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
因怕蘇父用長輩姿態拿捏蘇意安, 賀母當即決定這幾日她也留在家中。
不僅如此,還讓趙騎也留了下來。
一家人見狀紛紛都要留下,最后還是蘇意安開口這才將她們攆了去。
“他那把年紀還能打我不成, 再說娘也在家中呢。”蘇意安給賀允淮了使了個眼色, 示意他不要說話。
蘇意安怕他一張口, 又挑倆人留下守著她。
蘇正墨深吸一口氣,他是真沒想到自家親爹竟然臉皮這般厚, 竟然會找上門來。
“還有你, 大哥。你也別留在家中,萬一讓他瞧見了還得說你。”蘇意安提醒道。
蘇正墨一口氣憋在心中, 竟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小妹說的句句屬實, 若他在家中他那爹定會拿他來讓小妹心軟。
眼下只有他躲得遠遠的,最好讓蘇父尋不到他才是最好的。
飯后,一家人陸陸續續離開家中。
賀允淮臨走前交代給元團,讓她務必請個郎中回來。
元團昨日便覺得夫人身子不適,只是當時夫人一直不讓請
“她若不讓,你就是我安排的。”賀允淮料到她要說什么。
有了自家老爺這句話, 元團算是徹底放了心。
前腳賀家人剛走, 元團后腳就出了門。
蘇意安還以為她是要出去買菜,便沒放在心上, 誰知一會兒功夫,元團竟帶了個郎中回來。
蘇意安:她真的沒生病!
“夫人,您就瞧一瞧吧,老爺一早出去時就交代了。”元團知道她平日好說話也不怎么生氣,可現在她沒聽她的話
“人既然都來了總不能讓人家直接回去。”蘇意安這話算是默許了。
元團趕緊將外面的楊郎中請了進來。
二人已不是第一次見面,當日蘇正墨刀傷便是眼前郎中治的,蘇意安可記得他當時要了自己多少銀子
楊郎中語氣自然, 一點沒有坑人的模樣。
他道:“不知夫人哪里不適。”
蘇意安想了想,自己這兩日除了困乏便是沒胃口,其他癥狀倒是沒有。
她一一說來,楊郎中聞言思索一番然后給她診了脈。
瞧著他嚴肅的模樣,原本不緊張的蘇意安突然緊張起來,難道自己真病了?
楊郎中診完脈后,恭賀道:“恭賀夫人,是喜脈。”
喜脈!!!!
蘇意安下意識咳嗽一聲,不知為何她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
“不過夫人氣血有些虧,這些日子要好生補補。否則有難產之兆。”
一旁的元團原本還高興著,聽到難產二字當場愣住。
“您開些藥吧。”蘇意安淡淡道。
郎中寫完方子后,蘇意安將元團也打發了出去,她一人坐在竹椅上輕撫著肚子。
這里竟然有了孩子,是她的血脈,是她在這個時代真正有血緣關系的人。
蘇意安想了許多事,想這兩年的艱辛,想和賀允淮經歷的一切。
若是在永陽村時她有了孩子,或許就不要了,畢竟那時日子太難,她們也給不了孩子一個好的環境。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們在京城開著鋪子,賀允淮也為了官,這樣的家庭適合迎來這個生命。
蘇意安這才露出一個笑,一個發自真心的笑。
元團回來的很快,她一手提著藥,一手敲響了賀母的屋門。
“老夫人。”她聲音不輕不重,屋內人倒是能聽見。
賀母還以為是蘇父來了,忙放下手中針線走了出來。
“可是人來了?”賀母問。
元團搖搖頭,將手中藥提起給賀母看。
“老夫人,剛郎中來過了,給夫人診了脈。”
賀母憂心,“安兒可好,郎中說什么,可是風寒。”
元團道:“夫人身子沒事,是有孕了。”!!!
這樣大的喜事,這丫頭咋一連愁容。
賀母剛想說她兩句,像這種喜事臉上是要帶笑的,這樣才能讓孩子感知到這個家是喜歡喜歡她的。
元團嘆道:“郎中說夫人血氣虧損,怕是到時候會難產。”
元團見過村中婦人因為產子丟了性命,還有一尸兩命的時候。
所以她現在并沒有很開心,她也怕。
賀母的心往下一沉,也沒了剛才高興的樣子。
賀母道:“你去給安兒煎上藥,我去看看她。”
屋內,蘇意安聽見門外動靜還以為是元團回來了。
沒想到來人竟然是賀母。
“娘。”
“好孩子,你坐著就成。”賀母疾步來到她跟前,坐在了她旁邊。
“娘都知道了?”蘇意安笑笑。
“這樣大的消息,哪能瞞得住娘。”賀母仔細瞧看著蘇意安的臉色,發現她面容確實比以往要蒼白。
想到當時自家二郎說蘇意安不易有孕的事,賀母心中更是憐愛。
女子不易有孕,突然有了孩子,這以后的每一天都不容易。
蘇意安見賀母沒露笑,心中生疑:“娘可是不高興。”
“娘怎么會不高興,娘高興著呢。”賀母拍拍她的手,“娘就是擔心你身子。”
蘇意安靠在賀母肩膀,感受著來自賀母的母愛,這一刻她很心安。
翰林院中,自賀允淮來了后左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他甚至無法安心坐在桌前修撰,整顆心都惦記著家中人。
他想今日晌午還是得回家一趟,他實在不放心。
“賀兄。”馮成推門而進,直接喊道。
這是在翰林院中,眾人多是以官職相稱,像他這般喊的都是關系極好之人。
賀允淮可不覺得一個能算計自己的人有多好。
“賀兄可聽說了?”馮成見屋中沒旁人,他直言問道。
賀允淮下意識道:“聽說什么?”
“公主這幾日便要選駙馬。”馮成微瞇著眸子,這樣大的消息他可不信賀允淮會不知道。
不過他是真的冤枉了人,賀允淮真不知道竟是這幾日。
賀允淮:“倒是沒有聽說。”
馮成追問:“賀兄難道不好奇?”
公主選駙馬,這可是捷徑,這天底下未婚女子的身份誰還能比的過公主去。
賀允淮懶的同他繞彎子,他指了指對面的桌椅示意他坐下。
“馮兄,既然你今日來了,我覺得我們還是說開的好。”
賀允淮不在意道:“我從未有過成為駙馬的念想,我已成家,有妻子。”
馮成想要反駁,糟糠之妻哪里比得上公主這金枝玉葉。
不等他開口,賀允淮又道:“馮兄當日派人去我家攤子前鬧事,又將我家擺攤之事傳入同僚耳中,這些我都知曉。”
馮成面色難看起來。
“到此為止吧,若馮兄再依依不饒,那我只能讓馮兄的愿望落空。”
馮成的愿望
他為了娶公主,可不僅僅是付出錢財的代價,他還貶妻為妾,甚至將原來的發妻送到別院。
他已經走了那么遠的路,他不能失敗。
“賀兄當真不會?”馮成咬著牙問道。
“自然,馮兄若是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馮成:“好,若賀兄真無此意,以前的事是我馮成錯了,我同你道歉。”
“回吧。你的敵人從不是我。”
馮成冷著臉出了屋,待走遠后,他腳下一軟堪堪扶住墻壁。
今日他原本是去示威的,沒想到賀允淮竟然全都知道他做過什么。
這人什么也不說以前還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實在心機重。
馮成攥緊拳頭,信心暗暗發誓,若有朝一日他成為駙馬,定要賀允淮付出代價,這輩子甭想走出翰林院。
晌午時,賀允淮借用邱家的馬車,匆匆趕回了家。
這一上午他的心一直怦怦亂跳,若是不回來見蘇意安一面,他實在受不住。
他下了馬車,沒想到家中院門竟然沒關。
他推門便走了進來。
院子里并沒人,灶房中也沒人,整個家中靜悄悄的仿佛沒人在一般。
他擰著眉快步走到屋門前,喊道:“意安。”
里面傳來動靜,很快門被人從里打開。
只是來人不是蘇意安而是他娘。
“娘。”他喊道。
“噓,小點聲。”賀母將他推了出去,輕聲道:“安兒剛睡下,咱們去旁邊說。”
賀母將人帶到另外一見屋中,這才對他道:“安兒有了身孕,如今胎像不穩剛服下藥。”
擔心了一路的賀允淮腦中仿佛炸了一般,有孕?
“瞧你這模樣。”賀母白了自家二郎一眼。
“安兒這幾日身子困倦也沒胃口,今日元團叫了郎中來診脈,說是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說到底賀母心中是高興的。
“她身子可好?”
“有孕的人身子怎么可能好,一個身子養著兩個人。”
賀母不知想到什么,剜了他一眼道:“那日你還說安兒什么不好不易有孕,還說你不在乎孩子,這才過去多久,若是不在乎,你怎么還讓她懷上。”
“她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賀允淮聽的一愣一愣,他何時說過蘇意安身子不易有孕。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他擔憂道:“郎中如何說。”
賀母眸光一暗,“怕是生產時會同你嫂嫂一般。”
賀允淮記得菀絮當日生產時的場面,那一盆盆的血水從屋中端出來。
他面色一白,心中更是不安。
“娘,我去看看她。”
賀允淮說完就起身回了屋。
屋里,蘇意安蓋著被子正睡著,明明旁邊便有小爐,可她小臉還是蒼白。
賀允淮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好在不太涼。
“娘。”蘇意安睡的并不踏實,感受到額間的熱意,她小聲喊道。
“是我。”賀允淮說。
蘇意安緩緩睜開眼,看清來人后她笑了,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娘可告訴你了?”她又問。
賀允淮握住她伸出被子的手,點點頭,說:“娘說了。”
“那你怎么不高興?可是不想當爹。嗯?”
“想。”賀允淮吻上她的面頰,輕聲道:“但更想你平安。”
第152章 。
蘇意安有孕的消息傍晚吃飯時一家人這才知曉。
賀凝文激動的挪到她身旁,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蘇意安如今還平坦的小腹。
賀凝文:“真的嗎?我要當姑姑了?”
賀興晨碰了碰她的胳膊,哼了一聲:“這種事怎么可能有假?再說你又不是第一次當小姑。”
賀凝文道:“那是你出生前沒瞧見,我每次都這般高興。”
他們兩個相差不大的孩子每次都要吵上幾句, 最后還是賀母開口喊了停。
家中要添丁是大好的喜事, 但如今總有人來賀家鬧事, 賀母還是不免擔心。
不說旁的,眼下就有一個蘇父。
他雖今日沒來, 可不代表明后日不來。
眼下便要年關, 賀母生怕蘇父那人厚著臉皮非要在這邊家中過年,說什么維系父女之情的蠢話。
蘇意安知道她們擔心什么, 她認真道:“蘇家的事這幾日便能解決, 你們也不用擔心。”
賀凝文最是討厭蘇家,她問:“嫂嫂打算怎么解決,我瞧那老頭可一點不想走。”
賀凝文說的一點沒錯,今日蘇父沒來賀家找蘇意安全是因為他去四季閣打探消息了。
他沒自己進去,但托人上了二樓。
賀凝文一猜便知這老頭想干什么,定是又貪了。
蘇意安眨了下眼, 笑著道:“自然是讓他開心的回府城去。”
至于是不是真的開心, 蘇意安可不管這些。
翌日,果真如蘇意安料想的那般, 蘇父再次來到了賀家,只是這次他帶了兩箱子的東西。
光那木箱便是樟木箱子,這可是她出嫁時都不曾有的東西。
因懷有身孕,蘇意安不想冷著自己,便讓蘇父也進了屋。
不過蘇意安沒當他是長輩,直接自己坐在了最上面主位的位子上。
蘇父一噎,只能坐到旁邊。
“那日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蘇老爺為何還來。”
蘇父讓人將樟木箱子抬了進來,等人退下后他親自掀開了蓋子。
蘇父情真意切道:“好安兒,當年都是爹的錯,你出嫁時爹沒給你的東西如今爹都給你補上了。”
蘇意安掃了一眼,見里面有凌瑯閣的首飾,清雨樓的茶葉還有明輝閣的字畫。
這些東西在京城可都是勛貴喜好之物,看來蘇父這次真是大出血了。
見蘇意安臉上沒有喜悅之情,蘇父還以為是這些東西都入不得她的眼。
他又道:“安兒若是不喜,爹再重新給你置辦。”
都是好東西,蘇意安自是喜歡的。
只是她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再讓蘇父出出血。
蘇意安淡淡道:“當日蘇老爺與我斷親,現在我又怎么能收下這禮。”
蘇父沒想到一別兩年,這丫頭嘴巴竟如此伶俐。
可為了家業,他不能不繼續哄著她。
“安兒啊,你也知道咱們家生意都在府城中,爹老了以后這家業全都得給你弟弟,爹想著讓咱們家生意往京城中發展發展。”
蘇意安嘆了口氣,抬眼看向蘇父,“我弟弟?我何時有過弟弟?哦,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奪走我玉佩的孩童,對嗎。”
蘇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他也真是一時大意竟將心底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家業他是想留給二郎,可現在當著她的面怎么哪能說這話。
這丫頭本就不喜那一對兄妹,又怎么會愿意幫襯他們。
蘇老爺拍了自己額頭一下,解釋道:“瞧爹這嘴,爹的意思是這蘇家家業以后都是你兄長的,你兄長如今已經斷了科舉的路子,若是再不能在經商上面闖出一片天,以后可怎么辦。”
“你自小同你兄長最親,當日他為了來京中看你,還被山匪所半傷差點丟了性命。”
“爹知道你在京城中不容易,當時還讓你兄長帶了幾百兩銀子來,雖都被山匪劫走,好在你大哥活著見到了你,也讓你安了心。”
“爹當時也想跟著來,你大哥說路途遠這才他自己一人來的。這不爹放心不下,還是來了。”
蘇老爺似乎是在憶往昔,說著說著他聲音都沙啞起來。
蘇意安等的便是他這句話,她要讓蘇父“心甘情愿”的將家中產業交給蘇正墨。
不僅如此,她還要讓整個蘇家以后只能依附于她們兄妹。
只有蘇家掌控在她們兄妹手中,才能解她心底的恨。
“原是如此,爹爹怎么不早些說這話。”
“我還以為爹爹眼中早就沒有我們兄妹二人了,原來爹爹竟一直在為大哥考慮,為女兒擔憂。”
蘇意安用帕子輕擦了下眼角,仿佛被他這番話感動了一樣。
她變臉變的很快,若是仔細著些還能看出破綻。
可一個爹字,讓蘇父腦瓜子一熱,只以為她是真的被感動了。
蘇父長吁一口氣,他就知道只有提蘇正墨他這沒心肝的女兒才會軟下態度。
到底只是個丫頭,這不鬧了兩天,如今還不是乖乖喊他一聲爹。
只要她態度緩下來,愿意幫著他把生意扎根在京城,以后還不是他說什么是什么。
誰料蘇意安下句話便道:“其實我前些時日想過在京城中開些布莊讓大哥在京中有個落腳處,可惜我與爹不親近,又不能求爹幫忙。說多了又怕爹覺得我惦記家中東西。”
蘇意安演技不是一般的好,說到如此委屈的地方,竟還真擠出來了兩滴淚。
蘇父一聽這話,恨不得現在就讓她趕緊說說瞧上的哪處鋪子,打算開什么規模的布莊。
可惜有些事得徐徐漸進,今日蘇意安能原諒他已經是最大的進步。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咱們是血親這輩子,你這輩子都是爹的乖女兒。爹疼你都來不及哪會這般想你。”
蘇意安覺得演的差不多了,她收起帕子,緩緩開口:“既然爹愿意讓大哥留在京中打理產業,那今夜等夫君回來,我同他商議一下,讓他幫給說說情。”
“說情?”蘇父神色一頓有些不解。
“說來話長,我當日瞧上的鋪子是他同僚家的產業,當時想租出去,也不知如今有沒有租給旁人。”
官宦的鋪子,這若是讓他們租了,誰還趕來鬧事。
若是來鬧事這不就是明晃晃打人家的臉面。
當時蘇父在府城為了攀關系不得已將二女兒嫁給府尊大人的庶子,雖是庶子但因著這層關系來鬧事的人少了不少。
這兩家家中賺的也多。
眼下是在京城,蘇父都不敢想若真如蘇意安所言,自家在京城得賺多少錢。
“今日有些晚了,爹還是早些回去吧,等明日我同夫君商議好了定給您消息。”
蘇父再次沒能留在賀家,但這次他離開時臉上洋溢著笑。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
等馬車離開了小巷,元團這才匆匆趕回屋中。
“夫人,人走了,笑著離開的。”
蘇意安一猜就知道他是這么個德行,好在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一會兒你去傳個話,讓蘇大公子今夜回趟賀家。”
要讓這場戲演下去還得演的逼真,蘇正墨是不能缺少的一環。
她需要他的配合,這樣才能讓蘇父將家中生意路數交給蘇正墨。
蘇意安可不想到時候蘇父走了,卻留下個管家看著他們。
等元團離開后,蘇意安這才有空瞧瞧那兩樟木箱子的東西。
還別說這里面的東西一樣比一樣好,就那玉鐲瞧著就通透上面一個棉絮都沒有,蘇意安可猜不著價來。
她看了好一會兒,將上面擺放的那些全都放到了桌上。
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她打算等賀允淮回來后同他一起再重新分分,有些留下來,有些賣出去。
蘇正墨如今住的客棧離賀家其實不遠,元團走過去只要一刻功夫。
“小妹說今夜過去,還是過去住?”
元團:夫人還真沒說
元團想了想,覺得還是說話的可能性大。
她斟酌道:“夫人只說過去同您商議一下。”
蘇正墨:“今日那老頭又去了?”
元團點頭,“去了,還帶了兩箱東西,夫人原諒他了。”
蘇正墨拿著茶盞的手輕微一抖,里面的茶水就灑落在他的手上。
他顧不得疼,再次開口確認,“真原諒了?”
元團:“應該是假的。”
蘇正墨:這丫頭怎么說話還大喘氣
既然小妹沒有真的原諒,那看來是想假意原諒換取什么東西。
蘇正墨明白過來后反而安心不少。
“我同你一塊過去。”他起身道。
元團一人去的,卻帶了兩個人一同回來。
路上蘇正墨問了她不少事,元團一一作答。
只是她總覺得自己漏說了什么,一直到馬車停到院門前她這才想起來。
元團眼眸中閃著光,冷不丁的對他道:“蘇公子,我家夫人有孕了。”
“嗯,有孕了也好。”
“???不對,你說什么?”
蘇正墨回過神震驚的看向元團,他一字一頓道:“你家夫人有了身孕?”
“昨個剛診出來的,不過夫人身子弱,不能動氣得好好養著。”
蘇正墨眼皮一顫,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的話。
那個他以為還是孩子的小妹竟然有了身孕,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舅舅。
“少爺,你怎么了?”蘇瑜看著自家少爺呆愣住,問道。
蘇正墨:“先回去,買了東西再來。”
他既知曉了這件事,總不能空手而來。
正欲下馬車的元團回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你先別回去,一會兒回來了再一起進去。”
蘇正墨讓人駕著馬車去了凌瑯閣,在里面挑了一個白玉子母平安扣。
羊脂白玉,溫潤如羊脂,放在手心中仿佛能感受到生命一般。
蘇正墨眼都沒眨便付了銀錢,讓人裝進了錦盒中。
一旁的蘇瑜和元團看的那個一個肝顫,只這平安扣竟然要一百兩。
蘇瑜想到自家少爺兜里的銀錢,額頭就忍不住的冒汗。
哎,這次是真的窮了。
三人買完東西便往家中趕,正好踩著吃飯的點回到家。
“我還說呢,怎么讓元團傳個話結果這么久都沒回來,原來是等你們一起。”
“給你的。”蘇正墨將盒子遞上了上去,“打開瞧瞧。”
一日間收到兩次禮,蘇意安忍不住笑了。
她想著這盒子里應當是首飾,不是鐲子便是簪子,或者是耳墜。
畢竟盒子不算大,也放不下旁的東西。
只是她沒想到,一打開,里面竟然是一塊白玉的字母平安扣。
她鼻子一算,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問:“大哥知道了?”
蘇正墨像小時候那般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中帶著笑意,“我們安兒長大了,自己都要當娘了。”
第153章 。
蘇意安不喜旁人摸自己腦袋, 但現在這種情形她也不好意思躲開。
好在元團適時將飯菜端了進來,蘇正墨這才收回手。
“現在入了冬,你可別出去跑, 以后有事交給我就成。”
蘇意安:“大哥說到我心坎上了, 今日確實有事想同你說。等吃晚飯吧。”
晌午的飯菜比較簡單, 是賀母親自下廚做的疙瘩湯。
里面不僅有蛋花還有切成丁的香腸,光模樣就比外面賣的好。
蘇意安這幾日沒什么胃口, 吃這些熱乎吃食正合適。
“你嘗嘗, 娘手藝可好了,做這個一絕。”蘇意安給他舀了一碗。
蘇正墨在賀家住過很久, 自然是知道賀母手藝的, 只是眼前這疙瘩湯卻是第一次見。
桌上還有兩道小炒,全都是家常菜。
賀母也落了座,她現在最關心蘇意安的身子,想看看做什么她喜歡吃。
“娘也吃。”
賀母笑著接過碗,可目光卻一直盯著蘇意安。
直到蘇意安吃下半碗飯,賀母這才松了口氣, 吃了就好。
蘇意安知道賀母一直瞧著自己, 所以將剩下半碗也吃了。
賀母高興的不行,打算明日還做這個。
“你們聊, 娘先出去了。”賀母笑盈盈帶著元團出了屋。
一時間屋中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
蘇意安輕吐一口氣,慢悠悠在屋子里溜跶起來。
一圈又一圈,把坐在凳上的蘇正墨都繞暈了。
“可是憋悶?”蘇正墨道:“要不我帶你出去溜跶溜跶。”
蘇正墨覺得有自己在,怎么也能保護住他小妹。
蘇意安抿著唇,她倒不是想出去,她就是吃撐了。
“還是在家中吧。”蘇意安又溜跶了兩圈,然后才坐下。
她說話沒拐彎, 將自己所想全都告知了蘇正墨。
以前蘇正墨是蘇父的好兒子,是蘇家的希望,所以再不受繼母喜愛,蘇父對待他還是比旁人好。
可現在蘇正墨已經是蘇家棋盤上的棄子,若他不能拿下家業以后只有被蘇父拋棄的結果。
蘇意安想看看他有沒有魄力,將過往徹底放下把身份也徹底放下。
只有心中與蘇家徹底割裂開,才不會再未來的某一天同情起那些傷害自己的人。
蘇正墨聽完思索都不曾思索,言道:“我都聽小妹的。”
蘇正墨已經看透了蘇家的人,他也知曉了小妹這些年受過的委屈。
蘇父?他哪里配為人父。
見自家大哥同意,蘇意安便安排起來。
她確實瞧上了一處鋪子,那鋪子不是旁人的是邱文才前些日子買的。
只是他買下來后又瞧上了旁的鋪子,這才空了出來。
所以蘇意安也沒有騙蘇父,這鋪子背后的主人確實在朝為官。
“邱公子家中不也是做綢緞生意?”
蘇正墨怕兩家生意有影響,畢竟都與布匹有關。
“無妨,咱們兩家雖都與布有關,但面向的人不一樣。”
當時莊月陽問過蘇意安的建議,蘇意安給出她兩條路,一個就是普通布莊,大部分的布都是尋常人家能買的起的,另外一個就是做面向勛貴的生意。
像四季閣一般,專門賺富人的錢。
莊月陽回家同邱文才商量一番,二人最后還是選擇了第一個法子。
畢竟他們在京城無根基,他們怕萬一招惹了人,不僅生意遭殃,可能邱文才官途也會受阻。
他們賭不起。
“小妹這意思是咱們以后專門賣貴的布匹?”蘇正墨抿著唇,其實心中并不認同這個理。
畢竟蘇家的布再好也比不上京城的。
“也不算,咱們既賣布也賣成衣。”蘇意安說。
“成衣?”蘇正墨搖搖頭,“每個人身材不一樣,成衣效果也不會一樣。若是大批量生產怕是賣不出去。”
蘇意安搖頭,“一模一樣的衣服,人家為什么要買啊,越是有錢的人家越希望自己的衣衫與眾不同。”
蘇意安笑著看向蘇正墨,她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咱們要做的是定制路線,根據人們的不同需求,專門設計衣裳,設計繡樣。”
蘇意安陪莊月陽逛過京城布莊,成衣鋪子屈指可數,生意只能說一般,算不上紅火。
蘇意安知道這是為何,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繡娘。
可就算有又如何,只要外面的衣裳夠新穎夠好看,還是能吸引人來的。
“大哥,你明日去尋尋繡娘,挑四五個,最好家室簡單些。”
“繡工呢?”
“你能瞧上她們的繡樣就成,不講究要最好的繡娘。”
蘇正墨全都聽她的,既然是小妹交代的他一定好好辦。
二人說完這些,這才將話題扯回到正軌上。
“小妹可有把握讓他將布莊交給咱們?”蘇正墨覺得蘇父是個重利之人,不會這么輕易松口。
蘇意安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道:“這就得讓大哥演場戲了。”
蘇意安讓他往自己這邊湊了些,然后俯在他耳邊將法子說了出來。
“大哥只管照辦就好。”
蘇正墨臉頰一紅,想要反駁卻無力反駁,最后還是默認了小妹的法子。
只不過他溜得很快,蘇意安一說完,他就拿找繡娘的借口跑了。
人一走,蘇意安也落了個清閑。
她打著哈欠上了床,小憩了一會兒。
吃飽喝足后,這一覺她睡的很是踏實,連屋中進來人都不曾知曉。
等她再次睜開眼,身旁已經多了一個人。
不用猜便知道是誰。
“什么時辰了?”她問。
“剛過申正。”賀允淮換下官服,現在只穿著一件里衣躺在她身旁。
蘇意安道:“怎么今日你回來這么早?”
往日賀允淮都是趕著日落回來,今日早了一個時辰呢。
賀允淮的手從被子下面伸了過去,他輕輕摟住蘇意安腰。
“今日事少,便先回來了。”賀允淮偏頭靠在她枕頭上,呼出的熱氣正好噴灑在蘇意安脖頸間。
“癢。”蘇意安脖子一縮。
賀允淮往后靠了靠,腦袋離她遠了些,但手卻還摟著她。
夫妻二人就這這個姿勢,閑來無事聊起家常。
“我聽娘說,你愛吃疙瘩湯。”
蘇意安倒是沒瞞著他,她說:“也不能說喜歡,晌午娘看著我,我就都吃了。還吃撐了,后來在屋里溜跶了好一會兒。”
賀允淮手掌不輕不重的在她肚子上揉了揉,他直接道:“以后不想吃不要強迫自己吃完,剩下就剩下。”
大不了少食多餐,人總不至于餓著。
蘇意安嗯了一聲,她轉過身子,正好與賀允淮面對面。
二人四目相視,無聲的看著彼此,最后也不知是誰主動的,竟親了起來。
他們都有了孩子,自然是什么都做過。
好在兩人都顧忌肚子中的孩子,賀允淮有了反應后,二人便沒再繼續往下鬧騰。
蘇意安懶洋洋的躺在他懷中,跟他說著今日的事。
“我都安排好了,只等他明日來。”
雖沒指名道姓,但賀允淮知道她嘴里的他到底是誰。
“明日我留在家中陪著你。”賀允淮說。
“這點小事哪里用的著你在這,料想就算你不在他也不敢說什么。”
蘇意安已經摸透了蘇父的性子,這人就是個勢利眼,最想巴結當官的。
如今她同蘇父說的那般清楚,她就不信蘇父會不同意。
畢竟有四季閣在前,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凡是都有個萬一,我還是留下吧,左右就是告個假。”
不成想,賀允淮一語成讖。
第二日,果然出了變故。
蘇父竟然一夜之間就變了主意,他不愿意了。
蘇意安倒是沒有生氣,她放下手中手爐,遺憾道:“既然爹信不過我,那還是算了。”
蘇父昨日高興回去,路上也是認同蘇意安說的話的。
可后來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若這生意讓蘇意安和蘇正墨聯手都占了,以后他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這般一想,他就生出后悔之意。
這不,今日過來他就打起了安排人進去的主意。
他想獨占鋪子,讓蘇意安以后插不進手去,讓蘇正墨只能聽從他的話。
“爹不是這個意思。”蘇父開口反駁,“爹回去后想了想,你大哥不曾經商,手底下也沒個人,爹實在不放心都交給他。”
蘇意安惋惜道:“既然是這個原由,女兒也沒法子。女兒原本還想著若是讓大哥經營鋪子或許可以拉大哥一把,沒想到哎。”
蘇意安那幅神情,讓屏風后的賀允淮都為之一驚。
若不是他知曉她內心想法,沒準還真被她騙了。
“安兒這話什么意思,你大哥他不是在養傷嗎?”
“大哥是在養傷,可就是因為養傷他這才覺得自己現在如同廢人什么也不能為家中分憂,這般大了還一事無成”
蘇父來了后確實沒去找過蘇正墨,所以蘇意安這話一出,他既信又不信。
“罷了,爹爹說的也對,大哥沒做過生意許多事不懂,若交給他管理怕是只會虧欠銀錢。如此還不如不開。”蘇意安又道:“等明日我就告知人家一聲,那鋪子不用給咱們留了。”
“這怎么成!”
到手的鋪子就要飛了,蘇父怎么可能愿意。
他急言道:“爹一會兒就去看你兄長,他都這般大的人了,怎么能這么糊涂。”
蘇父趁機道:“大不了爹留個人在京城,讓他幫著你大哥一起管鋪子。”
“若是大哥愿意這樣最好,可就怕大哥不愿意覺得爹爹讓人教他做生意這是瞧不上他。”
蘇父面色一僵,他剛尋好的由頭就這般輕而易舉的被打了回來。
這人,他怕是安插不進去了。
第154章 。
送走蘇父后, 賀允淮才從屏風后走出來。
他以前知道自家娘子聰穎但今日才是真正的見識到她的攻心手段。
“我昨日就說我自己能解決,你還不放心非要留下。”
蘇意安邁著小步子往躺椅旁走去。
賀允淮跟在她身后,等人躺好后這才將薄被搭在她身上。
“他那般對你, 我肯定放心不下。”賀允淮今日剛聽見蘇父說的那些話時, 他心中都有些氣惱。
他想若是蘇父要以長輩姿態要挾蘇意安, 他便出來親自解決。
蘇意安笑了笑,“他啊, 也是太重利, 重利的人舍不得眼前的錢。”
蘇意安掐準了蘇父不想丟了到手的銀子,這才一點點攻他的心。
她用一點利來勾著蘇父往上爬。
賀允淮坐到她身旁, 牽過她的手給她揉捏著, 他問:“你兄長真這般想?”
“怎么可能。”蘇意安仰著頭看向房梁。
一想到蘇父一會兒會瞧見什么,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真是委屈他了。
這邊蘇父離開賀家后,就派人去尋蘇正墨。
他來京城已經有些日子,如今卻還不知蘇正墨的住處,他可不能問蘇意安,但凡一問這不就暴露了他這爹不關心自己兒子的事。
這住處倒是好打聽, 只需要問問客棧里的跑堂就知道。
小廝不到半個時辰就打探出了蘇正墨在的客棧。
“找到了?可瞧見人了?”蘇父吹著茶, 眼都未抬。
說到底他并未將蘇正墨放在心上。
小廝欲言又止,不敢對蘇父說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嗯?沒找到。”蘇父見他久久不說話, 這才抬眼看向他。
小廝咽下唾沫,小聲道:“找到大少爺了,在在秋月客棧。”
“秋月客棧?”蘇父覺得這名有些耳熟。
“可見到他了,那逆子在做什么。”蘇父問。
小廝腦袋垂的更低,他扣著手回道:“在門縫中瞧了一眼大少爺。”
“說。”
“大少爺在吃酒”小廝后面的話沒敢再說。
他怕自己說出來后,老爺能氣暈過去。
“只吃酒?”蘇父覺出不對。
“老爺您親自去瞧瞧吧。”小廝打了個哆嗦,生怕老爺把脾氣撒在自己身上。
蘇老爺聽了這些話, 哪里還能坐得住。
他重重將茶盞摔在桌上,氣道:“帶我過去。”
蘇父在路上回想著蘇意安今日說的那些話,說蘇正墨頹廢了
能頹廢到什么地步呢,蘇父只當他醉的不省人事。
可當馬車停靠在客棧門前時,蘇父卻止了步。
他想若是一會兒見到蘇正墨要如何說,是安慰他還是罵醒他
蘇父想著即使蘇正墨再頹廢,他也要做個慈父,至少要將蘇正墨哄住,讓他愿意接管京城生意。
“領我上去。”蘇父掀開車簾,沉聲道。
客棧中,蘇瑜透過窗縫一直盯著街上動靜,等蘇父出現后他趕緊提醒自家少爺。
“少爺,來了,來了,您快點。”蘇瑜喊完便躲到了床上。
蘇正墨長吁一口氣,將外衣脫掉,又把里衣的領子往下拉了拉。
“別歇著了,都過來。”他沖著屋里坐在小踏上歇著的幾人道。
“來啦~公子。”
蘇父急沖沖來到二樓,還未走近屋子就聽見里面傳來的聲音。
是琵琶聲,青樓常見的那種不入流小曲。
蘇父冷哼一聲,心中覺得這逆子也不過如此。
他直接推門而進,卻被眼前一幕嚇住。
他原以為就是幾個唱曲的姑娘,可這屋中竟還有小唱!!!
那小唱(兔爺)擦著白粉,寒冬臘月身上卻只穿著一層紗衣,簡直不堪入目。
“逆子,你!!”蘇父氣的差點暈過去,他疾步上前拿起桌上瓜果就往蘇正墨身上扔去。
“呦,這位老爺您什么意思啊,哪有上門砸人家生意的~您若也想來那可得再等等。”小唱整個人坐在蘇正墨腿上,一雙白臂摟著蘇正墨的脖子,就差臉貼上去了。
蘇父氣的漲紅了臉,他怎么都沒想到,蘇正墨會頹廢到這個地步。
而此時蘇正墨才回過神,他瞇著眸子看向蘇父,喃喃道:“爹?您今日怎么來了。”
“滾下去。”蘇父指著那小唱罵道。
小唱嬌滴滴道:“公子~”
蘇正墨伸手將人往自己懷中摟了摟,那架勢活生生在跟蘇父對著干。
“爹可瞧見了,您還是回去吧。”蘇正墨用另外一只手舉起酒壺,喝了起來。
酒水灑落,順著他的下巴流入胸口。
蘇父是真真沒想到蘇正墨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他們才多久沒見,在府城時蘇正墨再不濟也不曾對男色有過興趣
“逆子,你要氣死為父不成。”蘇父可不管旁的,他拿起桌上茶盞扔向屋中的小唱。
“公子~”小唱被砸疼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蘇正墨。想讓他給自己做主。
蘇正墨打了個寒顫,這聲音太嬌了。
若不是演戲他可不想這般出賣自己。
“出去吧,等爺夜里再找你。”蘇正墨捏著他下巴道。
小唱們退下去后,屋中只剩下氣急的蘇父和正在酒勁上的蘇正墨。
“爹可是有事?”蘇正墨撐著腦袋靠在桌上,問道。
蘇父瞪了他一眼,讓他先將衣服穿好。
他又讓小廝端來一盆冷水,本想直接潑在蘇正墨身上,可又怕自己這般做徹底得罪了蘇意安。
最后蘇父將帕子浸濕,按著蘇正墨的腦袋就給他擦洗起來。
將他臉上白粉與紅印全都擦了個一干二凈。
“你小妹說你這幾日借酒消愁,我還不信。沒想到你不僅僅借酒消愁,你還找小唱來。”
蘇正墨不在意道:“我都這般了,尋個快樂又有何錯。”
蘇正墨看向蘇父,似是嘲笑,“爹不是知道嘛,我已經不能科考,如今我又傷了身子像個廢人一般,我還能做什么。”
蘇父視線落向他的胯間,滿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
“我給爹寫信回去,爹都不曾回信,爹是不是怨我沒有將錢帶給小妹,也沒給爹辦成事?是啊,我現在就是廢物一個。”蘇正墨自暴自棄道。
蘇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想過這孩子成不了氣候,也想過家業都留給二郎打理。
可他從未想過蘇正墨不能給蘇家留后
造孽,真是造孽!
“爹既然都瞧見了,還是回吧。”蘇正墨譏諷道:“我注定會讓爹失望。”
蘇父生氣歸生氣,但從始至終他都沒忘記自己今日為何要過來。
罷了,廢了就廢了,反正他不止這一個兒子,大不了以后繼續生。
蘇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裝作惋惜道:“你是爹的兒子,爹怎么可能不關心你。”
“今日爹過來,就是想瞧瞧你的身子,爹知道你受了傷,受了委屈,爹都明白,所以爹想讓你重新振作起來。”
“振作起來?我?”蘇正墨指了自己,冷笑一聲。
蘇父趁機繼續說:“爹打算在京中開個鋪子,你小妹位置都選好了,爹想著讓你留在京城,打理京城中的生意。”
蘇正墨擺了下手,繼續趴回桌子上吃起酒來。
蘇父沒想到他都說到了這個地步,自家兒子竟然沒反應。
“你先慢慢學著做生意,以后能繼承家業。”
“我一個廢人,繼承什么家業。”蘇正墨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苦味。
蘇父沒想到他竟真的變成了這副不求上進的模樣,他都說以后讓他繼承家業,他竟然還不為所動。
蘇父心跟著往下一沉,突然明白過來自家女兒為何剛剛回同自己說那番話。
原來蘇正墨竟然性情大變成了這副模樣。
若是他留下人借口教他做買賣,還真會傷了他的心。
“爹回去吧。”蘇正墨開始攆人,“我今日累了。”
“你你好好想想爹說的話,你是大哥你若不當頂梁柱,你小妹以后受了委屈可怎么辦。爹現在將生意交給你,是真的看好你,覺得你能成大事。”
蘇正墨心中翻了無數個白眼,他又不是傻子,他還能不知道蘇父真的在想什么?
可面上他卻繼續偽裝著,“爹還是回去吧。”
“蘇瑜,快送客。”
蘇瑜?
蘇老爺可不記得這屋中還有旁人。
他剛想說這屋中沒有蘇瑜,就見蘇瑜掀開被子,從床榻上走了下來。
蘇父:心中一個勁的罵娘
“爹自己下去!你好好想想。”蘇父剜了只穿著里衣的蘇瑜一眼,恨恨的離開了屋。
等人離開客棧上了馬車,屋中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這場戲演的二人實在憋屈。
“少爺,您說您都這樣了,老爺怎么沒繼續罵您。”蘇瑜可記得蘇父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恨不得拿刀剁了自己一般。
蘇正墨將里衣重新穿好,又撿起小踏上的外衣,他說:“還能為何,還不是惦記那點錢。”
若是蘇父徹底放棄他,也就相當于蘇父放棄了京城生意。
他爹這么重利貪財的人,怎么可能愿意。
再說就算他廢了,喜好男色了,都不會影響蘇家傳宗接代,畢竟蘇父不止他一個兒子。
“等著吧,有他求咱們的時候。”蘇正墨說。
馬車中,蘇老爺心中怒火久久沒有熄滅。
若不是因為蘇意安惦記蘇正墨,他剛剛恨不得將蘇正墨逐出家門。
這個不孝子。
可心中再有氣,他現在也不能發泄出來。
回到客棧,蘇老爺叫來一起來的管家,同他商議著。
不成想,那管家一聽竟笑了。
“老爺,眼下這情形這不正如您所愿。”
“哦,怎么說?”
“老爺,您想啊,大少爺廢了,以后不能留后,這家業最后不還是都是小少爺的。”
蘇老爺瞇著眸子,一琢磨是這么個理。
雖廢了一個,但還有另外一個。
再說廢的這個,也能給自己帶來利益。
只要他愿意留在京城做生意,讓蘇意安以及賀家給他撐腰,他們蘇家生意又會難到哪里去。
到時候就算京城沒有他的人,可也不妨礙蘇正墨以后將家業全都交出來。
畢竟他不能留后,這些東西還是得還給家中。
這么一想,蘇父高興起來。
沒想到大兒子廢了竟成了一件好事。
夜里,蘇正墨悄悄去了賀家,將蘇父今日同他說的話全都告訴了蘇意安。
蘇意安掩面而笑,歉意道:“今日的事委屈大哥了。”
“若能讓他放松警惕上了勾,今日的事也不算委屈。”蘇正墨一回想那男人坐在自己腿上,嬌滴滴對自己說話,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趕緊解決這事吧,他可不想日日演戲。
蘇意安:“大哥再堅持幾日,馬上便要過年,他肯定會趕在年根底下離開。我想明日他便會來找我,到時候我假裝去勸你,咱們再演最后一出戲。”
蘇正墨點了點頭,“好,那咱們明日再見,小妹你定要注意自己身子。”
“大哥放心就好。”蘇意安笑笑,她想說自己沒有那么嬌弱。
第155章 。
臨近年關, 翰林院中要務多了起來,晌午時賀允淮也不再得空回家。
邱文才見狀,邀著他上了自家馬車, 二人在車上吃的晌午飯。
“如何?”邱文才是個閑職, 如今在翰林院中也不忙碌。
“還能應付過來。”賀允淮端起瓷碗, 喝了一口里面的蛋花湯。
邱文才懶洋洋的靠在軟靠上,說道:“我聽說馮成這些日子沒再找你麻煩。”
賀允淮點點頭。
邱文才繼續嘮叨著:“我還聽說鳳陽公主已經住進了公主府, 再過幾日圣上便要下圣旨, 給公主定下人家。”
賀允淮仍在埋頭吃飯,似乎早已知曉這件事。
“你就不好奇?”邱文才可是打聽了半天, 才知道公主許配給了誰。
“我猜是探花郎。”
“哦?為何?”邱文才坐直了身子, 沒了剛剛吊兒郎當的模樣。
賀允淮吃好飯,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這才不緊不慢道:“我已娶妻,自然不可能。至于馮成,這些日子他為了娶公主可是廢了不少功夫,這樣的人想必公主自己都不會選擇。”
這么一看,只剩下探花郎劉公子。
“真有你的, 不過你怎么就覺得你娶了妻, 就不會選擇你。”
如今官員只見為了籠絡,休妻再娶是常有事。
再說賀允淮的妻子毫無背景, 在外人眼中怎可與公主相比。
賀允淮眉眼中帶著笑,他搖頭道:“何必呢,有不曾娶妻的人在哪里。”
賀允淮沒有同他說,其實前些日子公主也派了人過了。
至于為何賀允淮能確定是公主,還多虧了蘇正墨。自從知曉那白面書生來自寧安侯府,他就打聽一番,這才知道寧安侯府嫡出小姐曾是鳳陽公主的伴讀。
這么一瞧, 誰設計的顯而易見。
賀允淮原本還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誰知那邊卻沒再派人過來。仔細一想應當是放棄了。
畢竟他只是一個六品小官,既無背景又無錢財,何必呢。
“你啊你啊,不過這是件好事,這鳳陽公主與廢太子一母同胞,就算娶了她也毫無助益。”
賀允淮從未想過這些,也不在意這些。
他只想護住家人,與家人在一起。
飯后,二人一同回了翰林院。
還未進屋,就見一群人在恭賀劉探花。
“劉兄,恭喜恭喜。”
“哎呦,可不能這么喊了,得叫駙馬爺。”
“對對對,圣旨下了,如今劉兄已經是駙馬爺了。”
一群人圍著劉探花,嘰嘰歪歪的說著。
劉探花似乎也沒想到會是自己,他靦腆笑著,一一解下祝福。
賀允淮與他沒什么交集,眼下也不會上趕著恭賀他。
他繞過人群,回了自己屋中。
不成想一進來竟然見到了馮成。
他氣惱的站在桌邊,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你怎么躲我這了。”賀允淮從他身旁徑直走過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馮成雙目直直盯著他看,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
“你就真的不羨慕。”馮成問。
這些日子馮成可是做了不少事,即使賀允淮同他說自己無心那個位置,可他還是一直防范著,生怕賀允淮后悔。
畢竟如今駙馬爺直接官居五品。
而他們這些翰林院中的人想要升到五品,那也不容易。
“我早就同你說了,我從未想過,你也無需將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賀允淮整理著桌上東西,頭都未抬。
馮成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好好,全都是我想多了。”馮成心中有氣,說了沒兩句便出了屋。
就是這般正好,他一出去與劉探花碰了個正著。
真是冤家路窄!
“馮兄。”劉探花唇角含笑。
“恭喜劉兄。”馮成咬著牙說道。
馮成實在不明白為何公主會選擇眼前這個人,他才學不如自己,相貌不如自己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人,竟得了公主的歡心。
“今日還有事,馮兄咱們改日再聚。”劉探花朝他作揖。
等二人分開后,劉探花冷哼一聲,眼中流露出一絲譏諷之意-
賀家門前,一輛熟悉的馬車停靠在那。
賀老爺獨自一人進了賀家的院。
經歷了前日蘇正墨的那件事,他一番考慮后還是覺得來找蘇意安。
畢竟這孩子只與蘇正墨親,若是蘇正墨不接手鋪子,以蘇意安的性子肯定不會幫他。
蘇老爺心中都有數。
“爹今日怎每一人來了,大哥呢?”蘇意安故作不知道。
“爹可是沒勸好大哥?”蘇意安臉上涌現出一絲悲傷之情,她難過道:“都怪我,若不大哥來京城看我,也不會”
話落,她眼角的淚也涌了出來。
蘇父忙攙住她搖晃的身子,安慰著說:“好孩子,這事與你又無關系。”
“那大哥?”蘇意安也不想在外面吹冷風,她見好就收,同蘇父一起回了屋。
“你大哥只是一時的傷心,我想他會想明白的。大不了以后過繼個孩子在他名下。”蘇父昨日同管家商議一番,想出了不少點子。
今日前來,他便是想讓蘇意安去勸人。
“爹可同大哥說家中要在京城開鋪子,還讓他接管?”
“自然說了,以后蘇家家業還指望你大哥呢。”
蘇父說完嘆了口氣,“爹那日瞧見你大哥沉迷罷了罷了,爹都知道這是為何,如今爹就想讓他振作起來,要不安兒去勸勸,你大哥最疼你了。”
蘇意安面露為難,“可大哥若是大哥聽了還好,若是不聽我也沒法子。”
“咱們家終究要指望你大哥,爹老了不中用了。”
蘇意安見他這老狐貍裝的還挺有模有樣,心中只覺得惡心。
不過現在為了趕走他,蘇意安也只能同他一起裝。
“也好,那我去勸勸大哥。”
蘇意安讓元團拿來斗篷,隨后坐上了去秋月客棧的馬車。
臨進去時,她還專門去對面買了一盒糕點。
“這糕點是小時候我最愛吃的,爹可還記得?”蘇意安偏過頭問他。
蘇父哪里會記得這些事,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頭。
“可不是,當時你和你大哥都愛吃。”
蘇意安道:“是啊,希望大哥瞧見了這糕點能想起往事,重新振作起來。”
等蘇父付了銀錢,蘇意安這才提著食盒進了客棧。
二樓屋中,蘇正墨已經等候多時。
人還未進來,他就迎了出來。
“你也是胡來,就不怕他跟在后面。”蘇意安將食盒遞給他。
“蘇瑜在窗戶那瞧著呢,再說他如今可不想瞧見我。”蘇正墨一早在凳上放好了軟墊,就為了蘇意安坐著舒服。
“嘗嘗。”蘇意安讓他打開食盒看看。
里面是白乎乎的片狀糕點,蘇正墨記得這是小妹小時候喜歡的東西。
那時他們沒了娘,蘇意安又小每日都要哭上幾回,但是他只能用吃食哄住她。
后來,蘇父抬了妾室,他們日子變得更難,就這糕點也再也吃不上了。
蘇意安今日買這個確實是為了讓蘇正墨回想以前的事。
但不是回想以前快樂的事,而是讓他記住他們兄妹在蘇家受過的委屈。
準確的說是蘇意安在賀家這么多年受過的委屈。
若想將蘇家家業全都攬入自己手中,就要狠得下心。
當年蘇父多么的無情,那他們以后也要如此。
“大哥曉得你的心思。”蘇正墨拿起一塊糕點嘗了一口,“還是這般好吃。”
兄妹二人沒有再說旁的話,只是一點一點將那本就不多的糕點吃了個一干二凈。
又過了一個時辰,蘇意安這才讓元團下去請蘇老爺。
“那些人可還在?”蘇意安問。
“隔壁呢。”蘇正墨看了蘇瑜一眼,示意他去旁邊叫人。
很快那日的小唱就走了進來,許是今日有蘇意安在,他衣著打扮上倒是穩妥了不少。
蘇父在馬車中早就等著急了,他生怕這混蛋小子不識數,不領下這份情。
若是蘇正墨不答應,這到手的鴨子不就飛了。
“蘇老爺,我家夫人請您上去。”元團敲了下車廂,說道。
蘇老爺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掀開布簾下了馬車。
“可同意了?”眼下蘇老爺就想知道這件事。
“許是同意了吧。”元團抿著唇,思索一番后道。
“許是?”
“夫人說她要同兄長單獨說幾句話,便將我們攆了出來。”元團說的有模有樣,讓蘇父壓根生不出一絲懷疑。
“你們?”
“是啊,出了我還有一個蘇少爺的小廝,還有一個唱曲的。”
父母一聽她的描述,腦海中瞬間想到了那日見到的事情。
他面色一沉,緊緊攥住衣袖下的手。
他要再忍忍,等事成后再發火也不著晚。
蘇父壓住心中怒火,面上裝出一副擔憂的神情,匆匆上了樓。
他推門而進,只見蘇意安還哭著。
那雙明亮的眸子,周遭紅的厲害。
“爹。”蘇正墨開了口,但并未起身迎他。
“你小妹這是怎么了?”蘇父一副擔憂的模樣,若不是知道他為人如何,還真會被他騙了。
蘇意安強扯出一個笑,“爹,我無事,大哥都同意了。”
“真的?”蘇父語調都上揚起來。
“自然是真的,大哥原諒我了,還愿留在京城。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哥沒住的地方,我邀他去家中住,可他非要留在這客棧。和他一起。”
蘇父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一旁,瞧見了角落中的小唱。
蘇父:
“我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也就是留他唱唱曲,難道爹連這個都不同意?”
蘇父哪敢不同意,眼下只要蘇正墨同意接手鋪子,他什么都同意。
“只要你振作起來爹什么都答應你。”
就這般,三人算是定了下來。
蘇父將蘇家布莊門路全都告知蘇正墨,只需他在京城守著鋪子就好,每三個月往家中寄一次賬目,或者蘇父親自過來。
至于蘇意安她就是幫著牽線把那鋪子租下來,旁的事她一律不管。
蘇父聽后更是滿意,他可不想自家產業被外加的女兒染指。
翌日,蘇意安將莊月陽叫了過來,自己與她簽了契本,又讓蘇父掏了銀錢。
本來蘇父不愿意,畢竟自己掏銀子租鋪子,怎么簽契本的卻是蘇意安。
可莊月陽指定只與蘇意安簽,旁的她可不愿意。
為了那一丟關系,蘇父還是同意下來,一年租金六十兩,倒是不算貴。
不過這還沒完,因蘇正墨沒有住處,蘇父又拿出一百兩銀子給他租了個院子。
后面的事蘇意安沒有再插手,全是蘇正墨與蘇父一起辦的。
又過了兩日,蘇父將一切交代好便坐上了回府城的馬車。
他篤定這廢物兒子成不了什么氣候,只待二郎長大這一切都是二郎的。
“終于走了。”蘇意安揣著手爐坐在車廂中,同蘇正墨道。
“可不是,這幾日憋死我了,光同他演戲。”蘇正墨說完便將一個荷包塞進了蘇意安手中。
他說:“這都是老頭子留下的錢,你拿著吧,那鋪子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他也不曉得。”
“他竟真的沒將那管家留下來。”蘇意安笑著問他。
“我都這樣了,留與不留又有何不同。”蘇正墨深深的看了自家小妹一眼。
想到小妹出的餿主意,讓他裝自己傷了命根,現在只喜好男色他就
不過這主意雖損了些,但確實好用。
“這事總算解決了,咱們終于能過個好年。”
蘇正墨今年留在京城,他會同賀家一起過這個年。
這也是他盼了許久的事,以前沒能護住小妹,現在他只想留在小妹身邊,好好護著她。
第156章 。
眼瞅著新年將至, 賀家還什么東西都沒準備。
賀母日日留在家中陪著蘇意安,根本不得空關心旁的事,尤其是前些日子蘇父還來了, 一家人忙忙活活全忘記了準備東西。
還是元團今日買菜回來, 說今個的肉價比昨日貴了三文。
這話瞬間提醒了賀母, 這不她趕緊回屋取來銀錢。
“娘,京城鋪子大多不關門, 咱們買上兩天的菜就好, 放久了菜不新鮮。”
賀母正有此意,她想著少買些菜多買些肉, 正好做點臘腸補上空缺。
賀母臨走前問她, 可有想買的。
前日又下了雪,外面天冷路又滑,一家人都不讓蘇意安出去。
“除了小腸外,再買些排骨和肘子吧。”蘇意安笑笑,“咱們可以弄排骨香腸。”
“安兒要什么樣的?”排骨區別可大了去了,賀母得問清楚。
“小精排就成, 其實我也沒做過, 想著今年試一試。”蘇意安說。
賀母:“那成,我先帶著他們過去。”
元團和趙騎力氣都比旁人大, 現正一人背著一個大背簍,那架勢仿佛背簍里能裝下半扇豬。
年根底下集市上人也比往日多了不少,基本上每個攤位前都圍滿了人。
若是一個一個排還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時候,賀母見狀將銀兩分成三份,讓趙騎去買肉和豬腸,讓云團去買菜。
而她則去鋪子里些過年家中必備的零嘴。
今年家里賺了不少銀子,賀母也想讓大家開開心心過個好年, 這不連瓜子都選的最好的。
豬肉攤前,趙騎背著大背簍三兩下就擠進了最前面。
他平日不管采買,所以孫屠戶并不認識他。
“兄弟,可要些什么,這豬是今日現宰的,肉都新鮮著。”
趙騎瞧了一眼,見整只豬身上最肥的地方已經沒了,只剩下一些瘦肉。
“有排骨嗎?”他問。
“有,這排骨多著呢。”孫屠戶從后面提出兩扇排骨。
這東西骨頭多肉少,平常人家不怎么買。
也有喜好吃這口的,但買次買都不會超過五斤。
“兄弟,要多少?”蘇屠戶提著砍刀問。
“十斤吧。”
“十斤?這個?”孫屠戶喊出聲后才覺出不好,他憨憨一笑,解釋道:“這排骨價雖比肉便宜一半,但這上面有一半都是骨頭。”
若是讓趙騎選擇,他肯定選擇肉而不是排骨。
但主子說了要排骨,他肯定得照辦。
“對,十斤排骨,十斤五花,再來兩個肘子。”趙騎說著從腰間拿出荷包。
“對了,有腸子沒,再來點豬腸。”
豬腸這東西不管在哪里都是便宜貨,一木桶十來個銅板的事。
孫屠戶見他買了這么多東西,直接送了他兩桶豬腸。
趙騎從未弄過這東西,他只記得味道難聞,今日一見差點惡心的他吐出早起吃的飯。
而元團這邊明顯比他輕松多了。
元團每日都來集市采買,誰家的菜最新鮮她心里都有數著呢。
這不她蹲在一老嬤面前,將面前的青菜全都放進了背簍里。
“嬤嬤。年上幾日可還來?”元團遞上銅板,問道。
“來。”老嬤將銅板收下,笑著道:“家中一直種著菜,過年肯定要來的。”
年上的菜比平日貴一倍,老嬤可不想錯過這賺錢的好時候。
“還是這些菜是不是?”元團問。
“就這幾樣。”
“要不這樣,我今日付您些定金,等年上您來賣菜直接送我家中可好。”
老嬤哪有不愿意的,送到家中可就免了在這寒風中坐著賣菜的艱苦。
“姑娘可是都要。”
“要,不過菜得像現在這個一樣新鮮。”元團又數了幾個銅板出來。
老嬤道:“行,那到時候我直接送您家去。”
這一片的人都知道賀家院子在哪,畢竟那可是狀元郎住的地方。
元團買完菜正巧碰見趙騎,二人瞧看了一眼對方背簍里的東西這才回了家。
“你可會處理這個?”趙騎恨不得憋氣。
“你買的到時不少,這東西弄好了可好吃了,回去我教你。”
元團沒有做過香腸,但她會做肥腸,尤其是炒肥腸那是一絕。
只可惜她怕主家不喜,這才從未買過也從未做過。
趙騎:他可不是這個意思。
家中蘇意安一點也在屋中坐不住,她在蘇正墨眼前來回晃悠,繞的他頭暈。
蘇正墨放下手中圖紙,問道:“小妹可是想出去?”
蘇意安倒不是想出去,她想去灶房看看。
一會若是他們將肉買回來,那味道沖的她根本待不住。
所以她想趁著她們沒回來,先看看灶房里的調料,到時候她配出調料正好腌制那些香腸。
“我陪你。”蘇正墨起身,朝她走來。
看著緊閉的灶房,蘇正墨指了指問道:“你就是想來這。”
蘇意安眉眼帶笑,“是啊,大哥陪我進去吧。”
灶房中很是干凈,連挨著墻角的柴火都擺放的格外整齊。
更不用說擺著瓶瓶罐罐的架子。
“你要下廚?”蘇正墨皺眉,“小妹若是餓了我讓蘇瑜出去買些吃食就好。”
蘇意安擺擺手,“我不餓,我就是提前弄好調料。”
蘇意安在架子前站了好一會兒,然后指著上面幾個瓷罐道:“大哥幫我把這些拿下來。”
這些調料都是剛買回來沒動過的,所以放在了架子最上面,蘇意安還真夠不著。
蘇正墨幫著取下,問她:“接下來做什么?”
蘇意安回他:“剩下就是調味。”
她熟練的用木勺從各個罐子中舀出不同份量的調料,將它們分別放在兩個木盆中。
她想著一個弄辣的一個弄五香的。
雖以前沒弄過排骨香腸,但左右方子應該一樣,只是將肉餡變成了排骨。
蘇正墨站在她身旁,靜靜瞧著她。
不知為何,他紅了眼眶。
“可是辣粉嗆著你了?”蘇意安忙將放著辣椒粉的瓷罐拿開。
“有點,我去外面擦擦。”蘇正墨順著由頭趕緊出了屋。
剛剛他看著小妹那般熟練的動作,心中更是愧疚難安。
只兩年,從蘇家來到賀家只兩年,她一個養在閨閣五指不沾陽春的姑娘怎么現在什么都會了。
連腌肉的調料方子都熟記于心。
小妹變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小妹變成了另外惡毒模樣。
蘇意安只當他是被辣椒粉熏了眼睛,所以并未查出異常。
她繼續在屋中弄著調料,直到元團他們背著一大背簍的豬肉回來。
血腥味瞬間充斥在整個屋中,蘇意安又惡心起來。
“夫人,您怎么在這呢。”元團壓根沒瞧見灶房中的人。
若是她知道夫人在這,定不會直接將肉背進來。
“沒事,你們弄你們的。”蘇意安用帕子掩住口鼻,直到來到院中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剛有身孕她就聞不得這些味道,這樣一想至少一年時間她不能再下灶房。
“夫人,這盆里的是腌制肉的嗎?”元團站在門邊沖著院里喊道。
“把排骨砍成小塊,小拇指那般大就成。”蘇意安離她離得遠遠的。
元團知道自己身上都是肉腥味,索性留在了灶房中。
雖她不知道排骨香腸怎么弄,但眼下腌制肉她還是會的。
蘇意安在院里又歇了一會兒,直到身子乏了這才回了屋。
也不知是有了身孕還是因為現在是冬日,她每日都困覺。
這不回屋后便褪去外衣上了床,她想著小瞇一會兒就好。
不成想,這一睡就到了晌午。
醒來時,賀允淮已經回了家。
他坐在床邊正整理著衣裳。
“回來了?”蘇意安臉頰紅紅的,整個人處于清醒和不清醒之見。
“今日便歇假了,邱兄送我回來的。”賀允淮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眉頭微微蹙起。
他問:“可覺得哪里不舒服?”
蘇意安搖搖頭,她剛睡醒,舒服著呢。
“怎么了?”她問。
“臉頰有些紅。”賀允淮一邊說一邊上了手。
他那會剛回來,手還是涼的,這么一貼在蘇意安臉上,她竟覺得還挺舒服。
“咱們屋中暖和。”蘇意安從被子中抽出手,覆上賀允淮的臉,“是不是挺熱乎。”
“確實暖和,像個小火爐。”賀允淮打趣她道。
蘇意安白了他一眼,這人白日里竟這般不正經,還說她是火爐。
也不知道是誰昨夜里自己是個火爐,就適合給她暖暖被窩。
蘇意安醒了后便起了床,若是再躺下去,保不齊和晌午覺連在一起。
“也不知小妹她們回來沒,你剛瞧見了沒?”蘇意安穿好衣裳,坐在床邊等著他。
“大嫂帶著幾個小的回來了,凝文和大哥還沒回來。”
“那應該是在收尾。”蘇意安說:“馬上過年了,這幾日去四季閣的人本來就少,不開就不開,也少賺不了多少錢。”
賀允淮給她穿好鞋子,仰頭看著她。
“怎么這么看我?”蘇意安受不住他熾熱的視線。
“娘子好看。”
蘇意安:這人,如今說這些話臉不紅心不跳的,反而是她,每次聽了都會紅了臉。
門外,賀昭昭抱著幾塊布來回晃悠。
她不確定嫂嫂還在睡覺沒有,她怕敲門吵醒了她。
恰好,屋門被人從內推開,只見蘇意安走了出來。
“二嫂!”賀昭昭高興道。
“怎么站在這也不進來。”蘇意安摸了把她的小臉。
賀昭昭舉起手中東西,開心笑著:“娘讓我拿過給你看,問問你喜歡哪個。”
賀昭昭手中的布都是前些日子蘇意安出門買的,只是后來蘇父來了,她也沒空再管,只讓元團給各屋送了兩匹。
沒想到賀母竟讓昭昭拿來問她。
“娘說,新年要有新衣裳。每個人都有。”說完賀昭昭指了指她的肚子,笑道:“小妹妹也有。”
“她?”蘇意安笑出聲來,“昭昭覺得她是妹妹?”
“嗯!”賀昭昭點點頭。
“什么妹妹。”賀允淮從屋中出來,糾正道:“若是有,也應該是昭昭的小侄女。妹妹可是差著輩分呢。”
第157章 。
除夕那日, 一大早院里就熱鬧起來。
賀興晨今日不用去私塾,賀凝文也不用去四季閣,這不幾個孩子終于得空湊到了一處。
“一個一個來, 都排好隊。”賀頌元坐在石桌前, 正在分他手中的紅紙福字。
自去年知曉福倒的寓意后, 賀頌元便打算將家中每一處屋門都貼上,若不是菀絮盯他盯的厲害, 他還想在窗戶上貼上。
“爹, 你給我這個太小了!怎么比賀昭昭的小這么多。”賀興晨不服氣,一群人里的紅紙都比他的大。
賀頌元瞧都沒瞧他, 笑著說:“哎呀, 越小越有福氣知道不知道,爹這是準備給你留的。”
“真的?”賀興晨如今九歲,可不像以前那般好糊弄。
“算了,你若不信就還給我,自己寫去。”賀頌元伸手就要搶過來,好在賀興晨眼疾手快直接將福字護在了胸口。
他撇了撇嘴道:“都給我了, 怎么還能搶回去。”
說完, 他拿起桌上漿糊給紅紙后面涂抹了一圈,轉身貼在了自己屋門上。
蘇意安在床上歇了好一會兒, 直到屋外有人喊賀允淮,她這才起床。
“今日家中也沒什么事,你多歇歇。”賀允淮說。
“睡不著了,等晌午再睡。”蘇意安穿好衣裳,跟著他一起出了屋。
門外賀興晨舉著他爹剛寫好的對聯道:“小叔,這個我們貼不上去。”
賀頌元瘸著,壓根不敢讓他上凳子, 至于賀興晨,他個子矮站上去也夠不著。
原本家中還有蘇正墨他們,可一大早這幾人就出了家,說是要去外面獵些野味,還把趙騎也帶走了。
這不現在只剩下賀允淮一個能用的。
“你幫著去貼上吧,我去瞧瞧大嫂和滿妹。”蘇意安說。
“小叔,快,咱們這條巷子別人家都貼上了,就咱們家還沒有。”賀興晨拽著他的袖子,將人往門外拉。
蘇意安瞧了兩眼便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她最近總想給孩子做些小衣裳。
以前她最煩做針線活,現在卻想親自給孩子做一件。
“大嫂。”她站在門外敲了下門。
“快進來,快進來,我這忙活的呦。”菀絮站在床邊,正同兩歲的滿妹搶衣裳。
小姑娘現在聰明了,穿什么都得自己挑。
這不今日非要穿紅色的新衣裳,菀絮說明天再穿,人家還不高興。
兩人爭執半天,最后都沒個結果。
“你瞧瞧這小丫頭,還愛美上了。”菀絮話雖這么說,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
“咱們滿妹喜歡這件啊。”蘇意安坐到床邊,摸了摸紅緞縫制的小襖子。
菀絮繡工了得,給滿妹還在襖子上繡了一個胖嘟嘟的滿字,滿妹雖不識字但瞧著喜歡,非要今日就穿。
“那就給滿妹穿上,反正咱們一家過,哪天穿都一樣。”
“你啊你啊,就寵著她吧,等明日她瞧見旁人都穿新衣裳就自己沒有換,她準又鬧騰。”菀絮捏了捏滿妹的小鼻子,無奈的說。
蘇意安給滿妹穿上小衣裳,這衣服是比著她身子做的,很正好,既不大也不小。
“咱們滿妹穿上這身衣裳,就是個小福娃嘛。”蘇意安牽著她的手,扶著她在床上走了幾步。
滿妹如今兩周歲,已經能聽懂好賴話,見別人說自己是福娃娃,她還害羞的捂住了臉。
菀絮:“行了,衣裳也穿好了,去找你阿奶玩吧。”
菀絮將滿妹從床上抱下來,拍了拍她的屁股將人送出了屋。
沒了鬧騰的孩子,屋中瞬間安靜下來。
菀絮瞧了她肚子一眼,問道:“我覺得你這胎是個兒子。”
“嫂嫂怎么瞧的?”蘇意安的肚子還沒顯懷,她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喜歡,畢竟這孩子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當年我懷著興晨時,從有了就一直鬧騰,飯就沒吃好過,我瞧你現在才三個月,明顯比前段日子瘦了。”菀絮叮囑道:“身子是自己的,怎么也要吃些。”
蘇意安確實胃口一般,更不知是怎么的,她竟然想在冬日喝點涼的東西當然這念頭一起來就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昨個昭昭還說這里面是小妹妹。”蘇意安笑了笑,她其實喜歡女兒,若是像她最好。
“都好都好,就是性子可別和滿妹一樣,也不知道滿妹隨了誰,整日鬧鬧騰騰的。”菀絮最近心累的很,自從滿妹會走以后,就再也關不住她。
連帶去四季閣也是,一溜煙功夫這孩子就跑到了別人腿邊,當時可嚇壞了菀絮。
蘇意安抿唇笑著,她溫聲道:“不知嫂嫂當年給滿妹做的衣裳還有沒有,我想給孩子也弄兩個繡樣,先學著。”
蘇意安終于想起自己的正事。
“有,都放著呢,不過壓在箱底了,你若不著急一會兒我給你找出來。”
“不急。”
巷子里,賀允淮站在板凳上正雙手提著對聯。
下面幾個孩子嘰嘰喳喳,一個說靠左邊點一個說靠右邊點還有說往下點的。
賀允淮一時間都不知道聽誰的,他憑著感覺直接按了上去。
“你別說,貼的還挺正。”蘇正墨正好騎馬歸來,他坐在馬上感慨道。
“大舅舅,你們打到什么了?”賀興晨一早就知道他們騎馬出去了,可他太小他娘不讓他跟著去。
要不他也想去雪地里打打獵,他騎射在同窗中算好的。
蘇正墨把拴住腿的兔子扔到他的懷中,“今日一共就獵到了兩只兔子。”
京城外那個小山上全是腳印,他們能打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有些去的人什么都沒獵到。
“只有兩只兔子嗎?我還以為會有鹿和野豬。”賀興晨聽私塾里的同窗說過,冬日里打獵能獵到鹿呢,說小鹿肉特別嫩,比羊肉還好吃。
賀興晨從未見過也從未吃過,所以今日以聽去打獵,他那可真是滿懷期望的等著。
“不喜歡兔子?”蘇正墨下了馬,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喜歡。”賀興晨連忙說,“大舅舅已經很厲害了,竟然打到了兔子。”
蘇正墨越聽這話越覺得別扭,這孩子真的是在夸自己?
罷了,有肉吃就不錯了,他聽說山上的兔子比家養的好,這才想著給小妹抓幾只回來。
晌午時,賀家就將這兩只兔子全宰了,一只烤著吃一只做成了麻辣兔丁。
許是有些日子沒吃這么辣的東西,蘇意安就著米飯,竟然將平日吃不完的飯吃了個干凈。
甚至還多盛了半碗飯。
這可把賀母高興壞了,能吃有福,賀母恨不得現在就去買幾只兔子回來養著。
“可還有什么想吃的?”一桌人都察覺出她今日喜歡這道菜。
蘇意安自己都不曾察覺自己竟然想吃辣,而且越吃越有滋味。
“辣的?”她試探性的說,其實她也不確定若是將麻辣換成別的菜她還喜歡不喜歡。
“好好好,今晚上咱們就炒幾道辣的菜。”賀母道。
蘇意安喝下最后一口熱湯,只覺得渾身暖呼呼的,從內到外的高興-
京城的除夕夜可比旁的地方要熱鬧。
街上早早就掛上了燈籠,連河邊夜里都有人放煙花。
賀家那一群孩子吵著要出去看看,畢竟這是她們來京城后過的第一個年。
“都去吧,一定要拽著大人的手。今個人多別走散了。”蘇意安自己都想出去,自然不會攔著孩子。
一聽能出去,孩子們還有什么不樂意的,不就是牽著大人的手嘛。
賀昭昭去找賀母,元圓去找元團,賀興晨則去找了蘇正墨,也不知怎么的,現在他格外喜歡和這個大舅舅在一起。
至于賀凝文,她已經長大了一人就能上街。
賀家人收拾一番,這才浩浩蕩蕩出了家門。
因想看的景色不一樣,所以剛出街大家就分散開來。
賀允淮牽著蘇意安的手往河邊走去,今日河邊有花燈,蘇意安想過去放一盞。
“其實十五那日景色更好。”賀允淮給她把斗篷系好,生怕寒風順著領口鉆進去。
“十五那日自然也出來玩啊。”蘇意安逗他,“怎么,難道你不出來。”
“你若出來,我自然也出來。”賀允淮緊緊攥著她的手,將她從人多的街上拉到小巷中。
京城布局圖早已記在他的腦海中,就算不走大街,他也能從巷子里走到河邊。
再說除夕之夜,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紅燈籠,往日漆黑一片的巷子如今也亮堂起來。
蘇意安被他牽著手,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小山村。
她冷不丁的問道:“你還記的嗎,你身子剛好那年,咱們一起走夜路去還銀子。當時天也這么冷。”
賀允淮怎么會不記得那時候,當時他還握住了她的手。
雖然只是那么一小會兒,但他一直記得。
“沒想到日子過的這么快,咱們竟然從永陽村來到了京城,還在京城有了營生。”蘇意安感慨著,他們這一路走來實在不容易。
“當年家中窮,我能好起來多虧了娘子的銀子。”賀允淮也是后來才知道自己買藥的前是蘇意安賣嫁衣賺的銀子。
但是他既愧疚又無力。
“你還說銀子,你一說我就想到了那二十兩。”
那二十兩銀子是蘇意安一早準備好的,本想等賀允淮沒了她就偷偷溜走,沒想到竟安了家,二人過起了日子。
二人腳步逐漸慢了下來,直到走到一處昏暗的地,賀允淮突然開口問她:“娘子,若是這一切都是夢,醒來咱們還是在村子里,你會走嗎?”
“夢?”蘇意安搖搖頭,“就算是夢又如何,咱們一家人在永陽村也能過屬于咱們一家人的好日子。”
“不過你今日怎么這么想?可是有事”不等蘇意安說完,賀允淮就吻了下來。
很輕的一個吻,卻一下將蘇意安的思緒打亂,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忘記剛剛自己說的話。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可這是在外面!”蘇意安掐了他手臂一下,倒是沒真的使勁。
“娘子是不是想說咱們現在像是偷情?”
蘇意安:!!!口無遮攔。
賀允淮將她斗篷整理好,這才重新牽著她的手往河邊走去。
二人路上雖耽擱了一些時間,但總的來說來的不算晚,河邊放花燈的地方竟還有空地。
蘇意安買了兩盞花燈,她一盞賀允淮一盞。
二人蹲坐在河邊,雙手合十閉目祈愿。
一愿家人安康
二愿萬事順遂
三愿所愛常相伴
蘇意安心中默默念完,這才睜開了眼。
剛剛放入河中的花燈已經飄遠混在一河的花燈中,蘇意安再也認不出來。
“咱們回去吧。”她說。
賀允淮點點頭,攙著她胳膊將人扶了起來。
二人正欲離開,不成想正與臺階上的二人視線撞上。
“二嫂二哥”
第158章 。
賀凝文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自家二哥二嫂。
畢竟這河邊危險, 怎么也不會是二嫂要來的地方,可偏偏越想不到什么就越來什么。
賀凝文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全無剛剛同身旁人說話時的傲氣。
蘇意安見她不安, 先一步開口道:“你們慢慢逛, 回家再說。”
今夜街上人多, 他們若想談談根本沒地方去。
賀凝文哪還有興致玩,今日若是不能將事情說清楚她今晚都睡不著覺。
“蘇掌柜, 今日是我邀她出來的。”聞錚一臉歉意的看著他們, 他知道孤男寡女不應該一同出來,若是被旁人瞧見說了閑話
“嫂嫂, 是我。”賀凝文上前挽住蘇意安的胳膊, 小聲道。
能讓賀凝文承認,那指定是她邀人家出來的。
蘇意安倒是沒有生氣,她只是不明白這倆人是什么時候瞧上彼此的,感覺平日里他們也沒聯系。
蘇意安:“可帶著四季閣的鑰匙?”
賀凝文點點頭,這鑰匙一直由她拿著,從不離身。
蘇意安:“那咱們去鋪子里說吧。”
賀凝文見嫂嫂沒生氣, 心中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 只有一旁眉頭皺巴巴的二哥,她才不怕呢。
二哥最聽二嫂的話。
四季閣離河邊倒是不遠, 往前走幾步路就到,畢竟當時租下四季閣也是因為它一側窗戶能瞧見外面的河景。
賀凝文沒敢走在前面,她老老實實挽著蘇意安的胳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同她說這話。
賀凝文:“嫂嫂你別生氣。”
蘇意安笑笑:“是啊,我可生氣了,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訴我,以前可是什么都同我說。”
賀凝文臉頰一紅, 腦袋微微垂下,“我原本想著事成了再同你說的,我真沒有想瞞著嫂嫂。”
“事成?”蘇意安停下步子,震驚道:“什么成?”
“啊?”賀凝文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小聲嘀咕著:“等他答應了啊,這不就事成了。”
蘇意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感情只是賀凝文一廂情愿,人家聞秀才還沒同意呢。
四人很快來到了四季閣門前,賀凝文打開門,讓蘇意安她們先走了進去,隨后她又將門從內插上。
蘇意安沒去二樓,她在一樓廳中隨便找了個軟椅坐了下來。
今日就他們四人,有些事提前說開了也好,若是聞秀才實在不愿,她這做嫂嫂的也會好好勸小妹,不讓她再惦記。
京城好男兒多的事,也不差這一個。
“蘇掌柜。”聞錚誠懇道:“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錯,我沒想毀她清譽。”
孤男寡女除夕之夜一同逛花燈
賀允淮臉上怒氣遮都遮不住,若不是眼前這人救過賀昭昭,他真想揍他一頓。
這種事別說傳出去了,就是讓旁人瞧見落不下好。
本來賀凝文因為做買賣就已經被旁人構陷
“既然聞公子全都知曉,那為何還要出來,當時拒了我小妹也好。”蘇意安心中還是偏向自家妹妹的。
雖說是自家妹妹提的,但聞公子若是不愿,當場拒絕多好。
“我我沒有不愿。”聞錚眼中全是落寞。
他自然是愿意的,可賀家姑娘于他而言實在高攀不起,他的出身他的家境
“你愿意?”賀凝文探著腦袋看向他,“你愿意那怎么還不同意。”
蘇意安:
賀允淮:
這天怕是不能再聊下去了,蘇意安覺得有必要教育一下小妹。
她給賀允淮使了個顏色,然后尋了個借口拽著賀凝文去了二樓。
“嫂嫂,怎么了這是。”
剛剛還好好坐在樓下,怎么突然要來二樓。
“現在屋子中就你我二人,你自己交代吧。”蘇意安坐在軟墊上,挑眉看著眼前人。
賀凝文可以說是她瞧著變大的,從一個穿著補丁鞋子凍著通紅小臉的姑娘變成了現在手握四季閣的掌柜。
她見證了她的成長,可偏偏沒有見證她感情的變化。
“你當日不是說這輩子都不要嫁人?難道這話是誆我們的?”
“沒有!”賀凝文趕緊反駁:“當日我確實有這樣的念頭,那些人上門提前全都是有所求,甚至一邊貶低我一邊惦記我身上的銀子。”
“可聞錚不一樣。”
蘇意安:“那你說說如何不一樣。”
賀凝文想也沒想便道:“他不惦記咱們家的錢,還樂于助人幫助過咱們家,最重要的他還揍了上次那人。”
蘇意安知道她嘴里的那人是誰,就是那可惡的媒婆的表侄。
“就這些?”
“這些不夠嗎?”賀凝文覺得這些就可以看出聞錚這個人不壞,人品不錯。
嫁人不就看看這些嗎?
蘇意安嘆了口氣,“那你呢,你是只覺得他人好值得嫁,還是喜歡。”
若是不喜歡這個人,那為何還要嫁,只因為他人好嗎?
賀凝文還真沒有想過這些,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親事又有哪個是兩情相悅。
“不如你好好想想,等徹底想明白了再下決定,反正你還小。”蘇意安揉了揉她的小臉,哄道。
樓下賀允淮也徹底考問完了聞錚的學問。
“今日之事是我小妹失禮了,還望聞秀才回去后不要同他們提起。”賀允淮頓了下,繼續道:“我家也出自鄉野,不存在門第偏見,若真是有緣,自然會同意。”
賀允淮話說到這個地步,剩下的就看聞錚自己能不能領悟。
“回去吧。”
趁著二樓人還未下來,賀允淮先將聞錚送了出去。
聞錚本想再同賀凝文說一句話,可賀允淮今日這番話徹底點醒了他。
有些事不能不過腦子,若是今日遇見的不是她們而是鄰里,那明日流言就會傳遍小巷。
這讓賀凝文以后可怎么辦。
聞錚想明白后起身離開了四季閣,這一夜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蘇意安聽著樓下動靜,直到沒了聲響這才帶著賀凝文下了樓。
“二哥,他人呢?”她問。
“回去了。”賀允淮氣惱的拽了下她的辮子。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許再提了,咱們也是時候回家了,再晚些娘又要擔心。”蘇意安一邊挽著一個,將他們二人徹底分開。
這下賀凝文不用看她二哥的冷臉,賀允淮也不用看著她的臉生氣。
三人從小路抄近道回了家,沒想到耽擱這么久竟還是一波回家的。
蘇意安回屋梳洗好便躺到了床上,沒一會兒身旁就湊過來一個熱乎的人。
賀允淮以為她今日被氣道了,躺下后將人摟入懷中哄道:“小妹的事有我呢,你別太擔心。”
“那你打算怎么辦?”蘇意安還真想聽聽他的想法。
賀允淮輕撫著她的發絲,蹙眉道:“若小妹有意,那聞錚也有意,年后給他們二人定親就好。”
“若不愿意呢。”
蘇意安沒有說誰不愿意,她就是隨口一問。
“小妹若是不愿,就算了。”賀允淮沒好意思說,就小妹今日模樣,哪有半分不愿意的。
蘇意安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只露出一張小臉在外面。
今日出去溜跶的時間挺長,現在她已經生出困意。
她閉著眼一邊聽賀允淮說,一邊回復他。
“小妹她啊,覺得這聞公子幫過她便認定他是好人,不過有沒有感情摻雜在里面也不好說。小妹或許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那你呢,喜歡我嗎?”賀允淮勾起嘴角,趁機問道。
“喜歡啊,若是不喜歡你誰給你生孩子。”蘇意安連眼睛都懶得睜開,說完這句話便睡了過去。
賀允淮躺在她身旁陪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家中人陸陸續續回來他這才起身去了外面。
院里最小的兩個已經睡著,賀母小心翼翼的讓蘇瑜將人放到床上。
“今個她們幾個真是玩瘋了。”賀母打趣道。
“可不是嘛,看個花燈差點走遍整個京城。”蘇正墨這話有些夸張,但他們幾人確實走了很遠的路。
回來時連他都想叫個馬車,可惜街上全是人,馬車都不好行。
“對了,意安他們呢。”賀母瞧了一圈都沒瞧見蘇意安的身影。
正當她以為她們還沒回來時,賀允淮走了過來。
他輕聲喊道:“娘,她剛睡下。”
賀母點頭道:“睡了就別吵她了,咱們家沒那么多規矩,你們誰困了就去睡,不用非守夜。”
這話一說,賀頌元抱起滿妹就往屋里走。
小滿妹也不知道是不是興奮過了頭,這個點愣是一點也不困,正指著菀絮手中燈籠要個不停。
“快回去哄她睡下,多大的人了還讓孩子這么晚都不睡。”賀母瞪了賀頌元一眼,對于這個越活越年輕的大兒子,她實在說不出啥好話。
院里人一一散去,這一夜賀家只有賀允淮守了歲。
翌日便是新年。
賀母她們起了個大早,天未亮便包起餃子。
不僅有豬肉菘菜的還有羊肉大蔥的,賀母幾乎將每個人喜歡的口味全都包了,還在每樣里面塞了一個洗干凈的銅板。
寓意著誰吃到誰好運一整年。
蘇意安起來的比平日晚一些,但也沒耽擱吃飯。
她穿著賀母親手做的石榴紅夾襖,腰間掛著菀絮繡的青碧荷包,整個人被襯的愈發白皙。
賀允淮寸步不離的站在她身旁,那架勢仿佛怕誰搶了他娘子一樣。
“快快,紅包拿來。”賀頌元握著滿妹的小手朝著賀允淮拜了個年。
“都有都有。”蘇意安一早便準備好了,今年家中進項多,她從自己荷包中拿出了十兩銀子。
還專門用紅布包裹著,就為了圖個吉利。
不僅家中孩子們有,連元團她們她也一視同仁,每個人一兩銀子。
小輩們拜完年,賀母將蘇意安和菀絮叫到了屋中。
單獨給她們二人包了一個大紅包。
“娘,我們都多大了。”
“是啊娘,我們手上有錢。”
賀母笑得像一朵花,如今家中日子好過,她巴不得多給她們一些銀兩。
“收著收著,過年啊買件首飾戴戴,這錢是給你們的,可不許給他們花。”
蘇意安與菀絮對視一眼,二人笑道:“曉得了,娘。”
賀家在京城沒什么親戚,所以過年也不用去拜年。
只賀凝文給四季閣中花錢多的那些顧客全都送了一份年禮過去,算是賀喜。
他們四季閣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多虧了這些愿意花銀子的人。
賀凝文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年禮準備的特別豐厚,不僅有四季閣賣的最好的糕點,還有賀家自己做的排骨香腸。
要說這排骨香腸,眾人一開始也沒抱有什么希望,只按著做香腸的方子換了換肉。
沒想等吃的時候才發現,這排骨香腸一點不比純肉香腸難吃,甚至味道更好。
為此,新年那日元團又專門去屠戶那買了半扇排骨回來,想著得空再做一茬。
飯后,蘇意安拿著賀母給的紅包同菀絮一起去了凌瑯閣。
雖是新年,但京城中的鋪子大多沒關門,這不她們剛來里面已經有不少人了。
“咱們真進去?”菀絮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這里面東西貴,所以從未進去買過。
“就當進去見見世面,買不買咱們說了算。”蘇意安挽著她的胳膊,笑盈盈走了進去。
二樓欄桿處,正覺得無趣準備離開的華盈一眼便認出了下面女子。
那不正是狀元郎那個在鄉下娶的女子。
一身紅還帶個綠荷包,真是庸俗至極!
“瞧什么,還生了氣。”
鳳陽公主從后面屋中走了出來,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沒沒什么。”華盈忙否認,她不想讓鳳陽瞧見那女子,怕她生氣。
“是嗎?”鳳陽公主順著她剛剛的視線往下看去,正好瞧見正試簪子的蘇意安。
也不知為何,她覺得幾日不見這女子長的愈發嬌艷,若不是她早就調查過,根本看不出這女子曾經在街上擺攤賣過吃食。
這人變化這么大,只能說家中養的好,賺了不少銀兩。
想到銀子,鳳陽公主不免想起了自己租給她們的鋪子。
“你還笑的出來?”華盈拉下臉來,她心中還是有氣。
“為何不笑。”鳳陽往屋中走去,“你可聽說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華盈怎么可能沒聽說過,正是因為聽說過,她才覺得好兒郎才應給配給鳳陽當駙馬。
“人小兩口過的和和美美,我又何必非要毀了他們。再說,”鳳陽一笑,“若是她們知曉我的成全,也算欠下我份人情。”
“你可知道,人情才是天底下最難還的東西。”
鳳陽一雙美眸望向遠處,她是在深宮中長大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小白花。
她深知感情瞬息萬變,為有利益才長遠。
第159章 。
蘇意安認真挑選簪子, 只覺有人瞧看自己,可等她往二樓望去,卻沒發現一絲人影。
難道剛剛都是她的錯覺?
菀絮已經付好銀錢, 轉身就見蘇意安正盯著二樓。
“怎么了?”她問。
“沒事嫂嫂。”蘇意安沒將心底的疑惑同她說, 她知道菀絮膽子小若是告訴了她, 這幾日菀絮指定睡不好。
二人買完東西又往旁邊書齋買了新的筆墨。
如今家中小輩全都在讀書習字,家中筆墨紙硯用的那叫一個快, 一月便要買一次新的。
這不今日, 菀絮還買了一本開蒙書給滿妹。
那書一瞧便是給小孩看的,一整頁只有一個字, 又大又方正。
蘇意安忍不住問她:“嫂嫂, 滿妹才兩歲,是不是有些早了。”
菀絮笑著說:“又不是讓她坐下來乖乖讀書,就是給她打發下時間,別在昭昭她們識字時禍害她們。”
原來如此,要是兩歲就啟蒙,那滿妹也是個小可憐。
二人買完東西便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沒想到一拐進巷子里面還停著一輛。
那馬車正好停在她家院門前, 一瞧便是賀家來的客人。
大年初一會是誰來?
正想著,院里就傳來一道聲響, 是孩子哭鬧的聲響。
原來今日邱文才一家帶著凝姐過來了,小姑娘才一周歲正是學走路的時候。
滿妹已經會走會跑了,雖然還不穩當但與一個一歲的孩子相比那還是不錯的。
凝姐眼巴巴看著她超過自己,還看了兩次,瞬間委屈極了,小嘴一癟立馬掉了金珠珠。
“這孩子!”菀絮聽完原由氣笑了,小時候別人都逗她, 現在有比她更小的了,她感情炫耀起來。
“都是孩子,讓她們自己玩去就好。”莊月陽給凝姐抹去眼角的淚珠,又重新將她放在地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凝姐就伸著小手往滿妹那里晃晃悠悠走去。
見她們又重新玩鬧在一塊,大人們這才放心進了屋。
今個莊月陽過來一是來拜年看看他們,二是商議布莊的生意。
早在年前他們邱家的布莊就已經開業,這過年都沒關門。
生意確實不錯,比懷安鎮的鋪子多賺了十倍不止。最主要的是他們家鋪子面向京城百姓,顏色既好看又不算貴。
“這染布的工藝是祖上傳下來的,以前在懷安鎮時也賣過這樣的布,可惜貴上幾十文便沒什么人買,但京城不一樣,百姓們兜里普遍有些銀兩。”
莊月陽這些日子一直看賬目管生意,這不鋪子才開一個月她就動了開分店的念頭。
只是這分店選在哪里她還沒拿定主意。
“對了,你家那鋪子你打算何時開張。”
莊月陽她們當時買了一處鋪子,后來沒用,這便租給了蘇意安。
她知曉蘇意安她們也是弄布莊生意,但兩家面向的人不一樣,所以并無競爭關系。
再者京城布莊眾多,就算有競爭關系又如何,左右不能因為錢毀了兩家的交情。
蘇意安給她沏上茶,這才說起心里話。
“那鋪子什么都好就是二樓太空檔,如今還在裝恒中,我想著十五以后再開張也不遲。”
莊月陽:“十五以后?會不會太晚了些。要我說你還是越早越好。”
見莊月陽神情不似剛剛,蘇意安琢磨出不對。
她借口添水,讓元團出了屋。
“妹妹可話里有話,是不是。”
莊月陽就知道自己瞞不過她,她往她身旁挪了挪身子,這才小聲道:“若遇國喪,這鋪子怕是就開不了張了。”
國喪?蘇意安倒是知曉當今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太子監國。
難道
“噓,好姐姐這事我也是聽我他們提了一嘴,到底如何誰也不知,宮中消息瞞的嚴實。”莊月陽拉過她的手央求道:“這事姐姐可莫要傳出去。”
這等事若是傳出去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蘇意安自然不會蠢笨到那個地步。
她點點頭,謝道:“這事對虧了你,這幾日我便讓他們張羅一下。”
有了這句話莊月陽也安了心。
隔壁屋中邱文才也在同賀允淮提起朝堂的事。
他雖在翰林院是個閑職,但消息卻靈通的很。
前些日子公主下嫁,他就專門打聽了一下,明明年后也有好日子,為何非要這么著急。
這一打聽還真打聽出來了消息,說是宮中那位快不行了,一是下嫁公主沖喜,二是為了趁陛下還活著給公主早早定下這門不匹配的婚事。
若不是陛下賜婚,等太子登基后這棘手的事就會落在他身上。
他可不想剛登基就落下個薄待姊妹的壞名聲。
“賀兄,不瞞你說我覺得這朝堂會換一批人。”
邱文才如今就是個閑職,他只求別將他一擼到底趕出京城就好。
賀允淮早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那日馮成氣急同他道出不少事情。
只是朝堂中的事,哪里會是他這等小官能左右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只愿做忠臣-
初四那日,蘇意安的布莊正式開張。
日子比她們一開始商定的要早了十來日,蘇正墨原本想問問原由,可又覺得小妹心中一定有自己的主意。
這邊加工加點的收拾好鋪子,弄好一切后,隔日便開了張。
他們布莊定價貴,開業那日就立了牌子在門前。
越是貴越能勾起人們的好奇心,都是布莊賣的料子也差不多,為何他們家就這么貴。
還有這上面寫的私人訂制成衣,什么是私人訂制?
有人好奇便有人去問,這一問人們才知這私人訂制就是專門為你量身做衣裳,而且這衣裳一定是與眾不同天下獨一份。
有人心動,揣著銀子就走了進去。
過了半個多時辰,門外的人都等不及了,那人才興高采烈的走了出來。
“如何?”
“怎么去這么久,這鋪子衣裳如何?”
“是啊,劉兄,真的給你量身定制?”那人在他腰間比劃了一下。
喚作劉公子的人身材肥碩,平日不管穿什么衣裳都顯得臃腫,今日也就是來試一試。
可剛剛鋪子里的服務卻讓他還未得到衣裳就覺得滿意。
不僅根據他的身高體型推薦了合適的衣袍樣子,還為他從好幾種顏色的布中選出最合適的一匹。
除此之外,還問了他的喜好。
“我說今日第一個進去的,掌柜的給我打了半價。”劉寅伸出后再眾人面前晃了一下。
“五五十兩?”
“確實有貴的,不過我這個只要了五兩銀子。”劉寅笑呵呵的,他家境富裕,五兩銀子還沒有一頓飯錢多。
人群中不知誰提了一句,五兩銀子也多啊,五兩銀子都能買好幾匹細布了。
正當有人贊同時,劉寅來了一句,“那你去買你的布回家自己做好了,人家鋪子都說了是四人定制,你不想花錢干嘛來。”
那人被懟的一噎,羞憤的漲紅了臉。
他自然也知道不想花錢就別進去,可他就是看不慣,看不慣這些勢利眼的鋪子。
要價貴,專門做有錢人的買賣。
“照你這么說,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不配嗎?”那人鼓足勇氣回懟道。
“你這人,我何時說過你不配,你若想要就去合適的鋪子不就成了。”劉寅懶得同他再說。
“是啊是啊,咱們老百姓自己做的衣裳不也是量身做的,那有啥。”
“再說這鋪子賣的東西貴,貴就貴唄,反正咱們不進去也花不了咱們兜里的銀子。”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句,眼瞧著風向變了,那男子悄默聲的離開了人群。
這一切都被二樓的蘇意安瞧了去。
她就知道第一天開業不會這么順利,沒想到對方只是用的這些手段,倒是不足為懼。
“你說這人是誰派來的。”蘇正墨關上窗戶,沒讓她繼續吹風。
“京城這么大,誰知道是那個布莊或者繡莊。”蘇意安不在意道,“咱們做咱們的生意就好。”
蘇正墨道:“你說會不會有人跟風學咱們。”
四季閣當時生意紅火,就招來不少人的跟風效仿。
如今的繡衣布閣只開張半日就有人來鬧事。
蘇意安擺手道:“他們愿意學就愿意學,生意都是搶出來的。”
只要她們做的衣裳讓客人滿意了,那還愁什么?
一切與蘇意安所想的一樣,沒兩日京城又開了幾家同他們一樣的鋪子。
有人專門將價定的及低,想由此招攬生意。
沒成想開了沒五日,鋪子就堅持不下去了,日日都是虧空,賺的那幾兩銀子都交不起租賃錢。
這時候,商賈們才發現,有些生意就是得定高價,賺的就是有錢人的錢。
不賺錢?那還開什么鋪子。
日子一切照舊的過,直到正月十二那日,家中來了個不速之客。
元團瞧見來人后直接關上了門,那王媒婆哎呦一聲差點摔下去。
“您回去吧。”元團隔著院門喊道。
“姑娘,我今個來是真的有門好親事給你家姑娘說。”
王媒婆本不想來,可聞家那小子卻將她堵在家中,非要讓她來。
王媒婆心中那個苦,可為了銀子她還是來了。
“外面誰啊?”賀凝文還未出門,聽見聲響忍不住過來瞧了一眼。
“小姐,是王媒婆。”元團怕賀凝文生氣,畢竟上次的事就是因王媒婆而起。
賀凝文哦了一聲,剛要回屋腦海中卻閃現過什么。
她停了一下,招手將元團叫到跟前,“你去和我二嫂說一聲,就說王媒婆來了。”
“啊?”
“去吧去吧,我二嫂知道怎么做。”賀凝文抿著唇,有些不太好意思。
今日的事,若是她沒想錯,應當就是了。
賀凝文快步回了屋,站在門后仔細聽著外面動靜。
果然沒一會兒元團就出來給王媒婆開了門。
王媒婆心中再有怨氣,也不敢當場發出來。
很快,王媒婆就進了屋。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一切,王媒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聽說,你今日是來說親的?”蘇意安站在桌前正用剪刀減去枝蕊。
“賀夫人,原本我是沒臉面來的。”
“今日給您家小妹說的是聞家的哥。那孩子已有秀才功名,長相俊朗且家室簡單”
蘇意安停下手中的活,她抬眼看過去,問道:“聞家的?”
第160章 。
王媒婆半分假話也不敢說, 若不是聞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她是萬萬不愿意再踏進賀家一步。
“那聞家二郎還說什么?”
王媒婆想了想,道:“那聞秀才還說若是事情沒成, 他會再請媒婆前來。”
蘇意安倒是沒覺得意外, 那日便瞧出這聞錚對小妹是有情的, 只是若這般答應下來會不會太容易了些。
蘇意安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以家中長輩不在家為借口先拖了此事。
她沒有直接拒絕, 在王媒婆眼中這和答應下來沒什么區別。
“賀夫人您說的對, 那我今個回去給聞家說一聲。”王媒婆應了聲,高興的往外走。
直到踏出院門她才長吁一口氣, 好險好險。
這邊人剛走, 賀凝文就跑了進來。
“嫂嫂。”她喊了一聲。
蘇意安讓她趕緊坐下,在她一臉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嫂嫂覺得不好?”賀凝文呆愣一瞬。
蘇意安沒有覺得不好,只是這么快答應下來她怕以后小妹嫁過去會受委屈。
畢竟聞錚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家中到底如何,總不能從媒婆嘴里了解。
畢竟媒婆的嘴最是能撒謊,什么歪瓜裂棗都能說成好的。
蘇意安:“小妹不用著急, 一會兒我便讓元團去打聽一下, 若聞家真如那媒婆所言,這親事嫂嫂給你做主。”
賀凝文低頭看著桌上糕點, 這東西是聞錚托王媒婆帶來的。
這栗糕就是街口那家的,賀凝文倒是說不上喜歡吃,只那日同聞錚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他全記在了心中。
賀凝文想要的就是一個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并且這個人不嫌棄自己在外拋頭露面。
“親事沒有定下來,這兩日你可別去找他。”
“曉得了,嫂嫂。”賀凝文知道自己前幾日做的不對, 眼下一聽這話更是不敢看蘇意安一眼。
晌午后,蘇意安叫來元團,讓她去打聽一下聞家的情況。
好的壞的她都要聽。
元團換了身衣裳,挎著籃子便往聞家那邊小攤走去。
在這邊想打聽一個人的事,那容易的很,兩三個銅板就能解決。
元團給的多,她拿出五個銅板,那婦人一見兩眼冒光,隨后將聞家的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聞錚家室簡單,以前家中還有一個多病的娘,前幾年沒了。
如今家中只有一個體弱的小妹,但那孩子機靈學什么都會,現在正跟著巷尾那家的沈阿嬤繡刺繡。
聞錚平日抄書賺錢,有時候還回去扛布袋,雖家里窮苦但京城中也是有一處小院的。
“那院子是他們的?”元團有些驚訝,畢竟這處屋院最便宜也要小百兩。
“那屋院確實是他們家的,他們家以前日子也好,后來聞錚他爹沒了,日子就難了。”
元團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阿娘,當年她們也過的還算幸福,可她阿娘沒了以后,一切都變了。
那婦人講完后,笑著問道:“不過姑娘,你咋打聽起聞秀才家的事?”
那語氣那表情,仿佛已經窺探出一切。
“咳,隨口問問,人家是秀才嘛,好奇。”
元團說完又假模假樣的在附近買了些菜,最后走了三條巷子才悄默聲的回了家。
一回去她便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蘇意安。
與王媒婆說的無差,聞家確實簡單了些。
但簡單也有簡單的好處,只看每個人怎么想了。
蘇意安有些困乏,她將手中繡了一半的帕子放回繡籃中,問道:“那人可知曉你是哪家的?”
“夫人,那婦人并不認得我,詢問間也不曾懷疑。”
“那就好。”蘇意安凡事都怕個萬一,畢竟吃過一次虧,她不想再吃一次虧。
當日夜里,蘇意安將家中大人聚在一起,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賀頌元整喝著茶水,聞言直接嗆了嗓子。
“什什么?提親?那王媒婆還有臉來咱們家?”
菀絮拍了他一巴掌,示意他小點聲,這么大聲生怕鄰里聽不見一樣。
“今日來的確實是王媒婆,不過這次說的是聞秀才。”
一聽這三個字,賀頌元臉色緩和不少。
他是知道這個聞秀才的,但是他還邀聞秀才來家中坐一坐,只是那人一直不曾來。
只是聞秀才怎么就看上小妹了,賀頌元琢磨不出來。
“娘,你覺得呢。”蘇意安看向賀母,婚姻大事終究要賀母點頭才是。
“女大不中留,若是你們小妹愿意,這親事定下也好。”
賀母本就為賀凝文的親事著急,當日雖答應若是她不想嫁以后養她一輩子,可到底她還是希望女兒幸福。
若有人疼她護她,總比她一人經受那些流言蜚語的好。
“二郎,你覺得呢。”賀母冷不丁的問他。
賀允淮是知道內情的人,他自然不會提出反對。
只是
“我覺得不如問問小妹,畢竟是她的親事,若是小妹不愿意,咱們拒了就是,若是小妹愿意,那再另說。”
賀頌元伸手拍了桌案一下,笑道:“二弟說的對,此事還要問過小妹。”
見此,蘇意安只能讓元團將小妹叫來。
賀凝文在屋中心不在焉的看著賬目,聽見元團說的話后,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叫她過去,難道家里人全都知道了。
想到一會兒會挨罵,賀凝文故意往臉上抹了些白粉,讓自己瞧的瘦弱些,沒準娘一心疼就不會說她了。
賀凝文準備妥當,這才跟著元團去了那屋。
“娘,你們找我何事?”她故作不知道。
“來著坐。”菀絮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一眨眼功夫竟然到了議親的年紀,說實話菀絮是不舍得的。
只是她自己不舍得又有什么用,最終還要看小妹自己的意思。
“凝文,今個叫你過來你可知道為什么?”
賀母只是這么一問,沒想到賀凝文瞬間垂下來頭。
她道:“娘,我錯了。”
在坐的出了蘇意安夫妻,其他人紛紛看向她,大家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錯哪了?”賀母心中生疑,順著她的話繼續問道。
賀凝文見事情瞞不住,只好老老實實交代了出來。
那些話一出,可把賀頌元氣壞了。
他就說怎么除夕那日出去小妹沒一會兒就沒了蹤影,原來原來她
“你要氣死我不成,你還未出嫁怎么能私自見他。”
原本對聞錚印象極好的賀頌元,瞬間拉下臉來。
“大哥,我當時怕你們不同意,而且我那時候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心的。”
“那你看出來了?”
“嗯”
一屋子人只有他一人在氣頭上,賀頌元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賀允淮身上。
他問:“你也知道。”
賀允淮抬眼看他,答案不言而喻。
“好好好,你們都知道還叫我這大哥過來商議做什么。”
賀母開口:“大郎別這么說,娘也不知道。”
賀頌元: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總歸是要解決的。
蘇意安怕他們繼續吵下去,便把除夕夜那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臨了也把今日讓元團打探來的消息告知了眾人。
賀頌元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再說什么重話。
來龍去脈理清楚后,眾人也明白過來,賀凝文為何會這么做。
她一個名聲受損的姑娘,突然有一天一個人幫你把害你名聲受損的人打了一頓,那人甚至沒想讓你知曉這件事。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也是因著這一份好奇,賀凝文這才多注意了他一眼。
日日瞧下來,賀凝文這才有了成親的念頭。
但她又怕直接提聞錚會拒絕,所以這才偷偷叫他出來,想私底下問問話。
誰成想就是這么正好,偏偏被蘇意安他們撞上了。
“你這孩子,那點名聲算得了什么。”賀母心跟著疼起來。
女子做生意又如何,這世道能賺到錢就是好的。
你一個大男人賺不到錢,卻把火氣撒在女子做生意上面。
這才讓流言蜚語困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姑娘。
“小妹,你無需顧慮那么多,嫂嫂只問你,這人你愿不愿意。”
“愿意。”賀凝文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內心。
既然小妹愿意,賀家其他人再有意見也不好多說什么。
只是這日后,賀頌元看管賀凝文看管的更加嚴格,每日基本上只要她出去就有人陪在身旁。
又過了兩日,王媒婆再次提了東西前來,只是這次身邊跟了個小的。
一問才知,那小丫頭竟是聞錚的親妹妹,叫聞妙。
這孩子長得很是可愛,梳著兩個小啾啾,就是頭發看上去沒有那么多。
賀母多看了兩眼,不由想起以前在街上擺攤時,聞錚每次買肉夾饃總是喜歡薅昭昭頭發。
賀昭昭當時苦悶了好久,說自己頭發都少了。
這么一瞧,眼前這小姑娘的頭發,沒準和聞錚有關
賀母忙收回視線,不忍再看下去。
王媒婆怕她們介意,連忙說了為何帶這孩子來的原由,原來聞家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而聞錚又是男子不便前來,這才讓他小妹跟著王媒婆來的。
這也是聞家待人的態度。
恰好賀家人都在,幾人一起見了王媒婆,又同聞錚的妹妹說了些話。
最后兩家定下了這門親事。
只是賀凝文還小,賀母想留她一年,兩家便把成親的日子往后移到了明年。
王媒婆喜不自勝,終于終于成了。
隔日,王媒婆親自放出消息,將賀家姑娘定親的事傳了出去。
人們稍稍一打聽就知道,這賀家姑娘定下的人家不是旁人,正是他們羅子巷的聞秀才。
有人驚訝,也有人不屑。
他們覺得一個秀才娶這么一個女子,真是丟讀書人的臉面。
他們還覺得娶的妻子就應當在家相夫教子,像這等拋頭露面的不應該娶。
可后來聽說定下親事后,賀家將聞錚的小妹也隔幾日接到賀家讀書識字,甚至還給她量身定制了新衣裳。
那小丫頭幾日不見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這時眾人又不免羨慕起來。
拋頭露面又如何,人家有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