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雙手交握，向后靠在紅木扶手椅背。
日光從那人身后的懸窗透過，背光使得他的表情也不甚清晰。
但曲安瀾能清晰感覺出來，他在用審視的目光端詳他。
安靜僵持了一會兒，曲肖平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責問。
“早就安排你跟老許家的千金見面，為什么一直不去？”
曲安瀾的語氣也不怎么好，冷漠中透著些許煩躁：“不是告訴過你嗎，沒空。”
“把你在那小子身上浪費的時間節省出來，也不至于沒空。”
意味很明顯，指的是云祁。
曲安瀾冷笑：“不好意思，我的時間就要花在有意義的人上，我丈夫就很值得。”
“什么丈夫，說的倒好聽。”曲肖平輕蔑地冷哼，上了年紀微微斑白的眉頭也緊緊蹙起，“不就是你包|養的小白臉嗎，領了證聽著體面點罷了。”
“哦，我當你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呢，整天介紹這家女兒那家兒子的，怎么，自己出軌還不滿意，想拉著我一起是吧？”
曲安瀾很少會吐出這么尖銳的言辭，此刻他渾身不自覺地繃緊，由內而外散發著抗拒厭惡的氣息。
“還輪不到你小崽子來點評我。”
曲肖平倒是神態自若，對這番態度早已司空見慣。
“結婚了離了就是，我的兒子還不至于二婚就找不到對象，每天巴巴地貼著我指望我給他家孩子介紹你的人可排長隊。”
“要不說他們能跟你玩到一塊呢。”曲安瀾沉著臉嘲諷。
“總之，老許這次催得緊。你這幾天先去跟那女孩見一見，之后的事我再跟他商量。”
曲安瀾知道曲肖平口中的這個老許，在他還小的時候這人就經常來家里做客，兩家是世交，同時也是幾十年的商業伙伴，甚至還持有盛京少量股份。
他心里清楚，曲肖平也不見得樂意讓自己和許家千金真好上，親上加親有時候未必是真加了親，反而給了對方滲透自家商業的機會。
只不過許家的確催得緊，怎么著面子也得過得去。
推脫了多少遍還是躲不過，這次還直接給叫到家里來。曲安瀾眸色微黯，看來這次必須去了，否則這個老東西說不定會找云祁的麻煩。
想到云祁心心念念要離婚的那副樣子，曲安瀾無奈地苦笑，這要是找到云祁那了，怕不是他歡天喜地的就要同意了。
“時間地點之后發我手機，我有事先走了。”
曲安瀾懶得再跟他多待一秒，轉身欲走，嘶啞低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聽說，你近來跟你的小白臉處得不太愉快？”
聞言，曲安瀾心頭霎時一緊，面上卻無波動，背對著他語氣不善地反問：“然后呢？”
“我只是覺得我兒子居然還這么上趕著討好別人，對他有點興趣而已。”
曲肖平身子前傾，將雙臂擱在檀木桌面上，饒有興致地盯著曲安瀾逐漸僵硬的脊背。
“你說我是不是得找時間見見他？”
曲安瀾猛地回頭，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度：“你敢！”
隨后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又輕咳一聲掩飾：“他不會見你的。”
曲肖平笑了笑，眼眸幽深：“放心吧，我最近挺忙的，也不打算因為他抽出時間。”他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記得，你當時找他結婚時和我說的理由。”
為了躲避那些商業聯姻，找誰都一樣是玩玩，不如找個養眼的，這是曲安瀾跟曲肖平說的原話。
“我畢竟不是你們圈子里的人，多的我也不懂。”曲肖平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但是小白臉只夠玩玩，可別動了真感情了，掉價。”
曲安瀾攥緊垂在身側的手，用力地指節都在發白，他努力平復了下略顯急促的呼吸，沉聲回道：“不勞你操心。”
門被重重地摔上，曲肖平盯著門口那處嗤笑一聲。
還是年紀小，藏不住情緒，一戳就破。
但安瀾的那個丈夫……他微微瞇起渾濁的眼，用粗糲的指尖摩挲嘴角的胡渣。之前結婚時他倒沒在意只當是攀了高枝老老實實的金絲雀，現在看來，也不是個安分的主。
曲肖平思忖片刻，撥通電話。
“查查我兒子那個結婚對象，速度快點把東西發給我。”
等曲安瀾忙完今天的安排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推開門進臥房，正巧碰到云祁裹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云祁余光瞥到他，騰出一只手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地站在一旁用毛巾細細地擦起頭發。
他的頭發越留越久，已經從下頜長至鎖骨下方半指處，但他又不愛用吹風機，每次洗完澡出來就要自己硬擦幾分鐘才能半干。
曲安瀾盯著他，目光從臉上慢慢下移，落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
云祁有空就會健身，身上肌肉線條勻稱漂亮。腰間覆著一層薄薄的腹肌，手感也相當不錯。他皮膚向來潤白，在室內燈光的反射下，更是白得透亮，看不出陽光曬過的痕跡。
身上尚未干透的水珠隨著他偶爾抬放手的動作緩緩下滑，在燈光下瑩潤飽滿，曲安瀾的目光隨著那顆水珠滑下，直至隱入圍在腰間的浴巾內。
云祁對一旁的視線毫無察覺，垂著頭把毛巾搭在后腦勺擦拭，手上的動作卻忽然被制住。他有些疑惑地抬頭，還沒等他看清就被一股力道推倒，將他按倒在身后柔軟的床上。
“曲安瀾？”
云祁錯愕地反問，試圖將還蓋在臉上的毛巾扯下來，卻被曲安瀾撥開那只手吻上來。
他的動作有些急躁，磕碰到了云祁的牙齒泛起酸意，又很快被更激烈的吻奪走了全部注意。
被毛巾遮擋住視線讓他身體上的感覺更加敏銳，他感覺到曲安瀾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按壓在他胸口心臟處讓他動彈不得，云祁的耳尖開始發燙。
等唇上觸感終于離開時，云祁掙扎著扯掉礙事的毛巾，抬眼看向正在單手解扣子的曲安瀾：“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
“沒怎么，就是想做。”曲安瀾沖他笑了笑，反手抓住云祁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聲調低緩而曖昧，“難道你不想碰我嗎？”
手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面前人嫵媚的桃花眼迎著燈光閃閃發亮，看得云祁一時晃了神。
見他不吭聲，曲安瀾只當他是默認了，自顧自地把脫下的襯衣丟到一旁，把手探到云祁腰間的浴巾。
“等等！”
云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接下來的動作。
曲安瀾眉頭微皺，不解地看著云祁，歪歪頭等他接下來的話。
云祁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盯著曲安瀾的眼睛，低聲問。
“你對我，到底是什么感覺？”
說留他有用的是曲安瀾，大費周章幫他平黑料，深夜二話不說趕去接他的也是曲安瀾。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曲安瀾，心臟如有擂鼓，抓住曲安瀾的手也微微收緊。
而曲安瀾卻只是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語調平和得近乎冷漠：“非要在這時掃興嗎？”
云祁怔住，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重復了一遍：“我掃興？”
曲安瀾嘆了口氣，站直身子，抽回被云祁抓住的那只手，卡在另一只手心中轉著揉了揉。輕描淡寫地開口：“你好看，也好玩。”
他想了想，又笑吟吟地補充道：“技術不錯，我挺滿意的。”
云祁緊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許別樣的情緒，然而并沒有。
曲安瀾就是淡淡笑著，漠然而隨意。
令人窒息的寂靜回繞在偌大的臥房內，云祁手慢慢攥緊，又慢慢松開。重復幾次后，他默不作聲地起身，開始穿衣服。
“干嘛去？”
云祁不答，只是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我在跟你說話。”
曲安瀾沉下臉，快步走到他身邊扣住他的手。
云祁一把甩開，回頭看他一眼，臉色冷得駭人：“我出去住。”
“誰允許你出去了？”
曲安瀾臉色也冷下來。
“怎么，你要軟禁我？限制我人身自由，我可以報警。”云祁的語氣空前的強硬，竟叫曲安瀾一愣。
“反正我是要和你離婚的，正好先分居。”他自顧自地披上外套，連隨身物品也沒打算收拾，徑直轉身就朝門邊走，甚至沒給曲安瀾一個眼神。
“哦，對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補充了一句。
“你想做可以點男模，比我技術好多了。”
“我讓你回來。”
曲安瀾咬緊牙關才勉強維持住表情，壓著聲音喊云祁。
“有這功夫，不如去找幾個更合你心意的新人，比我適合你玩。”
“我讓你回來！”
曲安瀾近乎失控地喊了一句，如果云祁此時回頭，多半能從他顫動的眼神里看出幾分從未見過的驚慌和茫然。
但云祁只是微微僵直脊背，深深呼了口氣，推開門大步走出去。
被大力甩開的門撞在墻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又被彈開晃晃悠悠地沿原路返回。
曲安瀾顫抖著閉上眼，僵住身子站在原地。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