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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這段故事真要說起來應該取材于華夏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著《西游記》,是在唐僧取經之前發生的一小段過往。

    大概講的是涇河龍王打賭輸了私改雨數最后東窗事發被砍頭的一段傳說,華夏人基本上人盡皆知,蘇塵稍微改編了一下,用本地人能夠理解的方式給伯爵講了這個故事。

    但是果然對于本地人來說這個故事還是太過離奇了,伯爵聽完之后嘴巴張的快要能塞下一個雞蛋:

    “原來天上的神明居然真的和人間的官一樣還分上下級的嗎?最上面還有一個國王一樣的神明?那他是無所不能的嗎?就像光明神一樣?”

    “雖然我個人認為玉皇大帝肯定比光明神靠譜多了,最起碼他掌管三界的大部分時候都還算盡忠職守……”蘇塵聳聳肩咽下了對光明神那些騷操作的“溢美之辭”,轉而解答起伯爵大人的疑惑:

    “但是非常可惜玉皇大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也經常有人看他不順眼直接就造反打上天庭,鬧得不可開交。”

    伯爵大人:“經,經常?”

    這要是講起來幾天幾夜都講不完啊,蘇塵只能微笑著跳過這個話題:“你以后也許會知道的,但是現在,這不是重點。”

    “哦,對對,現在的重點是門神……”伯爵大人經過蘇塵的提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初衷:“那這個夢中斬龍的故事和門神有什么關系?”

    “我這不是還沒講完嗎?那條龍身體是死了沒錯,但是因為心中滿懷怨恨所以靈魂化作了兇靈,每天晚上都纏著那位國王大人要索命報仇……”

    蘇塵故事才講了幾句,伯爵大人又忍不住打斷了:“這事和那位國王大人有什么關系?這不是他自己犯錯然后才被砍頭的嗎?”

    那位國王大人無緣無故地肯幫你一下已經仁至義盡了,你怎么還好賴不知的要找人家報仇啊?

    蘇塵也覺得唐太宗這簡直是無妄之災,攤上這么一條是非不分的神金龍:“因為那條龍的腦回路比較清奇,一般龍也干不出和別人打個賭就犯死罪的事啊?總之,他就是要找那個國王報仇,每天纏得那位國王大人夜不安寢。

    這個時候,那位國王大人手下有兩位能征善戰的猛將——”蘇塵拿起一副門神的畫卷打開:

    “就是這兩位,秦瓊和尉遲恭,他們兩個不忍心國王大人每天政事繁忙之余居然還要遭受這等惡龍的無端騷擾,于是主動請纓,要在晚上站在王宮的寢殿門口為國王大人守門。”

    “以人類之軀嗎?”伯爵大人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事:“他們只是人類不是嗎?居然敢直面惡龍化成的怨靈?他們不害怕嗎?”

    “因為他們是立過赫赫戰功的將軍,在人類里算得上是萬里挑一的英雄人物,手里斬殺過的敵人不計其數,所以擁有常人所不曾擁有的勇氣和力量。”蘇塵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伯爵,里面蘊含著他看不懂的信念和力量:

    “人類和神明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鴻溝,神也并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生來就高高在上。”

    伯爵總覺得自己有點不敢和這樣的蘇塵對視,于是只能心虛地轉移了視線:“然后呢?”

    “然后當然是他們兩個成功地嚇退了惡靈,那位國王大人終于睡了個好覺。”知道人的觀念一時半會是改不過來的,蘇塵也沒有再和伯爵大人計較而是繼續講了下去:

    “但是這兩位將軍那時候畢竟還是人類,每天晚上都站在門口守夜也是會困會累的。所以國王大人體恤他們兩個的辛苦,就讓畫師畫了他們兩個人的畫像貼在門上代替本人守門。

    后來民間的百姓知道了也爭相效仿,果然貼了畫像的人家全都家宅平安。”

    當然后面還有唐太宗病重游地府之類的故事,不過這些就和門神沒什么關系了。

    “所以這兩位大人就成為了守門的門神?”伯爵大人看著這兩幅畫卷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好,那我這就讓下面的人先印上個幾萬份分發給市民們應急,后面的缺口也加班加點的趕上!”

    原本只憑一個故事就把這兩幅畫推廣下去抵御龍教徒其實是很荒謬的,奈何伯爵大人幾天之前才剛剛經歷了自己親哥“大變活神”的神奇經歷,所以對蘇塵口中的神話故事他深信不疑。

    那種不講道理的惡龍都能震懾,區區龍教徒這不是手到擒來嗎!

    蘇塵見狀把手里的畫卷交給騎士伯特倫去刊印,自己又從袋子里拿出了另一幅畫:“門神和鐘馗捉鬼圖配合起來使用效果加倍哦,保管那些讓邪//教徒無所遁形!”

    ———————————

    最近茵特城里新鮮的事情接連不斷,市民們前腳剛接受了老城主變成城市守護神,龍教徒有能奪人身體的邪惡魔法這樣的信息轟炸,這還沒過幾天呢,就又聽說城隍廟里在給信眾們發什么“門神畫”。

    聽說只要是茵特城的市民誰都可以去領上兩幅,回家貼在家里的門板上,保管什么魔物怨靈通通都會被門神大人攔在門外。

    先不說這個東西到底有沒有他說的那么靈,單憑這個東西是免費的,難道就不值得人去走一趟嗎?

    頓時城隍廟門庭若市,無數大大小小的房門上貼上了一對兒威武霸氣的將軍。

    在陰暗潮濕的茵特城牢房里,高級詭法師賈爾斯和實際上的龍主教博伊斯隔著一道鐵制的牢門兩兩相望,賈爾斯試圖挪動一下身體離主教大人更近一點,誰知道腿不過稍微抬了抬,立刻就崩開身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嘶——”他捂著腹部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趁著晚上牢房里守衛不在的空檔,他壓低聲音湊近博伊斯主教:

    “主教大人,我們換了兩次身體都被抓回來了,現在那些市民不像以前那么好騙了,我們只要稍微有點紕漏立刻就會被發現,這可怎么辦啊?”

    那位博伊斯主教這一次是附身在一個精瘦男人的身體里,被抓過來的時候同樣也被那些執法隊們揍得不輕,他憤恨地想要咒罵些什么,卻因為情緒過于激動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傷口。

    “嘶——”他一邊捂著自己的臉一邊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吸著氣,說出的話因為嘴里的傷口而變得模模糊糊:“都怪本森那個蠢貨!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小心,結果到底他還是被那個什么城隍給抓了回去!

    這下好了,他自己死了還不算,還要連累我們拖慢龍神大人的計劃!簡直十惡不赦!”

    “您,您每次被抓回來都會罵那個家伙一頓。”那位詭法師忍著傷口的疼痛伸出手去隔著鐵柵欄門輕撫對方的胸口:“您消消氣,消消氣,現在就算再把那個家伙罵活過來也無濟于事啊,不如您再想想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們躲得久一點?”

    雖然對他們來說逃走不難,但是這一趟趟地抓回來挨揍誰能頂得住啊?

    那位龍主教也知道這個道理,于是他只能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我們先逃出去換個身體吧,這次我們附在那人身上久一點,多觀察兩天再下手,只要偽裝得夠像,區區人類也沒辦法發現我們!”

    目前來看也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于是那位詭法師也附和著點頭:“我都聽您的,只要我們潛伏的夠久,相信一定能找到機會完成龍神大人交代的任務!”

    于是陰冷潮濕的牢房里,兩道凡人肉眼難以看見的黑色霧團透過密不透風的墻壁飄散出去,牢房里又多了兩具沒有生息的尸體。

    那龍主教和詭法師的靈魂從牢房里逃出來之后就開始物色新的身體,畢竟他們現在失去了□□的保護,如果在天亮之前找不到合適的身體依附靈魂就會被太陽的光芒灼傷。

    為了這一次能潛伏足夠久的時間不被人發現,他們兩個飄在茵特城上方千挑萬選,直到東方的天空中已經微微發白,他們兩個才終于挑中了兩個坐在酒館里喝得爛醉如泥的醉漢。

    能喝到這么晚都沒有家人朋友來領,可見他們兩個是那種沒什么人在意的家伙,想必就算有妻子兒女關系也不好,就算性格稍微變一點應該也不會有人發現。

    忍著令人作嘔的酒氣,他們兩個屏住呼吸進入那兩個靠在一起的醉漢身體,這一次他們默契地沒有趁著對方神智模糊直接搶奪身體,而是默不作聲地附著其上,準備觀察幾天這兩人的性格和人際關系再下手奪舍。

    幽靈的寒涼之氣讓靠在一起的醉漢們不自覺打了個哆嗦,他們兩個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其中一個醉漢抬手揉了揉眼睛:“保羅,天都亮了,我們該回家了。”

    另一個醉漢也揉了把臉站起來:“哥,我們走吧,反正今天有暴雨捕不了魚,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他們兩個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身上跟著兩個窮兇極惡的詭法師,還像平常一樣撓著肚子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哥,說起來昨天嫂子往門上貼的什么玩意?連環畫?”

    “我也不知道,她去那個什么城隍廟拿回來的,說是免費送的東西……哎呀這個娘們兒,就愿意占這些小便宜……”

    他們兩個一邊閑聊著一邊往家里走去。

    第102章

    約克和保羅是一對漁民兄弟,常年在茵特城的近海打漁,因為風暴教會預言第二天海上會有大風暴出不了海,所以他們倆這才去酒吧里喝了個痛快。

    “會魔法的法師就是不一樣啊,這還真要下暴雨了。”約克抬頭看了一眼烏云密布的天空,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明明剛才還是大太陽,真見鬼!”

    “這可是那些暴風法師的老本行,當然準了。”保羅也跟著一路小跑地往家趕:“我聽說以前還有那種遠航的水手會聘請風暴法師上船,到時候遇到海怪他們還會召喚風暴把怪物擊退呢!”

    可惜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現在把茵特城整個翻過來晃一晃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敢遠航冒險的水手。

    正說著天空中開始砸下黃豆大小的雨點,約克和保羅也不再閑聊,他們兩個把手擋在腦袋上一路狂奔,可算是趕在大雨傾盆之前跑到了家門口。

    臨近海邊的民居前方用木制的籬笆圍出一個小小的院子,約克的妻子正在把晾曬在院子里的各種海貨往屋子里搬,看到丈夫和小叔子回來了,她趕緊招手:“快過來幫忙!明知道要下暴雨還這么晚才回來!”

    約克和保羅自知理虧,腳步匆匆地推開那扇貼著花花綠綠門神圖的木門跑進院子里幫忙了,門上長刀而立的將軍怒瞪著的眼睛里寒芒一閃,保羅疑惑地停下腳步活動了一下肩膀:

    “哥,你有沒有覺得……剛才后脖頸涼颼颼的?”

    “你又發什么神經?還不趕快過來幫忙!”

    “哦……哦!我這就來!”

    在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就在他們兄弟倆推門而入的瞬間,貼在門上的畫像瞬間活了過來,一刀一個把附在人身上的兩個惡靈從他們兄弟倆的身體里掃了出去,那兩個門神一邊一個長刀直立,就像兩個盡忠職守的侍衛一般擋住了那兩個詭法師的去路:

    “哪里來的臟東西!休想混進這家的宅院!”

    賈爾斯和博伊斯完全沒想到他們不過是在大牢里呆了幾天的時間,這些平民百姓竟然就多了兩尊看家護院的守護神,所以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被掃了出來,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那將軍的長刀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博伊斯捂著胸口后退幾步,手里的詛咒魔法如毒蛇一般纏繞在手腕上不停扭動:“你們兩個才是不要多管閑事!偉大的龍神大人可不是你們兩個只能附在畫里的小角色得罪得起的!小心祂一口龍息把你們連人帶畫燒成一捧灰燼!”

    秦叔寶&尉遲恭:我當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呢,不就是龍嗎?神氣什么?

    秦叔寶和尉遲恭對視一眼,接著非常默契地舉起長刀向博伊斯和賈爾斯砍去,一招一式都直擊要害,打得毫無準備的兩個詭法師倉皇逃竄。

    秦叔寶:“龍王我們都不怕!借著一條野龍的惡名就敢在此狐假虎威的孤魂野鬼,吃我一刀!”

    詭法師之所以叫做詭法師……自然是因為擅長一些詭譎多變的魔法,你讓他們直接上去和武將肉搏……額……那必然是打不過的。

    當年太上老君還出其不意讓猴哥推了一個倒栽蔥呢,更何況他們兩個。

    前后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那兩位可憐的詭法師就被能征善戰的門神揍得鼻青臉腫,捂著腦袋一溜煙跑走了。

    索性那兩個門神也沒有窮追不舍,在趕跑了入侵者之后,他們就收起武器,很快又回到門上的畫里開始繼續盡忠職守的守門。

    博伊斯和賈爾斯兩個人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好不容易才在門神的手底下逃出來,此時孤苦無依地飄在半空之中不知所措。

    賈爾斯借著靈魂體輕盈靈巧的便利順著風在茵特城上空盤旋一周,最后苦著臉回到博伊斯身邊:“主教大人,現在這茵特城里到處都貼著剛才那樣的畫像,這可怎么辦?”

    博伊斯恨得咬牙切齒:“那兩個粗魯的莽夫!竟然敢這么對待我們!簡直罪無可恕!我要詛咒他們!給他們兩個下最折磨人的詛咒!”

    賈爾斯回話的語氣畏畏縮縮:“主教大人,我剛才試過了,他們兩個也是神明,以我們的能力恐怕詛咒不了……”

    “誰家好神明愿意去給普通市民看大門!他們兩個有病吧!”博伊斯快要氣瘋了:“這些神全都有病!好好的神界不待跑到人間自討苦吃!全都像光明神一樣在神國待著享福不好嗎!”

    事已至此再生氣也沒有用了,賈爾斯只能小心翼翼地給博伊斯順氣:“主教大人,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啊?現在那些市民家家戶戶都貼著那兩幅畫,就算我們奪走他們的身體也進不去家門,還是很快就會被發現……”

    博伊斯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挨家挨戶的轉悠企圖找到一家沒有貼門神的人家暫避風頭。

    他們從清晨一直找到中午,終于趕在魂飛魄散之前發現了一個孤零零的破爛民房,看到這座房子煙囪里的煙氣和光禿禿的木頭門板,博伊斯和賈爾斯幾乎激動得熱淚盈眶,也沒有功夫細想為什么偏偏就有如此明顯的一座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這里,迫不及待地沖進房子想要侵占一個新的身體茍活一段時間。

    空蕩破舊的房子里滿是灰塵,一看就很久沒人住過了,只有灶爐里的柴火奇異地燃燒著,上面既沒有鍋也沒有壺,簡直就像在故意做出有人生活的假象。

    怎么回事?他們兩個納悶地走進客廳查看,發現布滿灰塵和蛛網的墻壁上只有一副長約一米的畫卷光潔如新,畫里有一個豹頭環眼的壯漢高舉手中寶劍,身上的紅色戰袍鮮艷如血。

    博伊斯和賈爾斯下意識覺得不妙,轉身想要離開,但是可惜畫里人的動作比他們倆更快,鐘馗直接從畫里蹦出來猛沖過去,抓住飄在后面的賈爾斯團吧團吧就直接塞進嘴里。

    對于詭法師博伊斯來說一直就只有他禍害別人的份兒,什么時候見識過鐘馗這種專門吃靈魂的存在?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拼了命地往外逃竄。

    鐘馗嘴里嚼著一個手里動作也不停,抬手直接拽住博伊斯的一條胳膊,嚇得博伊斯就像待宰的家豬一樣發出劇烈的掙扎和尖銳的嚎叫,最后干脆一把撕扯開自己的半邊靈魂,只剩下一個腦袋和半邊身子逃之夭夭了。

    “咕咚。”鐘馗把嘴里的惡靈咽下去,又把手里的半拉靈魂塞進嘴里嚼的津津有味,心情頗好地往快要熄滅地爐子里加了一塊柴火,哼著小曲回到畫里繼續守株待兔去了。

    “嘿嘿,神使大人介紹的這個差事好啊,在這歇著就有源源不斷的惡鬼過來自投羅網,我都快吃飽了!”

    另一邊,只剩下半邊身子逃出生天的博伊斯絕望地逃到海邊無處可去,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可能真的要在今天走到盡頭了,就死在茵特城不知道怎么就布下的天羅地網里。

    “深眠于海底的巨龍帕迪克斯大人啊,請您幫一幫您虔誠的信徒吧!”他絕望地跪在海邊向著心里至高無上的神明祈禱,祈求他能將自己帶離這樣孤立無援的境地:

    “再這樣下去您的信徒們就要被可惡的邪神屠戮殆盡了,我們再也沒辦法幫助您完成復仇的大業……”

    就在他已經心如死灰的時候,忽然一道模模糊糊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那聲音古老又模糊,聽起來就好像什么神明的囈語:

    “到……海里來……”

    “到……深海里……”

    “喚醒……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深眠于海底的巨龍帕迪克斯大人的呼喚?

    眼看著巡城的日游神已經在往這邊飛來了,博伊斯咬緊牙關,閉著眼睛一個猛子扎進海里,緊接著就感覺到有一股巨浪裹挾著自己往伸出墜去,接著就意識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日游神順著惡靈的氣息追到海邊的時候,這里早就空無一人,藍色的海水帶著雪白的海浪一波波漫上沙灘,把所有殘存的痕跡洗刷殆盡,再也尋不到一點氣息。

    “奇怪,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為什么這些邪///教徒都這么愿意往海里去啊?”日游神疑惑地在海面上轉了一圈,最終一無所獲地離開了:“這種事還是回去報告一下城隍大人……”

    ———————

    最近整個茵特城里驅逐龍教徒的活動搞得如火如荼,幾乎所有的市民們都參與了進來,他們忙著去城隍廟祈禱,貼門神和鐘馗捉鬼圖,一聽到哪有被抓住的龍教徒還要提著家伙事兒趕過去湊熱鬧,爭取能在人被帶走前有機會補上兩腳……

    總之,他們忙得熱火朝天,整個城市里從上到下都進入了一種神奇的熱烈氛圍。

    只除了一個地方——

    位于市中心閃耀著神圣光芒的光明教廷里,以往應該門庭若市的神廳里如今卻早已冷寂多時,所有的神官牧師們都在一位主教的帶領下跪在地上虔誠祈禱,也如往常一樣的,神明大人今天也沒有任何回應。

    她們也早就習慣了這份毫無回應,而是對著這位面容慈祥的主教傾訴著自己的煩惱,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有厚重的黑眼圈,有的人說著說著還會伏在主教懷里痛哭流涕。

    當年光明神大人不由分說的就切斷了和信徒們的精神鏈接,這使得當時很多虔誠信仰祂的信徒們留下了難以撫平的精神重創,即使很多年過去了他們也依然在為此痛苦,每個禮拜都必須要有一個固定的發泄時間才能勉強維持理智。

    “莎倫主教,我今天也依然沒有辦法安眠……”

    “莎倫主教,我好痛苦,今天有一位信徒不小心碰倒了臺子上的花瓶,我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知道我不應該,可是我控制不住……”

    “莎倫主教……嗚嗚嗚……我的心里一片灰暗……我的靈魂焦躁難安……嗚嗚嗚……我被拋棄了……”

    “莎倫主教,光明神大人真的沒有拋棄我們嗎?他真的只是因為要保護我們所以才不回應我們的嗎?”

    無論那些神官們的精神多么崩潰,面容多么絕望痛苦,莎倫主教都依然面帶微笑,她伸出手輕輕撫摸懷里痛哭之人的頭發,說出的話帶著篤定的力量:

    “當然了,祂昨天還給我降下了神啟,神明大人沒有拋棄你們,也沒有怪罪你們,大家都不要自責,堅持下去,以后會好的……”

    “神啟?神明大人說了什么?”

    “祂說讓我們去給平民義診,傳播主的光輝。”

    “好的,莎倫主教,那我們這就去吧!”

    “不要急,好孩子,我們下午再去,你們都累了,需要休息……”

    伊麗莎白今天特意跪在神廳的邊緣位置,在一片痛哭流涕的禱告聲之中偷偷摸摸地睜開了眼睛,她握著拳頭低頭猶豫片刻,最后還是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地離開了。

    她一把年紀了還是頭一次做如此鬼祟的事情,她的心臟緊張得嘭嘭直跳,隨著遠離禱告大廳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終于,她到達了心中的目的地,喘著粗氣心情略顯激動地推開了這里的大門。

    位于神廳之后存放圣物的收藏室里,那只會傳出神圣誦經聲的金色海螺就存放在房間最里面的柜子里,伯爵大人在解除詛咒之后就來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并且把它還了回來,伊麗莎白眼睜睜地看著莎倫主教把這枚海螺放在這里的。

    她現在迫切地想聽到那能令人心靈平靜的神圣頌音,只有那樣神奇的力量才能撫平她心里一直積聚的壓力和煩惱,獲得靈魂的安寧。

    第103章

    伊麗莎白本來出身于一個吃喝不愁的小貴族家庭,但是年紀輕輕她就被家里亂七八糟的人際關系和陰暗復雜的明爭暗斗搞得身心俱疲,直到有一天她第一次去教堂遇到了光明神大人。

    那時候光明神大人還會回應那些虔誠祈禱的信徒們,跪在神像面前虔誠祈禱之后獲得的那種安心和寧靜她永遠都記得,為了時常獲得這種心靈的寧靜,她年紀輕輕就早早脫離了那個毫無溫情的家庭皈依光明神大人的懷抱,從此自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事實上她也的確度過了幾年清靜又簡單的幸福生活,但是自從光明神大人不再回應信徒們的祈禱之后,圣魔法的凈化能力開始一點點消退,光明教堂內部開始因為爭奪有限的資源變得派系林立,各種神官牧師之間的爾虞我詐明爭暗斗讓人不勝其擾。

    “啊,光明神大人,求您再次降臨,救贖我疲憊不堪的心靈吧!”剛開始伊麗莎白是如此向光明神大人祈禱的。

    后來因為凈化能力衰退市民們的身體上出現了越來越多難以解除的詛咒,看著那些人臉上痛苦絕望的神色,伊麗莎白又開始對著神像祈禱:

    “偉大的光明神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再次賜福于我們,拯救這些痛苦的靈魂吧!”

    但是祂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伊麗莎白已經絕望的時候,莎倫主教來了,她說自己聽到了神啟,光明神大人并沒有放棄我們,祂只是為了保護我們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等到能量恢復就會回應大家的祈禱。

    伊麗莎白開始在莎倫主教的帶領下日復一日地祈禱著,日復一日說服自己虔誠,日復一日地忍受著這種無處安放的焦躁和崩潰,日復一日麻木地活著。

    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她真的覺得自己身心俱疲,明明身體才至中年,但是心靈已經垂垂老矣。

    直到她聽到了圣海螺里的誦經聲。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的心靈又重新歸于寧靜,她終于又一次找尋到了那種靈魂的安寧。

    雖然它轉瞬即逝。

    在那之后伊麗莎白不是沒有掙扎過,她回到教堂之后曾經徹夜不眠地跪倒在神像面前祈禱,但是這樣折磨自己的行為除了讓她感覺到更加焦躁之外毫無用處,甚至心里還對海螺里的誦經聲更加渴望了。

    對不起了,莎倫大人,請讓我再聽一次吧,我保證是最后一次!

    伊麗莎白學著蘇塵曾經示范的樣子雙手合十把耳朵輕輕地湊了過去。

    啊,好安寧啊!她靜靜地閉上眼睛,認真聆聽那些帶著和諧韻律的奇妙語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安逸所以產生了錯覺,總覺得聽著聽著那些原本聽不懂的話好像能聽懂了呢!就好像是那種繞過了語言直接頓悟一樣的感覺……伊麗莎白不自覺開始跟著在心里輕聲默念: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一直聽到有人在門外喊自己的名字伊麗莎白才如夢初醒。

    “伊麗莎白?伊麗莎白神官你在哪里?”門外莎倫主教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正在往這邊走過來。

    伊麗莎白一個激靈,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了,已經到了大家出發去街上義診的時間。

    她趕緊繞過收藏室的置物架從后面的小門出去,又偷偷摸摸地跑到輿洗室裝作剛剛走出來的樣子:“非常抱歉主教大人,我剛才……”

    “好了,人在就好。”好在莎倫主教也沒有細究下去,而是示意伊麗莎白趕緊跟上:“快點伊麗莎白,不要磨磨蹭蹭的,我們今天要去很遠的城東那里,再磨蹭下去可就要來不及了!”

    之前說過,茵特城的光明教廷信奉的是所有信徒都可以無償獲得神明大人的賜福這樣無私奉獻的理念,雖然一些地方鄉鎮上的教堂在執行的時候出了一些問題,但是茵特城的教廷本部在莎倫主教的帶領下卻還算風清氣正,類似的義診活動也經常會有。

    城東一片住得都是一些家境貧寒的力工或者漁民,就算生病了也多半舍不得花上一周的薪水去魔法商店買煉金藥水,所以每個月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光明教廷的牧師們都會來給他們義務看診。

    即使最近城隍廟興起了這項活動他們也沒有放棄,畢竟從現階段來看那邊只擅長處理一些祛除詛咒和惡靈之類的事情,如果受傷或者生病了還是圣魔法的治愈之力見效更快。

    看教堂里的史書記載光明牧師們很久以前就是專職救死扶傷的法師,現在我們這樣也算干回老本行了吧,伊麗莎白行走在一條狹窄凌亂的小路上苦中作樂地想。

    不過才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即使是城東這樣貧窮破爛的地方也布滿了城隍廟的東西,他們還真是無孔不入啊!

    伊麗莎白蹲在剛下過雨滿是泥污的地上,抬手釋放圣魔法治好了一個腳踝紅腫的小男孩,抬頭看著他家門上的門神畫漫不經心地想著。

    若是以往,她雖然不會拒絕治療傷患,但是肯定也會出言狠狠訓斥對方這種兩頭搖擺的不虔誠做派,但是現在她剛剛聆聽過圣海螺里的頌音,心態平和得很,所以伊麗莎白什么也沒說,點頭告辭就準備離開了。

    她表現得如此善解人意,那男孩的母親反而十分羞愧,她紅著臉想要抬手撕下那張畫像:“哎呀,神官大人,我沒別的意思,這都是他們的人過來發的,我,我就隨便貼貼……”

    算了,眾生皆苦,光明神大人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苦為難這些窮苦人?

    伊麗莎白攔下了那個婦女去撕畫的手:“最近城里龍教徒四處作亂,這畫可以保護你家宅平安,留著吧。”

    那婦女被伊麗莎白一席話感動得眼眶通紅,握著伊麗莎白的手腕一個勁地行禮:“大人,您真是仁慈……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伊麗莎白本來就是來義診的,當然不會推辭,她跟著那位婦女走進那座破破爛爛的小屋,這才發現房間角落的稻草堆上還躺著一個人。

    他破破爛爛的衣服里散發出一陣陣腐爛的臭氣,臉上的爛瘡一片連著一片,整個人甚至已經不太清醒了,躺在稻草堆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伊麗莎白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下:“他這是中詛咒了,你們去城隍廟……”

    那婦女臉上露出深切的哀痛:“去城隍廟排隊看病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每天一大早就有幾十上百人排在那里,我們離得又遠,實在是……”

    也對,那位蘇塵神使一共才帶過來六個人,不像光明教廷人員充足,一下子要應付整個城市被詛咒的病患是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也不能怪誰。伊麗莎白表示理解:

    “我覺得這位先生情況已經很危急了,你可以跟那位銀發的神使直接說,她應該會……”

    那位婦人嘆口氣搖搖頭:“我也不是沒這么想過,可是周圍的鄰居都怕被傳染,沒有人愿意幫我把加文送過去,我自己一個人實在是沒辦法……那位神使大人那么忙,怎么想也不會跟我跑這么遠來……我不敢去麻煩她……”她低著頭不停垂淚,說話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

    伊麗莎白:……

    我可是光明神大人虔誠的信徒,難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這個人送到城隍廟去嗎?

    看這婦女哭得實在是可憐,又想到坐在院子里才七八歲的孩子,伊麗莎白嘆了一口氣,看著躺在稻草堆上的男人正想說要不我私下幫你跟蘇塵神使說一聲得了,又忽然發現了什么一般伸出手從男人的胸口拿出來一個圓潤的貝殼:“這是什么?”

    那個婦女眼睛紅腫成一條縫:“可能是加文打漁的時候從海里撈的貝殼,他喜歡給我帶回來一些好看的貝殼和海星……”

    所有詛咒的污穢之氣都是從這枚貝殼上傳出來的,伊麗莎白覺得這個東西應該才是導致這位先生被詛咒的罪魁禍首。

    既然不是活人的話……那用那位冥神大人的咒語應該可以凈化吧?她不太確定地想著,手里把那枚貝殼輕輕放在地上,自己雙手合十把從海螺里聽到的那段咒語閉目虔誠頌讀了一邊,心靈果然又感覺到了同樣的安寧。

    在伊麗莎白閉目念經的時候,她沒發現自己身上本來銀白色的光明之力逐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佛光,也恰好那枚貝殼上的詛咒氣息并不濃郁,金光輕輕照過,所有的黑色咒文就全都煙消云散了。

    躺在稻草堆上的男人終于停止了呻吟,伊麗莎白抬頭看過去,發現貝殼上的詛咒符文已經消失了,那個男人身上的創口都變成了普通傷口。

    她站起來釋放一道光明魔法,那個遍體鱗傷的男人瞬間恢復如初,那個婦女見狀激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勁地跪地磕頭:“多謝您!多謝您!我一定永遠虔誠信仰光明神大人!”

    伊麗莎白:……

    要不你還是別信了吧。

    明明發展了一位虔誠的光明神信徒但是我卻感覺到一股微妙的不爽。

    “伊麗莎白,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覺得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在伊麗莎白猶豫著到底要怎么解釋這件事的時候,忽然門口傳來莎倫主教嚴肅的聲音,伊麗莎白轉過身去,發現她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很明顯旁觀了整個過程。

    伊麗莎白:……

    唉,真是罪過,阿彌陀佛。

    第104章

    好在莎倫主教并沒有當場發作把伊麗莎白抓起來拷問,而是隱忍不發,一直到所有人完成了今天的義診回到教堂,她才把伊麗莎白單獨叫過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祛除詛咒的力量不是光明神大人賜予的吧?”

    莎倫主教已經年近六十了,但是她的臉上卻因為圣魔法的緣故不見老態,肩背也總是挺得筆直,即使頭發花白也不損她的威嚴與慈愛。

    伊麗莎白其實是很尊敬這位主教的,當年教廷里的牧師們在發現了光明神大人不再回應祈禱,魔法里的凈化能力也在逐步衰退的時候著實混亂過一段日子。

    那時候有不少牧師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甚至直接殉教了,剩下一些牧師們在覺得修行無望之后靈魂開始墮落,他們大肆收斂錢財,彼此分成不同的派系互相爭斗不休,再加上不能凈化詛咒之后信徒們的質疑和不滿,禁令解除之后風暴教會的興起和反撲……

    那段時間的可怕和絕望是伊麗莎白一生的夢魘,而終結這場噩夢的人就是從首都調過來的莎倫主教。

    她是帶著一隊光明騎士一起來上任的,剛到教廷就雷厲風行地處置了一批已經被權力腐化的高級神官,又驅逐遠放了很多心思不純的牧師們,非常迅速地穩定了教會的局勢。

    對了,這位大人身上還有著安魂魔法的天賦,雖然不足以凈化惡靈,但是她靠著能安撫心靈的安魂曲拯救了很多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牧師,其中就包括已經準備殉教的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永遠記得當時的莎倫主教是如何慈愛地看著自己,悅耳空靈的安魂曲撫平了她靈魂的空虛和焦躁,聽著聽著她忍不住眼前一片模糊,手里的匕首慢慢放下,被莎倫主教輕柔地接了過去。

    現在莎倫主教同樣用那雙飽含慈愛的眼睛看著自己,對于犯下如此大錯的自己既沒有訓斥也沒有責怪,只是安靜地等待著一個解釋。

    伊麗莎白在這樣包容關愛的眼神里忍不住自慚形穢,痛哭著跪坐在地上把最近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深刻地懺悔著自己叛教的罪行:“都是我的錯,莎倫主教。是我的信仰不夠堅定……”

    伊麗莎白本以為莎倫主教會大發雷霆,然后自己這樣嚴重的叛教行為就會被她判處死刑以儆效尤,沒想到預想中的斥責和懲罰通通沒有發生,莎倫主教看上去也十分冷靜:

    “你是說,你能從那只海螺殼里聽到神奇的咒語?念動那些咒語就會有凈化詛咒的效果?”

    “是的……主教大人……”伊麗莎白低頭啜泣:“但是那位亡靈教會的神使說因為這是冥神大人的咒語,所以不能用來凈化活人……”

    “可是我檢查的時候為什么什么也沒有聽到……”莎倫主教低著頭喃喃自語。

    “您,您說什么?”伊麗莎白淚眼婆娑的抬頭看去。

    “沒什么。”莎倫主教拿出手帕溫柔地擦干伊麗莎白的眼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回去吧,傻孩子。記得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跟其他人說。”

    啊?這就沒事了?

    您不懲罰我嗎?

    伊麗莎白一臉疑惑,但是又不好追問,最終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這孩子……都一把年紀了還和小姑娘一樣傻……”莎倫主教看著伊麗莎白的背影輕嘆一聲,又想起那位年紀輕輕已經能在十幾天之內把一個教派發展得風生水起的神使,她搖著頭嘆了一口氣:

    “不對,現在這年頭,小姑娘都不這么傻了……唉……怎么我就偏偏養了這么一堆傻子……”

    莎倫主教感慨著站起來,走到收藏室拿起那枚海螺放到身上,快步走到教廷后門:“去城主府,我有急事見伯爵大人。”

    伯爵府的夜晚依然燈火通明,終于從詛咒里恢復健康的伯爵大人不只要帶領市民們在城隍廟的配合下開始轟轟烈烈的清除龍教徒活動,這五年間因為身體原因積累下來的政務還有耽誤不得的新政令全都需要伯爵大人親自敲定,要是敢稍微偷一點懶的話……

    呵呵,反正睡著了也是被城隍爺拖進噩夢痛打一頓,還是醒著輕松一點。伯爵大人埋頭在書桌上奮筆疾書。

    忽然,門外有仆人躬身來報:“大人,莎倫主教說有急事找您。”

    哎呀!我怎么忘了光明教這一茬了!伯爵大人拍著腦門跳起來,放下筆就往會客室趕:“快請進來,別讓人家在外面等太久!”

    最近自從城隍廟建起來之后他就一直和人家打得火熱,再加上瑣事太多忙得忘乎所以,竟然連城里資歷最深的老牌教派光明教會都忘記安撫了!

    遠的不說,就這個救了自己命的神使還是人家的神官背棄自己的立場親自去請回來的呢!就這么用完就扔以后萬一再有用得著的地方他還哪里好意思開口啊?

    真是城主生涯的巨大紕漏啊!伯爵大人懊悔得直拍大腿,幸虧我哥不知道,要不然我又要挨打了!

    走進會客室里,伯爵大人滿臉堆笑:“哎呀,莎倫主教真是太抱歉了,我之前大病初愈很多事情都沒顧得上,你這么晚有什么急事嗎?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你盡管說!”

    說是能說,但是能不能幫就要視情況而定了。

    莎倫主教當然聽得出來這些話里面的彎彎繞繞,不過她也沒有對此多做糾纏,而是從懷里把那只海螺殼拿出來:

    “伯爵大人,我今天來是因為這個圣海螺的事情。之前您說它已經被亡靈教會的神明凈化過了,并且還具有壓制詛咒的能力?”

    “對啊,我戴在身上好幾天呢。”如果不涉及一些核心利益伯爵還是愿意給這位德高望重的主教一些面子的,他坐在沙發上:“您放心,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它絕對沒有什么被下什么隱藏的詛咒……”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莎倫主教搖頭打斷了伯爵的擔保:“我是想問,您在佩戴它的這幾天里,有沒有聽到一些……神奇的咒語?”

    “神奇的咒語?沒有啊!”伯爵大人拿起那枚海螺放到耳邊細聽:“我確實什么聲音都沒聽到。”

    “我猜也是這樣……”莎倫主教的臉上毫無意外之色,她接過海螺殼又放回了盒子里,輕輕嘆了一口氣:“伯爵大人,我本來也不想在你這么繁忙的時候過來打擾的,但是我們的那位伊麗莎白神官她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一番解釋過后,從沒想過會發生如此狀況的伯爵大人也傻眼了:“您是說,伊麗莎白修女總是能從這海螺殼里聽到神奇的咒語?”

    “對,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想辦法搞清楚這件事情比較好。”莎倫主教省去了這咒語可以凈化詛咒和動搖光明神信仰的內情,只是把海螺殼奇怪的地方講了一遍:

    “雖然我也知道有些冒昧,但是伯爵大人,您可以為我引薦一下那位蘇塵神使嗎?我想和她單獨見一面。”

    看到對方變得為難的臉色,莎倫主教露出了然的微笑:“您放心,我不是去興師問罪的,只是伊麗莎白的情況讓我有些擔憂,我只會找她詢問這件事情,其余的話題一概不談。”

    看到伯爵的臉上依然帶著一些懷疑和猶豫,莎倫主教雙手扣在胸前做出祈禱的姿勢:

    “您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向光明神大人起誓,我絕對不談其他的話題,只會弄清楚這件海螺殼的事情,只要確定伊麗莎白那孩子的安全就足夠了,拜托您了,伯爵大人。”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如果再拒絕的話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光明教廷一直以來又沒做出什么出格的惡事,伯爵大人推辭不掉,最終只能點著頭答應下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蘇塵小姐。”伯爵大人臉上帶著心虛的笑容跟蘇塵保證:“不過你放心,莎倫主教這個人我認識很長時間了,自她上任以來光明教廷一直循規蹈矩,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更何況她都對著光明神發過誓了,他們那些教廷里的神官牧師們都虔誠得很,不會違背誓言胡來的,你只要稍微給她解釋一下……”

    “你不用給我解釋這么多的,伯爵大人。”蘇塵非常好說話地點頭答應下來,甚至還小大人地拍了拍伯爵的肩膀:“那位莎倫主教又沒有提出什么很過分的要求,這件事我去解釋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她非常痛快地拍一拍自己的胸脯:“這事我答應了,你把時間地點告訴我就行了,我會赴約的!”

    沒想到蘇塵答應得這么輕易,還以為會花好久時間說服她的伯爵大人一肚子話沒來得及說,說出的話都有點卡殼了:“……我聽說你們亡靈教會和光明教堂勢不兩立來著……”

    不是蘇魯爾的神像和教堂都給拆了嗎?

    “我可是對事不對人的!”蘇塵的臉上笑瞇瞇的看不出一點破綻:“當時在蘇魯爾那是那個修米爾主教做得不對!現在莎倫主教又沒做錯什么,我又怎么會一棒子打死呢?”

    而且避而不見豈不是顯得我心虛無禮了嗎?是敵是友都在一個城市里總是要見面的,因為以前的一些過節就直接避而不見那才是孩童做派。

    畢竟只有天真的小孩子才會認為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成年人的世界只要還有轉圜的余地,坐下來談判才是最省力的做法。

    伯爵大人沒想到莎倫主教和蘇塵神使竟然都是如此和藹好說話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氣喜出望外:“那就好!我原本還擔心你們兩個教派打起來呢!現在看來你們能和睦相處真是太好……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自己后腦勺狠狠地挨了一下,伯爵委屈地捂著腦袋:“哥!我都躲到后門了為什么你還打我!我又沒做錯什么!”

    面對這樣“城隍教弟”的場景,蘇塵的目光只能尷尬地移開假裝自己什么也沒看見。

    唉,就因為我們兩個愿意見面就以為以后這兩個教派能和諧共處……我猜城隍大人可能是恨鐵不成鋼吧。

    —————————

    莎倫主教在和伯爵大人約定好會面的事情才離開,等她回到教堂的時候已經接近半夜了。

    光明教堂的神官們作息都很規律,現在這個時間一般都早早的進入夢鄉了,但是神廳的門還虛掩著,莎倫主教輕輕地推開了門。

    跪在神像面前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牧師,她的年齡甚至比莎倫主教還大上一些,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虔誠信仰著光明神,所以那位神明大人的離去給她造成的精神創傷格外的重。

    莎倫主教輕輕地走到老牧師身邊蹲下,用一種輕柔的語調緩慢詢問:“怎么了瑪麗?怎么這個時間了還不去休息?”

    瑪麗只比莎倫主教大幾歲,但是看上去卻比莎倫主教老上一輩兒,她疲憊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我睡不著,主教大人。我今天白天又發火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應該在義診的時候罵……”

    “這不是你的錯,瑪麗。”莎倫主教輕輕地撫上瑪麗的肩膀,帶著安魂能力的魔法綻出淡藍色的光:“你還是醫治了那位信徒不是嗎?你已經很棒了,我為你感到驕傲。”

    看到瑪麗痛苦的臉色變得舒緩,莎倫主教放開手想要把她扶起來:“你白天只是太累了而已,只要好好休息一下,相信明天會好的。”

    “我不行了……主教大人……”瑪麗沒有站起來,她頹廢地癱軟在地上:“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我其實早就后悔了……”

    似乎是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意志,瑪麗終于把所有的心里話和盤托出:“我后悔那么虔誠的信仰光明神大人,我,我怨恨祂無情地切斷精神連接折磨了我一輩子!”

    說著說著她心里的憤怒壓抑不住,這位信仰了一輩子光明神的牧師竟然坐直身體指著高高在上的神像大聲控訴:“每一天,我的精神每一天都飽受摧殘!祂把我變成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我以前不是這樣脾氣糟糕的家伙!

    每天想要睡眠就會被腦海里的刺痛驚醒!一點不順心的小事就會讓我焦躁到寢食難安!我最親近的朋友們全都殉教了!但是你看祂!你看祂!”

    瑪麗終于情緒激動地站起來,抓起桌子上的貢品往神像上砸去:“祂永遠這么無動于衷!”她發了瘋地推翻了擺放貢品的桌子,安靜的神廳里發出巨大的聲響:“你倒是出現啊!你對我降下神罰啊!你為什么不出現!你毀了我的一輩子你憑什么不出現!!!”

    她就這么在神廳里肆無忌憚地發著瘋,絕望地砸翻了所有目所能及的東西,歇斯底里地咒罵著,直到淚流滿面聲音嘶啞才終于力竭地跪倒在地。

    神廳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瑪麗牧師的喘息聲格外清晰,莎倫主教抬頭看看依然一臉慈悲的神像,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覺感覺到一種釋然。

    瑪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只有聲音低啞著開口:“我背叛了光明神,莎倫主教,你殺了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這些年的照顧,但是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莎倫主教就像沒看見這一地的狼藉,她走到瑪麗牧師身邊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沒關系,交給我吧,我知道該怎么辦。”

    她從懷里拿出那枚閃著金光的海螺輕輕地放在瑪麗牧師耳邊:“你能聽到嗎?這是神明大人給你的賜福。”

    第105章

    既然雙方都同意這次見面,伯爵也就痛快地給他們兩方安排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但是就在蘇塵準備赴約的時候,身邊的小伙伴們卻非常不同意讓她自己一個人去。

    “蘇塵大人,對方畢竟是光明教會的人,你自己一個人去實在是太危險了!”文森特堅持跟在蘇塵身后:“請一定要讓我和你一起,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不如說那種虛偽的教會你搭理他們干什么?”吉姆甚至不同意蘇塵去和對方見面:“說不定對方又和那個什么修米爾主教一樣憋著壞暗算你呢!蘇塵,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大不了就和他們打一架!我絕對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我知道現在一般人打不過你們兩個。”蘇塵按住吉姆和文森特讓他們稍安勿躁:“但是在傳教過程中也不能光以武服人啊,對方再怎么樣一個教廷也一百來號人呢,而且從之前的表現看來他們也還算講理,我還是希望能盡量避免爭端。”

    畢竟茵特城的平民百姓是無辜的,要真打起來了無論誰贏誰輸遭受損失的都是他們。

    吉姆和文森特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但是他們要是……”暗算你呢?

    畢竟修米爾以前有多惡心大家有目共睹。

    “應該不會。”蘇塵拿起桌上的小點心遞過去讓他們兩個放心:“我剛才找城隍爺問過這位莎倫主教的為人了,那位城隍爺說這個人雖然頗有城府和手腕,但是并不是蛇鼠兩端的小人,也沒做過像修米爾那樣傷天害理的惡事。

    最重要的是城隍爺認為這位主教其實并不是光明神的死忠派信徒,所以我們和她之間應該還有可以和談的余地……”

    說到一半的蘇塵一抬頭,看到了珍妮她們其他幾個小伙伴也同樣目露擔憂,到嘴邊的話又妥協了:“那文森特和吉姆陪著我去,你們兩個就等在門外,聽到有什么不對就立刻沖進去保護我,這樣可以嗎?

    而且我又不是那種只能束手就擒的普通人,不會有事的。”

    知道蘇塵做好了決定,這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文森特和吉姆擔心地對視一眼,只能妥協暫且答應了這個提案。

    到了約定見面的那天,蘇塵早早地就到了說好的見面地點——伯爵大人友情提供的一間會客室里,還沒走到門口,遠遠的就看見有兩位昂首闊立,鎧甲錚亮的圣騎士守在門口的位置,那位莎倫主教竟然比蘇塵來得還要早。

    和自己的兩個小伙伴揮手告別之后,蘇塵這才推開門走進會客室里,莎倫主教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翻看著一本書,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合上書本放到面前的茶幾上,微笑著抬起頭問好:

    “您好,蘇塵神使,久聞大名。明知道你這么忙還過來打擾您,真是非常抱歉。”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塵也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笑著回話:“哪里哪里,是我的疏忽給你們的神官帶來了困擾,這件事我真是非常抱歉,莎倫主教。”

    我說當時伊麗莎白怎么一臉遁入空門的表情,原來是聽到地藏王菩薩的誦經聲了,唉,早知道當時我就多問幾句了,誰能想到這誦經聲還是特供的呢。

    既然都談到這個問題了,莎倫主教索性就直接問了出來:“請問那神奇的咒語為什么只有伊麗莎白能聽見?請問您是有什么特殊的深意嗎?”

    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昨天蘇塵還特意去陰曹地府詢問了地藏王菩薩本人,得到的回答只有五個大字:“佛渡有緣人。”

    蘇塵:……

    在畢恭畢敬地送走地藏王菩薩之后,她轉頭去看陪著自己一塊來的黑白無常:“菩薩這是什么意思?”

    好在黑白無常似乎已經非常習慣地藏王菩薩這樣謎語人的說話方式了,白無常用蘇塵能聽懂的話復述了一遍:“菩薩的意思是那個人遠離紅塵,塵緣盡斷,適合出家。”

    蘇塵有點明白了:“也就是說凡是能聽到誦經聲的人……”

    白無常微笑著把話接下去:“都與佛有緣,如果他們能遁入空門的話……想必菩薩們會很開心。”

    蘇塵:“菩薩……們?”

    白無常笑瞇瞇的:“你覺得我們和西方諸佛比起來哪一方更喜歡發展教徒啊?”

    那必然是西方那些佛陀啊,他們大張旗鼓地搞出西天取經這樣的大項目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傳經嗎?

    “嘿嘿……”白無常看到蘇塵已經明悟的表情,走過去摟著她的肩膀:“放心,這事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只是個支線任務,不完成那些菩薩也是體諒的。不過嘛……”他壓低嗓音偷偷摸摸的:

    “反正那個什么光明神自己都放棄那些神官了,你做點手腳不是順手的事兒嗎?還能賣那些菩薩羅漢們一些人情……他們手里好東西可多了,這買賣絕對劃算!”

    蘇塵面露難色:“但是那些牧師都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哪有那么容易改信……”

    “事成之后文殊菩薩保佑你畢業論文查重答辯一次過。”

    “成交!”

    于是時間回到現在,蘇塵看著眼前目露疑惑的莎倫主教,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露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是這樣的,雖然這樣說有一點冒犯……但是這說明伊麗莎白是那位神明大人的神眷者,地藏王菩薩回應了她的祈禱,所以愿意把凈化詛咒的力量賜福于她。”

    蘇塵來之前特意拜托日游神溜進光明教廷去打探了一下,這位莎倫主教在發現伊麗莎白的行為之后并沒有對她降下什么懲罰,反而還幫她瞞住了這件事,所以蘇塵才這么說,賭得就是這位主教其實心里根本就沒有那么在意光明神。

    果然,莎倫主教聽到蘇塵的解釋之后并沒有露出什么憤怒的表情,反而一臉自嘲:

    “呵,得到了神明大人的回應什么的……還真是好陌生的話語,說來諷刺,就連我這個年紀的人也只在小女孩的時候得到過光明神大人的回應。”

    看到對方是這個態度,蘇塵心里就有底了,她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雖然這些神奇的咒語完全不會對伊麗莎白產生什么危害,不過如果你們介意的話我也可以想辦法把那個海螺處理一下——”說到這里她尾音拖長,借著拿茶杯的動作低頭偷偷去看莎倫主教的反應:

    “或者要把那個海螺留下來嗎?就像您發現的那樣,它傳出的誦經聲其實還有凈化詛咒的能力,你們拿著防身或者用來拯救信徒都很方便。”

    莎倫主教低著頭沉吟半晌,蘇塵根本沒辦法從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窺探出任何憤怒或者竊喜的情緒,會客廳就這么安靜了五六分鐘,就在蘇塵以為自己操之過急了打算往回找補一下的時候,對面忽然開口了:

    “蘇塵神使,我聽伊麗莎白說,因為海螺里的咒語是冥神大人傳出來的,所以只能用來凈化物品身上的詛咒而不能用來凈化活人?”

    “是這樣沒錯。”蘇塵點點頭:“不過不用擔心,人類念出來的《地藏經》應該沒有那么大威力,我之前說不能用來凈化活人的是地藏王菩薩親口念出的《地藏經》。

    一般人聽了可能會產生一些不良影響……比如靈魂直接去往另一個世界了什么的。”

    “但是總歸那些咒語是用來凈化惡靈的亡靈魔法……”莎倫主教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長久下去總覺得不妥……”

    好吧,看來偷家這事果然不能操之過急啊。蘇塵對此早有預料,也不氣餒:“那您把海螺給我,我幫您處理一下把誦經聲去掉?”

    莎倫主教也沒有把海螺拿出來,而是同樣笑得一臉慈眉善目:“蘇塵神使,我的意思是,您有沒有一些既能讓人心靈寧靜,又能同時適用于凈化人類和物品詛咒的咒語?”

    我去!我還以為你在為了自己的信仰而猶豫糾結,搞了半天你居然想要一步到位嗎!

    蘇塵沒想到對方居然能“棄暗投明”的如此干脆,一時間自己反而猶豫起來:“我有是有……不過,莎倫主教,請容我提醒您一下,那些經文也是其他神明吟唱的,念動經文就相當于你在向那位神明大人祈禱了……你……”

    你作為主教不再糾結一下了嗎?

    “這不是問題。我自然有辦法擺平我手下的神官和牧師們。”莎倫主教直到現在才終于在慈祥的外表下露出一絲精明,她拿出一個寫著很多名字的長卷軸打開:

    “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蘇塵神使。在茵特城光明教廷的一百三十二名神官,牧師和光明騎士里,我保證最起碼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伊麗莎白那樣的‘神眷者’。

    你不是來傳教的嗎?我可以配合你把你們教派的神明還有經文全都在光明教廷里傳播出去,再加上信仰我們的那些信徒,給我一年時間,我可以讓你們教派在茵特城再多出一倍的虔誠信徒。”

    蘇塵……蘇塵目瞪口呆地看著莎倫主教。

    “而且我們的用處不止這些。據我所知你們城隍廟里人手有限,要治療整個城市的市民其實每天都在超負荷運轉吧?我們如果掌握了祛除詛咒的方法可以幫你們分擔很大一部分壓力。

    當然,你如果不放心的話也可以親自去光明教廷傳播你們的教義和經文,只要我們統一說辭這些都不是問題,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蘇塵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被如此匪夷所思的話題跨度驚得腦袋都不太靈光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可是……為什么?這樣做對您有什么好處?”

    “我當然也是有條件的。”莎倫主教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早就被神明拋棄的光明教派如何能競爭得過一個可以就地造神的教派?

    你們早晚會徹底占領這座城市,我希望到時候無論以什么形式,我們教廷仍然能作為一個獨立的教堂單獨存在,而不是像在蘇魯爾一樣直接被掃地出門。”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顯年紀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疲憊:“蘇塵神使,我歲數大了,可能沒幾年好活,但是光明教廷里還有一群死心眼兒的傻子讓人放心不下。

    希望您到時候能看在那群家伙腦子不好使的份上給他們口飯吃,要不然他們一個個就算是上街討飯都吃不到嘴里去。”

    蘇塵:……

    說實話,我不太理解那到底得是怎樣的一批人才會獲得如此“別致”的評價。

    第106章

    雖然蘇塵還是沒有太搞明白莎倫主教為什么會投降得如此徹底,但是能完成任務的好機會不要白不要,反正到時候只要他們念經祈禱就算是半個佛教徒了,在那些菩薩和佛陀眼底下搞花樣一般下場都不會太好。

    和對方約定了去光明教廷做客順便傳教的日期之后,蘇塵愉快地和莎倫主教告別,還在馬車上就已經開始思考到底要召喚個什么神仙去光明教廷了。

    其實理論上召喚一個菩薩去最好,聽莎倫主教的意思他們那些神官們應該也和伊麗莎白一樣喜歡誦誦經凈化一下心靈啥的,但是問題是那些菩薩都太貴了,蘇塵一個也請不起。

    懷著一些僥幸的心理,她顫抖著手指點開了觀音菩薩的召喚頁面,然后就被各種條件后面一串數不清的零閃瞎了狗眼,捂著胸口自慚形穢地退了出來。

    唉,比猴哥還貴,果然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需要的功德不是我這種小卡了米能碰瓷得起的。

    但是這樣一來我應該請哪位神仙出山呢?蘇塵正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忽然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第一次從頂端彈出來一個促銷彈窗。

    誒?都是神仙開發的軟件了居然還是免不了往外彈垃圾小廣告嗎?

    蘇塵好氣又好笑地點進去,發現里面竟然是一個商品打折促銷的彈窗,商品價格的位置那一串天文數字被紅色的醒目叉叉全都劃掉,又在旁邊補充了一個非常親民的價格。

    商品名稱:觀音化身像——能靜觀音。

    商品描述:觀音菩薩在世間的三十三種化身之一,菩薩佇立海邊,象征心靈平靜,不受外界侵擾。

    靠近觀音像祈禱的眾生可以獲得心靈的安寧,佛緣深厚者甚至還可以聽到觀音菩薩講經哦~,又能驅邪避魔,真是于修行大有裨益的好法寶呢!

    ps:因為只是化身之一的神像,所以菩薩的神通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打架什么的就不要指望觀音菩薩幫你了,那是你支付不起的價碼。

    再ps:現在拍下還送《觀音心經》哦,再配上觀音菩薩每日的講經說法,只要潛心修行無論什么惡毒的詛咒邪法通通不在話下!

    蘇塵:……

    啊,瞌睡來了就送了枕頭,真是好巧好巧呢!

    所以果然那些漫天的神佛就在某個地方注視著我吧!幸好我沒有像一些主角一樣仗著金手指做出什么欺壓他人的勾當,要不然可能我現在已經下地獄了吧,蘇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坐在一邊的文森特趕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蘇塵披上:“蘇塵大人,這兩天降溫,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蘇塵裹緊衣服嘆了口氣:“我只是忽然有一種萬眾矚目的緊迫感。”

    精彩的生活沒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現場直播。

    —————————

    既然觀音菩薩已經提供了最好的選擇,蘇塵當然也就不用再多費心思,很快到達了和莎倫主教約定好的那一天,她帶著那遵觀音像和新鮮兌換出來的桑德瑞希語《觀音心經》,在吉姆和文森特的陪同下第一次踏進了宏偉壯觀的光明教堂。

    莎倫主教早早地就帶著一眾光明神官們站在神廳里迎接,原本蘇塵心里還有點擔心這些神官們會不會做出什么抵觸行為導致今天的傳教之行不是很愉快,結果沒想到所有人都非常配合。

    他們對于蘇塵一行人的到來表示了非常熱烈的歡迎,就連之前脾氣暴躁的伊麗莎白也一臉平和地站在一邊,仿佛之前幾次為了光明神出聲質疑蘇塵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啊?”蘇塵趁著在后臺把神像和佛經交給莎倫主教的空檔好奇地詢問:“雖然你是主教,但是那些牧師們就沒有人質疑你背棄了信仰嗎?”

    莎倫主教低頭仔細觀察著蘇塵懷里聽說叫做“觀音菩薩”的神像,這神像看上去不過幾十厘米高,通體由純凈的白瓷鑄造,是一位身穿白紗,慈眉善目的柔和女子,讓人觀之就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

    滿意地點點頭,她接過神像抱在懷里:“我跟他們說光明神大人給我降下了神啟,光明神大人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回到我們身邊了,所以祂不得不把我們交給一位新神明照顧,所以我們一定對這位新神明尊敬,見這位神明應如見光明神一般。”

    “這也太扯了吧?”蘇塵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難道就沒有人質疑嗎?他們就這么輕易地相信了你的鬼話?”而且看上去相信的深信不疑。

    “呵。”莎倫主教抱著觀音神像輕輕地放在一座華麗的推車上準備一會推出去給大家介紹,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一次鬼話容易被質疑,但是如果我扯了十幾年的鬼話呢?”

    蘇塵被莎倫主教這信息量巨大的笑容笑得心中發寒:“……你什么意思?從十幾年前開始你就……?”

    莎倫主教輕輕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每隔一段時間向他們宣布一項光明神大人的啟示,有的時候是讓他們去義診,有的時候是讓他們在固定的時間祈禱,有的時候是讓他們去和風暴教會交流采取某項合作……

    總之,營造出一種光明神大人雖然沒有回應,但是也沒有完全拋棄他們的錯覺。”

    她接過佛經翻開看了兩眼,轉身又輕輕地放在觀音神像旁邊,臉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反正神明嘛,也就那么回事,只要能給出個理由繼續堅持下去,那些傻孩子就能繼續好好活著。”

    我天!這是什么創世級別的彌天大謊啊!真虧你能堅持這么多年,莎倫主教你的心里承受能力我真是望塵莫及!

    蘇塵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難道這些年來沒有神官懷疑過嗎?那時候你怎么辦?”

    莎倫主教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那就代表那個人終于能不依賴神明獨立思考了,這是好事。

    這些年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孩子發現不對,我會找個理由把他們調到一個新城市重新開始,即使沒有光明神的指引相信他們也一定能活得很好。”

    蘇塵大概能明白了,莎倫主教這是一直把那些被神明拋棄就要殉教的牧師神官們的性命背負起來了,每天絞盡腦汁地給那些教徒一些虛妄的希望讓他們能堅持下去,硬生生把這些早就該終結的生命硬拖著活了十幾年……

    蘇塵心里肅然起敬:“您是一位真正有作為的主教,我個人覺得您比光明神要稱職得多,這些年您辛苦了。”

    “辛苦倒談不上,我都習慣了。”莎倫主教推著那輛承載著神像和佛經的推車,輕輕地走到正廳的門前嘆了一口氣:“不過留下的這些傻子居然能十多年都對光明神的神啟沒有絲毫懷疑,說實話我的確為他們感到擔憂。

    不過從今天開始這長達十多年的謊言終于可以結束了。”她低下頭對著推車里的觀音像雙手合十虔誠一禮:

    “神明大人,那些家伙雖然人不聰明,但都是些心思單純的好孩子。我老了,以后那些孩子們就請您指引他們更好地走下去吧,拜托您了。”

    白瓷的觀音像在燈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滿目慈悲地斂眉低目,似乎在微笑頷首。

    深吸一口氣,莎倫主教推著這輛推車踏出門去,寬敞的神廳里所有的神官牧師和騎士們無論職位高低齊聚一堂,滿是信任和依賴地眼神匯聚在她身上,莎倫主教不緊不慢地把神像推到正中央,然后自己走到人群最前方,雙手合十第一個跪下虔誠禮拜:

    “這就是我們的新神明——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大家向神明大人虔誠祈禱吧!”

    蘇塵躲在后廳的門口緊張地握緊了門把手,就怕有哪個人忽然就跳出來對如此荒唐的事情表示質疑。

    明明在莎倫主教跪下之后只過了幾秒鐘,蘇塵卻覺得這份沉默被拉長了幾個世紀。

    終于,身后的神官騎士們也學著莎倫主教的樣子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叩首行禮:“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傾聽我們的祈禱……”

    恍惚間閉目祈禱的牧師們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位身穿白衣笑容慈愛的女人,那女人的手里還托著一只通體白色的玉瓶,她抽出瓶子里嫩綠的樹枝對著面前人輕輕揮灑,那些牧師們立刻覺得自己焦躁的靈魂變得安寧,有溫暖的熱流流過身體,有人忍不住低著頭落下淚來。

    那是一段很疲憊很漫長的路,但是他們終于走到了終點。

    蘇塵看到漸漸的跪在下方的大部分人本來還有些忐忑的神情逐漸變得安寧神往,顯然就如莎倫主教所說的那樣,這些人大部分都和伊麗莎白一樣塵緣盡斷,心思澄凈,全都是能聽到佛音的“出家圣體”。

    有觀音菩薩的照拂,還有如此為他們著想的莎倫主教在,相信他們以后一定會越來越好吧,蘇塵在心里松了口氣,雙手合十悄悄地退了出去。

    ————————

    最近茵特城的市民們可謂見足了各種各樣的新鮮事,剛出現的城隍廟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呢,老牌的教會光明教廷又發生了新鮮事——

    大家驚訝地發現,那些光明牧師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像是祈禱的姿勢變成了雙手合十,口頭禪從光明神大人在上變成了阿彌陀佛這些小事就先不說了,最值得人嘖嘖稱奇的就是——他們的脾氣好了很多。

    以往雖然他們也會經常出來做義診之類的各種善事,但是有的時候講究也是真的多,但凡誰敢表現出一絲對光明神大人的不敬,哪怕是無心的,他們也會大發雷霆罵得人狗血淋頭。

    現在就不一樣了,那態度真是和善又親切,前幾天聽說城東邊鐵匠家的小兒子調皮,故意拿泥巴扔他們,那一隊神官二十來人沒有一個生氣的,圍在一起非常耐心地給那小子搞什么“講經說法”,說要渡化人家。

    剛開始還是一些什么“因果輪回”“多修善果”“色不異空”之類完全聽不懂的話,后來就變成了“污染環境”“砸到人怎么辦”“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之類的道理。

    全程二十個人圍著那小孩柔聲細語一個高聲說話的都沒有,從日上三竿講到夕陽西下,把那小孩講得跪下來痛哭流涕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回家之后就從混世魔王變成了聽話懂事的乖孩子,聽說只要不去教庭父母讓干什么干什么,別提多聽話了。

    真是神奇啊!坐在路邊談天扯地的市民們嘖嘖稱奇。

    “正好聽說現在他們也能解除詛咒了,不如我們去看看?也省得去城隍廟排隊了!”

    “那感情好啊!那些神官牧師那么多人呢,這下不愁排不上號了,正好我們也去看看新鮮!”

    市民們相約著走遠了,只留下不小心路過的蘇塵無語凝噎。

    蘇塵:給他們講經說法的不是觀世音菩薩嗎?為什么這些牧師還染上了唐長老的毛病?

    第107章

    因為忽然變得“平易近人”的光明教廷非常自覺地承擔了很大一部分市民們凈化詛咒和看病的需求,城隍廟終于從之前的滿負荷狀態恢復過來,變成了一個只承擔居民們信仰的普通廟宇。

    連帶著蘇塵也從之前忙得腳不沾地的狀態變得驟然清閑,反正近期茵特城清除邪//教的形勢一片大好,也暫時沒有什么重要工作要做,她就自動退化成了假期里四體不勤的廢物大學生,每天都宅在房間里長睡不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光明神教挖墻腳的進度太過順利讓菩薩們比較滿意,蘇塵和值日功曹拉扯了近五年的聯網審批終于通過了,真是可喜可賀。

    現在蘇塵的手機終于能連上華夏國的網絡,雖然發微博,回復微信還有打電話這樣透露異世界信息的事情統統做不了,但是追個番看個劇之類的需求終于得到了滿足。

    沒什么事情干的悠閑假期,床邊還有一部聯網的智能手機,這樣悠閑的日子我為什么要從床上起來啊?蘇塵宅得理直氣壯,決心要在半個月慘絕人寰的加班工作后給自己調休出一個快樂的七天小長假來。

    任憑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她也依然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打開手機追番劇,銀色的長發亂糟糟地鋪散著,一點也沒有在外人面前仙氣飄飄的樣子。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音:“蘇塵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又是文森特過來送早午飯了吧,這幾天他天天來,蘇塵都習慣了:“可以哦,進來吧!”

    蘇塵這也不是第一次給自己休小長假了,在過去五年的時間里她也是這樣忙一陣歇一陣,忙起來每天點燈熬油恨不得飯都不吃,歇起來躺在床上……恨不得不吃飯。

    文森特接受不了他崇敬的蘇塵大人居然還會因為吃不上飯被餓暈這個事實,所以無論是忙是閑他都兢兢業業地當著蘇塵的專屬投喂員,每天準備了美味營養的食物送到蘇塵面前監督她吃一口。

    他也知道像現在這種休假狀態蘇塵早上還在睡夢里起不來,所以一般都是挑九十點鐘的時候過來送飯,他端著餐盤小心翼翼地蹭開房門走進屋子里,把裝滿食物的餐盤放在桌子上:

    “蘇塵大人,今天有你喜歡吃的松餅,還淋了蘇魯爾帶過來的特制果醬,涼了就不好吃了。”

    蘇塵躺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才懶洋洋地坐起來,跑到洗漱間簡單整理了一下,打著哈欠坐在椅子上對著文森特招招手:“過來坐下一起吃啊,我都說給你放假了,怎么還不休息?偶爾也和吉姆珍妮他們出去玩一玩嘛!”

    文森特沒說話搖了搖頭,最近他在蘇塵面前越來越沉默了,蘇塵也不在意,拿起餐盤里的食物分給他一半,然后拿出手機準備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追番。

    那部蘇塵大人的專屬魔法道具里傳出了各種文森特聽不懂的語言,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是一個管家打扮的英俊男人在給一位小姐梳頭發,滿屏幕的粉色泡泡呼之欲出,看得蘇塵也跟著放下叉子露出姨母笑:“啊,真甜啊,比松餅還甜。”

    文森特看了一眼他一大清早就起床準備,失敗了三次才做出的完美成品:……

    他清了清嗓子,試探著開口:“蘇塵大人,什么甜?是魔法道具里的那兩個人嗎?”

    蘇塵帶著找到同好的喜悅迫不及待地賣起了安利:“你看啊文森特!這個管家多甜!”她把手機轉過去給文森特看,屏幕里一身燕尾服的黑發管家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特寫鏡頭下帥氣的神顏一覽無余:

    “男人就是要穿黑色燕尾服!又禁欲又斯文,還把小姐照顧得無微不至,從小到大默默守護的克制情感……他們兩個簡直就是絕配!建議原地結婚!”

    文森特不太明白,但是他覺得這個管家不行:“蘇塵大人,這個管家用心不良,給小姐梳頭都是女仆們的工作,他占小姐便宜……”

    蘇塵:……

    她叉起一塊切好的松餅塞進文森特嘴里堵住他的喋喋不休,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乖,穿著普通衣服的管家不能給小姐梳頭,但是穿著帥氣燕尾服的管家可以,你以后就懂了。”

    這是老夫為數不多的少女心。

    于是第二天,卡著上午十點文森特準時出現在門口。

    “蘇塵大人,我……”

    “進來吧!”

    “蘇塵大人,今天有你喜歡的草莓塔,我還試著做了巧克力布丁。”

    “多謝你啦,文森特!我要是……”蘇塵迫不及待地從洗漱間走出來,看到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文森特直接呆在了原地。

    “你這是……cosplay?”她驚訝過后感到一陣好笑。

    文森特聽不懂什么是cosplay,他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有點害羞地低著頭:“因為蘇塵大人說男人就要這樣穿……不好看嗎?”

    “不,還挺好看的。”蘇塵笑瞇瞇地坐到桌子邊:“文森特也長成大帥哥了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邊人基因里普遍長得都高,文森特才十五歲的年紀已經快要一米八了,穿著一身燕尾服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纖細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一雙細長的狐貍眼眼尾輕輕上揚,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真有點昨天動漫里那個帥氣管家的勁兒了。

    文森特聽到蘇塵的夸獎耳朵悄悄地紅了一半,他從懷里拿出一只華麗的水晶梳子,看起來和昨天管家給小姐梳頭用的那柄非常相像:“那,那我也可以給蘇塵大人梳頭發嗎?”

    雖然這些年他一直在非常努力地把蘇塵照顧地無微不至,但是蘇塵自詡是一個十分靠譜的成年人,哪里可能真的像那些貴族小姐一樣使喚別人幫自己梳頭穿衣,所以這樣的要求她還是頭一回遇到:“為什么?”

    “因為蘇塵大人昨天不是說,穿著燕尾服的管家就可以……”他失落地把梳子收起來:“您要是不愿意也沒什么的,我就是隨便問一問。”

    他要是有尾巴現在肯定耷拉下來了。

    蘇塵從小到大都受不了文森特這種小可憐的樣子,更何況孩子為了親近自己還特意因為自己的一句玩笑話打扮成這樣,蘇塵沒有忍心拒絕,抬手把自己扎得亂糟糟的頭發解開:“可以哦,你梳吧,隨便你梳成什么發型。”

    文森特暗綠色的眸子亮了亮,走過去珍惜地捧起一縷銀色的發絲輕輕地梳起來,手里的頭發珍珠一樣銀亮而有光澤,握在手里像是一匹珍稀的綢緞,他拿出那柄水晶梳子輕輕沒入發間,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如果蘇塵大人喜歡我以后都這么穿!”

    蘇塵被逗笑了,拿出手機準備繼續追番:“那你還不被吉姆他們笑話死。”

    昨天那部少女番已經追完了,今天看得是另外一部奇幻少女漫,里面的男主是一只風度翩翩的惡魔,亦正亦邪的神秘氣質迷得蘇塵欲罷不能。

    “唉!恨不得以身代之啊!”她看著被壁咚的女主捶桌感嘆。

    跑遍了整個茵特城才買到相似衣服的文森特:……

    “蘇塵大人,你不是喜歡管家嗎?”

    “哦,今天雙號,我喜歡帥氣惡魔。”

    “……”

    直到一集番劇已經追完了,蘇塵滿足地關閉屏幕,這才發現身后的文森特好像很久都沒有動靜了。

    “已經梳完了嗎?那快坐下來吃……”她轉過去往后看,發現身后本來穿著管家服文質彬彬的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時候額頭冒出了一對尖尖的惡魔角,身后一雙一米左右的惡魔翅膀輕輕地揮動著,手上卻動作不停,在她銀色的發尾上綁好了一只紅色的蝴蝶結。

    “蘇塵大人,您看這樣可以嗎?”他一雙金絲邊眼鏡下已經蛻變成猩紅的眸子專注地注視著自己,開口說話的時候嘴里的兩顆犬齒尖銳又危險,肆意洶涌的感情和欲望被壓抑在克制禁欲的黑色燕尾服下,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放縱又理性的矛盾感。

    簡單來說就是,長相帥氣的斯文敗類,正中蘇塵的審美紅心。

    他學著動漫里的樣子伸出一只手撐在蘇塵身后的桌子上,身體下彎湊近她的臉龐,又克制地在她身前一小段距離的位置停下:“蘇塵大人,這樣你開心了嗎?是不是就不用羨慕屏幕里的那位小姐了?”

    雖然文森特并沒有如動漫里那般耳鬢廝磨,但是兩人也依然在很近的距離里對視著,蘇塵能看見文森特又長又濃密的眼睫毛小刷子一樣輕輕震顫,也能看見他紅色微微發光的瞳孔里反射出自己臉紅呆滯的樣子。

    心跳不知不覺越來越快,蘇塵顫抖著手捂住自己老鹿亂跳的心臟,腦袋里煙花一般轟然炸開。

    靠!我居然在如此近距離的美顏暴擊下母愛變質了!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啊?我現在這樣到底算早戀還是老牛吃嫩草?

    第108章

    因為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能對一個從小養到大的小屁孩感到心動這件事,蘇塵嚇得當天下午就結束了小長假開始了上街四處助人為樂的生活。

    一定是因為我這幾天看少女漫看多了才會這樣的!我出去多工作工作就能恢復正常了!她嚇得手握符紙在大街上狂奔。

    身后的文森特依然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蘇塵大人,您不休假了嗎?不是說要休息七天?”

    都要休成戀愛腦了還休息個屁啊!我是來搞事業的!忽然春心萌動了算怎么回事啊!蘇塵走得腳下生風,一步也沒回頭去看:

    “不了不了,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我這就要去幫助更多的人,把神明大人的光輝撒向人間!”

    “哦……好吧。”文森特低著頭不說話了,握緊腰間的佩劍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的侍衛。

    “額……你真的不換一下衣服嗎?”

    “不用了,明天就是單號了,蘇塵大人喜歡帥氣管家!”

    “啊!前面就有需要我幫助的人啊!我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蘇塵實在心虛地接不上話,裝作很忙的樣子一溜煙跑走了。

    蘇塵拍死了自己心里忽然亂撞的老鹿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一來二去的就和那些經常去街上給市民們義診的牧師們打了些交道。

    哦,對了,聽說現在不交義診了,叫“布施”。

    然后她才終于明白了當初莎倫主教的意思,說實話這些牧師們真是單純得有些過頭了,就和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一樣,雖然具有魔法天賦,但是眼睛里還透露著非常清澈的愚蠢。

    就比如今天,蘇塵路過集市門口的時候看到有兩個一身白袍子的牧師呆頭鵝一樣在那里傻站著,對面還有幾個情緒激動的男人在那里吵吵嚷嚷,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

    這些光明牧師不是都皈依佛門了嗎?還能惹出什么事來?蘇塵懷著一些好奇和疑惑走過去,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白了,這其實是一起“醫鬧”事件。這家人帶著得了重病的孩子來找這兩個正在布施的牧師治病,那兩個牧師給陷入昏迷的孩子施放了幾個治愈魔法沒有反應,又試著念了一段經文凈化詛咒也不見效,于是其中一個牧師上手檢查了一下,才發現原來人已經去了。

    但是那幾個家屬哪肯罷休啊,非說是牧師釋放的魔法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就在那哭鬧了起來,吵的圍觀群眾們也都湊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聽說了前因后果的蘇塵:……

    唉,醫患關系真是千古難題。

    看著那兩個滿頭大汗還在傻傻解釋的牧師,又看了看一邊情緒失控大喊大鬧的家屬,蘇塵嘆了一口氣,本著友好互助的同事關系走了上去:

    “你們雙方都稍微冷靜一點,文森特,快把坐在地上的大叔扶起來。”

    那邊哭鬧的家屬明顯在蘇塵和文森特出現之后就變得氣短了很多,但是還強撐著開口:“怎么冷靜?我好不容易養到這么大的孩子啊!就這么沒了!今天誰來了也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蘇塵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但是也沒有明說,而是提了一條明路:“要不你們去城隍廟打個官司吧?凡是城里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那位大人的眼睛。不過做了惡事的人可是會受罰的。”

    那家人下意識看向那兩個牧師:“他們光明教會愿意去你們那?”

    你們有那么好心?還為對方擔心上了?蘇塵被氣笑了。

    誰知道對面的兩位牧師毫不排斥,他們心態平和地雙手合十:“如果能查清真相的話我們愿意去。這位施主,那我們就去城隍廟走一趟?”

    現在城隍廟的威名可比光明教堂大多了,誰不知道當初城隍爺顯靈把詭法師打入地獄的故事?那家人一看就心里有鬼,打了哆嗦,轉頭就飛快地跑開了,甚至連地上的尸體都沒來得及拿。

    “誒?誒?你們去哪里啊?這個小孩子忘記帶走了!”那兩個牧師還在傻傻地喊著要往外追,看樣子完全看不清楚狀況。

    唉,高估你們了,這種碰瓷連大學生都不會被唬住,你們居然到現在還沒反過味兒來。

    蘇塵伸出手攔住了要追出去的兩人,一個眼神看向文森特,文森特心領神會,已經跑去聯系執法隊了。

    蘇塵又看向這兩個一臉莫名的牧師,他們兩個還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蘇塵,臉上的表情既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呆立的樣子好像兩只情緒穩定的卡皮巴拉。

    等到執法隊都過來把尸體帶走開始追查罪犯了,其中一個牧師才終于反應過來:“啊!他們剛才在誣陷我們!”

    另一個牧師恍然大悟:“可是,為什么要誣陷我們?是要錢嗎?”

    “那為什么不直接要?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他們一點的!”

    蘇塵:……

    你們兩個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她的腦海里回想到了莎倫主教的那一句“就算出去討飯都吃不到嘴里去”,終于對這群被圈養在光明教堂里的傻白甜們有了初步的了解。

    估計這些能被莎倫主教一直留下來的都是那種腦子最不靈活的一批了,要不然也不會被她一忽悠十幾年也毫無察覺,想必在這群人里面伊麗莎白已經算頭腦靈活的了,最起碼她遇到事情還會有一些質疑。

    蘇塵正考慮著要不要親自把這些牧師們送回教會省得再被誰坑了的時候,莎倫主教帶著伊麗莎白腳步匆匆地出現在了事發現場。

    “你們沒事吧?”莎倫主教已經上了年紀的身體因為一路疾跑累的稍微有點喘氣,身后的伊麗莎白非常嚴厲地點著那兩個牧師的腦袋:“怎么回事啊你們兩個?誰讓你們直接就放魔法的?我說過多少次了要先檢查病人的情況!”

    看著她們兩個略顯凌亂的衣服和額頭上的汗水,應該是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趕過來了,蘇塵看著他們兩個忙著安慰和教訓的背影感覺好像看到了兩個心累地幼兒園老師。

    好在最后也沒出什么事情,伊麗莎白在對蘇塵點頭示意之后就拎著自家的兩個小朋友離開了,剩下莎倫主教對著蘇塵雙手合十彎腰行禮:“多謝您了,蘇塵神使,那兩個家伙讓您費心了。”

    “不客氣不客氣……”蘇塵趕緊把莎倫主教扶起來:“不過你們教會的牧師是不是有點天真過頭了?難道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這樣?”

    那得被坑多少次啊?這么多年都不長一點心眼嗎?

    莎倫主教比起前幾次見面精神明顯好多了,看來不用每天絞盡腦汁的編瞎話的確讓她好過不少,不過她還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讓您見笑了,不過這種情況其實是近期才出現的……”

    其實之前說過了,能被莎倫主教留下來的這一批神官都是當初最虔誠的那一批,本來就比較死心眼,再加上被光明神切斷精神連接留下的重創,基本上那群家伙里都沒有什么健全人了。

    “他們這些人其實一直以來都患有嚴重的失眠,而且性格也非常敏感尖銳,雖然其實本意不壞,但是經常一點小事就忍不住大發雷霆,所以市民們對光明牧師都非常懼怕……”

    怕而生畏,其他人覺得光明牧師雖然經常幫助自己,但是全員瘋批不好惹,自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碰瓷事件。

    蘇塵覺得這事簡直讓人啼笑皆非:“您的意思是,觀音菩薩治好了這些神官們的精神創傷,讓他們恢復成了本來的樣子?”

    莎倫主教嘆息著點頭:“他們現在無論對著誰都非常好說話,基本不會拒絕信徒們的祈求,再加上你們城隍廟的崛起必然導致教廷權威的衰落……”

    總之,各種林林總總的原因加在一起,茵特城的市民們開始發現光明牧師們其實都是好欺負的軟柿子,幾次試探之后沒受到什么懲罰,自然就有人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蘇塵也開始為這群未來的佛教徒發起了愁:“你們空有善心卻沒有什么震懾力,現在的光明教廷早晚會被城里的各方勢力當成一塊肥肉吞了。”

    莎倫主教明顯也為這件事苦惱很長一段時間了:“我最近也在嘗試訓練教廷里的騎士團了,但是畢竟在戰斗方面圣魔法和其他元素魔法相比還是稍顯遜色,所以……唉……”

    也是,圣魔法比起花樣繁多的凈化治療手段來攻擊方式就比較單一了,就是把魔法元素簡單地聚集在一起發射出去,遠不如火元素冰元素那樣還帶著屬性傷害。

    這些神官們心思單純,心無雜念,而且修行起來還不舍晝夜非常刻苦,據黑白無常反饋觀音菩薩對這群高質量信徒非常滿意,要是被其他勢力生吞了可不行,果然還是要想辦法給他們一些自保手段才行。

    ……話說古代華夏的那些和尚為啥沒人欺負來著?

    想通了其中關竅的蘇塵恍然大悟,拿出手機點進商城界面,隨便搜索了一下佛教功夫,果然立刻蹦出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功法和法器。

    什么《少林七十二絕技》《千斤墜》《十八羅漢功》之類的,還有看著就十幾公斤的禪杖,各種長兵武器,法海用過的金缽盂之類的應有盡有,看著就安全感滿滿。

    蘇塵非常豪邁地拍拍胸脯:“放心吧,莎倫主教,這事就交給我了!我肯定能把你們的騎士們武裝到無人敢惹!”

    不被欺負的真正訣竅就在于——如果施主聽不進道理,那么貧僧也略通一些拳腳。

    第109章

    蘇塵回頭就從商城里兌換出來一堆的功法和法寶給莎倫主教送過去了,但是那些功夫想要真正練出成效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她從那以后經常聽到有光明騎士刻苦訓練的傳聞,而且那些牧師們好像驅魔治療的方法也有所改變,總之,再也沒出現過哪個牧師又被欺負了的事情。

    看來那些功夫還是卓有成效的嘛!她終于放下心來開始操心其他的事情。

    這兩個月以來茵特城里的龍教徒們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論平時是隱蔽得多么好的詭法師,在“門神+鐘馗+日夜游神”的組合拳下統統敗下陣,可謂死傷慘重。

    在城隍廟,光明教廷和伯爵大人的三方努力下,直到兩個月后的今天,無論是惱人的詛咒還是邪惡的龍教徒詭法師在茵特城終于絕跡了,城里的百姓們無不奔走慶賀,慶祝自己終于不用每天戰戰兢兢地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懼里。

    可就是在這樣一片歡欣鼓舞的氛圍下,城隍廟里的氣氛卻顯得有些沉重。

    神廳里,伯爵,城隍,蘇塵,還有莎倫主教都來了,他們圍坐在一張圓桌上沉默地等待了片刻,伯爵按耐不住看向城隍:“哥,你叫我們來啥事?要給你辦個慶典嗎?”

    蘇塵非常清晰地看到城隍大人的額頭浮現出暴怒的青筋,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弟弟的狗頭:“為了給自己辦慶典把城里的重要人物全都大張旗鼓地請過來,你這個城主就是這么當的?”

    伯爵大人頭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哥,我就開個玩笑,您找我們來有什么事啊?”

    可能是這件事的確至關重要,也可能是考慮到在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要給城主留面子,總之,城隍只是給了弟弟一個警告的眼神,招招手把日夜游神召喚出來:

    “雖然城里的龍教徒已經被肅清了,但是他們并沒有盡數伏法,有大約三成的人逃匿了。具體情況還是讓他們兩個跟大家說一下吧。”

    “逃匿?”蘇塵奇怪地揉揉頭發,發尾紅色的蝴蝶結飄帶隨之擺動:“他們還能逃去哪?不是連附身的身體都找不到了嗎?”

    日游神指了指西邊的方向:“逃到海里去了。我和巡夜幾次追著已經被逼入絕境的龍教徒試圖抓捕,但是只要他們一靠近海邊就會精神恍惚,接著就毫不猶豫地扎進海里了,凡是誤打誤撞逃到海邊的教徒無一例外。”

    “海里啊……”蘇塵摸著下巴陷入沉思:“他們信奉的那個什么深眠之龍是不是就在海里?這么看來這件事情不簡單啊!”

    “說起大海……我也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莎倫主教從懷里掏出一枚貝殼放在桌子上:“我們的神官在凈化詛咒的時候發現,大部分市民感染詛咒的來源都是一些貝殼或者魚類……其中需要下海打漁的漁民感染詛咒最多。”

    伯爵大人聽得心里一個激靈:“你們的意思是說,海里出了問題?”他再也坐不住直接站起來:“這可不行!茵特城是海濱城市,和大海之間根本沒有緩沖和遮擋!要是大海出了問題……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你先冷靜一點!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城隍把伯爵按了回去:“現在事情還沒發生,我們應該做好預防,你先去找風暴教會的人……”

    也不知道城隍大人是不是太過烏鴉嘴了,他話還沒說完,忽然門外傳來侍衛焦急的敲門聲:“伯爵大人!風暴教會的法師有急事找您!他們說近海的漁民們在打漁的時候遭遇了海怪的襲擊!”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桌子上的幾個人驚訝地面面相覷。

    城隍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拍桌子就要往外邊沖,走到一半又反應過來他不能隨便出現在人類面前,又跑回來一巴掌把傻弟弟拍醒:“快出去看看!還傻愣著干什么!”

    伯爵如夢初醒:“馬車!準備馬車!現在就去風暴教會!”

    蘇塵和莎倫主教趕緊也跟著往外走,城隍焦急地來回踱步,最后還是化作一縷青煙也跟了出去。

    ———————————

    一望無際的大海里漂泊著很多只樣式簡陋的漁船,漁船上是世世代代以捕魚為生的漁民們,一艘銘刻著風魔法的小船,一張結實耐用的漁網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只要是風和日麗的日子,近海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

    約克和保羅這對漁民兄弟也在其中,今天是風暴教會的法師們預言過的絕好天氣,約克在桅桿上升起風帆耐心地調整著風魔法的方向追逐魚群,保羅看準時機,將手里的漁網用力灑出去。

    即使是速度最快的魚群也會在這對默契的兄弟面前敗下陣來,很快到了收網的時間,保羅感覺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高聲招呼著哥哥過來幫忙:“哥!快來!這次肯定抓到了大家伙!”

    他們兄弟兩個齊心協力,漁網很快被拽了上來,看著鮮活得還在不停蹦跶的影梭魚,保羅跑過去比劃了一下它近一米的長度,興奮地拍著魚黑亮的皮膚開懷大笑:“哥!這條魚新鮮,長得還大,賣給市里的餐廳肯定能很賺一筆!”

    約克也過去幫忙把那條魚抬進船尾處的水箱:“小心一點,弄死了就賣不上價了。”

    這個時候有一條體量相近的漁船從他們身邊駛過,船上一個上了歲數的大叔正好看見這一幕,眼睛里難掩羨慕:“哎呀,還是年輕好啊!哪像我,體力和反應速度都跟不上,很久沒有抓到這么像樣的魚了!”

    因為懼怕深海的怪物,他們這些漁民只能憋屈地困在這一小片近海的區域,有限的海域里魚獲當然也是有限的,你打的多了,別人自然就打的少。

    約克看到這位頭發花白,古銅色皮膚的大叔心里酸楚,趕緊把掛在漁網上的其他幾條魚撿起來遞過去:“阿倫大叔,這些我們魚箱裝不下了,扔了也是浪費,都給你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倫大叔嘆息著擺擺手:“我不用,我家里就我老哥一個,隨便下幾網就能糊口了,這些你們留著吧。”

    他上了年紀的臉上因為嘆氣又多添了幾道皺紋:“我是為你們年輕人可惜啊!一輩子有再好的身手也只能困在這片近海,不像我年輕的時候,這片大海真是想去哪就去哪,遠海的魚比近海的大多了!”

    他把兩臂極盡可能的張開:“那魚有的都好幾米長!還有頭上長角的魚,有的魚浮到海面上就像一座小島!”阿倫大叔渾濁的眼睛輕輕瞇起看向遠方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可惜了,你們這些孩子以后都看不到了……”

    保羅想象不出有什么魚能比影梭魚還要大,他困惑地撓撓自己海藍色的頭發:“那么大的魚,船也放不下啊,要怎么抓回來?”

    提到這個問題,阿倫大叔的臉上更愁苦了:“我們當年那大船比那些商人的貨船威風多了!才不像現在這樣一條轉身都費勁的小葉船!而且那時候的風暴法師都跟著我們一起去,就算遇到海怪一個龍卷風吹過去……”

    約克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打醒他向往的表情:“大叔,你那時候是水手吧?現在還哪有人敢干啊?遇上一個海怪不是都死定了嗎?”

    “也是!那大船都被砸了,厲害的法師也被光明神下令弄死了。”那大叔搖著頭嘆息一聲:“沒了!啥都沒了啊!”

    “那海怪都長什么樣啊?”弟弟保羅還想再問,忽然他們兄弟倆都感覺到船底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力道之大讓木頭的船身微微搖晃,他們扶住了船舷才勉強占住。

    “什么情況?”約克想要走到船尾查看:“這一片也不會觸礁啊?”

    “你別動!”阿倫大叔剛才還惋惜的神色瞬間變得沉重,他在自己的船上后退幾步輕輕蹲下身子去看另一艘船的船尾,再站起來的時候臉色難看無比:

    “別驚動那東西,現在你們兩個輕輕地到我船上來,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

    阿倫大叔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約克和保羅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他現在這幅全身緊繃的樣子,看著他靠在船舷上微微顫抖的手臂,約克和保羅對視一眼,沒有再管放在水箱里的魚,輕手輕腳地跑到了另一艘船上。

    在保羅踏上船的一瞬間,阿倫大叔瞬間從船頭竄到桅桿旁邊揚起風帆,擅長掌控方向的約克也沖過去幫忙,棕色的帆布上風魔法銘文因為全力運轉而發出亮眼的淡藍色光芒,這艘小小的漁船如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瞬間把約克兄弟的那條船遠遠落在身后。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保羅跑到船尾看向遠處那搜被拋棄在海面上的小船,看到好像有一個高約兩米的黑影從船尾爬了上來,那黑影單手拎起影梭魚就往嘴里塞,鋒利的牙齒直接撕開堅韌的魚皮,鮮血和腸子撒了一地。

    他打了個哆嗦:“那是個什么玩意?我以前從沒見過!”

    阿倫大叔的臉色鐵青,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頭上青筋暴起:“那是魚人,海怪的一種。”

    約克打了個哆嗦:“他怎么跑近海來了?”

    只有呼嘯的海風在耳邊刮過,沒有人能回答約克的問題。

    他們就這樣逃命般地回到了海岸,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上報這個恐怖的消息,忽然就看到身邊十幾米的地方有另一艘漁船邊上圍滿了吵吵嚷嚷的人,隱約有驚恐悲痛的哭聲傳出來,圍在外圍的風暴法師臉色蒼白眉頭緊鎖。

    心里猛地浮現出不詳地預感,他們快步跑過去一看,果然是一艘破破爛爛的漁船,船底下和船舷上都有好多猙獰的抓痕,船里的那個漁夫渾身是血,一條胳膊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咬斷,他面白如紙地哭叫著:

    “怪物!有怪物!它把羅里吃掉了!我看著它把羅里拖下海里……”

    尖銳的驚叫聲傳出老遠,劃破了萬里無云天際。

    第110章

    等伯爵還有蘇塵他們趕到的時候,海灘邊上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有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把那個受傷的漁民圍得水泄不通,各種各樣帶著恐慌的消息越傳越遠,就連站在一邊的幾個風暴法師同樣手足無措。

    “讓開!城主大人和神使大人來了!快讓開!”隨行的伯特倫騎士帶著其他幾個侍衛沖進人群里疏散,連喊帶推的好不容易才騰出來一條通路,蘇塵跟著伯爵跑到人群聚集的中心,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難道這海怪吃人?

    她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癱軟在沙灘上的漁夫因為失血過多和過度驚恐已經神志不清了,癱靠在船舷上臉色蒼白地喃喃自語:“羅里,羅里被拖下海了……被一個長著鱗片的怪物……血……有好多的血……”

    他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那幾句話,其他人只要稍微靠近就開始拼了命地掙扎尖叫。

    看那人身下流了一地的血,再拖下去他的性命就堪憂了,蘇塵拿出一張寧神符對著那漁民就貼了過去:“你已經安全了!冷靜一點!”

    黃色的符紙化作一道金光涌進那漁民的眉心,那漁民本來惶恐不安的神色逐漸放松,終于身體向后一仰直接暈了過去。

    莎倫主教看準時機對著他釋放了一個治愈魔法,一陣白光過后,他胳膊上的斷面總算停止了流血,有幾個侍衛抬著擔架把人抬走去接受進一步的治療去了。

    蘇塵剛才被那漁民斷斷續續的話語說得云里霧里,轉身看向圍在周圍的風暴法師:“到底發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變成那樣了?海怪在哪?什么名字?實力如何?”

    那幾個一直在維持秩序的風暴法師同樣搖頭:“那個漁民忽然就劃著船沖到沙灘上了,接下來就一直保持著剛才那種胡言亂語的狀態,無論我們問什么都毫無反應。”

    “但是他胳膊上的斷口參差不齊,看上去的確是某種猛獸咬的。”莎倫主教剛才治療傷口的時候仔細觀察過了,現在正皺著眉頭低頭思索:“漁民們活動的海域從沒有過那樣兇猛的魚類,所以……”

    “的確是海怪。”忽然人群里一道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尋聲望去,發現出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他看著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精神爍爍身體硬朗,古銅色的皮膚上全是飽經風吹日曬的滄桑痕跡,他濃密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剛才我們也遇到了,是深海的魚人,他們最喜歡掀翻海上的船只捕獲獵物,而且總是成群結隊的出現。”

    他身旁另外兩個年輕漁民也拼命點頭作證:“我們真的遇到了!他還想要撞翻我們的船,要不是阿倫大叔我們就死定了!”

    “魚人?那是什么?”

    “你們年輕人沒聽說過,我小時候聽水手講過這種怪物,他們魚,蝦,貝殼,人類,逮住什么吃什么!”

    “他們不是只在深海活動嗎?為什么……”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但是蘇塵此時已經無暇顧及了。

    “什么?成群出現?”她幾步走過去握住一個風暴法師的肩膀:“那些出海打漁的漁民回來了幾個?”

    那法師苦著臉搖搖頭,指著站在遠處的阿倫大叔和約克兄弟:“除了剛才那個漁民之外就只回來了兩個。”

    蘇塵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召喚一個龍王過來幫忙,結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四海龍王的召喚按鈕全都是灰色的點不動,每次一按都會出現提示“該世界龍神已存在,無法召喚異世龍神”。

    時間緊迫她也來不及去找值日功曹,只能放下手機去想別的辦法。

    伯爵聽了這話也倒吸一口涼氣,看向伯特倫:“快!召集所有騎士到海邊集合!趕快去海上救援還沒回來的漁夫!”

    蘇塵也拿出一張傳音符打算把吉姆叫過來幫忙,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去,忽然包括吉姆在內的很多城主府的騎士和光明教堂的圣騎士全都像是被人揪過來一樣從天而降,一邊哎呦哎呦地叫著一邊揉著屁股從地上坐起來。

    蘇塵:……

    看來是那位暴脾氣的城隍爺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把能幫上忙的人全都運了過來。

    相信如果不是城隍出不了茵特城的管轄范圍,說不定現在那位城隍爺已經在大海上飛了幾圈了。

    既然人都到了,伯爵也沒浪費時間,直接就對著眾人下達命令:“你們兩人一組,征用風暴教會里停放的漁船下海去搜尋還沒回來的漁民們!

    記住,現在大海里潛伏著海怪!一個人找人的時候另外一個人時刻警戒著海底,船不要停太久的時間,利用風帆速度的優勢……”

    說到這里,伯爵大人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他看向那些幫著搬船的風暴法師們:“你們也跟著去!一只船上站一個,就負責操控船只航行!”

    那些風暴法師們明顯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看著伯爵迫人的目光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他們一個個嚇得面如菜色,顫顫巍巍地爬到船上緊緊地抱著桅桿,有一小半還沒等爬上船就嚇暈了,沒暈的眼眶里也蓄滿了淚水,好像一個個被逼良為娼的良家婦女。

    拽著文森特爬到其中一艘船上的蘇塵:……

    風暴教會里的法師不應該是那種法杖掄得虎虎生威的肌肉猛男嗎?怎么你們一個個的都膽小成這樣?

    時間緊迫,也沒有給蘇塵詳細詢問的時間,有了風魔法的加持桅桿上白色的風帆瞬間鼓鼓得兜足了風,本就不重的木船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跑得飛快。

    他們保持著這樣疾馳的速度行駛了沒有多久,文森特忽然指著遠處的一個小小的黑點:“蘇塵大人,你看那里!”

    修行之人的視力極好,蘇塵隔著老遠就看到了那是一艘承載著兩個漁夫的小船,此時小船周圍已經被三只魚人圍了起來,其中一只魚人甚至一只手已經扒上了船舷,那兩個漁夫顫抖著抱在一起,坐在甲板上發出無助的求救聲。

    文森特率先化作一道黑色的煙霧沖了過去,落在船艙上拔出腰間的墨玉劍一劍把已經爬上來的魚人斬成了兩半,尸體落到海里染成一片紅色,擴散出的血腥味立刻又吸引了五六只魚人陸陸續續的冒頭。

    看來這些魚人的單體戰力也許很弱,但是群聚起來卻極為難纏,簡直就像大海里的鬣狗一樣。

    這時候蘇塵的船也開過來了,她一道五雷符扔出去劈死了一只要往上撲的魚人:“不要戀戰,救人要緊!”

    于是文森特一手一個把軟成兩灘爛泥的漁民扶到蘇塵這邊的船上,緊緊抱著桅桿的風暴法師瑟瑟發抖地發動了法術,小巧而靈活的漁船跑得飛快,很快便將那些魚人遠遠地甩在身后。

    即使漁船在風暴法師的操控下已經快要飛起來了,依然時不時的有埋伏在海里的魚人忽然跳出來揮舞著鋒利的爪子想要撲到船上。

    文森特手握墨玉劍立在船頭,劍光一閃那些魚人就紛紛碎成了幾塊落回海里,蘇塵站在甲板上拿著望遠鏡繼續尋找落單的漁民,聞到越來越濃的魚腥和鐵銹味忍不住皺緊眉頭:

    “怎么忽然之間淺海里多了這么多的魚人?簡直無窮無盡!”

    他們爭分奪秒地在大海里穿梭著,陸陸續續地從海怪手里救下了五六個還活著的漁民,就在蘇塵猶豫是先回去一趟還是繼續找人的時候,忽然聽到海面上響起了奇怪地噴氣聲,她趴到船舷上往下去看,發現海面就跟沸騰了一樣不停地往上冒水泡。

    蘇塵隱約覺得這樣的現象似乎在哪里聽過或者看過,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她抬頭去看無尾熊一樣扒在桅桿上的風暴法師:“你有沒有覺得哪里異常?”

    埋著頭縮成一團的風暴法師閉上眼睛認真感受了一下:“我感覺到了暴風雨的氣息,這里馬上就要有很大的災難來臨了!”

    災難……海嘯?!

    蘇塵一個激靈,猛地想起來曾經從小到大的安全教育課上都講過,突然從海上傳來異常的巨大響聲,海水冒泡并突然開始快速倒退等異常現象都是海嘯的前兆!

    蘇塵急得一巴掌拍在那法師的腦袋上:“那還不趕快往回跑!”

    那法師還沒來得及調轉方向,忽然海底傳來一陣猛烈的震動,力道之強就像有人失手打翻了水盆,海面就如盆里傾覆的水面一樣劇烈搖晃,蘇塵只感覺身下的船只帶著自己被一股巨力用力往上一拋,接著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失重感她跌入海里。

    我靠!這也太他喵的突然了吧!她在海水里拼命地撲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抓住了什么東西被拽了上去。

    “咳咳……咳咳咳咳!”蘇塵一身濕地坐在一片碎裂的木板上嗆咳個不停,一邊的文森特也同樣渾身濕透了,他手足無措地輕拍著蘇塵的后背:“蘇塵大人,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

    看樣子剛才把蘇塵拽上來的就是他了。

    蘇塵抬手把濕漉漉的銀色發絲全都擼到腦后,顧不得滿身的狼狽第一時間把懷里的手機拿出來檢查,索性那些神仙改造過的手機沒有那么菜,即使在海水里泡過一輪之后也依然不影響使用。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忽然海面上再起波濤,在這片海域所有人的注視下,海面中間憑空鼓起了越來越高的海浪,那海浪像一座山峰一樣不自然的高高翹起,一直升高到足足有二三十米才停下來,就連天空中的太陽都被遮擋住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所有面目猙獰的魚人都放棄捕食順著這如高墻一般的海浪向上游去,最終有一個長著人類面孔身體也是半人半魚的怪異魚人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對著下面渺小如螻蟻般的人類,他雙手大張發出神經病一樣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你們這些可惡的家伙居然有這一天!活該!真是活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濕透的衣服被海風一吹,冷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的蘇塵:……

    你搞這么大陣仗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有屁快放啊我怪冷的!

    可能是感受到了蘇塵的怨念,那魚人終于停下了囂張的笑聲說明了來意:“我是深眠之龍主教博伊斯·奧古斯丁!現在特來傳達深眠之龍帕迪克斯大人的神諭!

    你們這些愚昧無知的人類啊,帕迪克斯大人限你們于三日之后的日出時分向深海獻上一位天真無邪的孩童來接受高貴的凈化!

    否則這滔天的巨浪將摧毀你們的城市,到時候所有人全都會淪為我魚人一族的口食!

    顫抖吧!哭泣吧!恐懼吧!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然后統統跪倒在龍神大人面前獻上你們的信仰和靈魂!”

    他對著茵特城里的人們說完那些話之后就轉身跳回海里,剛才還高高聳起的巨浪忽然就失去了控制轟然倒塌,剛剛平穩下來的海面又一次波濤翻涌,一個巨浪拍過來把蘇塵再次兜頭淋成了落湯雞。

    “我**你媽*《%&個%&**的!”蘇塵平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爆了粗口,身上被浸了個透心涼心里卻怒火中燒:“你裝逼就算了還不管路人的死活是吧!”

    她拿出手機站起來,擰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對著那魚人消失的方向發誓:“你們那些龍啊魚啊蝦啊的統統死定了!我絕對也要讓你們嘗一嘗被海浪卷得七葷八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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