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喝進去的茶水嗆到嗓子里，云祁劇烈地咳嗽起來，白凈的臉憋得通紅。
洛方嚇了一跳，忙伸手拍拍背幫他順氣。
云祁用指尖揩去眼角因咳嗽流出的生理性淚水，秀眉皺起：“我自己去參加是嗎？”
洛方搖頭：“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和曲總一起參加啊，主辦方就是看中這點才邀請你呢。”
云祁一時不知道從哪反駁，不管是這個聽上去就很詭異的情感類綜藝，還是洛方明知道他和曲安瀾不對付卻同意了節目方的邀請，感覺都很莫名其妙。
洛方指尖點了點桌面，問他：“所以你參不參加？”
“不參加。”云祁一點沒猶豫地回絕。
“不參加不行。”洛方也毫不猶豫。
“……你到底是在問我還是通知我？”云祁睨視他。
洛方換了個口氣，語重心長地規勸他：“你看，你之前黑料滿天飛，現在上了幾個綜藝風評好轉了不少，還吸了挺多粉，你之后的路肯定是要往綜藝上發展的對吧？”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會跟曲安瀾上一檔節目。”
云祁懶得跟他掰扯：“不行的話你讓曲安瀾參加去，他粉絲更多，引流效果比我更好。”
“夫夫綜藝怎么可能讓曲總一個人去！”
洛方急著反駁他，一個沒注意就把節目內容禿嚕出來。
“什么？”云祁鳳眼微瞇，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這是他要發飆的前兆。
“呃……就是邀請一些圈內已婚的伴侶，在鏡頭面前秀秀恩愛玩玩游戲什么的……”
看到云祁臉色隨之越來越沉，洛方的聲音也心虛地越壓越低，最后幾個字幾乎被他咽回了肚里。
“我跟他秀恩愛？”
云祁重復了一遍，嗤笑一聲。
本來就沒愛，秀什么恩愛。
“而且節目組給我看他們的規劃了，基本都是邀請一些不太和睦的夫妻，通過這個節目再重新認識一下對方，挽救一下夫妻感情嘛。”
洛方笑得有些諂媚，絞盡腦汁地找補。
“重新認識？”
云祁眼睫微顫，他已經認識曲安瀾夠久了，也不需要再重新認識了。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想了想，索性就把話直接攤開說：“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準備和曲安瀾離婚。”
“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洛方的反應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幾乎是立刻從皮椅上彈了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表情都扭曲了。
“你是不是傻？沒曲安瀾哪還有這么多好資源給你！就你那毀容演技，你還要不要在娛樂圈混了？”
嗯，連說的話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云祁見洛方杵在原地，直接拉過他的椅子自己坐上去，再百無聊賴地翹個二郎腿聽他滔滔不絕地批判自己。
看到云祁絲毫不在意，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洛方只得先止住話頭對他怒目而視：“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嗯嗯，有在聽有在聽。”云祁漫不經心地點頭，揚手舉起洛方的玻璃杯沖他晃了晃：“口渴來點水。”
洛方也搞不懂怎么云祁的心理承受能力突然這么強了，他本以為云祁會義憤填膺地反駁自己沒這么差。但也沒細想，疑惑地問云祁：“為什么突然要離婚？”
“不是突然，早就想離了。”
“這怎么還沒七年呢就癢了，感情淡了？”
“什么淡了，本來也沒感情。”
云祁漠然的態度讓洛方更是摸不著頭腦，試探地問：“你們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嗎？”
很久之前，他還聽那些職員在公司茶水間悄摸討論，說曲安瀾在某次應酬里對一個小藝人一見鐘情，當即就帶回來簽在公司還要跟人結婚。
“相愛”一詞，聽得云祁一時恍惚。他本想斬釘截鐵地回復說他倆就沒愛過，但此刻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曲安瀾那雙盛滿情意的桃花眼在腦中一閃而過，云祁不自覺微攥拳心。
曲安瀾對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心的？
見云祁不答話，洛方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得出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結論。
“曲總單戀你？”
“？”
云祁斜了他一眼，不由得佩服起洛方的腦回路。洛方反而愈加篤定，伸指頭指著云祁，聲音都激動得近乎破音
“怪不得你老是在公眾場合那么對曲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怎么能這么對曲總！”
“怪我嗎？”
云祁蹙起眉地看著他發癲。
“當然怪你！曲總對你那么好，你不喜歡他為什么要跟他結婚，還對他態度那么差！”
“你去問他啊。”云祁聲音冷下來輕嗤：“我還想問他，不喜歡我為什么要跟我結婚。”
洛方被這幾句話砸懵了，又不自信起來：“到底誰不喜歡誰啊？”
“都不喜歡，金錢交易而已。”
云祁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終止這個話題。“我說這些只是告訴你，這個綜藝我不可能去，你要么就推了，要是推不掉你找曲安瀾去。”
話音剛落，兜里的手機就振動起來。
云祁莫名，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曲安瀾。
他不敢置信地抬頭看洛方：“你報信這么快！”
“我沒有啊，我不知道啊！”洛方連連擺手表清白。
云祁將信將疑地瞥他一眼，抬手把手機舉到耳邊：“怎么了？”
話筒里的聲音因細微的電流聲有些失真，含笑的嗓音聽上去比平時更朗潤。
“聽說有個綜藝邀請咱們？”
“什么咱們，我還沒答應呢。”云祁回頭瞪洛方一眼，還說自己沒報信！
曲安瀾的聲音放軟，循循善誘：“我覺得挺有趣的，你不覺得嗎？”
云祁不為所動：“沒覺得，誰知道節目組要搞什么奇怪的流程，我應付不來。”
“啊……”曲安瀾低聲拖著長音，聽上去有些低落，“我還想和你一起參加呢，咱們還沒參加過同一檔綜藝。”
明知道曲安瀾是在故意裝可憐，云祁卻突然沒了剛才懟洛方的底氣。
畢竟昨晚大半夜還開車去接他呢。
還幫他按摩。
態度也還不錯。
忽然靈光閃現，如果真去參加了這個節目，反而有更多機會在公眾面前做作搞黑料，指不定對離婚還有幫助。
云祁沒意識到自己在為答應曲安瀾找理由。
“噢，那……也行吧。”
云祁改口，語調有些勉強。曲安瀾卻在手機那頭滿意地笑起來：“太好了，謝謝老公。”
清潤的聲音隔著屏幕傳過來，如同飄然的絨毛，在云祁心頭輕撓。
“嗯，那就這樣。”
反正就算糾正曲安瀾他也不會改稱呼，云祁抱著這個想法應了一聲就急急忙忙地掛了電話。
哇，所以說不是勸不動，是得找合適的人來勸啊。
洛方目瞪口呆地看著曲安瀾用幾分鐘就完成了他剛剛辛辛苦苦半個小時都沒完成的任務，好像連云祁的心情都變好了點。
沒等他感慨完，云祁就斜眼看過來質問他：“你還說不是你告訴他的？那他怎么知道的？”
“我真沒說！”
洛方舉起三根手指發誓，表情相當誠懇：“節目組也給曲總那邊發邀請了，肯定是山溪告訴他的！”
云祁上下打量他一番，見洛方不像說謊的樣子，也就點點頭放過了他。
“一會兒把節目詳細安排發我一份。”
洛方看云祁瀟灑地擺擺手走掉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說的口干舌燥喝掉大半杯的茶水。
自家人勸是好使哈。
曲安瀾結束通話，嘴角的笑意尚未淡去，他盯著界面里給云祁的備注。
一只q版小貓的emoji表情。
他一直認為云祁像貓，漂亮矜貴，偶爾耍點小脾氣，又特別容易心軟。
可愛得不行。
“曲總，到了。”
身側車門被山溪拉開，輕聲提醒他。
曲安瀾收起笑意，把手機熄屏拿在手里，從車窗掃視了一眼外面。
不知道這又是曲肖平的哪一處房產，裝修風格一如既往地肅穆壓抑，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曲安瀾撩起外套，大跨步下了車。
剛一進門，老管家就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
“少爺，老爺在二樓書房等您。”
曲安瀾回頭，交代了山溪幾句，讓他先回去等自己的電話。隨后跟著老管家上了二樓。
灰黑色的墻壁和素色暗沉的地毯，走廊少有窗戶透不進光來，因此整個空間顯得更加壓抑。
“他整天待在這種暗黑色調里，也不怕自己一把年紀不舒坦？”
曲安瀾語帶嘲諷，同老管家搭話。
“這只是老爺的一處房產，最近恰巧有業務才在此暫住，平日里倒不這樣。”
老管家語帶恭敬，回復倒是不卑不亢。
“別的也沒好到哪去。”
曲安瀾一點不給他爹留面子。
走到走廊最深處，他們才在一扇復古歐式風大門前停下，兩邊門把手燙金雕琢，刻上繁復的花紋。老管家輕輕叩了三聲門，片刻后聽到門內傳來低啞簡短的回應。
“讓他進來。”
老管家側身推開一邊門，微微欠身對曲安瀾鞠躬。
“老爺有請，少爺您請進，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我。”
曲安瀾敷衍地點點頭走進房間，聽到身后低沉的關門聲落下，他這才抬眼，看向書房主位坐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