,說:“那日就已經說給他了。”
蘇意安:你們還挺快
晌午前,趙騎終于回到了家。
同時也帶回來一個消息,那就是這人今日所為真是受人之托。
只是不管衙役怎么問,壯漢就是不說受誰之托。
最后衙役只能先將那人關了起來。
蘇意安放下手中茶盞,看向賀母:“娘,您怎么看這事。”
賀凝文順勢接話:“我覺得是有人羨慕咱們家生意,這才雇人鬧事。”
一旁的賀母面色凝重,卻只字不言。
她到底是經歷過大事的人,看事情也比這些孩子看的深。
只剛剛趙騎帶回來的那幾句話,她就能斷定,這鬧事之人的背后怕是他們賀家惹不起的。
“算了,至少人現在關了起來,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再來惹事。”
蘇意安說完招呼來元團,讓她將今日買回來的豆腐和肉全都做了。
“夫人,咱們不是今日不做生意?”元團問。
蘇意安:“生意是不做,可東西已經買回來了,這樣的天肉和豆腐可放不住,不如做出來給鄰里送一些。”
蘇意安記得元團手藝不錯,又道:“剩出來些,你瞧著做些飯菜。”
元團瞬間領悟其中意思,這是夫人將灶房交給她了。
以后灶房的東西她都能用來做菜。
見她要跪謝,蘇意安連連擺手,讓人退了下去。
回到屋中,蘇意安獨自一人想著這事。
賀母能看透的事,她也看透了七七八八。
只是她不明白,她們來京城還沒半年,怎么就招惹了人。
若說能招惹人的地方,除了擺攤生意就是——賀允淮
一個從小地方一點一點考進京城為官的書生,即使只是從六品的修撰可卻也礙了別人的眼。
蘇意安想明白后反而輕松了。
這事等賀允淮回來了再同他商量,反正不急,畢竟著急也沒用-
在翰林院掌修了一上午國史的賀允淮終于得空休息一會兒。
從今日一來到這他就發現,自己似乎被排斥了。
除了領事之人給他安排活說了句話,其他人都不曾同他說一個字。
整個屋中熱鬧是屬于旁人的。
既然旁人這般對他,賀允淮也不會上趕著過去吹捧。
他坐在桌前,除了做事就是喝茶,一上午一晃也就這么過去了。
晌午吃飯時,幾日不見的邱文才找了過來。
他擅書法,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雖沒品級但能拿七品官的俸祿。
不過以邱家的財力,他那些俸祿也算不得什么。
“賀兄,幾日不見一切可好?”邱文才落座在賀允淮對面,笑著問道。
“一切照舊。”賀允淮,“你如今搬了家,可置辦妥當?”
邱文才也是相同他說這事,如今喬遷新居一切都已經弄好,他想著邀賀家眾人來家中吃頓飯。
就是不知道賀家愿意不愿意。
賀允淮:“到時候你定下日子告知我就好。”
邱文才:“那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你可得來。”
邱文才環顧四周,見周圍沒人瞧他們,他這才小聲道:“這翰林院我瞧著水深著呢,我今日剛來,一屋子人我誰也不認識,就有人恭賀我喬遷新居,你說可怕不可怕。”
“這的人也挺勢利眼,同我一起來的有一個正七品,你猜怎么著,那么一群人圍著我這沒品級的人說話卻不同另外一人說。”
賀允淮瞇著眸子,想到了什么。
邱文才喝下碗中的湯,咂舌道:“這湯實在一般,以后還是帶飯來吧。”
賀允淮提醒他:“慎言。”
邱文才一想是這么個理,便趕緊岔開話提起旁的事。
當日游街后,他同妻子給家中寫了一封信,還去了驛站要的加急。
沒過六日,邱老爺就收到了他的信,信上除了他留在京中為官這事,邱文才還特意寫了賀允淮是狀元郎。
他信到的早,比那些報喜之人快了五日不止。
邱老爺拿著信就去了縣衙,把這消息告訴了自己親家。
縣令大人速度更是快,當日就讓人包了銀子送去了永陽村。
雖然賀家搬走了,但村子里還有親戚,這樣的消息得知會下去。
很快,永陽村的每個人都知曉了這件事,有人歡喜有人惆悵更是有人懊悔。
村子里的獵戶聽了這事,連忙給府城送去了信。
又過一日,府城里的姜殊正將蘇正墨請來了家中。
“今日這般著急叫我來所謂何事?”
“你自己看。”
蘇正墨接過信,看清上面內容后激動問道:“可是真的?不過你怎么這么快就收到了信。”
“自然是真的,我消息靈通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蘇正墨是真心為賀允淮高興,畢竟他若好,小妹才能好。
姜殊正把玩著手中佛珠,突然失笑,“沒想到真壓對了棋,我瞧咱們來年可以速度快些。”
蘇正墨:“他剛留在京中,怕是都沒落腳的地,哪能幫上什么忙。”
“那咱們就助力他一下。”姜殊正用手指沾了些許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蘇字。
蘇正墨剛要問怎么助力,低頭就瞧見了那個字。
“你可真行。”
第140章 他們真像一家人
家中事情根本瞞不住, 趙騎接到賀允淮時就全同他講了。
趙騎駕著馬車,隔著布簾道:“夫人讓我將那人送去了衙門,可一番審問后那人就是不說背后之人是誰。”
賀允淮眉頭皺了起來。
這時, 趙騎又道:“那人連夫人都不認識, 我猜可能不是因為攤擺這事來的。”
趙騎心中也有猜測, 但他怕自己說的多反而辦了壞事,索性沒再繼續深談。
車廂中的賀允淮卻是聯想到了什么, 難道在翰林院發生的一切其實和家中攤子被人鬧事有關系。
若真的有關系, 到底為什么呢。
馬車沒一會兒功夫就停到了家門口,賀允淮穿著一身官服剛下馬車, 就又遇見了那日背后罵他的鄰里。
只是這次那婦人呆呆站在門前, 一直等他進了家這才收回目光。
“真是好命。”婦人嘀咕了一句。
賀允淮一進院,就瞧見他大哥正在南邊樹下忙活著,旁邊還蹲著兩個小的。
三人背對著他,也不知在忙活什么。
“二哥。”賀昭昭偏過頭正巧看見他,她露著兩顆小虎牙,笑著說:“大哥給我們做秋千呢。”
賀頌元已經用麻繩串過木板, 只剩下將繩子掛在樹上捆好的步驟。
他腿腳不利索, 既不能爬樹也不能踩高凳。
還好賀允淮回來了。
“剩下的你弄。”他笑著將手中麻繩遞過來。
趙騎將馬車放置后院,剛拍拍手來到前院洗把臉, 就見自家老爺站在高凳上正往樹上栓繩子。
若不是周圍還有人在,只看那背影還以為老爺想不開呢。
“老爺,還是讓小的來吧。”
“一點小事,無妨。”賀允淮將麻繩系好,又使勁往下拽了拽,見其牢實這才下了高凳。
“試試看。”賀允淮對賀昭昭說。
小孩得了喜歡的物件,臉上全是遮不住的笑。
她坐上秋千, 讓身后之人推著她,沒一會兒就蕩高了。
賀昭昭笑著道:“謝謝二哥。”
賀頌元哼了一聲,“小沒良心,你二哥就搭了把手你謝謝他,我可是給你弄了整個秋千。”
賀昭昭嘿嘿一笑,“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屋內人聽見院里動靜,紛紛走了出來。
蘇意安牽著滿妹的手,如今滿妹一歲半,正是愛走的時候。
她穿著繡了桃花的小粉鞋,正一步步走過來。
“書書。”滿妹朝著賀允淮喊道,另外一只手撲騰撲騰著。
“還不快抱抱她。”蘇意安說。
賀允淮蹲下身子,將沾了土的手攤開給滿妹看。
“小叔手臟了,滿妹還讓抱嗎?”
滿妹一瞧他那臟手,忙躲到蘇意安身后,小手擺擺,“不,不。”
“你就會逗她,還不趕緊去洗手。”蘇意安唇角含笑看著他。
賀允淮洗了手,又換了身衣裳這才出屋。
此時院里已經擺好木桌,幾樣現炒的小菜也放在了上面。
今日的菜全都是元團一人做的,有幾樣還是她家鄉的菜肴。
賀母用木勺崴了一勺蛋羹肉沫,嫩滑的蛋羹配上炒熟的肉沫,別有一番滋味。
賀母點名夸了這道菜,還讓眾人全都嘗嘗。
大人們還好,但滿妹和賀昭昭卻喜歡的緊。
“這菜我瞧著不錯,若以后開了食肆,能擺上席。”蘇意安抱著滿妹,又給她喂了一勺蛋羹。
怕她吃撐了,喂完這勺,蘇意安便沒再動過勺子。
小滿妹卻不懂這個,她看旁人一勺一勺吃著,只有她不能再吃,小嘴瞬間一癟。
“得,馬上哭。”坐在對面的賀興晨收回目光,嘴里倒計時著數。
“三、二、一、哭。”
話落,伴隨著哇的一聲,滿妹哭了出來。
菀絮放下筷子,想要接過滿妹,可這孩子卻死死扒住蘇意安的衣袖,就是不撒手。
無奈下,一旁的賀允淮弄了一小口蛋羹給滿妹吃下。
指甲蓋那么大的蛋羹,可是騙不了滿妹的。
吃完一口她扔不撒手,不過好在止住了淚。
蘇意安抱著,賀允淮哄著,二人就這般又喂了她三小口。
桌上其他人紛紛將剩下的蛋羹分完,等滿妹再看向桌上時,那上面還有什么蛋羹,只有一個空盤子。
蘇意安指著空盤對她說:“滿妹瞧,沒有啦,咱們明日再吃好不好。”
滿妹巴巴望了好一會兒,見真的沒有了,這才嗯了一聲。
“來滿妹,讓爹爹抱。”賀頌元沖她張開雙臂,想要接過她。
滿妹偏偏不給他抱,小腦袋一偏,看向剛剛味自己吃飯的小叔。
她說:“抱。”
好在賀允淮已經吃好,他放下竹筷,從蘇意安懷中接過滿妹,抱著她往一旁的秋千處走去。
滿妹小,還坐不住,她雖兩手抓著繩子,可一晃一晃著實嚇人。
蘇意安跟過去,訓了賀允淮。
“我抱著,你在后面推。”蘇意安又將滿妹抱在懷中,自己坐在了秋千上。
賀允淮見狀在后面輕輕推動著二人。
忽高忽低的感覺,讓滿妹興奮極了,她揮著小手咿咿呀呀,讓仍坐在飯桌的賀頌元著實眼熱。
“瞧瞧,這別人不說,還以為他們三個是一家子呢。”
桌上其他人聽了這話全都笑了,可不是嘛,滿妹找小叔找小嬸,就是不找他這親爹。
“他倆這么喜歡孩子,干脆讓他們早些要一個好了。”
賀母聞言慌張的往旁邊看去,好在蘇意安她們并未聽見這話。
賀母打斷他:“行了行了,有無孩子都是看緣分,催不得,以后這種話少對老二他們說。”
菀絮倒是挺賀母提過一嘴,立馬明白怎么回事。
她從桌下擰了賀頌元的大腿一下,小懲大誡-
夜里,蘇意安洗完澡坐在床邊晾著頭發。
她不喜歡夜里弄濕頭發,因為干的太慢,她頭發又多,若是睡前沒有弄干,第二日她會頭疼。
賀允淮拿著巾帕來到她身后,給她一遍一遍的揉搓。
“還生氣呢?”他話中帶著笑意。
蘇意安不理他,捧著話本側過身。
“剛剛都是為夫的錯,別生氣成不成。”賀允淮擦完一遍后又拿起木梳給她慢慢地梳頭發,那架勢確實有幾分哄人的模樣。
蘇意安咬咬牙,哼了一聲,“以后你自己添水,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
若不是剛剛賀允淮在屏風后喚她,她才不會傻乎乎過去,甚至后面弄濕了頭發。
賀允淮笑笑,等給她擦干頭發后這才同她說起今日的事。
小夫妻之間沒有什么藏著掖著的事,蘇意安便將自己猜測同他說了。
“你可是無意間惹到了什么人?”蘇意安問的直白。
“不曾。”賀允淮擔心她道:“這幾日咱們家的生意要不就先歇歇,等我查清楚了再弄如何。”
蘇意安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邊,她一字一頓道:“不成。”
“既然咱們沒有做錯事,何必躲著他們。”
“我怕你受傷。”賀允淮聽趙騎說了,那壯漢當時還上了手,若不是有人上前幫忙,還有趙騎回來的及時,今日家中定會有人受傷。
他不想看見家人受傷。
蘇意安寬慰他道:“那些人既不想露面,那總不能每日都來吧,再說家中還有大哥和趙騎,實在不行讓他們二人看著攤。”
見她不愿放棄,賀允淮便沒有再攔。
“我盡快查出背后之人,這幾日你在家中一定小心。”
“你就放心吧。”蘇意安心中有數,傷著自己的事她可不會做。
燭火熄滅,二人平躺在床上。
蘇意安左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賀允淮身上摸索。
“平日也沒見你鍛煉身子。”蘇意安側過身,又摸向他的腹部,似是驚訝他竟還有腹肌。
賀允淮被她挑起一身火,他啞聲低笑:“剛剛為夫沒有動嗎?”
蘇意安忙捂住他的嘴。
“我說的鍛煉不是這回事!”
“原是我誤會了,我以為娘子嘴里的鍛煉就是動了。”
不等她惱火,賀允淮握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拉入懷中。
“看來為夫還是再動動的好。”他喉結滑動,嘴角勾起一抹笑-
府城中,蘇正墨雖早已知曉賀允淮成為狀元郎這件事,但他并未聲張。
有些事他主動說就沒意思了,他等著他爹親自來找他。
果不其然又過了四日,京中消息終于傳來府城。
蘇老爺在外面曲子都沒聽完,就趕緊回到家中。
他不信這樣大的事情,蘇正墨能不知道。
“大少爺,老爺過來了。”
小廝剛說完,蘇老爺就帶人走了進來。
他氣勢洶洶可一點也不像好好說話的樣子。
“逆子,這樣的大事你竟不同我說。”
“什么事?”蘇正墨裝成什么也不知情的樣子,放下手中彎弓走了過來。
“你小妹進京前還見過你,我就不信賀允淮高中這件事她會不寫信告知你。”蘇老爺一屁股坐在凳上,將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小妹從未給我來過信。”
蘇正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爹這次還真沒猜對,小妹確實沒有寫信給他,他之所以知道消息還是旁人告訴他的。
蘇老爺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是不信他說的話。
“你和安兒關系那般好,她夫君高中怎么會不給你來信。”
“爹都不曾收到,我這當大哥的又怎么會收到。”
蘇老爺氣急,一把將桌上茶盞掃落在地。
“上次見面,我怕她在京中日子難過,便將私房里的那幾十兩碎銀給了她。小妹當時窮苦可仍不愿意收,最后還是我逼著她收下。”
“想來小妹不給我來信,也是怕我再給她銀兩。京中日子難,就算高中又如何,還不是吃著每月那點俸祿,怕是家都養不起。”
蘇正墨有意無意說出的話讓蘇老爺臉色更白。
他這當爹的以前沒給過這外嫁的女兒一分錢,如今再想攀關系那就難了。
蘇老爺心中想了好一會兒,最后對身旁的管家說。
“去庫房將安兒她娘當年帶來的嫁妝本拿來。”
蘇正墨眸光一暗,心中冷笑起來。
都到了這一步,他這親爹竟然還想用他娘帶來的嫁妝當成他自己出的錢。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