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還有很多個明天……
三個月后。
云祁走出大樓, 意料之中地在路邊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車。
坐在車里的人看到他，拉開車門下車, 將一杯暖好的粥遞給他。
“你還沒吃飯吧，先喝點東西墊一下。”
云祁看了一眼，是他喜歡的口味。他抬眸看著面前人，并沒有接過去的打算。
“你還記得我喜歡的口味？”
曲安瀾神色認真：“當然，我怎么會忘呢。”
自那次生日過后，曲安瀾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他面前，有時是去他拍新戲的劇組探班, 細致地帶上曾經云祁愛吃的那家飯店的飯菜, 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云祁拍一下午的戲。有時會打來電話約云祁去以往說過要去卻一直未能如愿的地方，哪怕被云祁不著情面地拒絕過幾次，卻也沒有放棄過。
后來逐漸演變成了每天等云祁下班, 云祁工作的時間不定, 卻總能在結束后第一眼就看到他。
云祁一直是目不斜視地從一旁走過去上洛方的車揚長而去, 第二天曲安瀾又會一如既往地出現在面前。
偶爾云祁來了興趣，問曲安瀾干嘛這么執著, 他也只說能看到云祁就夠了。
云祁問過他這么天天往自己這跑工作不管了，曲安瀾總是笑笑說我會在在之后找出時間補出來，不出意外應該是熬夜或者是占用其他的休息時間。
對于他這些行為，云祁并不反感, 只是會覺得有些恍惚。
曾經他和曲安瀾同處一個屋檐下卻幾乎沒什么相處時間, 現在反倒是每天都能見上面。
曲安瀾站在他面前, 帶著希冀的表情, 似乎在等著云祁上他的車。
這么想來，這么多天來，云祁從來也沒同意過。
云祁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眼見曲安瀾眼眸一亮后，悠悠道。
“我和斯和約好了。”
曲安瀾的表情僵住了，只是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只是臉上的笑容顯得落寞了幾分。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那天之后，盡管曲安瀾總是出現在他面前，卻沒有再對云祁提起過任何和復合有關的話，被告知他和紀斯和有約時，也只是默默地目送他離開。
看上去的確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云祁沒再說什么，只身前往了和紀斯和約好的地點。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城市中心的一家露天餐廳，環境優雅而寧靜。
“今天怎么想到約我出來？”
紀斯和笑道：“只是許久不見你，和你說說話，這樣也不行嗎？”
“行啊。”
云祁舉起手邊的酒杯，和紀斯和碰了碰杯，聽到他忽而沉靜的聲音。
“聽說曲安瀾最近總去找你？”
云祁手里的動作停了一下，神情自然：“是挺頻繁的，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以為你會拒絕他。”
紀斯和的表情帶著笑，笑意卻未達眼底，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拒絕了。”
云祁手指輕輕敲了敲杯壁：“不如說，我一直在拒絕，從來也沒答應過。”
紀斯和微怔，表情有些意外：“這我倒是沒想到。”
他思索片刻，又接著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確很有毅力。”
云祁垂眸，聲音似有所感：“是啊，換成以前的我，大概不敢相信他能改變到如此地步吧。”
“不說這個了。”
云祁看向紀斯和，微微一笑：“還是說一下你今天喊我出來的原因吧。”
紀斯和露出微訝的表情：“原因就是我想見見你，難道你不相信嗎？”
云祁嘆了口氣：“好吧，既然這樣的話，我有話想對你說。”
紀斯和怔了怔，瞥見云祁的表情，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云祁開口。
“我想了想，或許我該給你個明確的拒絕。”
“你很好，可我的確對你沒有除了朋友之間的感情，所以，我覺得我也不應該再浪費你的時間了。”
紀斯和眸色一沉，雖說尚在意料之中，聽到這話時，心底想沒有波動卻是不可能的。
“我并不覺得跟你在一起是浪費時間。”
過了一會兒，紀斯和這樣開口。
云祁搖搖頭：“我知道喜歡一個人不能如愿的感覺，所以，也能稱的上和你感同身受。你很好，所以應該去找一個值得你喜歡，也能喜歡你的人。”
不留余地的拒絕，饒是紀斯和想要辯解，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沉默了幾秒：“那你呢？”
云祁一怔，聽到紀斯和沉聲道：“難道你不應該去找一個值得你喜歡，也能喜歡你的人嗎？”
空氣凝固了，云祁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么，卻意識到似乎從他口中說出什么也顯得沒有說服力。
“曲安瀾他不是傷害過你嗎，為什么你仍舊沒有對他死心呢，除了他之外，你還能找到更好的人吧？”
云祁沒有作聲，在紀斯和以為自己的話奏效時，他緩緩開口。
“我和他認識了很多年，一直覺得我并不了解他。”
“高中時，我覺得我和他是稱兄道弟的好朋友，可他忽然轉走了，沒有告訴過我原因，就那樣消失在我的世界。后來我進了娛樂圈，卻又遇到了他。”
云祁目光望向天空，慢慢地回憶：“他把一切能給我的資源都給我，在很短的時間讓我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可卻從來沒有開口對我說過喜歡，我只能認為拴住我們之前的只有那紙薄薄的協議。”
“可我還是從他的舉止里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于是開始希冀他對我還是有愛的，可我每當我對他抱有這樣的想法，又會被他的話打回原樣。”
“和他徹底分開后，聽不到他的那些話，站得遠了后，我反而能更看得清他的行為。”
云祁轉頭看向紀斯和，笑了笑：“以你作為一個旁觀者來看，現在的他對我有沒有感情呢？”
紀斯和啞然，即使打從心底想說些潑冷水的話，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日復一日地來接云祁，被拒絕后第二天一如既往，擠出時間探班云祁卻只是不干擾地安靜待在他身邊一天，甚至他也曾聽說過，那些盛京投資的綜藝和影視項目很多指名邀請云祁。
他最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是嗎。”
云祁沉吟著開口：“他在那次舞會上和我說了些話，也是我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到關于他的真心，雖然很短，卻讓我曾經想不通的很多事都明了了幾分，為什么以前那樣限制我的一切，后來又對我避之不及。”
紀斯和皺起眉，心底升起幾分不甘，聲音有些僵硬：“云祁，有些事情是無法重蹈覆轍的。”
云祁靜靜地開口：“重蹈覆轍是重犯過去的錯誤，那如果雙方都改變了，還算重蹈覆轍嗎？”
紀斯和愣了愣，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后來也在想，不僅是他，如果我在和他結婚之后就告訴他我是為了他這個人才和他結婚，而不是為了他承諾給我的東西，是不是結局也會不一樣呢。”
“可對于那時候的我來說，的確沒有勇氣對與我身份完全不對等的他說出那樣的話。”
云祁苦笑了一聲。
紀斯和猜測自己的表情從來沒有這么難看過，僵硬的嘴角已經不能維持住笑容，穩了穩聲音開口。
“所以，你想和他……”
和好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實在是有些折磨，他默默地將其咽回去，反正云祁也能懂得他的意思。
云祁搖了搖頭，目光透出幾分茫然。
“我不知道。”
“他的確是貫穿我人生的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也知道我們都在改變，可最后究竟會走向何處，我也不知道。”
紀斯和閉了閉眼，下定決心般地開口。
“或許，你需要更多的時間。”
既然被拒絕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再胡攪蠻纏地說些攪局的話拉低自己的格局，這句話，的確是他的真心實意。
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想明白對對方的感情和他們的以后。
云祁遲疑了一秒，點了點頭。
“謝謝。”
紀斯和搖搖頭，努力露出一個笑來。
“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他猶豫了下，思慮再三，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口。
“如果到時候你想明白后沒有選擇他，我會等你。”
云祁怔了怔，忽而問道：“只不過是幾年前幫你付了車錢，我值得你惦記這么久嗎？”
紀斯和笑著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碰了碰云祁的杯子。
“那你呢，不也是因為和他曾經高中時的感情，和他糾纏了這么多年嗎？”
云祁垂眸，輕笑了一聲，同他一起喝下了杯中的酒。
感情的事如果能三言兩語說的明白，或許他們就不會錯過這么多年了。
……
一如既往的結束工作，云祁無意識地朝路邊看了一眼，卻意外地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意識到這點后，云祁忽然笑自己，看來習慣真的很容易被養成。
手機震了震，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曲安瀾發來的信息。
【抱歉，有事在醫院，今天去不了了】
這種像是報備查崗一樣的語氣讓云祁覺得有些好笑，但更關注的是他話里的醫院兩個字。
云祁抬手將電話撥了過去，那邊似乎很忙，等了有半分鐘才接起電話。
“怎么了？今天有點忙，確實去不了你那邊……”
話筒那邊聲音有點吵，背景里有嘈雜的人聲，曲安瀾的聲音透著疲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放軟聲音解釋。
誰在乎那些了，云祁開門見山：“你怎么在醫院？”
曲安瀾愣了下：“家里人生病了，我來照顧一下。”
家里人？云祁對曲安瀾家里情況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曲安瀾還有聯系的家人只有他父親，眉頭皺了皺。
“是你爸生病了？”
曲安瀾沉默了一陣，似乎并不打算說，忽然又意識到這樣的隱瞞同以前并沒有區別，于是開口道。
“嗯，年紀大了，平時生活不規律血管堵了，還好送醫院及時，不然可能……”
他沒有再說下去，云祁懂了他的意思，卻不好再說什么，安慰他了兩句，本著讓曲安瀾先忙的想法掛了電話。
本以為曲安瀾之后應該都會花時間待在醫院里，第二天，云祁卻又一次見到了曲安瀾。
他看起來很是疲憊，眼睛里帶著熬夜沒有睡好的血絲，還是撐出一個笑容面對云祁。
“你爸怎么樣了？”
云祁見他這樣，皺了皺眉。
“情況已經穩定了，只是還在住院。”曲安瀾說著，苦笑了一聲，“他不服老，還嚷嚷著不愿待在那里呢。”
云祁盯著他幾秒，忽然抬腳朝車邊走去，在曲安瀾驚訝的目光里拉開副駕的車門，回頭看了他一眼。
“帶我去看看他吧。”
云祁和曲肖平并不怎么相熟，最大的交集無非就是之前打算離婚時去找過他，所以曲肖平勉強對他算是有點恩情，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還是去看一看他好了。
只不過這一路上曲安瀾都相當緊張，甚至有幾次差點闖了紅燈，他大概也沒想到云祁第一次同意坐他的車是在這種情況下。
兩人都在沉默，車上只有音響里悠揚的古典樂平靜地流淌。
這是他幾次來醫院了？云祁跟著曲安瀾走在醫院的走廊里，不由得思考起這件事。
似乎每次來醫院都和曲安瀾有關系。
在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曲安瀾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云祁一眼，有些緊張，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帶著云祁走了進去。
單人病房偌大的房間中央只有一張病床，曲肖平原本倚在床頭看書，聽到聲響，隨意地往這邊瞥了一眼，看到云祁時愣了愣。
“是你？”
“你好，曲先生。”
云祁走上前，沖他點點頭，把路上買的水果放在一邊。
“聽說您住院了，作為輩來看看您，在先前離婚的事情上，您幫了我不少。”
曲肖平蹙起眉，審視了一番面前的人，目光帶上了探究。良久，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曲安瀾。
“你先出去吧，我跟云祁聊聊。”
曲安瀾略帶擔憂地看了云祁一眼，得到云祁肯定的眼神后才點點頭走出病房，把空間留給這兩人。
曲肖平把目光移到面前人身上，神色平靜。
“來看望病人，就帶個果籃，不太有誠意吧？”
云祁笑了笑：“其實這個決定做的突然，來的路上也考慮過要不要準備些別的什么，但以您這個位置已經什么都不缺了，索性請您嘗嘗那家我經常光顧的水果店的水果，至少挺甜的。”
曲肖平哼了一聲，揚起笑容：“你看上去似乎比之前來找我談離婚的事時狀態好多了。”
“是嗎，有時候換個環境對人的影響也挺大的。”
曲肖平不置可否，目光瞟了眼門外，又問：“既然你和他一起來了，你們兩個這是要……”
話說到一半看到云祁的神情，又明白事情看上去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曲肖平咳嗽了一聲。
“我聽說他最近似乎在重新追求你。”
“嗯，算是吧。”
曲肖平盯著云祁平靜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我記得我之前告訴過你安瀾轉學的原因。”
云祁一怔，緩緩點了點頭：“是，您說是因為您告訴他不轉學的話會讓我退學。”
曲肖平饒有興致地開口：“你還記得啊，那你覺得安瀾是出于什么立場下才同意我這種無的要求的？”
云祁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我和他那時候算的上是好朋友吧。”
曲肖平盯著他看了兩秒，忽然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最近，安瀾確實改變了很多，和我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樣。”
云祁沒有作聲，曲肖平卻搖搖頭，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你對此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最初他結婚的事，只是簡單地通知過我，那時候他給我的由是為了躲避我給他安排的那些聯姻，隨便找了個圈里的小藝人結婚玩玩。”
曲肖平看著天花板慢悠悠地回憶：“他在我面前不怎么提起你，我只當是你上不了臺面，他不愿意讓我知道太多。后來發現你就是高中時那個人時，我才覺得有點不對。”
云祁一驚，抬眸看向他，曲肖平正好與他對視，瞇了瞇眼，斂去眼底銳利的目光。
“知道你要離婚找過我的事后，他可是來我這里大鬧了一番，除了很多年前讓他轉學的那一，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有這樣的神情，我想，當時他給我的結婚由也許并不是真的。”
云祁瞳孔微顫，沒有想過自己會從曲肖平的口中聽到這些話。
“那么回到剛剛的問題，你認為安瀾是出于什么立場下同意我讓他轉學的要求，又是因為什么選擇和你結婚的？”
云祁緊緊盯著他，良久，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曲肖平笑了笑，拿起剛剛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書。
“那就去問問你曾經的丈夫吧，也許只有他知道了。”
生病的人比起平時脾氣總是柔軟幾分，換作平日，云祁相信他絕不會有閑心跟自己聊這些事。
他站起身，朝曲肖平欠了欠身，轉身朝門外走去。
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醫院墻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曲安瀾。他聽到聲響，忙朝這邊走來，仔仔細細從上到下把云祁看了一遍。
“他沒說你什么吧？”
云祁失笑：“我跟他又沒什么仇，能說我什么。”
曲安瀾一時語塞，這才放下心來，卻聽云祁忽然開口。
“陪我去走走吧。”
曲安瀾不明所以，卻幾乎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下來，交代過陪護的人后，他抿緊唇，略帶緊張地跟在云祁身后走出醫院。
此時天色已，路上的行人也不多了，云祁帶著他走上一條僻靜的小路，這里沒什么人經過，只有昏黃的路燈幽幽地照著街道。
曲安瀾想說些什么，看到云祁只是沉默著自顧自向前走，也沒有開口，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云祁忽然停下了腳步。
“到了。”
曲安瀾抬頭，驚愕地發現竟是他們曾經的中學舊址，只是學校早已搬遷，這里已是一處稍微拆遷的破舊學區而已。
云祁率先向前走去，曲安瀾跟在他身后，來到學校大門時，卻發現鐵門被掛上了一把鎖。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畢竟是廢棄的校區，總不能終年敞開大門任人出入。
云祁盯著門上的鎖看了幾秒，頭也不回地對曲安瀾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進去，跟我過來。”
曲安瀾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跟著朝另一個偏僻的方向走了過去，走了有幾百米后，云祁在一面破舊的矮墻前停下，盯著那里露出個笑容。
“看來即使過了這么久，這里也并沒有什么改變。”
說罷，他朝后退了退，助跑了幾步，干脆利落地順著墻檐翻了上去。
曲安瀾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聲音從墻的另一邊傳來。
“過來吧，這下面沒什么東西礙腳。”
曲安瀾從高中起就是不逃課不翻墻的乖學生，看著面前的墻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還是小心翼翼地踩著那些凹陷的地方翻了過去。
從墻上跳下去時，他站立不穩朝前踉蹌了兩步，云祁伸手扶了他一把，肌膚相觸那一刻，又像是被燙到一樣驀地收了回去。
曲安瀾愣愣地摸了摸手上剛剛被觸碰到的地方，像是這樣就能感受到殘存的余溫。
翻過這道圍墻，正對著的就是學校曾經的操場，橡膠跑道并未拆除，踩在上面時竟有種恍惚感，像是觸碰到了遙不可及的學生時代。
操場緊鄰著墻外的街道，僅僅一墻之隔，街道上的燈光也能透過來，照亮了操場上不相鄰的小片區域。
云祁走到操場邊，那里的石頭看臺早已落上一層厚厚的灰塵，枯葉和蛛網留下的痕跡，儼然已經不能坐人。
曲安瀾走到他身邊，盯著眼前的景象，輕聲開口。
“已經這么久了啊。”
云祁微微頷首：“是啊，已經這么久了。”
他回過身，看向站在燈光下的曲安瀾。
“你當初轉學，是因為我，對吧？”
曲安瀾一怔，沒想到云祁會在此刻提起這件事，片刻后，他點了點頭。
“為什么？”
云祁盯著他的眼睛：“為什么會因為我同意轉學？是因為可能拖累無關的人感到愧疚，還是因為那時候我和你是朋友于心不忍？”
曲安瀾被這一連串的問句問住，愣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云祁并不打算就這么停下，又緊跟著說。
“那當初和我結婚又是因為什么，像你所說的那樣躲避聯姻，還是對高中時的不告而別有所虧欠，想在經濟上補償我？”
兩人面對面注視著彼此，安靜的操場只有風拂過卷起落葉的聲音。
云祁在心里默默數著沉默的時間，剛數了十個數，面前人忽然開口了。
“因為我喜歡你。”
云祁的眼睛微微睜大，明明是他問出的問題，此刻卻有些難以置信。
曲安瀾盯著云祁的眼睛，聲音平靜而堅定。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想讓你因為我的原因被我爸遷怒，如果和你分開就可以讓你擁有一個正常的學生生活，我非常愿意。”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當我在酒局上再見到你時，我不想再讓你就這樣消失在我面前，可我不知道那時的你對我是什么看法，只能用我認為的你可能會喜歡的東西留住你，害怕你再次離開我身邊。”
“因為我喜歡你，我知道我爸對我的事業乃至婚姻都有很強的控制欲，會強迫我去和他認為門當戶對的女孩結婚，所以我不想讓他知道你的身份后為難你，始終瞞著他，認為這樣就不會被他再度干涉。”
他聲音停了停，原本平靜的聲音忽然有了波動，帶著壓抑的情緒。
“在你徹底離開我后，我終于意識到了我自以為是的舉動帶給你的傷害，我很后悔，也很茫然，我不知道究竟怎么樣才能讓你感到開心，思來想去，也覺得只有遠離你，才是對你最好的事，你可以找到喜歡的人，和他在一起過任何你想過的生活。”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強忍的凝噎，聲音微微顫抖。
“我無法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只要想象到那些畫面，個胸口就像是撕裂一般，糾纏著我每個日夜。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還是克制不住。”
“你離開后的日日夜夜，我總是在回想我們曾經相處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曾經即將分開的那些時刻，我做出過別的選擇，努力反抗過我爸，是不是就不會和你走到這樣的一步，我知道，我真的很沒用。”
“我試著努力改變，把公司接手過來，不想再讓他人左右你的前程，我知道你不會那么輕易就原諒我，所以對我來說，只要每天能夠再見到你，哪怕一直被你拒絕也好，我只是想盡可能地再看看你。”
他向云祁邁近了一步，微微仰頭，目光里在燈光的映照下發著瑩瑩輝光，真摯而虔誠。
“云祁，我喜歡你，從高中時就已經喜歡你，我不能忍受沒有你的生活，我想和你在一起。”
耽擱了那么久的愛意，終于在此刻盡數宣泄了出來。
云祁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強忍著，才沒有讓眼底泛起濕潤的感覺。
在那么多年前起，從高中時，原來他并不只是一個人深陷于這么多年的感情之中。
“為什么我曾經問你時，你不告訴我這些？”
云祁停了停，啞著嗓子開口。結婚那些年，他不止一次問過曲安瀾為什么要和他結婚，對他到底是什么感覺。
“對不起，那時，我在害怕。”
曲安瀾目光透出難以掩蓋的悲傷，單是想到云祁因為他的態度被折磨了這么多年，他就痛恨起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怕你不愛我，怕被告知你對我并沒有除了同學之外的感情，也害怕說出口后被我爸知曉我對你的感情，像曾經那樣逼你離開我。”
“我以為只要我掩蓋的更好，你就不會受傷害，并不懂我才是唯一那個帶給你傷害的人。”
云祁抬手，把曲安瀾垂在眼前的頭發輕輕撥到一邊。
這也是離婚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對再度曲安瀾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他低下聲，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澀：“也許，高中時就該告訴你，我對你的心意了。”
那樣的話，這后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曲安瀾怔了怔，卻是抬手握住他停在額前的手，連自己也沒意識到握著他的手在明顯的顫抖。
“我們之后，還會有時間的。”
云祁垂眸，看向他的眼睛，聽到緊張到變了調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道。
“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這一切，可以嗎？”
云祁盯著他，沉默在兩人周邊蔓延，連風的聲音也止住了，仿佛天地間只剩彼此。
他慢慢地，把手抽了回來。
曲安瀾感受到他的動作，個人僵在原地，似乎連心跳也停在了此刻。
“可不可以，要看你表現了。”
云祁嘴角輕緩地揚起一個弧度，這一瞬間，風呼嘯而過，街道上響起的人聲，車駛過馬路的聲響，甚至是不知何處的鳥兒傳來的啼鳴，都伴隨著這句話響起。
足以壓過這一切的，是順著血管傳至鼓膜的心跳聲。
曲安瀾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笑來。
兩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久久地凝望著彼此，就像是很多年前下了自習每一個普通的夜，在街道的路燈下互相道別，約定明天再見。
就像那時一樣，還有很多個明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