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
正月十五那日, 大人們忙著鋪子生意,孩子們則全都被送去私塾,一時間家中沒了往日喧囂。
蘇意安一人坐在屋中正挑選著滿桌繡品。
這些繡樣全都出自鋪子中的繡娘之手, 這些繡娘繡工了得, 基本上每件繡樣都繡的栩栩如生。
蘇正墨實在選不出來, 便把這事情交給了蘇意安。
想著她在家也無事,正好看看繡樣賞心悅目。
元團敲門而進, 道:“夫人, 聞姑娘來了。”
聞姑娘便是聞錚的親妹妹,兩家定親后, 她隔幾日便會來賀家一趟。
這孩子每次都不空手來, 有時候拿自己做的繡樣有時候拿自己做的吃食。
這不今個便是帶著帕子來的。
“賀嫂嫂。”聞妙見到她笑著喊道。
“快過來,正好你來了陪我一起挑挑。”蘇意安招手讓她過來,坐在了自己身旁。
桌上全是繡樣,蘇意安已經挑花了眼。
聞妙雖跟著阿嬤學刺繡,但見過的繡樣也是有數的,如今瞧見這些算是開了眼。
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方帕子, 認真端詳著。
蘇意安靜靜瞧著沒打擾她。
只見聞妙將桌上所有帕子都瞧了個遍, 最后選了兩方出來,一個上面繡粉色牡丹, 那中間的花蕊都仿佛在隨風搖動;另一方帕子繡的一只雪白長毛貓,活靈活現仿佛下一秒就要鉆出帕子。
蘇意安:“喜歡這兩個?”
聞妙點點頭,“這些帕子上的繡樣都好看,只是這兩方上面的繡樣讓人覺得更鮮活。”
蘇意安接過帕子,仔細端詳一番,隨后笑道:“這兩方帕子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啊?”聞妙瞬間睜大了眼,她激動道:“一個人既能繡物又能繡景, 這繡工當真了得。”
蘇意安并不知曉這其中的門道,聽聞妙解釋后這才明白,原來像這樣繡工極好的人,一般只專注于一樣事物,并且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可這繡娘卻兼備。
“妙妙想不想見一見這位繡娘?”蘇意安問。
“真的可以嗎?”聞妙靈動的眸子都在泛光,可隨后她又覺得不妥,擺擺手道不見了。
“你既喜歡她的繡工,怎么不想見見?”
聞妙望向蘇意安,誠實道:“心里默默喜歡也好啊,等以后我繡工拿得出手了我再見也不遲。”
蘇意安瞬間明白這孩子擔心什么,原來是怕自己繡工不好。
“妙妙繡工很好啊,你瞧你繡的這老虎帽,可比嫂嫂我繡的好看多了。”蘇意安夸道。
聞妙靦腆一笑,不好意思說旁的話,畢竟眼前這位嫂嫂的繡工實在是哎。
有聞妙陪著,這一上午一眨眼功夫便過去了。
晌午時,蘇意安留她在家中吃了飯,聞錚中午不從書院回來,平日里都是這孩子自己在家吃。
她歲數又小,能做的了什么吃食,不如跟著她,至少能吃上口熱乎飯。
晌午后元團將聞妙送回了家,順帶著在集市上買了些新鮮的肉。
今日十五,晚上賀家要吃團圓飯。
元團如今手藝不錯,家中吃食一律全都交由她做,這不她正琢磨著晚上做什么菜好。
正想著竟然在賣魚的攤位上瞧見了新鮮的大蝦。
這東西冬日里少有,沒想到現在還能碰上賣的。
想著平日里吃得少,元團直接將攤主那兩盆蝦全都包了圓。
瞧著不少,其實賀家人多也就是一頓的量。
回到家中,元團便將兩盆的蝦全都用清水清洗干凈,拿著剪子一個一個處理干凈。
等蘇意安小憩醒來時,元團已經將這些蝦分成了好幾份,正準備做菜呢。
“夫人。”聽見門前動靜,元團偏過頭喊了一聲。
蘇意安視線落在灶臺上,那里有弄好的蝦油,這蝦油是元團剛炸好的,聞著特別香。
蘇意安許久沒吃過蝦,今日一聞到味,反而勾起了她的味蕾。
她道:“今日集市上已經有賣蝦的了?”
元團正調著汁,回道:“就一戶,蝦也不算多,我便都買回來了,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菜,我給您做。”
蘇意安想了想,讓她包了一小籠屜的蝦肉餛飩。
這東西不常見,又比豬肉貴,所以尋常餛飩攤并不賣,若不是蘇意安說如何做,元團還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元團樂道:“夫人您回屋歇歇,我一會兒煮好了給您端過去。”
灶房油煙味大,元團怕嗆著她。
蘇意安:“不用送過去,包好了咱們晚上吃。”
說完蘇意安便回了屋。
也是因她有了身孕,這一日日的家中人都不放心她出去,整日除了在屋中就是在院里,她實在是無趣極了。
眼下一回到屋,她又拿起繡花針縫制起孩子的衣衫來,沒法子,也就做繡活最打發時間。
一件小衣她能縫制一個半時辰,這不剛縫好最后一根布條,賀家人的門院也想了。
這個時辰還不是大人們回來的時候,蘇意安一想便是那幾個去私塾念書的孩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賀興晨的聲音就傳進了屋中。
“你們兩個今日再寫一篇大字,寫不完不準吃飯。”
賀興晨語調中明顯夾雜著一絲氣憤。
“若是再不好好寫,明早”
“明早不用去了?”賀昭昭期待的看向賀興晨,等待著他趕緊說下一句。
“明早的飯也不能吃!”賀興晨氣紅了臉,轉身對元圓道:“你跟著她一起寫,你們兩個誰寫的好后日我便不讓你們去了。”
元圓小幅度的搖搖頭,這話一出她指定后日還得去了。
屋中蘇意安將他們的對話聽了一耳,小孩子說話就是有意思,只是蘇意安也不明白今日賀興晨怎么這么生氣。
這孩子平日里最好說話來著。
她起身推開了屋門。
“小嬸!”賀興晨聽見聲響忙轉過身,剛剛還氣憤的模樣瞬間變得乖巧。
蘇意安走過去,揉了揉他們三個的小腦瓜。
“今日這是怎么了?”她問。
賀興晨小聲哼道:“昭昭,你自己說。”
賀昭昭眼瞅著躲不過去,只能一五一十道:“嫂嫂,我今日沒寫完大字。”
賀興晨:“繼續!”
賀昭昭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夫子講學時我還睡著了。”
賀昭昭越說腦袋越往下垂,她是真的不喜歡念書,每次上學都如坐針氈。
尤其是夫子講學時,她聽得昏昏欲睡,只是今日真的睡了過去,夫子叫了她兩遍名字她都沒醒。
因著這事,夫子狠狠訓了賀興晨一嘴,畢竟他年長她們幾歲。
“竟然睡著了。”蘇意安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倒不是笑話賀昭昭,而是想到了自己。
當年高中每次下午第一節 課她總是迷迷糊糊,有好幾次睡著了,也是老師叫她名字在醒過來。
沒想到這事也發生在了賀昭昭身上。
她憐愛道:“那昭昭說一說,為什么會睡著啊,是夜里睡的太晚了嗎?”
賀昭昭搖搖頭,她每日睡的可早了,可就是愛在夫子課上睡覺。
“算了,那元圓呢,元圓也睡著了?”
元圓羞憤至極,壓根不敢抬頭看蘇意安。
她是賀家買回來的奴才,如今能跟著小小姐上學實屬不易,可她可她竟然也睡著了。
這也是為何夫子叫了兩遍賀昭昭,她都沒醒來的原由。
元圓覺得自己要是那時候醒著,肯定能提醒小小姐一下。
“元圓還小,確實容易打瞌睡。”
“小嬸!”
“但是今日確實不應該在夫子課上睡覺對不對,所以興晨讓你們寫大字也沒錯。”蘇意安忙扯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上。
她繼續說:“今日的大字先寫了吧,明日后每日只半天去私塾,這樣總不至于犯困了是不是。”
半日在私塾,那么就有半日能在家中。
賀昭昭高興壞了,她小跑過來繞著蘇意安轉了兩圈。
“嫂嫂,你真好!”
說完賀昭昭牽起元圓的手,二人背著小書包一起回了屋。
等人走后,蘇意安便將賀興晨叫到了屋中。
“小嬸你訓我吧。”賀興晨知道自己今日話說的有些重了。
可是在夫子課上睡覺確實不對,他他沒做錯。
但小嬸若是訓他,他也受著。
“誰說要訓你。”蘇意安讓他坐下,又把桌上糕點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小嬸知道你做的沒錯,只是昭昭她們與你不一樣。”
賀興晨擰著眉有些不解,“有什么不一樣。”
蘇意安:“昭昭不喜歡念書,你什么時候見她主動念書了。”
這倒是真的。
蘇意安:“讓昭昭她們去私塾,也是為了讓她多識字。”
“可她確實睡覺了。”
“是啊,所以以后只讓昭昭去半日,想來半日她是能堅持下來的。”
賀興晨一想確實是這么回事,他小時候也總是犯困來著。
“小嬸我明白了。”賀興晨說。
二人說話的功夫,大人們也逐漸回了家。
最先進來的是賀允淮,他在外面聽見了屋中聲響,直到沒了聲這才推門進來。
賀興晨不怕他爹但是他最怕二叔,眼瞅著二叔看向自己,他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你瞧你嚇得他。”蘇意安打趣道。
“我何時嚇過他。”賀允淮走到蘇意安身旁,用冰涼的手碰了下她的臉頰。
本想逗逗她,沒成想蘇意安卻伸手握了上來。
“怎么這么涼。不是帶了手爐去嘛。”
“是不是不好意思沒拿出來,嗯?是不是?”蘇意安一句話便戳破了他。
賀允淮確實沒有用手爐,畢竟翰林院中官僚眾多。
“算了,你還是凍著吧,什么時候生了凍瘡有你好受的。”蘇意安撒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
賀允淮:“我的錯,明日我一定記得拿手爐。”
見她沒回話,他又從后面摟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處,他道:“今日在家累不累。”
“累啊,當然累,一天睡十二個時辰我真的快累壞了!”
第162章 。
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 一家人吃完全蝦宴便來到了院中。
時辰還早,外面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賀興晨想出去逛逛。
他這話一出口, 其他人紛紛應了聲。
最后除了蘇意安夫妻二人, 其他人全都出了家門, 連滿妹也被抱了出去。
“真不出去逛逛?”賀允淮手上拿著斗篷,已經準備好給她披上。
蘇意安搖搖頭, 今日沒有宵禁, 街上肯定全是人,這個時候她就不去外面湊熱鬧了。
再者剛剛吃完一碗小餛飩, 她現在肚子還脹著, 也怕吹了涼氣夜里不舒服。
“你想出去嗎?”蘇意安以為他想出去轉轉。
“在哪都一樣。”賀允淮關好院門,陪同她回了屋。
屋中一直燒著碳爐倒是比外面暖和不少,蘇意安怕夜里燥熱,專門在窗邊放了一盆水。
進來后她又在盆里添了一些水,這才去屏風后擦洗一番。
冬日里泡澡麻煩,平日里她都是用布巾擦洗, 梳洗好后便上床歇著。
今日也不例外, 擦洗好后她便上了床,好在有湯婆子放在被子下面, 一鉆進去也不至于冷著。
很快賀允淮也回來了,二人躺在一處正好聊聊這幾日家中發生的事情。
蘇意安把今日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統統說了一遭,最后問他,今日在翰林院如何。
賀允淮向來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初入翰林時遭到排擠也不曾多提一句。
只是今日蘇意安問起,他少有的提了一提這兩日發生的事。
他又被升官了, 很突然的升官,甚至于他而言是沒有緣由的升官。
“可是被人舉薦了?”蘇意安心中一咯登,事出反常必有妖。
賀允淮:“不曾,不過今日不僅僅是我,朝中很多人官職都發生了變化。”
若說最大的變化是什么,應當是剛剛升為駙馬爺的劉探花突然去了鴻臚寺。
鴻臚寺是個好地方,可與翰林院的清閑想比,那就要累上許多。
因著這事,馮成今日又來朝他抱怨了兩句,左右還是不甘心。
“他為了尚公主可是做出了許多事,這還是咱們知曉的,那些暗地里做的咱們不知道的定還有。”
蘇意安也是后來才從賀允淮嘴里知道,當日那來砸攤位的壯漢是馮成安排的。
只是馮成這人實在蠢笨,用這種不入流的招數,不過也因為這場禍事,讓蘇意安當日堅定了買鋪子的打算。
因禍得福?不過也不能這么說。
“這次升官的人中能看出是哪一黨羽嗎?”蘇意安又問。
“都有。”賀允淮看過升遷名單,上面連廢太子曾經的黨羽都有升官的。
蘇意安換了個姿勢,面對面看著他。
“照你的意思,你說這次變動是當今圣上手筆還是太子手筆。”
屋中只有他們自己,所以二人說話也沒有遮掩。
有些事全都拿到了明面上。
“乍一看是圣上,不過我覺得應當是太子的意思。”蘇意安不等他說自己便先開了口,“圣上身子不好,我猜他根本沒有功夫再管朝中的事。”
將死之人哪能有這種閑心。
賀允淮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前兩日宮中就傳出來了消息,說圣上已經昏迷不醒。
賀允淮覺得今日之事全是太子以圣上名義做的事情,為的就是自己登基以后的路。
不過在朝為官,只要君主是明君就好,至于旁的,想了也是白想。
小夫妻又說了幾句閑話,直到燭火燃盡二人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外面突然傳來鐘聲。
一聲兩聲最后足足響了二十七聲。
“鐘聲響了。”蘇意安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道。
“陛下駕崩了。”賀允淮半坐起身,點燃了桌案上的油燈。
今夜發生這樣的大事,雖心中早有準備,但誰也沒想到會是十五這夜。
賀允淮穿好官服,又給蘇意安掖了掖被角,他道:“你繼續歇著,我去瞧瞧。”
蘇意安知道他這是要進宮,便沒攔著。
今夜十五,街上百姓眾多,誰也沒想到會在游玩的時候宮中傳來鐘鳴。
一時間人心惶惶,各自往家中奔去。
賀允淮出門時恰好與回來的家人撞上,賀母抱著滿妹焦急問道:“你這是?”
“娘,這兩日我怕是不能回來,等意安醒了你告訴她一聲。”
賀母了然,讓趙騎趕緊送他一程-
皇宮中此時哭聲一片,不過大多數人都是為自己而哭。
陛下駕崩,后宮無子嗣的妃嬪全都要送去廟中,這一去還能有什么盼頭。
“公主您不能進去。”門外小桂子攔著鳳陽公主,不讓她踏入內室一步。
鳳陽公主居高臨下的瞧著他,語氣憤憤,“為何不讓進,難道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年前她便知道陛下身子不好,只是這走的也太突然了。
若是再過兩日,只兩日,她兄長便能回來!
她不信這其中沒有隱情。
“讓她進去。”太子不知從何處走來,那一身的白色孝衣仿佛早就備好了一般。
鳳陽收回目光直接往內室走去。
龍榻上,那個往日疼愛她的父皇仿佛睡去一般,明明人還躺在那里卻沒了氣息。
鳳陽踉蹌的走了過去,即使心中早有準備,可還是當場落了淚。
“公主莫要哭壞了身子。”一旁的榮貴妃勸慰道。
鳳陽瞪了她一眼,榮貴妃,好一個榮貴妃。
若不是榮貴妃,她母后怎么會抑郁而終;若不是榮貴妃生下的三皇子,她的兄長又怎么會被廢黜。
如今整個京城只剩下她一人,她藉著成親的由頭求了父皇召兄長進京。
可現在只差兩日,明明只差兩日。
她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淚,斂起情緒,起身走了出去。
“你如愿以償了。”她對著當今太子說。
宮門外,一眾朝臣等候在那。
賀允淮一下馬車便被邱文才叫了過去。
“你可算來了。”邱文才放低了聲音,“剛剛已經進去了一波朝臣。咱們這等還在外候著。”
“你何時來的。”賀允淮問。
邱文才道:“早就來了,怎么你今夜沒有出來看花燈。”
見他點頭,邱文才嘖了一聲,掩面道:“這日子不出來看花燈在家做什么。”
隨后想到什么,他偏過頭不敢再這個時候笑出聲。
很快宮人將他們帶了進去。
夜色漆黑,宮中卻燈火通明。
眾大臣站在殿外,等著黃公公宣讀遺詔。
板上釘釘的事情,眾人心知肚明,太子監國許久,如今只是走個過場。
這一夜朝臣們一直守在殿外,直到天亮后黃公公宣了詔書,皇位傳位于太子景和。
一切塵埃落定,當今太子一黨總算松了口氣。
大殮后,各部官員全都集到一處進行齋戒,這三日都不得回家。
賀允淮讓趙騎給家中帶了句話,便跟著一眾大臣回了翰林院。
蘇意安是在第二日清晨醒過來的,這一夜她睡得倒是不錯。
醒來后也知曉了賀允淮這幾日不能回來的事情,好在只有三日,三日一過便能回來。
因著齋戒,家中兩個鋪子全都不能再開,一時間眾人松快下來。
蘇意安醒來后便被蘇正墨叫到屋中。
他開門見山直接問道:“小妹可是知道。”
“知道什么?”
“你別同我裝糊涂,我還能不了解你。”蘇正墨小聲道:“原本定下十五后再開張,你偏偏提早了十來日,你是不是也怕這個。”
若是他們鋪子那日沒有開張,這一折騰,怎么也要耽擱幾個月。
可現在開張了就不一樣了,等一月后鋪子就能照常開門。
“確實聽了一耳,不過誰也沒想到竟是真的。”
“哎。”蘇正墨嘆了口氣,“只差兩日。”
蘇意安:“什么差兩日。”
蘇正墨也沒有瞞著她,“廢太子再有兩日便到京城。”
蘇意安只覺周身泛起寒氣,她蹙眉道:“兄長可要慎言,難道你與那邊還有聯系。”
“怎么可能。”蘇正墨也是聽別人說的,至于他,他早就放下執念,如今只想經營著鋪子好好打理生意,賺點大錢!
“兄長可莫要走錯了路。”蘇意安忍不住提醒道。
太子手握兵權又有陛下遺詔,不管如何這天下都會是他的。
不過若有人背后默默支持廢太子,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意安垂下眼簾,心中不知道想著什么。
許久,她才道:“看來京城也沒有表面太平。”-
皇帝梓宮進行一系列儀式后,終于葬入了地宮。
太子也順利登基,至于廢太子他還未到京城就被新帝一道圣旨又遣送回了封地。
而鳳陽公主,她許是想明白了,得了長公主封號后便回了公主府邸。
一切都在朝著新生活發展。
新帝登基改立年號為慶和,他只用了三個月時間便將朝中官員徹底大換血。
那些年上剛被升官的廢太子一黨,直接被逐出京城。
至于賀允淮,他官職沒有再變,仍是正五品翰林學士。
蘇意安聽聞消息后松了口氣,她慶幸道:“什么都不曾變便是最好的結果。”
若是賀允淮又被升官,保不齊被人當做棋子。
“旁人都惋惜我新帝登基沒能升官,只有娘子擔心這些。”
“那是旁人眼中只有官職。”蘇意安任由他捏著小腿,她繼續道:“咱們一家在一起過著當下這種生活我覺得就很好。”
如今已經四月底,距離先帝駕崩過去了三個多月。
這些日子蘇意安沒有一日不為他擔憂,尤其是怕蘇正墨的事牽連了他,好在一切塵埃落定,那些與廢太子有牽連的官員全都被貶了去。
最可怕的還要屬馮成,當日他為了求娶公主,可是為廢太子拉攏了不少人。
新帝登基后最先解決的便是他,直接貶官到松安縣,成了一個七品芝麻小官,再無回京城可能。
“對了,小妹打算過兩日趁著天暖和起來將四季閣重新開張。”蘇意安對他說。
“她有主意,讓她去做就好,只是別讓大哥去說書了。”
如今還沒半年,城中仍不能作樂,說書也不能。
“這是自然。”
第163章 。
五月十五那日, 四季閣重新開起了張。
蘇意安這許久不出門的人,也跟著去了鋪子里。
她坐在臨街的小室中,同莊月陽喝著茶水。
一旁軟毯上滿妹和凝姐正在玩木塊搭房子。
“你若不說我還真瞧不出來你這身子快七個月了。”莊月陽伸手在她小腹處輕輕摸了摸, 問道:“可是吃不下東西, 連肉也不長?”
蘇意安捏了塊牛舌餅, 搖搖頭,“這幾個月一日吃四五頓, 還是老樣子。”
家中有元團在, 這孩子每日變著花樣做吃食,有時候晚上還會來個夜宵。
可就是這樣她還是沒怎么長肉, 肚子比旁的有孕七月的小一圈。
莊月陽往她這邊湊了湊, 用二人能聽見的語調道:“小一些也好,到時候不難生。”
女子有孕便是在鬼門關走一遭,若是腹中胎兒小一些,于女子來說還是有些益處的。
蘇意安:“妹妹當日可是受了苦。”
蘇意安知道菀絮生產時的不易,也知道在這里生產都是如此。
“家中一直有大夫和穩婆在,剛發動便喝了湯藥。”莊月陽已經忘記當時的痛苦, 現在再也想不起來。
不過肯定是不容易的。
“你也是, 再有兩月便要生了,我算著日子, 那時候正好天熱。”
“聽我的,早早將人安排在家中,雖說這里是京城,但也保不齊那日穩婆有事不在家。”莊月陽是過來人,想的更周到一些。
蘇意安點點頭,笑道:“聽你的,今個回去了便托人問問。”
二人在屋中又閑聊了幾句, 就在莊月陽準備離開時,對面屋中卻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響。
隨后便是一道尖銳的叫聲。
“我去看看。”蘇意安起身,想看看情況。
“你懷著身子可別去前面。”莊月陽攔住她,隨后對著后面的元團道:“你去瞧瞧看。”
四季閣里的伙計穿的衣裳全都一模一樣,上面繡著四季閣三個字。
元團在這處也有衣裳,她隨手一套,便往對面屋前走去。
不等她敲門,里面便有人走了出來。
那女子帶著帷帽,卻仍能透過薄紗瞧見她氣紅的面龐。
“碎了幾盞茶具,錢都算在里面人身上。”那女子臨走前不忘對元團說這么一句。
元團呆愣站在遠地,等人走下了樓,她這才重新敲響屋門。
“進來吧。”里面人道。
元團推門而進,只見屋中地上全是碎片,若是個不小心真能劃傷了人。
元團:“這屋中碎片恐劃傷了姑娘,不若姑娘去旁邊屋中小歇一下。”
那女子輕笑出聲,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在桌上放下一枝金簪。
“你倒是識趣。”那女子又道:“今日的事不管你聽見了還是沒聽見,都莫要傳出去。”
元團垂著腦袋,壓根不敢看前面的人。
她點點頭,老實道:“只是屋中碎了個杯盞,姑娘說笑了。”
話落她繼續收拾著碎片,怕劃傷了人,她專門用帕子包了起來。
那女子也沒再耽擱下去,她起身帶著身后的丫鬟一同出了屋。
等元團徹底收拾干凈后,這才去下面叫來伙計,讓那人又重新將屋中擺件布置上。
“元團姐姐,剛剛那人是誰啊。”那小伙計是新買回來的,歲數不大但是嘴甜。
“不敢問的就不能問,來咱們鋪子的都是貴人。”
“哦,我就是想說剛剛那貴人出手真闊綽,只是碎了一套茶盞,竟然付了五十兩銀子。”
那么大的一個銀元寶,風元還是第一次見。
元團:“付了銀子?”
風云點頭:“是啊元團姐姐,這銀子還是菀絮姐姐收下的呢。”
元團沒再多說,等收拾好后這便回到剛剛屋中。
她把那只金簪放在桌上,對蘇意安道:“夫人,那人給了我這只簪子,還另外再樓下結了賬。”
蘇意安去過凌瑯閣幾次,一眼便認出這簪子是里面東西。
能買得起這金簪的人不少,可隨手這么送的人卻不一定多。
蘇意安猜著這金簪的主人應當是王公貴爵之女。
“那人可還說了什么。”
元團想了下,又將自己在門外聽見的提了一嘴。
“我在門外聽見里面丫鬟說什么夫人莫生氣,這件事小小姐會想明白的。”
“可聽見她們說的是什么事?”
元團搖搖頭,屋子隔音,那二人聲音又低,她實在沒聽見。
“罷了,既然與咱們家沒關系,就權當不知道吧。”蘇意安拿起那金簪又瞧了兩眼,隨后遞給元團,“既然是貴人賞你的,拿著便是。”
莊月陽聽她們主仆說完話,這才開口:“我覺得這事沒準我還真知道點什么。”
蘇意安一聽便讓屋中人全都退了出去,至于那兩個小的也被帶去了隔壁屋中。
“妹妹不妨說來聽聽。”
莊月陽抿了口茶潤潤嗓子,她道:“新帝剛剛登基,你說這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會是什么。”
登基后的大事,蘇意安還真想不出來。
她覺得當今新帝已經做完了第一件大事,畢竟三個月時間那么多人被貶官。
“選妃。”莊月陽見她猜不出來,便自己說了出來。
“選妃?”蘇意安微微皺眉,“還未半年吧。”
莊月陽壓低了聲音道:“人都死了,誰還會管這些,如今新帝剛剛登基后位懸空,朝中大臣全都想把自家未出閣的姑娘送進宮。”
不管是為后還是為妃,前朝與后宮全都有聯系,一家之榮只在頃刻間。
蘇意安算是明白了,她將莊月陽的話與剛剛對面屋中人的話聯系在一起,逐漸拼湊出來了完整的一幕。
應當是某位夫人在勸家中小妹進宮,只可惜這小妹不愿意,這才發了脾氣。
只是這樣的事為何要在她四季閣中說呢,難道真不怕人傳出去。
蘇意安還是有些想不通,到了夜里便拿此事問了賀允淮。
他在朝為官,至少聽見的消息要比她聽見的多。
賀允淮正在脫衣裳,聽見她突然這么問手上動作都慢了幾分。
“這幾日朝中確實為此時吵得不可開交。”
“為何還要吵。”蘇意安側著身子,背后是一個軟枕。
如今快要夏日,她穿的也單薄了些,身上就蓋了一個蠶絲薄被。
賀允淮動作很快,換好衣裳后直接上了床,他用蒲扇慢悠悠給她扇著風,說道:“后位只有一個,可世家女子卻多了去了。”
蘇意安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皇上自己選不是很公正嗎?”
賀允淮放下蒲扇,將薄被給她往上拽了拽。
他笑道:“就是因為不想讓皇帝自己選,這才吵了起來。”
蘇意安:“可是皇帝想要選的人是大臣們不愿瞧見的。”
“你倒是聰明。”賀允淮刮了下她的鼻尖,輕聲說:“你猜的沒錯,新帝想要納寧安侯府嫡幼女入宮。”
賀允淮提起寧安侯府,眸光都冷了幾分。
當日跟蹤蘇意安的白面書生便是寧安侯府出來的人。
“為何寧安侯府不可以。”蘇意安倒是不知這其中彎彎繞繞。
“這寧安侯府嫡女與鳳陽公主關系親近。”賀允淮能知道這些消息倒是不難。
只是他沒想到新帝竟然會想出這么一招。
直接讓寧安侯府嫡女為后,到時候寧安侯府只能依靠皇家,至于什么廢太子暗地里扶持還有什么用。
手段陰險,但若成功著實好用。
蘇意安瞬間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嘆了口氣,惋惜道:“皇家最是無情,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犧牲一女子,就能拴住一個侯府,這買賣實在劃算。
“那朝中大臣不愿,這事能成嗎?”她說著說著便提起了今日在四季閣發生的事。
賀允淮沉默一會兒開口:“新帝想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
至于寧安侯府的嫡小姐華盈這事她躲不過去的。
果真不出所料,半月后一道圣旨直接送去了寧安侯府。
這消息傳的很快,不到一日京城中無人不知新后便是寧安侯府的這位嫡小姐。
不過新帝這次不僅僅選了后,甚至將后宮四妃的人選也定了下來。
蘇意安聽說這消息只覺得惋惜。
同一天定下,到底也沒有給寧安侯府臉面。
這華盈姑娘在這后宮中以后怕是也不好過。
“再不好過也有皇后的名頭在身。”莊月陽往她手中塞了半塊甜瓜,她笑著道:“你啊就是太憂心了,其實你想想,若是她不嫁與帝王,這京城中又有哪個門當戶對的愿意選她。”
莊月陽這幾個月來與京城中貴婦交往甚密,自然從她們嘴中知曉了不少事情。
她勸道:“寧安侯府與廢太子那層關系本就在明面上,京城中無人不知,你說誰愿意娶呢。”
“若是嫁與讀書人”
“這話你可別說。”莊月陽嘖了一聲,提醒道:“你許是沒聽說前些日子便有一讀書人娶了一個高官的庶女,你猜怎么著。”
“和離了?”蘇意安見她這幅表情,猜著二人應當沒有什么好結果。
“若是能和離這都算好的,那人寵妻滅妾,在外人面前都不給那姑娘臉面,那姑娘為此還失了孩子。”
“那當日為何娶她。”
“自然為了能往上爬。”莊月陽冷笑一聲,說道:“那人你還認識呢。”
蘇意安一時還真沒想起來,她認識的讀書人,難道是與賀允淮同一年進京科考的人?
莊月陽道:“就是邱安智。”
“竟然是他。”
莊月陽:“可不是嘛,當日他為了留在京城,便娶了柳大人家的庶女,雖說是庶女于他而言也是高攀。”
可就是這樣的人,眼瞅著自己沒得到想要的東西后便大發雷霆將怒氣全都撒在了那女子身上。
他怨恨柳家后來沒有幫扶他,怨恨那姑娘是庶女,他怨天尤人,可卻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前些日子邱文才升了官,這人竟然厚著臉皮來了邱家一趟。
莊月陽一想到這事就覺得惡心,當日便讓人將他送來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
晦氣!
“所以我說,讀書人也不一定靠得住,既然都無情那還不如選擇位置最高的那個。”
蘇意安這次沒有反駁,她道:“照這么看。這話確實沒錯。”
二人正在屋中說話的功夫,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好在家中還有元團在,她匆匆過去開門。
沒成想,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蘇老爺。”她喊道。
“有些日子沒見了。”蘇父大搖大擺的往院子中走去,他撫著胡須道:“我那閨女怎么沒出來迎我,可是今日不在。”
屋中蘇意安與莊月陽對視一眼,無聲的笑了。
這日子真是越不想見誰,誰越會往跟前湊。
第164章 。
蘇意安可不愿出去見他, 到底這人還不配。
她靜靜坐在軟墊上,等著元團將人帶進來。
院子中,蘇父雄赳赳氣昂昂的圍著院子轉了一圈。
他動靜不小, 原想著自己那女兒會出來迎自己, 結果等著這么久她都沒出來。
不僅如此, 整個院里連賀家的人都不曾出來一個。
蘇父覺得有些落面子,他將元團叫到跟前, 問道。
“你家夫人呢。”
“夫人身子不適, 在屋中歇著呢。”
“身子不適?”蘇父冷哼一聲,他可不覺得她是真的身子不適。
年前從京城回到家, 一家人全都圍上來問他如何。
連那個嫁出去的二女兒也回來了, 全都朝他打聽京城情況。
等他說完蘇意安過的如何后,那二女兒氣的直接回了屋。
他這當爹的自然明白這是為何,若是往日他定會將人叫來好好安慰一番,再送上一些上好的布匹。
可如今兩相對比,明顯京城這邊的大女兒更有用處一些,那他還去哄什么老二。
只是這局面還未過夜就變了, 一家人知曉他將京城生意全都交給蘇正墨后, 徹底吵了起來。
不管他如何解釋如何說,那邊都不同意。
最后他最疼愛的小兒子都來到他跟前哭, 說他這個爹不疼自己了。
這可把蘇父心疼壞了,他怎么可能不疼這個幼子,這孩子可是他們蘇家的希望。
沒法子,他只能把自己所想與安排全都告知了那母子三人。
那三人聽后雖沒再鬧,但一直催著他過些日子來京城看看。
只是因先帝駕崩一事,這才耽擱數月。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蘇父趕緊架著馬車就來了, 這次不僅他來了,他還把最疼愛的小兒子帶來了。
“爹,你怎么還沒好啊。”蘇正明在門外等久了,整個人煩躁起來。
他不顧下人阻攔,直接闖進了院。
“你這孩子,不是同你說了我沒叫你不許進來。”蘇父語氣重了些,但也沒真的生氣。
蘇正明不以為意道:“怎么我就進來不得,我見見大姐姐還不行?”
蘇正明掃了賀家小院一圈,哼了一聲道:“這就是爹爹說的過的好啊,就住這么一個小院子,還沒我的院子大呢。”
元團翻了個白眼,眼前這孩子瞧著也有十來歲了,怎么這么不會說話。
不過一想到他是蘇父的兒子,元團又覺得一切都能說通了。
“蘇老爺,您二位在這等會兒,我進去瞧瞧夫人。”
元團尋了個借口,趕緊回了屋。
屋中蘇意安同莊月陽一起站在窗邊,她們剛剛已經透過窗戶縫隙將外面的一切都瞧見了。
那個印象中的熊孩子沒想到都這么大了,不過現在也是個熊孩子,蘇意安想。
“夫人。”元團關上屋門后,輕聲喚道。
“讓他們去隔壁屋坐會兒,上盞茶水。”蘇意安一臉冷漠的說。
元團跟在她身旁許久,一瞧便知道她這是生氣了。
至于為何生氣,那還用說?
元團心中有了主意,出去后就將院中二人帶到了旁邊屋中。
酷暑的天,她竟給他們用剛燒開的熱水沏了一壺茶。
蘇父用帕子抹去額間的汗,心中罵了蘇意安千百遍。
直到蘇正明快坐不住時,蘇意安這才偏偏來遲。
她一身碧色薄衫,滿臉笑意的走了進來。
“爹。”她喊了一聲。
蘇父有半年沒見過她,上次見時只覺得她過的不錯,可今日再見只覺她被養的真好。
整個人哪里有以前在蘇家時唯唯諾諾的樣子。
不僅是蘇父連一旁的蘇正明都看愣了。
眼前這人竟然是他那個許久不見的大姐姐,明明當日這人病弱成那幅將死的模樣。
如今打扮起來卻比二姐姐還要富貴。
蘇正明眼珠子一轉,立馬上前諂媚道:“大姐姐,許久不見不知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明兒啊。”
明兒真是虧他喊得出口。
蘇意安忍下心中惡心,笑道:“怎么會不記得,姐姐一直記著你。”
蘇意安在他不情愿的眼神中,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臉。
蘇父瞧見這和諧的一幕,大笑出聲,他招呼著二人趕緊坐下。
“快讓你姐姐坐下,你也不瞧瞧你姐姐的身子。”蘇父目光落在蘇意安鼓起的小腹上。
上次來時還不曾聽說,想來也沒有幾個月。
“姐姐風姿綽約,都是小弟眼神不好,竟沒發現姐姐有了身孕。”
蘇意安哪里聽不出他的油嘴滑舌,只是現在還要裝裝樣子。
“爹這次前來可是要看看鋪子?”蘇意安道:“爹也知道京城中發生的事,這不那鋪子也開張沒幾日,爹若是得空可以過去瞧瞧。”
蘇父確實有這個打算,只是現在被她這么一說,他反而不好再提。
他道:“不急,這有什么可著急的,這不你小弟初來京城,還沒見過什么世面,爹想著讓他逛逛。”
蘇意安猜到他下面會說什么,她先一步拒絕:“哎,若不是我身子重了,我真想陪著小弟去逛逛,可如今我也出不去。”
“不過爹來過京城,不如爹這幾日好好陪小弟逛逛。”
蘇意安一句話斷了蘇父的念想,蘇父原本還想提一嘴讓賀允淮帶著出去逛逛。
畢竟他是賀允淮的老丈人!
“也罷,我先帶他瞧瞧。”蘇父熱的有些受不住,他開口問道:“怎么家中沒有買冰?這么熱的天也不知道給你用冰涼快涼快。”
賀家怎么可能缺這點冰,蘇父這是故意拿話點她。
誰知蘇意安歉意道:“哎呀都怪女兒思慮不周,女兒身子弱受不住這等寒物這才沒準備。不知竟熱到了爹。”
“元團。”她喊了一聲,“你去外面買點冰回來。”
用個冰還得現買,買回來得什么時候。
蘇父可等不住,他擺擺手,“不用這么麻煩,今日我過來就是瞧瞧你,現下見你無事,我先帶著你小弟回客棧歇息,改日得空了再過來。”
話落,他起身帶著蘇正明就出了屋子。
蘇意安假裝要去送他,也被蘇父攔住。
“你身子重,回屋歇歇吧。”
蘇意安自然沒有上趕著的道理,見狀她便讓元團去送了人-
一上馬車蘇正明便沒有再裝,他煩躁的抓了一把一上,伸手就往冰塊上摸。
蘇父笑出聲來,問道:“剛剛你不還好好的,怎么一會車上就這般。”
“我那是給她幾分面子。”蘇正明望向蘇父,道:“爹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大姐姐這兩年過的真是如意,這賀家竟然起來了。”
蘇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今日做的不錯,沉得住氣才能走的長遠,等過兩日尋個賀允淮在家的日子,爹好好問問他,讓他給你找個書院去。”
“爹,我要去君翰書院。”
君翰書院并不是京城中最好的書院,卻是京城權貴子弟最多的書院。
蘇正明想去那里面無非就是結交朋友。
這點蘇父也很是認同。
以后留在京城,免不了與人交際,早些打點也好。
馬車上,二人越說越是激動,仿佛下一秒他們便要立足在京城一般-
賀家
蘇意安見他們走后便回了屋,她捂著胸口忍住那股惡心。
“怎么了,出去一趟還難受上了?”莊月陽趕緊上前攙扶著她坐下來。
“那二人惡心壞了。”蘇意安沒有遮掩自己臉上的厭惡。
“既如此,何必還見他們,找個由頭打發了就是。”
蘇意安搖搖頭,喝下一口溫水潤了潤嗓子。
她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呀你呀。就是舍不得下手段,像他們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就應該扔進野狗嘴里。”莊月陽聽聞過蘇意安在蘇家的往事,所以這才憤憤不平。
若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她得勢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讓那些欺凌過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不僅僅是家業被奪,她要的更多。
蘇意安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覺得身子爽利些。
莊月陽牽過她的手,安慰道:“妹妹不知如何幫姐姐,不過姐姐若是需要我,我一定在。”
蘇意安確實有一事需要她的幫忙。
這事也只有莊月陽能幫的了她。
她道:“若是蘇家派人打聽,那就煩請妹妹對外說那鋪子是看在賀家面子上才租給我的。”
“你是怕他們還打那鋪子主意?”
“他們何時斷過那鋪子的念想,怕是想要的更多。”
今日蘇家父子二人眼中全是貪婪之態。
蘇意安雖不能肯定蘇父為何帶蘇正明來,但也猜了個差不多。
只是不管是何原由,蘇意安都不會讓蘇父他們留在京城。
至于那鋪子,更是想也別想!
當日晌午,元團便將蘇父帶人來家中的消息告知了四季閣中的人。
賀母聞聲匆匆趕回家中,生怕蘇意安為此動了胎氣。
見人躺在床上正睡的正香,賀母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她還是讓趙騎去翰林院傳了話,讓賀允淮今日能早些回來就早些回來。
蘇父突然前來,定是有事所求,賀母可不想在這緊要關頭,因為蘇家的事讓蘇意安受了委屈。
她坐在床邊守著蘇意安,聽見一絲聲音都要起身瞧瞧。
蘇意安這一覺睡的并不踏實,中間昏昏沉沉做了好幾個夢。
等她徹底醒來到了下午。
“娘。”她揉揉眼,啞著嗓子道。
“醒了?”賀母放下手中針線,攙扶著她半坐起來。
“怎么嗓子這般啞,可是上火了。”賀母關切道。
蘇意安往賀母懷中靠了靠,她道:“許是剛睡醒的過,對了娘,你今日不是說傍晚再回來?”
四季閣生意好,賀凝文雖雇了人,但有時候也忙不過來。
沒法子,賀母只能過去。
“你呀你呀,若不是元團去說你還能瞞著不成。”賀母捏了捏她的鼻尖,哄道:“咱們家里人多著呢,有事你一定要說,不要自己撐著,咱們一起想法子。”
賀允淮推門而進,恰好聽見這句話。
回來時趙騎說蘇家來人了,但具體發生了什么趙騎也不知道。
賀允淮擔心了一路,這不一回來就趕緊來屋中瞧她。
沒想到正好聽見這么一句。
“可是讓你受委屈了?”賀允淮眼中全是擔憂,他快步上前,牽過蘇意安的手輕輕捏了捏。
第165章 。
賀母見此起身給賀允淮騰出地方。
“娘去灶房看看, 你們聊。”
蘇意安靠在軟枕上,腰間搭著一層蠶絲薄被,她面色紅潤實在看不出哪里受了委屈。
“我能有什么事, 我這么大的人還能讓他們氣著不成。”
賀允淮在她手心輕輕撓了一下, 語氣明顯重了些:“若不是晌午后趙騎告知我, 你是不是還要等晚上再說。”
蘇意安心中有自己的主意,再者今日的事她也不覺得有多大。
只要在她控制之內的, 她全都能解決的了, 壓根用不著賀允淮出手。畢竟為官者稍微做出一點出格的事情就會被有些人揪住不放。
見賀允淮沒有回話,蘇意安偏過頭看了過去。
“你生氣了?”
賀允淮這人平日總是冷著一張臉, 若說生氣其實也算不上。
“他們這次來做什么, 難道是不放心鋪子交給你兄長?”
“他們當然不放心。”蘇意安回握住他的手,同他說:“這次他還帶了小兒子過來,我瞧那架勢應當是想把小兒子留在京城。”
蘇父想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將人留下又是一回事。
蘇意安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聽說蘇正明年歲不大?”
“也不算小,比興晨還大上兩歲呢。”
賀允淮眉心皺起,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這個年歲正是念書的時候, 此番來京城想必也是想在京城的書院念書。
只是平常書院蘇父能瞧得上?
“先不用管他們, 等他們來求就是。”
蘇意安握著賀允淮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她笑著說:“你瞧, 鬧騰著呢。”
七個月的身子,孩子已經會在她肚子里動。
蘇意安無事時就會摸上一摸,她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
不過賀母不讓她經常摸,說孩子一直動也不好。
“她今日鬧騰你了?”賀允淮輕摸了一下,很快收回手。
“還好,比我想象中的乖,我猜是個小丫頭。”
賀允淮垂眸目光落在蘇意安的臉上, 他細細打量了好一會兒。
抿唇笑道:“像你最好。”-
蘇父還是住的上次來的客棧,倒不是這客棧多么好,而是這客棧離著賀家不算遠。
他想何時過去都方便許多。
這不自從住下后,他每日都會帶著蘇正明上街轉轉,只五日的功夫就將京城逛了個遍。
京城繁華迷人眼,蘇正明更是不愿離開。
他央求道:“爹,咱們不如一家人搬到京城來吧。”
反正他是不想回去了,他要留在京城。
“不急,等咱們家落穩了腳跟,直接買一處大的宅院。”蘇父撫著胡須大笑道。
蘇正明應聲道:“這是自然,咱們買就買好的,才不能住那破巷子里去。”
蘇正明很是瞧不上如今賀家的住處,他實在不明白賀允淮都為官了,咱們還住在這么個破地方,也不怕同僚笑話。
若是他,他定要住最好的地段,讓旁人羨慕去。
蘇正明愜意的趴在欄桿上,望著對面冷冷清清的布莊,問道:“爹,這兩日咱們總是來,我也沒瞧見那布莊有什么人啊。”
蘇正明知道那布莊是蘇正墨一手打理,原本他還不放心生怕蘇正墨獨吞了,可現在看卻覺得那鋪子也不過如此,平日里都沒什么人去,能賺到什么錢。
蘇父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他老謀深算比蘇正明聰明許多。
“那鋪子瞧著人不多,可銀錢一點都不少賺,你忘記咱們打聽的了?”
蘇正明自是沒忘,他清楚的記得那婦人說那鋪子里面布匹雖不算貴,但是衣裳卻貴,說是什么量身定制,一件衣裳便宜也要幾兩銀子呢!
“那爹怎么不去看看賬本?”
“不急,咱們來京城的消息我不信你大姐姐沒告訴他,這小子既然知道咱們來了,定要來見咱們的。”
蘇父等的便是蘇正墨親自拿賬本來見自己。
“爹說的是,對了爹,大哥如今住在何處?”
蘇父當時給他留了銀兩,只知道他租了個小院,不過具體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不過那點銀子也租不上什么好院子,蘇父也沒想著過去住。
又過了五日,蘇正墨拿著自己另外做的那本賬目敲響了客棧的屋門。
原本他想自己過來,可蘇意安不放心,便帶著元團一同來了。
“哼,你倒是還知道來。”蘇父拉著臉,根本沒有給他們好臉色。
“還不是這幾日鋪子忙,這才耽擱了,我瞧爹這幾日帶著小弟玩的挺好啊,怎么難道不是?”蘇正墨仍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話,避免自己暴露。
他一進來便尋了個好位置坐下,那賬本更是直接扔在桌上。
那模樣,讓一旁的蘇正明直皺眉頭。
難道成了廢人就會這般天不怕地不怕?蘇正明偷偷往蘇正墨胯間瞟了兩眼。
沒想到就這兩眼,還被蘇正墨給抓了個正著。
“怎么小弟也想嘗嘗這滋味?”蘇正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蘇正明打了個寒顫,瞬間垂下了頭。
蘇父面色更是難看至極,想要罵他兩句又不好開口,最后只能扯開話題,一人翻閱起了賬目。
與蘇父所想差不多,這賬本上雖沒寫多少頁字,但最后總額加起來卻不少。
每一單利潤都在幾兩銀子衣裳,最貴的一單竟然賺了六十兩!
“咱家定價貴,這倆月就賺了這么多,你若是不滿意也沒法子。”
蘇父哪里會不滿意,這賬目簡直漂亮極了,賺的比他想象中的還多。
蘇父輕咳兩聲,“做生意有虧有賺這是常態,你自己摸索到如今這步已經不錯,繼續好好干。”
蘇父收起賬目,又道:“今日咱們一家人都在這,爹就同你們說些心里話。”
“以后咱們蘇家若想走的長遠,還得靠你們兄妹幾個。爹老了不中用了,以后生意都是你們的。”
“你們二人一個都有經商天分,若再用心學習一番定能闖出一片天,爹想著這京城鋪子還是交由你打理,有你小妹在也不會難到哪里去。”
“至于你們小弟,爹想著他還年幼,不如多念幾年書,等以后再考慮旁的。你們覺得如何。”
雖是問蘇意安他們意思,但語氣卻不容他們拒絕。
蘇意安:“讀書自然是極好的事情,不知小弟可否參加過科考。”
蘇正明立馬笑道,“大姐姐有所不知,小弟如今是童生身份,原本去年要試一試,可惜感染了風寒。”
蘇正墨恰好吃完手中桃子,順手將桃核往蘇正明腳邊一扔,砸了個正著。
蘇正明敢怒不敢言,只能將腳收了回去。
蘇意安:“小弟天資聰穎自是不差的,那不如就在京城書院念書,同賀家兒郎一個書院,倒也方便。”
蘇意安猜著蘇正明就看不上普通書院,這才提了一嘴。
她就等著他們親自開口呢。
“哦,不知賀家兒郎如今在哪家書院。”蘇正明來了興致。
他倒是知道賀家還有一個念書的人,不過如今多大在何處念書是否功名在身他一點也不知道。
蘇正明想著,那孩子到底是賀家長孫,肯定不會在差的書院,沒準就在他想去的那個書院。
“賀家大哥的兒子,如今在我家附近的書院念書,離家近平時有事也方便。”
“在這邊書院?”蘇正明拔高了音調。
蘇意安笑笑,裝糊涂道:“是啊,那孩子今年剛考中秀才,小弟若是同他一起念書也算互相有個幫扶。”
蘇正明心中咯登一下,賀家長孫比他還小,竟然已經是秀才了???
不行,他定不能同這種人在一個書院念書。
這簡直丟人丟到家了。
蘇正明忙看向蘇父,想要他幫著說兩句話。
蘇父查過賀家那邊的書院,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書院,別說有賀家這層關系了,就是沒有他也不會把蘇正明放在那里。
蘇父沉默片刻,隨后對蘇意安解釋道:“你小弟性子跳脫,就需要有人管得住他,爹打聽過了,這京城中聽說君翰書院管的嚴格。”
蘇意安心中冷笑,這一刻她總算知道蘇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君翰書院在京城雖不數一數二,但里面多為官宦子弟,若是家中無人平民百姓根本進不去。
蘇父提出來不就是想讓賀允淮走走關系,把蘇正明送進去嘛。
“就他?”
蘇意安還未回話,一旁的蘇正墨就已經坐不住了。
他譏諷道:“這個年歲還只是個童生,以后能有什么大作為,不如早早斷了念想跟著我一起學做生意,還想去什么君翰書院,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你你!”
“蘇正墨,你怎么說你小弟呢。”蘇父有些生氣,這大郎實在是不把小兒子放在眼中,他這爹還在這呢,哪里有他說話的份。
“大哥,你也是,小弟還小,怎么能說這種打擊他的話。”蘇意安拍了下他的肩膀,說道。
“小弟讀書是好事,不過這能不能去君翰書院也不是我說了算,爹也知道允淮他就是個小官。”
蘇意安說的委婉,沒有當場拒絕。
蘇父倒是也不急,他道:“爹自然知道,不如明日吧,明日爹帶著你小弟去賀家見一見小婿,這事爹同他說。”
蘇意安:“這樣也好,今夜我回去了同他提一提。”
蘇正明一聽這話,只覺得很有希望。
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他一直瞧不上的大姐姐,對他還真不錯。
“瞧著外面天色已晚,今日就不打擾爹和小弟了。”蘇意安一手撐著椅柄一手扶著肚子,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蘇正明立馬起身走過去,諂媚道:“今日確實有些晚了,我來送大姐姐下去。”
“也好,你去送吧。”蘇父也愿意他多表現一下。
蘇意安一直等上了馬車,這才斂起臉上的笑。
坐在她身旁的蘇正墨見轉趕緊問:“可被氣壞了身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大哥放心,我沒事。”
蘇正墨放心后這才繼續道:“哼,我就知道那二人沒安好心,這算盤珠子都打到你家去了,還想著去君翰書院。”
“小妹,你可不能糊涂。”
“他們想他們的,咱們做咱們的。”蘇意安定不會讓他們如愿,只是這事直接拒絕就不好玩了。
得先給他們希望然后再打碎他們的希望。
蘇意安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小腿,這才想起賬目的事。
“對了大哥,那賬本。”
“咱們鋪子生意好著呢,我另外做了個賬本,只記了一半的賬目。”
就這一半都能把蘇父騙過去,可想而知這鋪子經營起來利潤有多大。
“也好,我瞧這次他們來查賬目是假,想把蘇正明留在京城是真。”
蘇正墨點頭,“小妹想下一步如何做,我都聽你的。”
蘇意安沖他招招手,示意他湊近些。
隨后她小聲在他耳旁嘀咕了幾句。
“真這么做?”蘇正墨有些詫異,若這般做算是斷了蘇家后路。
“必須這么做。”
這是蘇家欠蘇意安的,必須他們還。
第166章 。
幾日后蘇父尋了個賀允淮在家的空檔, 帶著許多東西和蘇正明一同來了賀家。
求人辦事必有求人的態度,雖然蘇父心中不屑,但面上還算過的去。
“數月不見, 我這當爹的這才知曉安兒有了身孕, 今日過來也是給她送些補品。”
昨夜蘇意安就對賀允淮說了自己的想法, 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大,只需賀允淮配合就好。
“您坐。”
賀允淮對他不親不近, 不過這也在蘇父的預料之中。
只是跟在蘇父身后的蘇正明卻不這么覺得, 今日是他第一次見到賀允淮,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冷漠的男人, 他不知為何生出了一股距離感。
“正明, 還不快喊人。”
“姐姐,姐夫。”蘇正明開口道。
賀允淮點了下頭,然后坐在了主位上。
蘇父眼見那位置沒讓自己坐,心中不滿逐漸升起,這賀允淮瞧著可不是個好解決的主。
蘇父:“你這孩子這幾年愈發有出息,當年真是多虧了那一紙婚書, 要不我家安兒還尋不到這么好的親事。”
為了辦事, 蘇父只能先說些好話捧著他。
好在賀允淮配合的很好,他識趣道:“是我命好, 這才能娶到意安。”
這話一出瞬間拔高了蘇意安的地位,這也是蘇父沒有想到的事情。
原以為他們也就尋常夫妻那般,畢竟賀允淮如今在朝為官身邊根本不會缺人,沒想到啊沒想到,在賀允淮心中自家小女還算有些份量。
有了賀允淮這句話,蘇父膽子明顯更大了些。
他笑道:“沒想到你們小夫妻成婚多年,感情還這般好。對了不知安兒同賢婿提那事沒有。”
賀允淮端起茶盞吹了吹, 這才回了一句:“說了。”
蘇父等著他繼續往下說,想看看他打算怎么做,誰知這人竟然不說話了。
蘇父呵呵笑著,故作輕松道:“可是賢婿覺得不合適?若是為難也沒關系,爹再給他找一個能管得住他的書院就好。”
蘇父以退為進,他就不信自己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賀允淮還能裝糊涂不幫自己。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賀允淮立馬抬眼看了過來。
他面上仍沒太多情緒,只淡淡道:“此事倒是不難,只是君翰書院也有規定,官宦子弟必須通過考核才能進去。”
蘇父不以為意,考核這有什么難的,他可不信自家明兒能敗在所謂的考核上面。
“考核些什么,怎么我從未聽說。”蘇意安故作不知道,焦急問道。
“也不算難,除了家世學問外,還要考察學子的品德,若是品德有缺,就算是王爺的子嗣也不能進書院。”
“竟這般嚴格。”蘇意安擔憂的看向蘇正明,關切道:“要不小弟換一個試試。”
“這怎么行!”蘇正明離開府城時就當著好友們夸下海口,說自己此次進京是要在君翰書院念書。
若是他沒有去成,這不就讓旁人笑話了嘛。
蘇父掃了蘇正明一眼,示意他趕緊閉嘴,這種時候哪里由的了他添亂。
“安兒想的也對,但凡事都要試一試,若成了呢,賢婿你覺得呢。”
賀允淮道:“既然岳父大人已經下定主意,那我明日就去問問,不過如何考驗何時考驗,這些我也無法知曉。”
“這是自然,爹都明白。”
許是怕蘇正明又說錯了話,見賀允淮答應下來,蘇父便尋了個借口帶著蘇正明離開了賀家。
臨走前還不忘再叮囑一二,生怕賀允淮反悔一般。
等院門關好后,賀允淮往蘇意安身前湊了湊,一臉討賞的模樣。
“今日我做的娘子可滿意。”
“不錯,賞你一碗葡萄飲。”蘇意安心情大好,看著魚兒迫不及待上鉤的模樣,她就有些想笑。
今日蘇家父子二人有多高興,以后就會有多悔恨。
“君翰書院那邊我已經打點妥當,你盡管放心去做就好,不過只一點,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動氣。”
蘇意安如今八個月的身子,再有一月便要生產。
賀允淮生怕在這緊要關頭出了差錯。
“你放心就好,誰都沒有我自己重要。”蘇意安拍了拍他的手,笑著同他一起進了屋。
而另外一邊蘇父一上馬車就痛罵了蘇正明一頓。
“蠢貨!”
“爹,您罵我做什么,姐夫都答應了。”
蘇父伸出戳了他腦門一下,訓道:“你也知道你姐夫答應了此事,那還犯蠢頂撞你大姐姐那句做什么。”
蘇父今日也算是看明白了,這賀允淮其實聽蘇意安的。
可惜自己這小兒子實在蠢笨,連這都沒看明白,還頂撞上去。
“爹,我錯了,我保證以后全聽爹的。”蘇正明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能去君翰書院,臉上的笑是藏都藏不住。
“知道就好,這幾日老老實實別惹出事端,聽見了沒有。”
“曉得了,爹。”
蘇家父子兒子誰也不將那考核放在心上,在他們眼中那就是走個過場。
具體能不能進去,拼的還是背景和官職。
這日過后,蘇意安便將后面的事情全都交給了蘇正墨去做。
其實事情也不難,只要能讓蘇正明壞了德行就成。
至于如何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那得看蘇正墨的本事。
蘇正墨也不負所托,只三日功夫就打點好一切。
他專門派人跟著蘇正明,看這小子白里日去何處瀟灑。
初來京城,一切都讓人覺得新奇,蘇正明很快就上了勾。
出去吃了兩次酒就同人稱兄道弟起來,三人還約好夜里花暖閣見。
花暖閣雖是個酒樓,但里面與旁的酒樓也不太一樣。
只要花上幾兩銀子,就能讓人來屋中唱個小曲,不過也僅僅是唱個小曲。
這花暖閣里的姑娘們只賣藝不賣身。
蘇正墨專門挑了對面茶樓最好的位置,在這處正好能瞧見對面。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夕陽剛落下山,一輛熟悉的馬車就停靠在了花暖閣前面。
車簾掀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龐闖進了他的視線中。
只幾日不見,這蘇正明就已經換了一副打扮,他身著玄色暗紋錦袍,腰墜白玉牌,手中更是拿著一把上好的玉柄扇。
這樣的打扮與京城中的公子哥們別無二致。
“你去知會那邊一聲,就說人到了。”
“我辦事,公子盡管放心。”
蘇瑜很快離開了茶樓,下一秒他就進了花暖閣。
與此同時另外一輛馬車也停靠下來,里面下來了兩人。
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君翰書院考核學子們的官員。
若說蘇正墨是如何與他們聯系上的,這事說來也巧。
這二位官員的夫人曾帶著人來過他的鋪中,當時也只是量身定制件衣裳。
后來交付衣裳時,蘇正墨這才知道她們是誰。
他做事圓滑,哄得這兩位夫人很是高興,一來二去那二人也知曉了他的悲慘往事。
不受寵的嫡子被一個庶子壓了一頭,雖打理著家業卻也是在為庶子鋪路。
這些夫人聽后對他很是同情,免不了多說幾句。
但后院管不了前面的事,像入君翰書院這等大事也不是她們婦人說了算。
所以蘇正墨只說故事并不央求她們幫忙。
哄好了人有些消息就能窺探出來,這不蘇正墨前日就得到消息,這二位今日會來花暖閣,聽說是要見一位很重要的人。
至于這人是誰,蘇正墨一點也不在意。
他想要的就是讓這二人不經意間瞧見蘇正明的真面目。
蘇瑜偷偷換了身打扮溜進酒樓,今日這酒樓中有許多他安排進來的人。
為了將事情鬧大,他專門讓陪同蘇正明來的人要的烈酒。
這蘇正明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一點苦頭都不曾吃過。
如今喝多了酒更是覺得自己已經是君翰書院一員,不日就能高中成為狀元郎。
他人已經糊涂,說話更是口無遮攔。
一會兒說自己是蘇家獨苗,一會兒說自己姐夫是當今狀元郎。
屋中另外兩個灌酒之人故意將門留了個縫,外面來往之人不僅能聽見聲音還能透過門縫瞧見屋中景象。
“他蘇意安算個什么東西,若不是如今還有用處,我怎么會叫她姐姐。”
“還有那個誰,那個狀元郎賀允淮。”
蘇正明噗嗤一聲笑出聲,嘲諷道:“那人當年差點病死,他娘還跪在我家門前求人。”
“全都不是東西,如今得了勢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讓他幫點小忙還這般墨跡。”
蘇正明越說越難聽,另外兩個灌酒的人見時機成熟,招手讓唱曲的姑娘往這邊靠了靠。
在酒精的作用下,蘇正明膽子被無限放大。
他如今十五,家中也有通房丫頭,怎么可能不知事。
“過來,坐小爺這。”說著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唱曲的姑娘叫云香,她也已經被蘇瑜打點好。
若是平日她肯定不會過去,但今日她還是走了過去。
下一秒,蘇正明就將她扯入懷中。
“啊!”云香尖叫出聲,故意喊的聲音大了些,就為了讓外面人全都聽見。
“公子,云香賣藝不賣身。”她雙手抵抗著,想要拉開二人距離。
“小爺瞧上你是你好命,什么賣藝不賣身,都唱曲了能有多干凈。”
“蘇兄,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屋中另外二人對視一眼,開始演起戲來。
他們假裝要將二人分開,其實手上根本沒有用力。
云香更是一個勁的哭,這凄慘的聲音引來外面不少人。
下一刻屋門被人從外推開,廊中人全都瞧見了里面景象。
“滾,都給小爺滾,小爺可是狀元郎的弟弟。”蘇正明已經喝昏了頭,張口閉口便是狀元郎。
他根本不知自己今日所作所為已經全被君翰書院的人瞧見,更不知他已經與君翰書院無緣。
花暖閣的掌柜聽見響動也趕緊跑了過來,見到這幅場面直接叫人報了官。
狀元郎的弟弟?狀元郎在他眼中都什么都不是,一個弟弟又算得了什么。
蘇正明見周圍人越來越多,他心中更是煩躁,指著眾人不管是誰都破口大罵。
蘇瑜趁機,一盆冷水直接潑了上去,讓他瞬間醒了一半的盹。
衙役們來的很快,見到他更是連問都不問就直接將人帶了出去。
蘇正明被人押出去時這才徹底醒了盹,他很是后怕一個勁的求饒。
可惜在這京城中,沒有人會聽他說的話。
蘇正明被帶走的消息不到一刻便傳到了蘇父耳中。
蘇父只以為蘇正明是喝多了酒做了些出格的小事,他壓根沒想過蘇正明會在眾人面前出言不遜。
蘇父生氣歸生氣,但并不覺得這事解決不了。
深夜,他坐著馬車來到了賀家門前。
他想,有賀允淮在,這事應當不難。
第167章 。
院門剛響第三下, 趙騎就陰沉著臉開了門。
這個時辰來敲門真是打擾人睡覺,趙騎想著趕緊將外面的人攆走然后回去繼續睡。
誰曾想門外站著的竟然是自家夫人的親爹。
“您。”
趙騎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父推了一把。
“讓安兒她們出來, 就說我有急事。”
再有急事也不能這樣啊趙騎心中吐槽兩句, 但還是敲響了主屋的門。
屋中蘇意安還未睡覺, 今夜的事全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她一直在等著蘇父過來。
最后一步棋, 必須她來下。
“我去看看, 你先在屋中歇會。”
賀允淮披上外衣就往外走,這副打扮確實像剛剛起床的模樣。
不過若仔細瞧還是能看出一絲區別, 但現在蘇父只想著讓他救人, 根本沒閑心思觀察他。
“岳父大人,您怎么這個時辰來了,可是有急事。”
賀允淮領著人進了屋,順便讓趙騎端了盞熱茶過來。
蘇父口干舌燥,剛想拿起來喝一口卻被燙到,無奈他又放了下來。
“賢婿, 此事說來話長。”
“無妨, 您說說看,若是我能幫得上忙我自然是會幫的。”
蘇父長嘆一口氣, 只將自己知曉的道來。
“正明今個同新結交的好友去吃酒,誰知喝多了竟被一個唱曲的姑娘勾引,這不酒樓報了官,正明被人帶走了。”
見蘇父到現在還這般袒護蘇正明,賀允淮是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若蘇父知曉蘇正明做的事不僅僅是這些,他又作何表情呢。
賀允淮應下,“您別著急, 此事或許有誤會,我一會兒就去瞧瞧。”
蘇父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有這句話在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就在二人準備離開之時,蘇意安適時出現,她發髻似剛剛梳好,上面只插著一只白玉簪。
“你怎么出來了。”賀允淮關心道。
“爹半夜過來定是有事,我放心不下。”
蘇意安抓住蘇父的手,緊張問道:“爹,可是家中出了事。”
賀允淮擰著眉搖搖頭,示意蘇父不要說。
可蘇父心中只惦記自己小兒子,他覺得若是有蘇意安在,那賀允淮定會好好辦事,一定能救出他兒子。
想到這蘇父偏開臉裝作沒瞧見的模樣。
“你小弟被抓了,不過都是小事不礙事。”
“怎么可能會突然抓他,可是他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人。”蘇意安急切問道。
蘇父知道的也不多,當下能說的全都說了。
“我同你們一起去吧,這樣大的事我若不親眼瞧見我實在不放心。”
蘇意安偽裝的實在太好,連賀允淮都差點被她騙到。
尤其是她那擔心人時一雙紅透的眼,實在惹人生憐。
幾人沒再耽擱,坐上馬車就去了衙門。
而牢獄中,蘇正明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現如今正叫嚷著求饒。
一邊說自己說了糊涂話,一邊說今日之事全都是酒喝多了的緣故。
字字句句都不承認自己犯了錯。
看押他的人覺得有趣,專門搬了個木凳過來坐在廊中看著他。
“你說你喝多了酒不回家睡覺,在人家酒樓調戲人家姑娘做什么。”
蘇正明雙手握著木柱,整個人趴在上面,解釋道:“我今日都是我喝酒喝多了,我認錯了人,對,我認錯了人。”
“哦,那你說說你認成了誰。”
“我的通房丫鬟,對,就是我的通房丫鬟。”
看押之人繼續問他,“既然是喝多了酒,那說明你在酒樓中說的話也是醉話嘍,當不得真?”
“對,對,那都是我的醉話。”
“這么說來,你與狀元郎并不認識,那你為何要說自己是狀元郎的弟弟,你可知這是什么罪。”
蘇正明怎么也沒想到話鋒突轉,竟會扯到狀元郎身上來。
他忙解釋:“官爺這話是真的,狀元郎就是我大哥。”
這種緊要關頭,只要能救自己他什么都承認。
可與他所想的一點也不一樣,那人聽完大笑出聲,隨后道:“區區一個狀元郎而已,你就算是他弟弟又如何,再說你是不是狀元郎的弟弟還兩說呢。”
“我是,我是,我姐姐是狀元郎的夫人,賀家,賀允淮。”
看押之人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問道:“你是說賀允淮?四季閣的那個賀家。”
“對,正是四季閣的那個賀家。”
蘇正明以為那人信了,又口出狂言道:“賀家有錢,特別有錢,你只要把我放出去,我保準給你銀兩。”
“是嗎,那你說說你要給我多少銀兩。”
“一百兩?”
見衙役遲遲沒點頭,蘇正明報價越來越高。
最后竟然說了一萬兩。
衙役也是第一次見這么蠢的沒邊之人,他笑笑,在蘇正明震驚的面孔中,說道:“就這點東西你就以為能把你放出去?”
“官爺,您說,您只要說,我都能答應您。”
“我要四季閣。”
蘇正明一怔,四季閣?
那是賀家的產業,他自己都不曾想過,這衙役怎么開得了口。
“是不是辦不到。”衙役譏諷笑道:“說到底你就是一個外親,和人家賀家攀什么關系。你阿就好好在牢獄中待著吧,等明日挨了板子再說旁的。”
說完那衙役拍拍手,轉身就要離開。
蘇正明徹底慌了,讓他挨板子可不行,他從小就沒被人打過,怎么能挨板子呢。
“給給,我長姐說什么賀家都聽,只要你放我出去,我長姐肯定會把四季閣給你。”
而此時,蘇意安已經和賀允淮、蘇父二人走到了牢獄門前。
賀允淮給了看受益人銀子,那人便將他們放了進去。
只是誰也沒想到會在這聽見蘇正明大喊這么一句。
四季閣給旁人,蘇正明也答應的下來。
蘇父瞬間垮了臉,尋了個由頭替蘇正明開解:“這孩子還小,都是在胡言亂語。”
“真的,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我姐夫是狀元郎,他在朝為官。”
“你若放我出去,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將一萬兩白銀奉上。”
賀允淮面上很是難看,他蹙著眉扶著蘇意安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許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們,蘇正明明顯一愣。
隨后他哭著道:“大姐姐,大姐夫你們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到底只有十五歲,經不起事,只是被關押了一下就徹底慌了神。
“呦,狀元郎來嘍~”剛剛看押他的衙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過來,他細細打量一番眼前人。
“裴大人。”賀允淮作揖鞠躬,給那人行了禮。
這一下可把蘇父和蘇正明嚇壞了。
這穿著衙役服飾的人竟然官位比賀允淮還大,這
“狀元郎不如來這邊坐坐,好好瞧瞧你這弟弟都答應了些什么。”裴大人轉身,留給他們三人一個背影。
只見關押蘇正明隔壁的屋子中坐著一個人,那人手執毛筆正在紙上記錄著什么。
“你自己看。”裴風拿起那張紙扔給了賀允淮。
只見上面不僅僅記錄了剛剛蘇正明說的施惠之事,還記錄了他在花暖閣中的所作所為。
看到紙張上面寫的那些咒罵蘇意安的話語,蘇父只覺脊背發涼。
“這這不可能。”蘇意安瞬間紅了眼,捏著白紙的手都在顫抖。
“小弟小弟怎么可能說這種話,定是有人在冤枉他。”她道。
裴風:“夫人莫急,是不是冤枉他本官都有人證在。”
說完,裴風拍了拍手,只見剛剛在花暖閣唱曲的姑娘和那陪同蘇正明喝酒的兩位公子全都走了出來。
云香將自己所見所聞全都一一道來,臨了還添油加醋的說:“這位蘇公子還說若不是見夫人您能幫他忙還有些用處在,他才不會叫你姐姐。”
蘇父打斷她的話,罵道:“你這女子,怎可胡說。”
“她沒有胡說,我們二人都可作證。”
蘇意安掩面而泣,不可置信的看向蘇正明。
“你你。”話落她直接暈在了賀允淮懷中。
賀允淮哪里還顧得上旁的,彎腰抱起她就往外面走去。
“姐夫,姐夫,你不能丟下我啊。”蘇正明拍著木門,大聲喊道。
“爹,爹你快把姐夫叫回來。”
蘇父那里還有臉,他狠狠瞪了蘇正明一眼,若不是有這木欄桿擋著,他都想伸手扇他一巴掌。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有些話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可以說出口。
這下可好了,蘇意安當場暈過去,賀允淮怎么可能還會幫忙。
蘇父諂媚上前,對著裴風道:“大人,您也瞧見了,我兒確實年幼,許是被人哄騙了這才說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您看讓我將其帶回家好好教育可好?”
“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女子,這也算小事?”-
馬車中,蘇意安緩緩睜開眼,哪里還有剛剛暈倒時的痛苦模樣。
賀允淮換了個姿勢摟著她,半晌開口:“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剛剛演的如何。”
賀允淮捏了捏她的臉頰,順勢吻了下去。
二人糾纏了好一會兒他才松開手,“演得很好,下次不許了。”
今日發生的一切全都是他們一早安排好的,就連裴風也是賀允淮一早找過的同僚。
為了光明正大的與蘇家劃清界限,蘇意安只能這么做。
一邊扮演孝順的女兒,一邊籌劃如何讓蘇家沒臉見她。
好在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有了今日這事,蘇正明別說是君翰書院了,這京城中的其他書院他也難進去。
賀允淮:“這幾日你好好在家養著身子,剩下的交給我。”
蘇意安點點頭,“不用對他們客氣,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娘子放心就好。”
有他在,他定會護住蘇意安。
第168章 。
因通了關系, 蘇正明在牢獄中被多關了有半月。
這些時日蘇父基本見天的往賀家跑,只可惜不管他怎么求見元團都不曾讓他進來。
蘇父沒法子,便又拿出銀兩打點人, 希望能將自家小兒子救出來。
只可惜那點子錢財在京城人眼中也算的不什么, 他跑了半天關系還是沒能救出人來。
最后還是賀允淮同那邊說了一聲, 裴風這才將蘇正明從牢獄中放了出來。
臨走前更是出言損了他們二人。
這一刻蘇父才明白,錢是錢官是官, 有錢不如有權。
賀家院中, 蘇意安正慢悠悠的來回走動。
再有半月她日子便到了,這幾天她聽賀母的話沒事就多走動走動, 賀母說多走動走動生孩子還順一些。
怕出意外, 穩婆如今已經住在了賀家院中,這幾日也常常守著她看她胎位。
重重保障下,蘇意安倒是心安了許多,沒有初孕時的擔憂。
“夫人,他們又來了。”
自從蘇正明被放出來后,蘇父打定主意一定要重修這層關系。
蘇正墨傷了身子, 別說科考怕是連后都留不下。
蘇娉曦倒是嫁入了府尊大人府上, 可庶子到底是庶子,在那個家一點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更別提他那個女兒。
至于蘇正明,因前些日子酒樓吃酒鬧事,別說君翰書院不要了,怕是回了府城也不好再進書院。
層層分析下來,蘇父只能將全部指望都放在蘇意安身上。
這不這幾日見天過來。
“還是他們兩個?”蘇意安扶著肚子小心翼翼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雖是夏日,但石凳上全都放著繡花軟墊,坐下也不覺得硬。
元團點頭, “可不是嘛,我從墻頭往外瞅了瞅,就他們二人。夫人今日若是也不見,我將他們打走發。”
“打發走了還不是明日會來。”蘇意安對她道:“讓他們進來吧,見完就不再見了。”
元團雖不想讓他們進來,但還是聽夫人的話照做了。
院門從內打開,蘇父扶著門的手一哆嗦,整個人直接栽了進來。
“爹。”蘇正明眼疾手快趕緊扶住,隨后罵道:“你這奴才怎么開門的,也不瞧瞧外面有人沒人。”
蘇父拍了拍蘇正明的手,示意他別再說話。
他們二人本就是賠禮的,怎么能在人家院門前打罵人家的奴才,這不和當面扇人耳光一個道理。
元團毫不在意,她面無表情道:“夫人在院中,你們二人進去吧。”
蘇父來時帶了東西,如今就放在門外,他抬手示意蘇正明趕緊將東西搬進來。
今日若是蘇意安收下這東西原諒了蘇正明,那這事差不多就解決了。
蘇父打定主意蘇意安會心軟,要不怎么會挑一個賀家人不在的日子見他們。
“好安兒,你終于愿意見爹了。”蘇父人還沒進院聲音就傳了過來。
蘇意安甚是無語,這人真是好大一張臉。
二人一進來,蘇父就讓蘇正明跪下給蘇意安道歉。
畢竟那日蘇正明口出狂言說了許多大逆不道之話,其中一半是罵蘇意安的。
“我可受不起他的跪拜,若不是那日聽人復述了那些話,我還不知我這弟弟竟安的這樣心思。”
蘇意安偏過臉沒看地上的人。
她道:“既然見了,你們就請回吧,以后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蘇父今日過來就是想重修關系,怎么可能會舍棄這個女兒。
他拂袖擦了擦眼角,裝作難過的模樣。
“安兒,是爹爹沒有教好他,你小弟如今已經知道錯了,你這當姐姐的就原諒他吧,咱們是血親,你也就這一個弟弟了。”
蘇意安垂眼道:“話可不能這么說,那日他可說若不是用的上我,他可不會認我這個姐姐。”
蘇正明跪著一點點挪到蘇意安腳邊,央求道:“大姐姐我錯了,那日我吃多了酒說了糊涂話,我從未這么想過,真的,我發誓。”
蘇父緊跟著道:“安兒,咱們蘇家就剩下他能傳宗接代了,你總不能不認這個弟弟,讓蘇家斷了前程啊。”
“說來說去,您只在乎蘇家前程,女兒現在都在想,您心中是不是真的有我這個女兒。”蘇意安挪了挪身子,沒再正對著蘇正明。
蘇父是個人精,聽了這話后立馬思索出了解決事情的辦法。
他誠懇道:“好安兒,爹怎么會不疼你,你可知京城那鋪子,爹是想留給你的。”
許是來的路上蘇父不曾對蘇正明說起過這話,蘇正明一聽立馬看向蘇父。
蘇父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
“是嗎?小弟能愿意?我記得小弟他連賀家的四季閣也想要。再說京城那鋪子不是大哥的嗎?”
蘇意安兩句話讓蘇父啞口無言。
當時確實說京城鋪子先給蘇正墨打理,可他沒說真的給了蘇正墨啊。
“爹!”蘇正明驚恐的看向蘇父,仿佛不敢相信蘇意安說的話。
什么叫京城的鋪子給蘇正墨,那鋪子不應該是他嘛。
他現在相當于是蘇家的獨苗,蘇家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
“你這孩子,怎么還說氣話。”蘇父有些下不來面子,說到底他還是把自己放在了父親的位置上。
在他眼中蘇意安就是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如今得了勢罷了。
“今日我再叫您一次爹,以后橋歸橋路歸路,您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吧。”
蘇意安其實已經后悔,今日就不應該見這兩個人,他們哪里有愧疚和悔改之心。
“二位,這邊請。”元團臉上帶著笑,擋在了蘇正明與蘇意安之間。
蘇父見此也知道今日是談不攏了,他只好讓蘇正明先起來,帶著他回去。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可蘇父臨了卻說了一句話。
“安兒,爹知道你是生你小弟的氣,可他還小也成不了事,你這當姐姐的就原諒他吧,再說咱們蘇家現在只能指望你和正墨,以后家業不還是你們的。你好好想想爹說的話。”
就這么一句,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蘇正明卻突然轉過身。
他直奔蘇意安而來,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憑什么高高在上,我們都這般低三下四求你了。”
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連元團都沒反應過來。
蘇正明氣紅了眼,從小到大他受過的委屈加起來都沒有在蘇意安這受的多。
心中怨恨再次升起,他恨不得蘇意安去死。
憑什么她能過的這般好,憑什么京城的鋪子給蘇正墨。
那些東西都應該是他的,都是他的。
“夫人,小心。”元團跑得飛快,沖到蘇正明跟前后直接一手攥住他的胳膊一手提起他的衣領。
等他疼的松開抓著蘇意安的手后,元團直接一腳踢飛了他。
“明兒。”蘇父大喊一聲。
這緊要關頭,他心中在乎的果然還是蘇正明。
“夫人,身子可有不適?”元團著急問道。
“還好。”蘇意安剛剛沒有動地方,那蘇正明也就是沖上來抓住她的手讓她嚇了一跳。
至于磕碰倒是不曾發生。
“我先扶您進去。”元團心疼的厲害,眼中全是藏不住的關切。
若不是有夫人在,她剛剛恨不得一腳踹死那個蘇正明。
院中蘇父將蘇正明攙扶起來,關切兩句后見他并無事,這才咒罵道:“你說說你剛剛在做什么,若是她出了事你以為你能好過?”
“爹!她在怎么說也是您的女兒,她今日如此不敬重您,您還向著她說話。”
“你又知道什么。”蘇父見無人出來送他,只能帶著蘇正明先行離開。
回程路上蘇正明再次發起牢騷,說起家業的事情。
如今他沒臉科考,他想著不如現在就接手家中產業,到時候京城的鋪子也是他的。
“不成,此時萬萬不能。”
“為何啊爹!那鋪子是咱們蘇家的,難道您真打算送給賀家。”
“胡說什么,爹剛剛那是緩兵之策。”蘇父才不會傻到真將蘇家的東西白送給蘇意安。
他就是裝可憐博同情,他也不信蘇意安真會收下。
“那爹是打算給蘇正墨?爹可別忘了他如今就是個閹人!”
“閉嘴!”蘇父訓斥出聲,“這種話你心中知曉就好,莫要在外說。”
“今日之事你太過魯莽,好在你大姐姐沒出事,過兩日你給我登門致歉,記住了嗎?”
蘇正明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氣,但嘴上卻答應下來-
元團將蘇意安攙扶著回了屋,隨后去醫館將郎中叫來。
她可不敢有一點差錯,這緊要關頭什么都得注意著。
“大夫,我家夫人身子如何。”元團站在一旁,緊張的搓著手。
大夫診著脈,眉頭卻越來越擰巴。
“我瞧夫人是動了胎氣。”
“動了胎氣?”元團額間冒出一層冷汗,她急忙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大夫收回手,又道:“今日我先給夫人開一副坐胎藥,雖動了胎氣但大人孩子都無事。”
蘇意安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她以為沒有碰到就不會出事,沒想到還是動了胎氣。
“夫人這幾日好好歇著,切勿再走動。”
蘇意安正有此意,讓元團送走人后她便上床躺著去了。
這一躺就忘了時辰,等她再次醒來賀母和賀允淮已經坐在了她的身旁。
賀母心中那叫一個悔,若是她今日不曾出門就好了。哪至于發生這樣的事。
和蘇家也是,再如何也不能對一個懷有身孕的婦人動手啊,賀母越想越氣。
“娘。”她笑笑,“我沒事。”
“娘給你熱上湯,你喝了湯再歇歇。”賀母說完便離開了屋。
這種時候,還是人家小兩口在一塊更自在。
“生氣了?”蘇意安伸手揉散賀允淮擰著的眉。
“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賀允淮握住她的手腕,輕輕翻過來看了看。
手腕上有一道淤青,是蘇正明抓出來的。
“還好,就是有點累。”蘇意安往他懷中靠了靠,小聲道:“我真沒事,你別生氣。”
賀允淮心中全是愧疚怎么會生她的氣,他輕撫著她的發絲,哄道:“這幾日你安心在家。蘇家的事交給我。”
“你打算如何?”她好奇問道。
“我不會讓他們再來打擾你。”賀允淮說。
第169章 。
眨眼又過去幾日, 直到八月初四蘇意安自醒來后肚子便不舒服。
一陣一陣的疼痛感讓她確信這孩子怕是要早產了。
賀母見狀趕緊叫來郎中,家中穩婆也進了屋。
全家都守在院中,生怕出個意外。
這些天蘇意安喝著湯藥好生養著, 沒人想到這孩子會提早七八日, 好在家中早就將生產的東西準備好, 沒亂了陣腳。
賀允淮也告了假,他坐在床邊緊緊握住蘇意安的手, 那些安慰人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都說不出來。
蘇意安疼的直哭,即便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可生產時的陣痛還是讓她無所適從。
她臉上全是淚水, 隔一會兒便哭一會兒,兩碗湯藥下肚都無法緩解這種疼痛。
“你別咬自己,你咬我胳膊。”賀允淮擼起衣袖,將胳膊伸到了蘇意安嘴邊。
蘇意安疼的厲害,見狀也沒同他客氣,一口便咬了下去。
力道之大, 直接見了血。
“哎呦, 這孩子快出來了,您可不能在這屋里待著。”穩婆忍不住再次催道。
女子生產, 屋中是不留男人的,能讓賀允淮待這么久也全是因為孩子還沒下來。
“你出去吧。”蘇意安松開嘴,有氣無力道,“娘和嫂嫂都在呢。”
“我守著你還安心。”賀允淮用汗巾給她擦去額間的汗,這酷暑的天蘇意安已經濕了好幾身衣裳。
穩婆還是第一次見這場面,她求助般看向賀母。
只見賀母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出去不出去又有何妨, 大人孩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穩婆見這一家人當真不介意,這才重新幫著蘇意安順氣。
蘇意安這胎生的并不容易,從清早就開始疼,一直到正午這孩子才呱呱落地。
許是生產太累,孩子出來后蘇意安只瞧了一眼便昏睡過去,她只記得自己如愿生了個閨女。
等她醒來時已經將近傍晚,屋中早就沒有了血腥味連身上都覺得爽利不少。
“二嫂醒了!”賀凝文坐在床邊守著她,見她手指動了下忙起身對外面人喊道。
“文文。”蘇意安輕聲喊道,她嗓音沙啞口角還有些干。
“二嫂。”賀凝文將嬰兒床推到床邊,小嬰兒好小一只,賀凝文根本不敢抱起來。
她說:“嫂嫂,你能瞧見嗎,我不敢抱。”
蘇意安其實什么也瞧不見,紅色襁褓將孩子裹得掩飾,在她那個角度連孩子一根發絲都瞧不見。
蘇意安想坐起來看看,可她的腰和斷了一樣,根本使不上力氣。
“你二哥呢。”蘇意安岔開話問道。
“二哥去給歲歲熱羊奶起了。”賀凝文笑著說。
歲歲就是蘇意安剛剛生下的那個女嬰,在她沒出生之前蘇意安便想好了名字。
不管是男是女,小名都叫歲歲。
“嫂嫂你再歇歇,一會兒他們準都過來。”賀凝文往瓷碗中加了些許熱水,讓碗中水能正好入口。
就在她準備喂蘇意安喝水時,賀允淮恰好端著羊奶走了進來。
“二哥,嫂嫂醒了。”賀凝文沒再打攪他們二人,她放下碗走了出去,臨了還貼心關上了門。
至于屋外那群想進屋瞧瞧的人,賀凝文全都給擋了回去。
“不急不急,一會兒再進去。”她說。
屋中,賀允淮快步走過去,將平躺著的她半扶起來。
隨后在她腰間墊了一個軟枕。
“歲歲怎么樣,穩婆怎么說。”
剛剛有賀凝文在,她沒敢開口問,孩子早產她怕孩子落下病根。
“歲歲好著呢。”賀允淮拿起剛剛的瓷碗,用湯勺一點點給蘇意安喂著水,“倒是你這些日子得好好養養。”
今日蘇意安生產,著實嚇壞了賀允淮。
他是知道女子生產不易的,也見過自家嫂嫂當日生滿妹的痛苦,可這一切都沒有親眼瞧見的沖擊力更大。
看著蘇意安疼的差點暈厥,看著那血流不盡一般,他是真的怕了。
“那你可得好好伺候我。”蘇意安給根棍就往上面爬,她打趣道:“不對,是你得伺候好我們兩個。”
“都伺候。”賀允淮探了探她額間溫度,見沒發熱這才放心。
蘇意安生產后便暈了過去,郎中過來施了針,說她身子弱夜里怕是會發熱,到時候得再喝一副湯藥。
“你敢抱嗎,我想看看歲歲。”蘇意安抬手指了指小木床里的孩子。
“你等著。”
賀允淮小心翼翼的將歲歲抱了起來,這孩子小小一團抱起來仿佛沒有什么份量。
“好小。”蘇意安垂眸看著,伸手碰了碰歲歲的臉頰。
雖是她親自生下的孩子,但實在太小了,她自己都不敢抱,生怕稍不慎用力傷著了。
賀允淮在她身旁空處又鋪了一層厚厚褥子,摸著軟和后才將歲歲放了上去。
才出生的孩子白里透著紅,雖未睜眼但也能通過輪廓瞧出像誰。
“歲歲大名你取了沒。”
“取了。”賀允淮從一見到這個孩子便想好了名字。
“叫什么。”
“賀安瀾。”
昭昭如愿,歲歲安瀾-
自從歲歲生下后,賀家又添了一波喜氣,全家老少都疼這個孩子。
蘇意安整日就是歇著,連看孩子的活都用不到她,不是賀母就是菀絮。
有時候家中小的們還要搶著干活,今日不是賀昭昭就是賀興晨。
反正這一個多月下來,蘇意安日子過的倒是舒坦。
等九月中旬的時候,她身子已經養的差不多,都可以出去溜跶溜跶了。
這在家養的一月時間,蘇父已經帶著蘇正明回了府城。
雖萬般不甘心,但蘇父實在是怕了,這京城中稍有不慎就會落在旁人的陷阱之中。
尤其是那日他聽聞旁人說,自家小兒子之所以會落獄全是因為旁人故意所為,倒不是為了設計蘇家,而是為了扳倒賀允淮。
這消息驚的蘇父喘不上氣,他心中更是恐懼。
沒多久就帶著蘇正明回了府城,不管怎樣人還是在自己的地盤活的舒坦。
當然直到蘇父離開,他都不知他聽聞的那些消息也全都是賀允淮故意讓人散播出去的,為的就是嚇跑他。
日子過的飛快,深秋時節天逐漸冷了下來。
蘇意安給歲歲縫制的小衣裳終于派上了用場,初為人母她基本上瞧見好看的樣式就會自己縫制兩件。
除此之外,蘇正墨更是讓鋪子中的繡娘們將歲歲從出生到兩歲的四季衣裳全都做了出來,光裝箱就用了兩個樟木箱子。
歲歲可以說是這個家中衣裳最多的人,每天換兩身都穿不完。
“你給她準備的也太多了。”
蘇意安對前來看望他們的蘇正墨說。
“這哪里多,以后歲歲的衣裳我全包了。”蘇正墨伸出手從元團手中接過了剛剛睡醒的歲歲。
小奶娃剛睡醒還迷糊著,被眼前這個不常見的人抱起來也沒哭鬧。
只眨巴眨巴眼睛盯著他瞧,高興了還樂一下。
“你瞧瞧,這鼻子這眼睛都隨我。”蘇正墨瞧的心都化了,恨不得一整日都留在賀家。
“大哥這話若是被賀允淮聽見,他又要吃醋。”
歲歲快三個月了,這些日子來瞧過她的人有說她長得像蘇意安的,有說像賀凝文的,還有說像賀母的,偏偏沒人說像賀允淮。
這人聽后嘴上雖沒說,可心中卻盼著歲歲能有一點像他,只一點他就心滿意足。
“不像他也好,要不我抱著歲歲和抱著他有什么區別。”
蘇意安沒忍住笑出聲來,話粗理不粗。
臘月里,蘇父讓人捎了一封家書過來,里面除了信件外還有五百兩的銀票。
也不知道他這次怎么這么舍得,竟然直接送了銀票。
不過白給的東西沒有不收的道理,蘇意安全都收下,隨后放進了歲歲的小金庫中。
別看歲歲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兜里的銀兩比賀允淮還多。
賀允淮雖在朝為官,可俸祿并不高,若不是家中有買賣,他的俸祿都供不起家中人吃喝。
這不如今住的小院又快到日子了,蘇意安在想是買下來還是再續租一年。
若是買也買得起,只是這院子不算大,等以后家中人多了怕是住不開。
若是租,租金也漲了,如今一年一百五十兩,也不是太劃算。
蘇意安一時拿不定主意,這都拖了四五日還沒想好。
夜里將歲歲哄睡后,蘇意安將這問題拋給了賀允淮。
她今日問了家里人意見,大家都說聽她的。她想著賀允淮或許能說點不一樣的。
“你覺得,咱們是買還是租。”
賀允淮沒著急回她話,而是鉆進她的被中將她摟入懷中。
“你今日這是怎么了,可是不高興。”
賀允淮有這么一個特點,稍稍有些事就能在小事上表現出來。
“今日朝中發生了些事。”賀允淮三兩句說不清楚,只能說個大概。
“事情很難辦?”
“也不算難。”賀允淮將她翻過身,二人面對面沖著彼此。
蘇意安覺出他的異樣,雖只是一瞬但她還是捕捉到了。
蘇意安頓了下,過了一會兒才問:“是不是有人彈劾你了。”
“差不多。”賀允淮原本沒想告訴她,這事他想著自己解決好了再說。
可今日散朝后發生的事讓他不得不做好旁的準備。
他如今有妻女,凡是都要有萬全之策。
“沒事,大不了辭官,咱們一家回永陽村去。”
蘇意安戳了戳他的胸口,笑著對他說:“咱們在永陽村還有一處小院呢,你難道忘了。”
賀允淮怎么可能會忘,那小院塌了以后是姜家出錢幫著蓋起來的,當然不止他們一家。
“所以別太憂心,人生處處都有路,只看咱們怎么選。”
就算回永陽村,過著種田生活她也挺開心的。
反正現在兜里有銀子,就算什么也不干純吃老底,也夠他們在村里吃幾輩子的。
第170章 。
歲歲三個月大的時候, 蘇意安雇了個奶娘回來看著她。
白日里蘇意安不在家時,賀母同奶娘就留在家中守著她,倒也讓蘇意安省了心。
今日恰好來了四季閣, 蘇意安帶著元團進了二樓一間挨著街道的小室。
賀凝文端來一個果盤放在她面前, 好奇問道:“二嫂, 你這幾日一直在尋鋪子,可是要再做一樁新的買賣?”
賀凝文其實早就有這想法, 她當時還想開個小食肆來著, 可惜開了四季閣后人手不夠,食肆的念頭只能擱置。
蘇意安倒是沒著急回她的話, 而是試探問道:“小妹覺得若是咱們換個地段繼續開四季閣, 如何。”
賀凝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換地方?”坐在旁邊的菀絮皺了皺眉,擔憂問道:“可是這鋪子的主家不愿再租給咱們。”
當時這鋪子租金一年便要二百兩,買下來更要千兩銀子。賀家當時根本沒有那么多錢,根本沒有考慮過買鋪子。
難道是見四季閣生意好,想著漲租或者不租給咱們了,菀絮忍不住想。
此時賀凝文也反應過來, 她一屁股坐在圓凳上, 半邊身子往蘇意安那邊靠去。
“二嫂,難道這鋪子咱們不能租了?”
蘇意安原本想多瞞幾日, 可又覺得瞞著不是辦法,有些事得早早解決的好。
她點點頭,對著二人說出了原由。
當時租鋪子時,蘇意安根本不知道這背后主家是誰,直到幾日前,賀允淮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之人邀他在花暖閣相見,說有重要的事商議, 與四季閣有關。
賀允淮當時還以為是蘇家的事,沒想到一進去竟然見到了長公主和劉探花郎。
許久不見,賀允淮明顯覺得劉探花沒了往日風采。
他當時不知他們為何邀他,直到看見那個鋪子的地契。
長公主沒有同他繞彎子,直言道只要賀允淮愿意在朝中幫扶劉探花,她就可以將這鋪子拱手送他。
一個買下來要一千五百兩的鋪子白送給他,稍稍有腦子的人就知這事不簡單。
再者長公主的親兄長是廢太子,那人賊心不死還想著重頭再來。
賀允淮可不會因為一點錢毀了前程。
他當時直接拒絕了,誰知沒過兩日朝中便有人彈劾他。
說他為官者竟然縱容家中人光明正大的斂財,甚至將四季閣的一應物價全都上書給了皇帝。
若說這事與長公主沒關系他可是不信的。
“怎么會這樣,二哥怎么沒告知我們。”賀凝文難以置信的看向蘇意安,她有些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她們只是尋常人家開了一間尋常鋪子。
這四季閣雖說賺錢,但是賺的也沒有京城中那些達官貴人的鋪子多她們只是比老百姓賺的多而已。
蘇意安倒是沒有她那么著急,她勸慰道:“這幾日我去逛了逛京城的鋪子,我想著咱們不如買下一間。”
菀絮有些不贊同道:“可宅院咱們都沒買,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筆錢買鋪子真的合適嗎?”
“都買。”蘇意安斬釘截鐵的說。
她雖想過大不了回村中住,可賀興晨和賀凝文呢。
賀興晨如今還在京城的書院中念書,總不能她們離開也帶著他離開。
還有賀凝文,等明年她就會嫁人,女子嫁人后過起來日子才會真的看清人,蘇意安不想她剛嫁過去,娘家人就都不在京城。
思索一番后,她與賀允淮打定主意,不管以后日子如何過,她們眼下都是要買下宅院和鋪子的。
宅院沒有再挑,還是如今住的這處,一來是住的時間久有感情二來這宅院雖漲了價但也比他們另外逛的那幾處便宜些
“若真這般難,咱們換了鋪子能好嗎?”菀絮實在擔憂不止。
當年賀家從聽聞消息到出事用了沒有五日。
菀絮實在后怕同樣的事會再次發生。
“走一步算一步,總不能咱們沒有錯處也要被人強加錯處。”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般想了。
蘇意安從四季閣離開后便回了家。
此事賀母正在屋中哄著歲歲,也不知道她今日是怎么了,自晌午醒來就一直鬧騰。
若是不抱著她,她就一直嚎啕大哭。
賀母沒法子,只能同奶娘輪流抱著她。
“娘。”蘇意安進了屋,脫下斗篷。
“哎呦,歲歲不哭不哭,娘親回來嘍。”賀母等她凈好手后這才把歲歲交到了她的手上。
小奶娃也能分辨出人的氣息,蘇意安一靠近她就不哭了,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蘇意安。
“乖乖,怎么了。”蘇意安輕拍著襁褓,語氣溫柔。
“許是這兩日降溫,她有些不舒服。”賀母道:“你哄哄歲歲,我去將郎中叫來。”
賀母離開后,屋中只剩下她與奶娘。
奶娘攥著衣袖干愣愣的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若是平日蘇意安一回來她就會報上今日歲歲都做了什么,什么時辰睡了什么時辰吃了。
可她今日實在反常。
“今日歲歲吃的如何。”蘇意安仍哄著歲歲,隨口問道。
“回夫人的話,今日小姐和平日一樣。”
蘇意安聽后這才抬眼看向她。
奶娘喚春桃,賀家人都叫她春嫂子。
蘇意安當日選中她,也是瞧著她衣衫整潔,看著干凈。
這樣的奶娘照顧起來孩子肯定周到。
可今日她撒謊了,蘇意安給了她機會她也沒有說實話。
這樣的人她不會再用。
蘇意安繼續抱著歲歲,只是沒有再問她一句話。
奶娘焦急的等著,她不確信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沒有露出馬腳。
可讓她說實話,她是萬萬不敢的。
郎中來的很快,瞧了后直接開了藥方。
三個多月的孩子染了風寒,郎中說今日鬧騰是身子不舒服,等夜里她肯定會發熱。
到時候冒了汗,再喂下湯藥,過兩日差不多就好了。
賀母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謝了郎中后又跟著他去拿藥。
等人一走,蘇意安這才開口。
“春嫂子,這幾日你先回家吧。”
春桃一怔,她擺擺手笑的很是虛偽,“夫人,小姐病了我留在這正好能夜里看著小姐,那湯藥苦澀,一般孩童都喝不下去,不如我喝下后換做乳汁喂給小姐。”
若是蘇意安一開始沒覺出異常,還會覺得春桃這人實在善良,事情處處想的這般周到。
“若真如此,你的病好了,歲歲都好不了吧。”
春桃嚇的一哆嗦,她病了的事夫人怎么會知道。
她明明遮掩的很好,身上一點藥味也沒有,更是不曾打噴嚏流鼻子。
“往日你照顧歲歲確實盡心盡力,可有些事不應該瞞著,你既早知自己病了為何還要給歲歲喂奶。”
“夫人,我”
“或者說你覺得喂奶應當無事這才喂了,可為何歲歲晌午后哭鬧你卻瞞著不早早叫郎中。”
蘇意安從床邊小柜中取出荷包,從里面拿了二兩銀子。
這是當日說好的價,一月二兩。
“你回去吧。”說著蘇意安將銀子放在桌上。
春桃沒想到事情會這般嚴重,她只是犯了一次錯而已,再說小姐又沒有大事
她想開口求求情,可見到蘇意安那張冷著的臉,她還是沒有膽量說出口。
最后她拿了銀子回屋收拾好東西趁著天還沒黑匆匆離開了賀家。
傍晚,賀家人全都回來后才知道歲歲病了。
賀母那叫一個心疼,她整日同奶娘在一起竟連這事都沒發現,還害的歲歲小小年紀就喝湯藥。
“娘,郎中說了不是大事,您就放心吧,這幾日我也在家,咱們一起守著。”
蘇意安嘴上說著無事,其實心中比誰都擔心歲歲,畢竟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怎么可能不疼。
飯后,蘇意安一人回了屋,她躺到歲歲身側,靜靜守著她。
沒一會兒賀允淮也進來了,他搬來小爐,上面放著藥罐,夜里外面冷又有風,賀允淮怕來回進屋讓風鉆進來,便把所需的東西全都搬了進來。
還囑咐好家里人,今夜不用過來,屋中有他們二人守著。
見狀賀母也只好歇了照料的心思。
“歲歲發熱了嗎?”賀允淮來到床邊,俯身看來。
“小臉紅了,我摸著小手也熱。”蘇意安給歲歲換了一個輕薄的軟被在身上,不沉但是暖和。
賀允淮坐在旁邊陪著她一同照料歲歲,都是第一次當父母,對孩子的說不出來的寵愛。
看著自己疼愛的孩子遭這份罪,賀允淮恨不得自己病了。
一直到后半夜,歲歲終于發起熱來,她難受的哭鬧起來。
賀允淮將她抱起,蘇意安給她喂藥,二人搭配著來,堪堪給歲歲喂下幾勺湯藥。
“乖,睡覺吧歲歲,明天就不難受了。”蘇意安給她擦去身上的汗,重新換了一個軟墊。
許是藥真的管用,歲歲沒有那么難受后便乖乖躺下了,她小手攥著蘇意安的手指,沒一會兒沉沉睡去。
“一會兒天就亮了,你睡吧我守著。”賀允淮說。
折騰了一夜,蘇意安只在天亮前睡了一個時辰,賀允淮更是一夜未睡。
他守著歲歲,好在歲歲吃下藥后再也沒發熱。
翌日,蘇意安留在了家中,她親自守著歲歲又喂了一日的藥。
家中其他人也會過來看看,但只瞧一眼便匆匆離開,誰都怕把外面寒氣渡給歲歲。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日,歲歲徹底好的那日這院子的屋主帶著牙人來了。
兩家按照前些日子說好的價錢立了契。
不過這契書上寫的不是蘇意安的名字,也不是賀允淮的名字,而是賀興晨三個字。
蘇意安專門讓元團去書院將賀興晨叫了回來,就為了讓他簽字。
賀興晨打趣道:“小嬸,這房子給我的啊?”
蘇意安笑笑:“是啊,給你的。”
賀興晨只當蘇意安在說笑,可他不知蘇意安是真的打算把這房子給他。
畢竟以后賀興晨一人在京城中怎么也要有個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