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停頓的心跳
說話的方式, 行為舉止，笑起來的樣子, 都像極了在公眾面前的曲安瀾。
但也僅僅只是像在公眾面前立人設的曲安瀾了，實際上的曲安瀾不知道要比那副樣子惡劣多少。
云祁盯著結束拍攝同其他工作人員笑盈盈道別的紀斯和，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巧合吧，說不定人家就是這種溫潤的性格而已。
《塞納河》的定妝照在網上公布后，引發了不小的討論，大多數是關于云祁的。
@保佑期末不掛科//：我的天，云祁的妝造也太漂亮了吧
@炸土豆拌米飯//：救命, 誰看了能不說一聲美女
@薔薇里的白貓//：路人深切領會到云祁的美貌了, 別管了超話存圖當壁紙了
@煙花//：別的不說就沖云祁的臉這個電影票我預定了
云祁同紀斯和的雙人定妝照也飽受關注。
@puppy//：不懂就問，這電影是雙男主嗎，定妝照怪怪的
@糖葫蘆一串多少錢//：男主和男二的定妝照還是第一見, 一般不都是男女主嗎
@玻利維亞的大米//：新cp, 磕一口
@毛利小三郎//：云祁準單身磕的合合法, 我也來一口
云祁此刻現在無暇顧及這些紛雜的討論。章文把拍攝進度定的很快，上午劇組開機, 下午拍攝的第一場，就是他與紀斯和的對手戲。
云祁坐在酒紅色鋼琴前，手里攥著臺詞本，盯著他的那段臺詞一遍又一遍地看。
之前雖說也拍過不少戲, 這么緊張的倒是第一次。
這段的順序是飾演男主的紀斯和先進入餐廳, 聽到悠揚的琴聲后循著聲音在餐廳不顯眼的角落里找到云祁飾演地男二, 同他交流。
聽到導演吩咐準備開拍的口令后, 云祁才戀戀不舍地抬頭將手里劇本交給工作人員，頗有些臨開考前收起復習資料的壯烈感。
“Action！”
云祁屏住呼吸一秒，身體尚且僵硬, 手指已經流暢地在琴鍵上翻飛，舒緩輕柔的琴聲泉水般流淌在餐館的空間內。
他此刻的注意力悉數集中在眼前的鋼琴上，直到腳步聲在身側停下。章文做了個手勢，云祁心領神會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向身后的人。
紀斯和今天的造型并不是定妝那時的樣子，開頭的男主落魄貧窮，只穿了件簡單老舊的夾克，頭發亂七八糟，幾縷不修剪長長地蓋過眉毛，垂在眼前。
紀斯和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云祁，嘴角揚起略顯疲憊的笑意，夸贊道：“你的琴聲很動聽。”
云祁敷衍地微彎唇角，吐出的話語鋒利刺耳：“謝謝，不過先生，您打擾到我的工作了。”
紀斯和笑容微僵，目露疑惑：“我特意挑了你一曲結束的休息時間，這樣也不行嗎？”
云祁目光倨傲，冷聲道：“看來您是第一次來這里，先生，我的演奏沒有休息時間。”
劇情里男二作為鋼琴師，要不間斷地彈奏兩個小時，這對他的性格和健康都造成了極大影響，以至于他第一次和男主見面時脾氣相當差勁。
“卡！”
章文喊了停，隨后上前對云祁夸贊道：“不錯嘛小云，第一次拍攝居然一條過了，我之前還以為至少要重來五遍呢。”
不僅是一條過，云祁在這段的過程中甚至沒有自己在演戲的感覺。
鋼琴師咄咄逼人的說話方式和倨傲的態度同他先前刻意在公眾面前表現出來的對曲安瀾的態度幾乎完全一致，簡直是本色出演。
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角色真是非常適合他。
“你演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紀斯和注視著云祁的眼睛，聲音溫和。他和自己說話時總是喜歡盯著他的眼睛看，云祁稍微有些不自在。
之后的幾段是其他配角的戲份，兩人獲得了一段稍顯悠閑的休息時間，云祁盯著面前的鋼琴，忍不住又將手指放了上去。
身后的紀斯和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他身側三十公分的位置：“你還想彈？”
云祁點點頭：“看到了就想彈著玩玩，不過會干擾拍攝吧，還是算了。”
“不會的，我剛剛問過章導了，在輪到你的戲份之前你想彈多久都可以。”
云祁一怔，回頭看向勾唇輕輕笑著的紀斯和：“你……”為什么會去問章導這些？
紀斯和似乎看穿了他沒說出口的話，笑容未減：“你很擅長樂器吧，之前聽說喜歡樂器的人看到這些時總會忍不住把玩，就先去問過章導了，還好他也同意了。”
“呃，謝謝。”云祁不知道該回什么，又聽紀斯和道：“我看過你之前那期公演助演的節目，你彈得真的很好。”
“謬贊了，只是年紀還小時學過一段時間，謝謝你的喜歡。”接連的夸贊讓云祁有些無所適從，紀斯和滿臉認真，看起來也并不像是在說客套話。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見紀斯和神色真摯，云祁點頭：“你說。”
“我想聽你彈一首曲子，什么都行，可以嗎？”
原本就是簡單的要求，再加上紀斯和期待的表情，云祁就更沒有什么拒絕的由了。
簡短的一曲結束，云祁回過頭，看到笑得眉眼彎彎的紀斯和一愣：“怎么這么開心？”
“當然了，這首曲子是你單單彈給我的，不是嗎？”紀斯和微笑著反問。
雖然事實是只有紀斯和他們兩個聽到了，但這種過于曖昧的說法讓云祁有些不自在，沒有直接回答，客套道：“你喜歡就好。”
“斯和，小云，到你們的戲份了！”
章文的聲音把云祁從當前尷尬的氣氛里解救出來，他率先起身朝那邊走去，紀斯和嘴角噙著笑，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目光仍舊牢牢地鎖在前方人身上。
后面的戲份不多，云祁也幾乎都控制在五條之內過了。
不得不說，和紀斯和對戲時相比以往和其他演員對戲都要輕松，他很懂得帶動對手的情緒，讓另一方自然地順著情節向下進行。先前媒體對他的各種夸贊，看來確實不僅是恭維而已。
休息間隙，紀斯和自然而然地挨著云祁坐下，朝他遞來一瓶水。
云祁接過道了句謝，聽身旁人開口：“先前聽說關于你演技方面的傳聞，看來也不屬實，我覺得你很有演戲的天賦呢。”
很明顯的恭維，云祁不以為意地聳肩客套回去：“你就別奉承我了，我什么水平自己還是清楚的，也多虧了有你帶動我，不愧是能拿獎的人。”
“是嗎？我還以為是曲安瀾指導過你，才讓你這么得心應手呢。”
紀斯和輕笑一聲，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云祁擰瓶蓋的動作頓住，嘴角禮貌的笑容逐漸消失，隨即緩緩轉過頭，盯住身旁人的眼睛。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紀斯和，這個過程持續了大概三四秒，期間紀斯和始終保持著那抹標配的微笑，好以暇地與他對視。
這個人是故意的。
云祁心下了然，故意在這個時機向他提起曲安瀾，是讓他失態再借機向媒體宣傳，還是只是單純地想看他的笑話？
云祁懶得深究這個問題，盯著他冷聲道：“不好意思，這些事似乎和你沒關系吧？”
見云祁臉色不好，紀斯和眨眨眼，表情歉疚：“抱歉，只是安瀾在圈內算是我的前輩，我很仰慕他，一時失言，并沒有別的意思。”
剛才還直呼名字呢，現在叫上前輩了。云祁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回應：“是嗎，那我改天碰到他讓他記得給你留個聯系方式。”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紀斯和像是聽不懂話語間的諷刺意味，彎彎眼笑起來。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比曲安瀾還討人厭。
云祁借著去找章文的由起身，換到了離紀斯和最遠的位置。然而即使在那樣的距離下，他仍舊時常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
一天的拍攝結束，洛方早早地就來等云祁。進組拍攝期間演員都要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里，距離這里不遠，但出于安全保密等各種方面的考慮，洛方仍舊每天拍攝結束后來親自接云祁下班。
“第一天拍攝，感覺怎么樣？”
云祁坐在副駕，嘆了口氣：“拍攝方面沒什么問題，比以前順利多了，導演還夸我呢。”
洛方瞥了眼他復雜的神情，看著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那你皺著臉干什么？”
“劇組有神經病。”云祁撇嘴，“老纏著我說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聽云祁把白天的事大致講了講，洛方面露驚奇：“那個紀斯和？我聽說他在圈內的風評很不錯的，跟他合作的都對他贊賞有加的。怎么對你就這樣？”
“我怎么知道。”
洛方單手摩挲下巴：“你說他不會是……”
長久相處以來的默契，云祁不用看他就知道他想說什么，忙伸手打斷：“可別，我還不至于有魅力到人見人愛的程度哈，我看他就是單純挑事看樂子而已。”
圈內有頭有臉的明星不算多，曲安瀾和紀斯和都算其中之一。兩人在很久之前還被經常放在一起比較，與曲安瀾這種天生的資源咖相比，紀斯和在底層摸爬滾打了很久，在人氣和獎項方面都較之不及。
只是近年來曲安瀾逐漸從演員圈內退出來，逐步向商界轉變，未來也會更多接手家里的產業，除了偶爾參與綜藝出席一些活動之外基本是退居幕后的狀態，也正是因此紀斯和這兩年才逐步火起來，要是說他心里對曲安瀾沒什么想法的話，感覺也不太可能。
恐怕是這兩天他和曲安瀾離婚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作為局外人居高臨下地看點笑話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后還是多防著他點。”洛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夜幕如墨，霓虹閃爍。紀斯和斜斜倚在保姆車后座，聽經紀人唐璇在一旁講之后的安排。
“提前通知你一聲，這部影片拍攝完成之后，你作為男主要和云祁進行宣傳，基本就是粉絲喜聞樂見的賣腐賺熱度，你先做好心準備。”
紀斯和挑眉：“章文不是打算拿這部片子沖獎嗎，還要搞這些事？”
“沖獎是想，票房是生活，兩不耽誤，有熱度誰不要呢，更何況只是發布定妝照你們的關注度就那么高，更要好好利用了。”唐璇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只是想到了什么，又微蹙起眉。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營銷方式，但是為了票房還是忍一忍吧。”
紀斯和點頭，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緒，忽然開口：“你覺得云祁這個人怎么樣？”
“云祁？我跟他沒接觸過，不太了解。傳聞都是靠著曲安瀾走上來的花瓶，人似乎還不錯，業務能力堪憂。”
“他不是剛和曲安瀾離婚了嗎。”紀斯和平靜地接了一句，唐璇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這個事鬧得還挺大的，后來有人出來爆料了反倒是替云祁吸了一波粉，他現在的熱度人氣都不低，看看將來要朝哪個方向發展，最好不要和咱們成競爭對手，不然會挺麻煩。”
紀斯和對這些事業角度的考量并不感興趣，提起另一個話題：“你說，那些爆料是真是假？”
“離婚原因嗎？”唐璇奇怪紀斯和為什么對這個感興趣，但還是擰眉思索片刻。
“我覺得概率很大，不然那個帖子傳播那么廣，雙方早就出來辟謠了，但到目前為止除了云祁那方的離婚聲明，其他并無后續，八九不離十了。”
人提起八卦時總是興致盎然，唐璇成功被這個話題帶跑，饒有興致地往下說：“曲安瀾也是，離婚就算了，居然正式離婚聲明都不發一個，看來真的和那個爆料一樣完全不在乎云祁啊，難為云祁還和他一起生活那么長時間被黑那么久，要是我的話肯定離婚更早。”
說到最后，話語間還有些忿忿。
紀斯和有些好笑：“我只是讓你分析，你怎么還給自己代入進去了。”他停了停，微笑道：“不過，我也覺得那個爆料是真的。”
“說到這個，我聽說今天在劇組你和云祁走得挺近？”唐璇把注意力轉回他身上：“是他主動來和你示好的嗎？”
紀斯和作為目前圈內頂流演員之一，有人來討好再正常不過。雖說云祁也不差，但主動搞好關系對他之后的發展也并無壞處，唐璇所當然地這么猜測。
“不啊，我去找他的。”紀斯和笑了笑，很無所謂的樣子。
“你？”唐璇不敢置信地上下將其打量一番：“你不是最討厭和別人客套了嗎，之前還跟我吐槽說和那些來示好的人客套維持人設很累。”
“對啊，所以我沒有跟他客套。”紀斯和聳肩，“我是真的想接近他。”
唐璇依舊瞳孔地震：“你？為什么？”
“你不是說了嗎，人不錯，長得也好看，現在還離婚了，我接近他有什么奇怪的。”
紀斯和神態自如，面不改色地說出了讓唐璇眉心猛跳的話。
唐璇按下強烈吐槽的心道：“我只說了他人不錯和離婚，中間那個我可沒說。”
紀斯和笑：“事實嘛，大家都看得到。”
唐璇也不想斗嘴了，提高了音量質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別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就是你想的那樣。”紀斯和表情無辜。
“這么多年不談戀愛，一想談就要憋個大的是吧。”唐璇無語至極，“再說了，你了解云祁嗎？你怎么知道他心里還有沒有曲安瀾。”
“有又怎么樣，我不在乎。”紀斯和揚唇，“反正他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
好像確實沒辦法反駁。
紀斯和望向窗外，聲音微沉：“而且，我不覺得我比曲安瀾差。”
他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見，更何況這種事八字還沒一撇。唐璇也不想過多糾結，在她看來，與其說紀斯和是喜歡云祁，倒不如是暗暗在跟曲安瀾較勁。
一個幾乎半退出演藝圈的人，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勁好較的。
唐璇嘆氣，只叮囑道：“別的我不管，你別給我惹出負面新聞讓我費勁公關。”
紀斯和頷首，掏出手機劃了幾下，唐璇手里的手機振動一聲，她疑惑地掏出看了一眼，紀斯和發過來一條音頻。
她點開聽了幾秒，似乎是首鋼琴曲，只是聽著像錄音，雜音有些多。
“這是？”
紀斯和揚了揚下巴：“回去讓人幫我把音頻處一下，雜音都去掉聲音干凈點，我要用來當鈴聲。”
唐璇不解：“那倒是沒問題，但這是你從哪弄來的？”
“我今天錄的，云祁專門彈給我的。”紀斯和慢條斯地回答，在“專門”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唐璇瞇起眼，擺明不信：“他主動給你彈的？”
“我讓他彈的，沒什么區別。”
區別太大了好吧，唐璇白了他一眼。
拍攝進程有條不紊地進行，云祁也從起初的緊張生疏到逐步熟練，這期間倒是少不了紀斯和的幫助，他時常來找云祁聊天，多是關于演技上的交流指點，也再沒像第一天那樣問出冒昧的問題，一直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
時間長了，云祁感覺他人其實也挺不錯的，兩人也能稱得上是普通朋友。
又一天的拍攝告一段落，鑒于洛方今天有工作要忙，離酒店的距離也不遠，云祁打算今自己回去。
正收拾東西時，耳邊響起腳步聲，云祁回過頭，看到紀斯和站在身后。
“有什么事嗎？”
紀斯和一如既往地對他露出溫柔的笑：“我就是來問你一下，你打算自己去還是坐劇組的車？”
“啊？什么自己去，去哪兒？”
云祁一臉莫名，回個酒店而已，沒必要這么大張旗鼓吧。
“去聚餐啊，章導昨不是說了嗎。”紀斯和歪頭，表情有些疑惑。
云祁愣了愣，這才回想起昨章文的確通知過這件事。
進組的這段時間來，劇組偶爾會聚餐，基本都是章文一時興起定下的集體活動，時間不定，通知也是臨時，沒辦法，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不過這就導致云祁在每天的忙碌中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他記得聚餐的酒店離這里還挺遠的，之前聚餐都是坐洛方的車去，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坐劇組的車擠一擠了。
云祁對紀斯和笑了笑：“噢，我把這事忘了，我坐劇組車就好。”
“是嗎？”紀斯和露出惋惜的表情，“那現在可能了，下午時坐劇組車的人就已經把名字報上去了，現在應該已經坐滿了。”
每次聚餐基本都是章文請客，知名導演財大氣粗，劇組的工作人員也都會被邀請一起去，所以每次都是一大波人，演員基本都是坐自己的車去，也一直沒有被考慮在內。
所以云祁現在除了打車似乎沒有別的方法了。
雖說只是聚餐不去也沒什么，但是臨到終頭再請假，感覺也挺不好意思的。
云祁沉思之際，身前人又開口。
“要不坐我的車？”
紀斯和笑得人畜無害，認真地看著他，既然紀斯和愿意，云祁也就欣然接受了，畢竟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別的方法。
“那就麻煩你了，是我的問題，真是不好意思。”
紀斯和搖頭：“沒關系，工作這么忙忘記很正常。”說完他又彎起笑眼：“我倒是慶幸還好我還沒走，要不然你就難辦了。”
這倒是實話，云祁對他道了聲謝，跟著他來到車前。
七座的商務車，他和紀斯和一同坐在中間，意外地看到副駕坐了個女人。
她回過頭，看到云祁時，神情微動。
紀斯和笑瞇瞇地介紹：“這是我經紀人唐璇，我喊她璇姐。”
云祁沖她點點頭：“璇姐，打擾了。”
“沒事，斯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唐璇笑了笑，只是云祁總覺得她的眼神怪怪的。
似乎帶了點探究，又或者是……八卦？
她很快移開了視線，云祁也只當自己是想多了，老老實實在座位坐好。這還是第一次坐別人的車，加之與他們幾人都不算特別熟悉，云祁只覺得渾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好在唐璇很快就和紀斯和聊起了天，從工作生活扯到家長里短，完全不在乎一旁有個外人的樣子，讓云祁輕松了不少。
章文在請客這件事上從來不含糊，酒店訂了千象閣。畢竟是本市最高檔的白金五星級飯店，客人身份保密工作又做的很好，來這里吃飯的明星比比皆是，甚至比素人還要多。
只是這個地方總讓云祁回想起上次碰見曲安瀾和許清荷時的情形。
著實不算特別美好的回憶。
好在都是過去的事了，云祁和紀斯和一同進了包間，他們來得有點了，章文點好菜看到他們就招呼兩人來旁邊坐。
其實云祁本人不太介意座位，只是吃飯而已，再按照宣傳那樣爭番位多少有點弱智，但同包間的其他演員咖位都比他們低，自然而然地就把章文身邊剩下的兩個位置留給了他們。
云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挨著紀斯和坐下。
飯局上少不了喝酒，對于云祁來說都不是大問題，談笑間就撂倒了桌上一圈人，到最后也只有章文和紀斯和勉強撐著。
章文自知喝不過云祁，一把攬過紀斯和，嚷嚷著要和他決斗到底，云祁借機以去洗手間的由溜出了包間，這也是他參加飯局的常規摸魚操作了。
雖然能喝酒，但聞多了酒味一如既往地反胃。
云祁輕輕合上包間的門，背靠在門上嘆了口氣。
故地重游加酒精作祟，他忽然又想起了曲安瀾。
離婚到現在也一個多月了，那之后他再也沒見到過曲安瀾。
曲安瀾原本就不愛發社交媒體，再加上工作的轉型，已經很少活躍在公眾面前，似乎離了婚之后兩個人的世界也完全分成了兩個半球，連時間也不會交匯。
云祁自嘲地笑，其實他和曲安瀾原本的生活軌跡就是這樣的，如果不是他和曲安瀾結婚強行將緣分續了段時間，更早他們就已分道揚鑣了。
原以為淡出彼此的生活就能徹底忘了那個人，看來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啊。
走廊盡頭有個露天陽臺，在那吹夜風指定比在包間門口罰站舒服，云祁于是朝那個方向走過去。
這層的客人并不多，多數沒有人的包間都敞開著門。
云祁則盯著路過的少數房門緊閉的包間，漫無邊際地猜測里面會不會是某個自己認識的藝人，再設想一下如果那些人開門正好打個照面要怎么和他們打招呼。
他又朝前走了幾步，身后路過的包間忽然傳來了“咔噠”的開門聲，緊接著是腳步聲和交談的聲音。
雖然剛剛還有些好奇，云祁實際上并沒有跟可能認識的人攀談的興致。他并沒有停下腳步，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安瀾哥，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去玩？”
聲音傳入耳朵的瞬間，比動作更先停頓的是那一秒的心跳。
云祁站住腳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他幸福就好
“不了, 我一會兒還有事。”
背后，男人的聲音冷淡沉穩, 與從前沒有什么兩樣。
“啊——”女人聽起來很失望，又軟著聲音撒起嬌：“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了，真的不行嗎？”
云祁轉過身，看向這兩人。
男人衣袖被女人輕輕拽著，他低頭看著眼前人，表情有幾分無奈。
如果不是云祁認識男主角的話，他可能會覺得眼前的景象挺養眼。
曲安瀾垂眸, 正打算將手抽回來, 忽然察覺身側有人影，蹙起眉抬頭看過去，隨后怔在原地。
見他看過來, 云祁動了動嘴角, 扯出嘲諷的笑。
“你約女生很喜歡約在這家酒店啊。”
上次是許清荷, 這次又是誰，真不巧, 每次都被他撞見了。
曲安瀾薄唇微張，緊緊盯著他，瞳孔震顫不止，連呼吸也驟然急促, 完全沒了剛剛冷靜的模樣。
明明云祁是在諷刺, 可他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曲安瀾一直是個強勢的人, 此刻卻完全失去了主動權, 看上去倒有幾分任人宰割的氣場。
女人疑惑地看著云祁這個忽然加入對話的路人，完全搞不清當前狀況。
云祁目光始終落在曲安瀾身上，他比離婚時見到的更瘦了點, 身形薄得真像是走路能喘三口的病秧子了，似乎自從簽好離婚協議之后，他就不斷消瘦下去。
云祁不合時宜地想，說不定就是這樣才半息影了，上鏡也不好看。
“……你怎么在這？”
不知過了多久，曲安瀾才動動嘴唇，垂下眼輕聲問出口。
“吃飯啊，不然像你一樣來這約會嗎？”
此話一出，曲安瀾身形微顫，像是按了暫停鍵般定在原地。
云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咄咄逼人，聽起來又些許刺耳。
他為什么要不爽，曲安瀾跟誰約會都是他的自由，他們已經離婚了，除了名義上的前夫沒有任何關系。
智這樣勸說自己，他應該體面地笑笑祝曲安瀾約會愉快，再小心提點一句當心狗仔拍到輿論壓力。
可云祁偏不想這么做。
他眼神冰冷地盯著曲安瀾，心頭一抹揮之不去的煩躁讓他無論如何都沒法好好說話。
他也能想象出曲安瀾之后的回復，無非是冷冷一笑說他多管閑事或者禮貌疏離地道別，就像他曾經面無表情說自己對他還有用處一般淡然冷漠。
然而曲安瀾只是緊緊盯著他，肉眼可見地無措和慌亂：“不是約會，我只是陪清荷來的。”
云祁愣了愣，怎么這還有許清荷的事呢？
沒等他細想，包間門又被推開，發出輕微的聲響，他們剛剛談論的女人施施然走出來，對外面發生了什么毫不知情，還優雅地撥了撥耳鬢碎發。
“哎？小云？”
看到云祁時，許清荷眼睛睜大，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快步上前：“好巧啊，你也在這，好久不見！”
“啊，好久不見。”云祁被這突然的變故打斷了原本的話，愣愣地抬手同許清荷打了個招呼。
居然真有許清荷的事啊！
許清荷回過神，掃了一眼身旁兩人的神情，當即明白發生了什么，后退兩步挽住女人的胳膊笑道：“介紹一下，這是我閨蜜，今天剛回國，和安瀾也是朋友，所以我就叫上安瀾陪我一起去接她來吃飯了，沒想到我們這么有緣分又碰到了呢。”
趁云祁愣神的間隙，她貼近女人耳語幾句，女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茫然逐漸恍然大悟，對云祁柔柔一笑：“原來你是明星啊，我說怎么還有這么好看的人呢。”
是奉承，不過云祁還是接下了。
“云祁？”
不遠處又傳來一聲，云祁抬眼看過去，紀斯和單手插兜，站在幾米外饒有興致打量著他們幾個。
今真是熱鬧啊。
云祁眉頭一跳，卻見紀斯和已經走上前來，自然而然地越過身前的曲安瀾，站在云祁身邊，熟絡地面向曲安瀾開口。
“安瀾上好啊，沒想到會在這碰見你。”
面對紀斯和時，曲安瀾已然沒有了方才無措的神態，他瞥了紀斯和一眼，微微頷首，沒什么表情，聲音平靜而冷漠：“你好。”
“你……”
云祁剛開口，紀斯和就像知道他要說什么一樣打斷，彎彎眼睛：“我看你出去了這么久還沒回去，以為你喝多了走錯了，就出來找你了。”
他根本沒出去多久好吧！而且喝多的人怎么看也不是他啊！
云祁聽著這個明顯得不行的謊言嘴角微抽，又不好當眾駁了紀斯和的面子。
曲安瀾仍舊看著云祁，嘴唇張了又合，最終輕輕喊他：“云祁……”
沒等他說完，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云祁一怔，看著身旁紀斯和低下頭摸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屏幕又按掉了，對著周圍人笑道：“不好意思，我的電話。”
氣氛陷入了幾秒的安靜，云祁調解般隨口說了句：“鈴聲不錯。”
沒成想正中了紀斯和的下懷，他笑瞇瞇地開口：“對啊，畢竟是你彈的。”
“啊？”云祁一怔，后知后覺回想起這旋律確實有些熟悉，“你是說那天我給你彈的那首？”
紀斯和點頭，笑意不減：“我覺得很好聽，就錄下來了。”
“你還挺細心。”云祁覺得哪里怪怪的，又不知從何說起，下意識瞥了眼一旁的曲安瀾，卻見他神情微變，桃花眼失焦地注視著他們二人，臉色也蒼白了幾分。
曲安瀾眼中的光驟然暗下去，胸口微微起伏，似是在極力壓抑亂了節奏的呼吸。
云祁這才意識到剛剛他和紀斯和的對話稱得上是曖昧了，不只是曲安瀾，連許清荷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愕然。
他一瞬間有想解釋的沖動，可看到曲安瀾那副神情，不知為何又生出幾分快意。
像是看到了那個曾經被漠然拋在身后的自己。
你終于也知道不被愛是什么滋味了嗎。
云祁這么想著，緩慢地，輕微地，勾起唇角。
紀斯和下頜微揚，湊近云祁耳邊：“走吧，章導那邊應該快結束了，明早你還有戲份，不能睡太。”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現場的幾人聽到的程度。
曲安瀾不自覺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眼睛死死凝視著云祁，周身生出的無助和迷茫讓他看上去像是雨夜街頭被丟棄的小狗。
云祁只是點頭，與他隔著人群對視。
“抱歉，曲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祝你今愉快。”
他盯著曲安瀾晦暗無光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別，不等眼前人回話便抬腳朝著包間走去，與其擦肩而過，沒有再施舍他一個眼神。
紀斯和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微笑著向曲安瀾點頭致意，隨后邁開步子，走在云祁身側相平的位置，與他一同離開。
“現在是什么情況？”
直到兩人走遠，挽著許清荷胳膊的女人才張了張嘴，小聲同她耳語。
許清荷回了她一個“我也不知道”的眼神，目露擔憂地看向僵直身子一動不動的曲安瀾，做好了如果曲安瀾眼一翻氣暈過去立馬打120的準備。
而曲安瀾只是定定地站著，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地面，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雕塑。
片刻后，他才向后踉蹌兩步，靠在墻上低下頭，額前的碎發垂在眼前，擋住了他的神情，曲安瀾抬起手，緩緩蓋住自己的眼睛。
回到包間沒過多久，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各自收拾著打道回府。云祁出門時下意識朝剛才的方向望了一眼，曲安瀾他們已經不在那里了。
他剛收回視線，就聽到耳邊傳來紀斯和的輕笑。
“看來安瀾他還挺忙的，我以為會再待一會兒呢。”
云祁瞥了他一眼，剛才當著那幾個人的面給他面子，不代表現在私下里還要這樣。
“曲安瀾算是你的前輩吧，說話還是注意點。”
聞言，紀斯和垂眸，露出無辜的表情：“抱歉，我以后會注意的。”
雖然聽上去像是在道歉，他的表情可不像有一點歉意的樣子。但好歹是幫他讓曲安瀾吃了次癟，云祁也不想和他計較這些。
雖然洛方這時多半已經忙完了，但劇組演員都要回酒店，紀斯和順成章地邀請云祁再坐他的車一同回酒店。
沒有什么拒絕的由，云祁乖乖上了車。唐璇已經提前回去了，車上除了司機只剩他們兩個人。
剛剛還不覺得，怎么一到密閉空間反倒感覺尷尬起來了。
車內安靜地連音樂都沒放，隔音性強的聽不到路上的喇叭聲。過于安靜的氛圍下，云祁覺得他得找點話題緩解一下。
“你那個鈴聲，不打算換一下嗎？”
紀斯和偏過頭看他：“為什么要換？”
“彈的也不是太好，聽起來有點尷尬。”云祁說的是心里話，有種小學作文被拿到公眾面前朗讀的迷之詭異。
紀斯和說的煞有介事：“我不覺得，我倒想把這段音頻好好保存起來，如果你將來成了職業鋼琴家價值可不低呢。”
云祁被他逗笑了，順著往下說：“那還不如期待一下我拿影帝，可能性還高點。”
“是你的話，影帝說不定也能實現。”紀斯和笑著說：“其實我原來看到網上那些說你演技差之類的話也不太相信，畢竟安瀾的實力在圈內算得上數一數二了，伴侶間互相傳授一下演繹技巧什么的不就簡單多了。”
云祁一愣，嘴角的笑容消減了幾分，搖搖頭。
“他從來沒教過我，我也沒問過他就是了。”
他和曲安瀾相處的那段時間到底是怎么度過的呢，云祁現在也想不起來了。無論身體曾經有多親密，他們的心始終存在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明明曾經是最親密的愛人，卻從來不向對方展露自己的內心。無論是他還是自己，皆是如此。
紀斯和默不作聲地注視著他的表情變化，忽而抬起手，輕柔地覆在云祁手背上。
云祁一驚，看向紀斯和。
眼前人眼神柔和，聲音溫雅，如同春日夜間的微風般和煦。
“沒關系，已經過去了。”
饒是云祁再遲鈍，也猜出來紀斯和對他的心思了。他垂下眼簾看了眼兩人交疊的手，稍微用力，將手抽回來。
云祁揚起臉，對紀斯和淡然一笑。
“謝了，不過，我不太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下次有事說事就好。”
話語里的拒絕意味相當明顯，紀斯和卻并不介意，收回手笑意不減：“嗯，我知道了。”
云祁向旁邊靠了靠，單手撐著下頜轉頭看向窗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車內再度安靜下來，好在沒過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云祁率先拉開車門下車，回頭卻發現紀斯和跟在他身后從同一側下了車。
本著禮貌的原則，云祁稍微向后退了兩步，給紀斯和讓出位置。經過他身旁時，紀斯和忽然踉蹌一步，眼看他站立不穩向前栽倒，云祁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起來。
紀斯和比他想象中要輕，力氣使大了，人順著那股力道撞到云祁胸口，肩胛骨磕到鎖骨，云祁吃痛倒吸一口涼氣，只得又騰出一只手扶住紀斯和另一側肩膀。
似乎距離太近了。
云祁垂眸掃了眼紀斯和貼在他胸前的肩膀，自己一手攥著人的手腕另一手扶著他的肩，以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把人圈在了自己懷里。
造孽啊。
云祁輕咳一聲，松開手向后退了兩步：“不好意思，勁使大了。”
紀斯和搖頭，目光落在云祁脖頸處：“我才是，撞疼你了吧？”
云祁順著他的視線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方才被撞到的鎖骨，細微的痛感沿指腹傳來，多半是青了一塊。
“沒事，一點兒淤青，明天就好了。”
比起這些，云祁更不想跟他在酒店門口糾纏，誰知道有沒有記者偷拍抓爆料，擺了擺手：“我先回去了，明早還有我的戲份，得早點睡。”
說完他扭頭就走，沒走兩步，又聽到身后有腳步追了上來，云祁默默回頭丟給他個疑問的眼神，紀斯和無辜地聳肩：“我也在這個酒店。”
哦，忘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后，云祁才開始細細地回想起今天的經歷。
起初洛方猜測的時候他還不在意，現在看來怕是紀斯和第一天主動來找他搭話時就有這個苗頭了。云祁按了按眉心，他怎么不知道自己這么有魅力呢，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男演員也能對他一見鐘情？
雖說不討厭紀斯和，云祁并沒有準備好這么快就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他向來不是什么渴望愛情的人，只是因為那個人是曲安瀾而已。
曲安瀾……
云祁想起在飯店碰見他時的場景，曲安瀾當時的表情，現在想來似乎是在緊張。害怕被他誤會嗎，曲安瀾居然也會露出那么茫然不安的神情。
看到許清荷后，云祁本意是打算和她多寒暄幾句，紀斯和恰巧在那個時機打斷了他們，順成章地加入其中。
現在想想，那個響起的手機鈴聲，多半是紀斯和特意設計的，為了在曲安瀾面前顯擺吧。
不過托他的福，云祁倒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曲安瀾。
那么彷徨無助，像是繁華街口走失孤立無援的孩子，或者是被厭棄丟在垃圾堆里破舊骯臟的玩具熊。
云祁微微出神，最后卻只是按滅臺燈閉上了眼睛。
即使是那樣，又如何呢。
已是深夜，天幕陰沉得透不出一絲光亮。城市的喧囂早已平息，唯有形單影只的路燈固執地散發昏黃的光芒，照亮空曠無人的街道。
曲安瀾叩了叩門，聽到書房內低沉的回應聲，才推開門走進去。
黑暗的房間內只有書桌上那盞琉璃臺燈散發著淺淡的光，坐在那里的依舊是那個讓他厭煩的身影。
“都這么了叫我來干嘛，你不睡覺我還要睡。”
曲安瀾走到桌前，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曲肖平。他現在的心情相當不好，如果曲肖平大老遠叫他過來只是說些沒用的，他不出意外會立馬摔門離開。
“你倒是還能睡得著。”
曲肖平嘴角的弧度是十足的嘲諷，他并不多廢話，在手機上點了幾下調轉方向將其放在曲安瀾面前。
“看看吧，你的前夫。”
曲安瀾瞳孔微縮，原本不耐的神情瞬間消失，忙低頭看向屏幕。
有人發來了幾張照片，明顯是今在酒店前拍的，照片里云祁和紀斯和舉止親密從同一輛車下來，后面幾張則變了角度，清楚地拍到紀斯和被云祁攬在懷里的景象，曖昧至極。
曲安瀾緊緊盯著最后一張圖兩人親密的舉止，只覺眼睛干澀酸疼，連視線也模糊起來。半晌后，他才啞著嗓子開口：“這是誰拍的？”
“當然是那些急著扒熱點的娛記，不過他家負責這方面的主編跟我挺熟，收到這些照片后先發給我了，沒有急著發通稿。”曲肖平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冷笑：“不然現在微博已經被你的小白臉的新戀情攻陷了吧。”
曲安瀾仍舊盯著那幾張照片，目光落在照片里云祁的臉上，低聲道：“……多謝。”
如果這些照片被曝光出去，想必云祁會被卷進輿論的風口浪尖。
盡管之前公眾的認知已經被他發出去的那些爆料改觀，但從離婚現在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無論是誰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了新人，都會被冠以無縫銜接的罵名，甚至會被懷疑這么快找到下家是不是婚內出軌。
“別誤會，我可不是為了他。”
曲肖平并不買賬，悠悠地拿起手邊的彩瓷杯抿了口茶。
“我的兒子要是被冠上冤大頭的名號，我的臉可沒地方再丟了。”
即使輿論會偏向曲安瀾，被出軌這種莫須有的帽子一旦戴在頭上，聽起來也并不怎么體面，特別是對于極度重視臉面的曲肖平來說，絕不是能接受的。
“雖說你們這些人的感情問題跟我沒什么關系，但既然他沒腦子到在這種公眾場合毫不遮掩置我們家的名聲于不顧，我總得給他點教訓。”
曲肖平手指若有若無地在杯沿上摩挲，表情并不好看，眼神虛虛地穿過曲安瀾望向后方，似是已經做好了什么打算。
“我不允許。”
沒等他繼續往下說，曲安瀾忽然抬起頭，注視著面前年過半百的男人，一字一頓。
他知道曲肖平說出來是一定能做得到的，無論是潑臟水還是限制圈里資源，對云祁的發展都是不可估量的傷害。
聞言，曲肖平深深擰眉，收回視線看向曲安瀾，目光里是十足的不滿。
“都跟你離婚找到新人了還要這么維護他，我是這么教你的嗎，沒出息的東西。”
曲安瀾平靜地望向他，難得的沒有因為曲肖平尖銳的話語而憤怒，聲音和情緒同樣平淡。
“是啊，你是會在協議和平離婚后，將前妻的事業發展悉數毀掉，逼得她在這里無法生活下去，被迫遠遠離開的那種人。我即使再努力學習，也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
曲肖平臉色微變，原本捏著彩瓷杯的手用力了幾分，聲音里帶上明顯的慍怒：“你再說一遍。”
“再說多少遍都行。”
曲安瀾并沒有因為這等威脅的語氣停下，神色如常。
“你逼得我媽媽離開這座城市，我從此再也聯系不上她。她早已變成空號的手機號碼我撥打過無數遍，甚至動用關系想去找她。后來我懂了，她一定是想徹底割舍掉這段曾讓她如此痛苦的過往，不打擾她才是我唯一應該做的事。”
“這么多年了，我連她的樣子都忘記了。這就是你這種冷血的人的所作所為，也是我身為你的孩子的報應。”
曲安瀾聲音不疾不徐，平靜地像是在闡述別人的故事，連情緒都無法從他的話語中探尋。
“我和你這樣的人，注定無法得到幸福，我早就想明白了。”曲安瀾笑了笑，瞥了眼照片上云祁的臉，柔和了語氣，“至少我不會讓你再毀掉他的幸福。”
曲肖平不屑地扯扯嘴角：“說的倒好聽，你又有多大的本事？”
“爸，你年紀大了。”曲安瀾笑著，喊起這個他許久沒有提起過的稱呼。
“公司的事務太過繁忙，以你常年酗酒縱欲并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身體早就承擔不住了吧，所以才會讓我逐步接手公司的大部分事務。恰巧在這方面我繼承了你在商業方向的才能，倒也感覺算是得心應手。”
曲安瀾單手撐在桌上，食指輕輕敲擊桌面：“你多久沒關心過公司的事了，盛京如今的發展方向是什么，投資了哪些項目，如今的合作對象是哪些企業，你都不了解吧。”
曲肖平皺褶的眼皮難得抬起了幾分，緊盯著眼前人，眉頭越蹙越緊。
“哦，還有，你還記得前一陣子我決定收購其他公司召開的股東大會嗎？”曲安瀾輕笑，“你當時在國外和我不知道第幾個名義上的后媽游山玩水，把代權交給我了。所以收購的決議很容易就通過了，恰好那個公司持有盛京的部分股份，所以目前來看，我在盛京的股份比例已經超過你了。”
最大股東擁有公司大部分決策權，如今的盛京，幾乎已經是曲安瀾完全掌權了。
曲肖平看著他，神色晦暗難明，似是暗藏欣賞，又有幾分不爽：“倒是不蠢，不過還挺著急啊。”
曲安瀾沒作聲，他心里清楚，即使不做任何操作，再過幾年盛京依然會被曲肖平完全交給他，畢竟他是曲肖平唯一的繼承人，這也是曲肖平放心的把手頭權利交給他的原因。
但只要曲肖平現在還有威脅他的資本，他就會擔心曲肖平基于個人情緒為難云祁。云祁對于曲安瀾來說是人生中的變數，是他忤逆曲肖平的證明，而曲肖平最討厭的就是曲安瀾反抗他的安排。
曲安瀾會從娛樂圈退居轉向商業，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我只是想讓他安穩過自己的生活，僅此而已。”
曲安瀾把手機遞還給男人，面色緩和了幾分：“無論怎樣，我還是很感謝你把這些照片攔截了下來，在人脈交際方面，我比起你的確還差得遠。”
曲肖平冷哼了一聲拿回手機，瞥了眼照片里的人，語氣里難得沒有了陰陽怪氣的嘲諷：“我要是你的話，即使不給云祁那小子使絆子，也得讓這個敢這么快就接近他的男的過得不舒坦。”
曲安瀾抬眼，透過眼前的落地窗望向夜間的天幕。在他和云祁結婚的那么長時間里，他的確不下一次做過這樣的事，把所有可能的競爭對手鏟除，不近人情地剝奪云祁和別人交往的權利，讓云祁只能看著他一個人。
親眼看到紀斯和那一刻，心臟像是被攥緊捏碎，連呼吸都無法自主控制。他的確又一次無法抑制地從心底涌起讓這個人再也無法接觸到云祁的想法。
還好，他醒悟得不算太。
“他幸福就好。”
曲安瀾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
“他幸福就好。”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互扯頭花
早晨, 去劇組的路上。
紀斯和面無表情地劃著手機，在熱搜上的幾個詞條里點進去又退出來, 隨手翻了翻下面的評論，發現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回復，無聊地收起手機打了個哈欠。
“看什么呢，一大早的。”
唐璇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奇怪地看了眼舉止反常的紀斯和。雖然大家都愛玩玩手機看看八卦，今天一大早不看劇本刷微博倒還是少見。
“看看有沒有關于我和云祁的熱搜咯。”
紀斯和回答得輕描淡寫，唐璇卻是一怔, 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什么叫你和云祁的熱搜, 你們昨上干什么了？”
“也沒有，就是我接他一起回了酒店，順便在下車的時候稍微跟他親近了下。”紀斯和笑瞇瞇的講了講大致過程, 唐璇眼前一黑, 趕忙追問：“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安排記者拍照了？”
“怎么會呢，那不就顯得我處心積慮了。”
紀斯和意外地否認得很干脆, 等唐璇稍微放下心來，又幽幽開口：“不過我們住的那個酒店本來藝人就多，娛記天蹲守是常識吧，我只是賭有沒有娛記看到順便拍下來發出去什么的。”
“……”
唐璇瞪著他, 一時半會兒竟想不出該如何回復, 半晌后才憋出來一句：“為什么要這樣？”
“不是你說的要炒cp嗎, 被拍到的話熱度不就來了。”
紀斯和一副所當然的樣子。
“這樣啊, 就只是為了營業是吧。”唐璇松了口氣，卻又聽他笑著開口：“也不是，主要是我想跟他接近。”
“？”
唐璇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半天沒上來, 顫巍巍伸出指頭指著他：“我警告你啊，別給我亂來。你倆要是這段時間被拍到絕對是全網攻擊的對象，尤其是你！云祁我可沒看出對你有什么除了普通朋友同事之外的心思，你別給我惹出來事啊！”
紀斯和聳聳肩不以為意：“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的，就算被拍到的話，隔幾個小時之后出來澄清一下就好了嘛，你擔心的太多了。”
你連后續都想好了，到底是多想被拍到啊。
唐璇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
雖說起的早，不過云祁今天的戲份并不算多，沒過多久就輪到他休息了。云祁找了個沒什么人的角落舒舒服服掏出手機摸魚，瞥到幾十分鐘前許清荷發來了一條消息。
說起來，昨確實沒有跟許清荷好好說兩句話。兩人算得上是朋友，自從離婚之后的確是一段時間沒見了。
許清荷發來的信息語氣歡快，詢問云祁最近是不是在劇組拍戲。
正好當下沒事，云祁回復了個肯定的回答，下一秒許清荷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拍戲忙嗎，劇組允許探班嗎，想去看小云演戲可以嗎☆o(●ω●)o ☆】
接連三個疑問句，看得出來心情是挺迫切的。好在章文在這方面并沒有過多要求，只要提前報備了探班就沒問題。
【可以啊，你什么時候來，我跟工作人員說一聲】
【太好啦，我下午去可以嗎】
【沒問題】
云祁回完信息覺得有點口渴，正想起身去拿瓶純凈水，剛一抬頭，一瓶水就被遞到面前。
拿著水的人不出意外，是笑意盈盈的紀斯和。
怎么說呢，對于他能找到這么偏僻的角落，云祁居然并不意外。
他道了聲謝接過紀斯和手中的水，仍是問了句：“你怎么知道我要喝水？”
“從開拍開始你就沒喝過水吧，我猜的，看來猜的還挺準。”紀斯和在他身邊幾十公分外坐下，目露關切。
“你的傷好點了嗎？”
云祁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口中的傷指的是自己鎖骨那處的小小淤青，不禁失笑：“當然沒事了，你太小題大做了吧。”
“畢竟是我造成的，心里過意不去嘛。”紀斯和也跟著調侃了兩句。
誠然，云祁在今早起床時還考慮過會不會再在熱搜上看見自己和紀斯和昨被拍下來的場景，對他來說這種事也算習以為常了，回想起曾經每次緋聞照片上熱搜時的腥風血雨，云祁都在心里替自己捏了把汗。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詞條干干凈凈，絲毫沒有關于昨的任何蛛絲馬跡。云祁原本以為紀斯和多半是故意的，借機安排記者炒炒熱度，這么看來，倒是錯怪他了。
不過某些事情還是應該提前說清楚，云祁不是個喜歡搞曖昧的人，更何況是和自己工作上的同事。
“對了，雖然我這么說可能顯得自作多情，但我短時間內是不會再談戀愛的。”
稍微糾結了一下措辭，云祁還是把話直接攤開說了。
紀斯和不易察覺地怔了怔，隨即很快恢復如常，笑道：“看來我掩蓋的并不好呢。”
話是這么說，其實他也壓根沒打算掩蓋就是了。
“嗯，這方面的演技有待提升啊。”云祁順著開了個玩笑，紀斯和笑了兩聲，轉頭認真盯著云祁。
“我可以問問是為什么嗎？”
云祁愣住，曲安瀾的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紀斯和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沉聲開口問：“是因為曲安瀾？”
“不是。”云祁下意識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回答得太快，更像是在欲蓋彌彰，又找補：“剛剛離婚嘛，不想開始新感情也很正常吧。”
“嗯，也許吧。”紀斯和收回視線，盯著面前的地面。片刻后又溫聲開口：“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哎？”
云祁眨眨眼，有點驚訝：“我們其實也沒認識多久吧，進組才是第一次見面，你沒必要對我這么執著。”
紀斯和抬眸，盯著遠處的景象，半晌后，揚了揚唇角：“第一次見面嗎……或許吧。”
隨后他又偏過頭看向云祁：“你不用有負擔，我不會干擾你的正常生活。只是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喜歡，你可以稍稍容忍一下嗎？”
說容忍似乎言重了，倒不如說迄今為止紀斯和幫助了他很多，讓曲安瀾吃癟勉強也算其中之一吧。
云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解氣氛：“那我可要事先說好，我不會回應的哦。”
紀斯和瞇著眼同他一起笑：“沒關系。”
……
看到來電顯示是許清荷時，曲安瀾并不太想接起電話。
倒不是因為昨的誤會怪罪她，只是下意識覺得許清荷這時候找他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許清荷這個電話異常執著，曲安瀾盯著手機足足有半分鐘，對面仍舊沒有掛斷電話，讓曲安瀾相信即使電話到時間自動斷了許清荷也會不依不饒地緊跟著打下一個。
他按下接通鍵，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許清荷興奮地提高音量：“安瀾，你今天下午送我去個地方，不許拒絕！不能請假！”
“……為什么，你的司機又病假了？”
好強硬的語氣，不知道的以為曲安瀾欠她錢被催債了。
許清荷哼了一聲：“沒有為什么，賭上咱們兩個這么多年的情分，你不去的話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曲安瀾無奈：“至于這么威脅嗎，送你去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如果太遠的話我確實去不了，下午有個董事會要開，到時候可以讓山溪送你去。”
許清荷思索一會兒：“遠倒是不遠，時間我盡量控制一下好了。”
這種時間是可以控制的嗎？
曲安瀾猜她多半是又在預謀什么，但既然無傷大雅也就隨她去了，在最初和云祁離婚后的那段時間，如果不是許清荷每天變著法地帶他出去散心，那段日子會比現在難熬的多。
到了約定的時間，曲安瀾準時在許清荷家門口接上她，瞥了眼她身上穿著的那條云錦織金長裙：“還特意打扮了一下啊。”
“嗯哼，當然了。”許清荷從包里掏出鏡子，確保自己的妝容狀態完美后，轉頭上下打量著身邊人。
也還行吧，雖說是一如既往的西裝，帥仍舊是帥的。其實她上午打電話前想過要不要交代曲安瀾收拾得帥點，考慮到那么說太容易暴露了，最終還是作罷。
曲安瀾被她看得發毛：“別盯著我。”
“誰想盯著你了。”
許清荷撇撇嘴看向前方，曲安瀾知道云祁在拍戲，但具體在哪里并沒有了解過，面對許清荷發來地址也不疑有他。
距離不算遠，等到了地方，曲安瀾才覺得不太對勁。
“這是影視基地吧？”
“對啊。”許清荷眨眨眼，一臉坦然。
“……”
曲安瀾只用了一秒就猜出她想干嘛，臉色冷下來：“下車，我要回去了。”
“哎哎哎，急什么，來都來了，進去看一眼唄，要不然我叫你來這一趟干嘛！”許清荷并不買賬，賴在副駕駛不動，儼然一副你不下車我就不下車的架勢。
許清荷循循善誘：“我上午專門問過小云了，他今天下午時間很多，聊天能聊很久呢。”
曲安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沒告訴他你會把我也拉來吧。”
“呃，這個確實是沒有。”許清荷摸了摸鼻子，笑得有幾分尷尬，“我會跟他解釋的啦，我就說是我軟磨硬泡喊你來的，你事先不知情，他不會生氣的。”
“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曲安瀾嘆了口氣，“我說過了，我不會再打擾他的生活了。你快點去吧，再跟我磨嘰一會兒，見他的時間就更少了。”
許清荷一時無言，正絞盡腦汁地思索怎么說才能勸得動曲安瀾時，卻見他的視線忽然移向自己背后，露出驚愕的神情。
許清荷回過頭，搖下車窗的副駕駛外，云祁雙手插兜站在那里盯著他們二人。
她真是太英明了。許清荷面色如常，心里狠狠夸贊自己真是個天才，在來的路上就考慮到這種情況，提前發信息給云祁裝可憐稱怕迷路讓他來路口接自己。
料事如神。
許小姐決定回去之后獎勵自己一個限量版包包。
云祁盯著駕駛座上的曲安瀾出神，他原本虛扶在方向盤上的手在看到云祁的一瞬間攥緊，白皙的皮膚下透出青色血管，以這個距離來說手背上沒看到什么針孔，看來最近身體好多了沒再輸過液。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云祁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將思維拉回來，開口道：“你們還打算在車上坐多久，開車可進不去。”
許清荷忙露出一個笑，在云祁看不到的死角丟給曲安瀾一個“下車不然就絕交”的眼神后拉開車門，云祁朝后退了半步，抬手扶在車門框替許清荷擋了擋棱角，確保許清荷在地上站穩后，他又把視線移向曲安瀾。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局促。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在云祁面前沒了之前那副始終游刃有余的模樣，似乎總是帶著點慌亂。
許清荷站在云祁身側看過去，見曲安瀾仍舊不打算動彈的樣子，忽然急中生智，對曲安瀾喊道。
“你不是要去看你們公司的新人嗎，快走啊。”
在兩個男人震驚的目光，許清荷淺淺一笑優雅地撩了撩頭發，神情從容地對云祁解釋道：“就你們劇組的宋芮，是盛京新簽的藝人，這次有幸出演這部影片，安瀾作為上司人道主義來探望一下。”
“宋，宋芮？”
云祁結巴著重復一下這個名字，一瞬間在腦子里閃過無數個人，卻怎么也記不起劇組里有這個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
云祁剛目露懷疑地開口，許清荷就笑靨如花地接話道：“她是我堂姐舅媽家的孩子，跟我還挺熟的，我當然知道啦。”
“……”
“……”
一句話沉默兩個人。片刻后，駕駛座飄來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隨即響起開關車門的聲音。
曲安瀾站在云祁面前時，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昨才剛剛見過，似乎不適合說最近過得怎么樣之類的客套話。但是什么都不說的話，氣氛又變得更加古怪了。
好在許清荷踩著高跟鞋自然地走在了他們兩個中間將他們間隔開，看不見彼此的臉之后，似乎尷尬的氛圍緩和了些，三人就這么保持這樣的站位一路走進劇組。
鑒于章文和大部分演員下午都在拍外景，攝影棚此時并沒有多少人。許清荷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新奇地在四周逛來逛去，時不時指著某個機器饒有興致地問云祁這是干什么用的。
趁著許清荷打量儀器的功夫，云祁站在一路上都沒吭聲的曲安瀾身邊，猶豫了一下試探道：“你不去看看你們公司的藝人？”
曲安瀾聞言一怔，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所以說宋芮到底是誰啊，他又沒見過，怎么知道長什么樣。
好在沒等他想出怎么應對，許清荷就又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到他們身邊，四處望了望，忽然眼前一亮，朝一個地方揮了揮手。
兩人順著她揮手的方向看去，竟真的看到一個女孩朝這邊小跑過來。
云祁：？
曲安瀾：？
女孩跑到許清荷面前，小臉激動地泛紅：“清荷姐，好久不見，你怎么來了！”
云祁和曲安瀾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原來，真的有宋芮這個人啊。
“哦，我和你們曲總來探班，拍戲辛苦了。”許清荷溫婉一笑，伸手把站在一旁的曲安瀾拉到身前，宋芮原本激動的臉這下更紅了，目光緊緊盯著曲安瀾，甚至不舍得從他身上移開半分，
“曲，曲總好！我特別特別喜歡您，可以，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曲安瀾愣了下，點點頭：“可以。”
宋芮飛速轉身跑回桌旁拿筆，卻怎么也沒找到紙，她從左邊口袋翻到右邊口袋也不見蹤影，原本興奮的表情也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對不起，我沒找到紙。”
沒找到的話就下次簽吧，還有機會，許清荷原本要這么圓場，卻看到宋芮忽然又抬起頭，顫巍巍地對曲安瀾伸出一只手。
“那個，簽手背上可以嗎？”
曲安瀾：？
云祁：？
許清荷：！
不，這怎么說也有點……
曲安瀾下意識想開口拒絕，卻看到一旁許清荷對他使了個眼色：好歹算是我遠方妹妹，內向小女孩家家的能這么請求已經鼓足很大勇氣了，給點面子。
“……”
曲安瀾深深意識到上午就不該接許清荷的電話。
“好吧。”
他接過宋芮抖著手遞過來的筆，低頭輕輕將筆尖貼在女孩皮膚上，她伸出的那只手也止不住的顫抖，晃得字都寫不上去。
曲安瀾蹙起眉，輕聲道：“失禮了。”隨后抬起另一只手穩穩托住女孩的手腕，飛快地在那塊皮膚上簽下名字。
雖然知道這只是給粉絲簽名，云祁的目光仍舊落在了曲安瀾觸碰到女生的那只手上，他似乎在極力避免和女孩更多的接觸，連托手腕用的也是手背。
但云祁還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就是個簽名嗎，既然是盛京的藝人中間又有許清荷這層關系，之后隨便找個機會再簽不就行了，就這么著急這一會兒嗎。
云祁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臉色已然冷了下來。
“想什么呢，臉色這么差。”
熟悉的聲音，云祁回過神，發現紀斯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他身邊。
“哎？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戲份？”
“對啊，我已經拍完了，都是一條過。”紀斯和對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幾米外的幾人身上。
這時的曲安瀾已經簽完了名字抬起頭，注意到紀斯和時，目光一沉。
許清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這個人就是昨在酒店碰到的那個。
是情敵，許清荷輕而易舉地下了結論。
“安瀾，又見面了。”紀斯和遙遙與曲安瀾對視，笑容依舊得體。
曲安瀾看著他，再無半分昨夜的失態，唇角揚起冰涼的笑，淡淡道：“按照出道的年歲來說，你似乎不應該直呼我的名字。”
紀斯和笑容僵了僵：“抱歉，安瀾哥，是我疏忽了。”
這么說著，紀斯和又把話題轉向在一旁發呆的宋芮：“安瀾哥真是體貼的上司，大老遠的特地來探班公司藝人的工作，真讓人羨慕。”
哪怕是完全搞不懂他們之間糾葛的宋芮，也察覺出這話不是簡單的奉承。她默默地向后退了兩步，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聽到。
曲安瀾神色不變，語調平穩：“沒什么，這是我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你專注演戲，不需要操心過多雜事，我也挺羨慕。”
嗯，諷刺紀斯和只是個演員，沒什么實權。
許清荷滿意地點了點頭。
紀斯和露出無奈的表情：“是啊，我的人氣比安瀾哥差遠了，尤其是不怎么受女孩歡迎，只能在演戲上多下點功夫，爭取提升下實力了。”
譏諷曲安瀾不務正業身邊三天兩頭有女人圍著，昨的場景尚且歷歷在目。
許清荷十分不爽地瞪了紀斯和一眼。
宋芮小心翼翼地往許清荷身后躲了躲，這就是當紅明星扯頭花現場嗎，恐怖如斯。
“行了，你們要還是打算繼續這么站著嘮嗑的話，我就先去那邊坐下了。”
云祁皺起眉，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們。
再聽他們這么陰陽怪氣下去，他的腿都要站麻了。
說完之后不等剩下幾人反應，朝著那個方向走過去。紀斯和愣了下，邁開步子緊跟了上去。許清荷也下意識朝那邊走去，忽然意識到身邊的人并沒有動彈的意思，又回過頭。
“你站這兒不動干嘛？”
曲安瀾垂眸，避開她的視線：“你去吧，你本來不就是想來和他說說話嗎，我就不過去了。”
“拜托！”
許清荷深切體會到了什么叫恨鐵不成鋼：“你的情敵在你的面前撩你老公！雖然已經是前夫了但是誰知道以后呢，你就這么看著？”
曲安瀾偏過臉：“我說過了，他開心就好，我不會干涉他新的生活。”
許清荷有股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的憋悶感，這人怎么現在變成這種大度至極毫無控制欲的樣子了，要不要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啊。
婚姻到底給男人帶來了什么。
許清荷盯了他兩秒，隨后瀟灑一擺手：“哦好，那我過去了，你和我妹妹好好聊會兒天。”
曲安瀾眼睜睜看著她那不容置喙轉身就走的背影。
就是說，一定要和你堂姐舅媽家的孩子聊天嗎？
回過頭，看到滿臉茫然置身事外的宋芮。她原本盯著云祁的方向發呆，注意到曲安瀾投來的視線后，方才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臉色再度泛起紅暈。
“曲，曲總，您想去云哥那邊的話，完全不用管我的！”
曲安瀾看著她語無倫次的樣子，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嘆了口氣。
“沒事，我就在這邊吧。”
許清荷溫溫柔柔笑著，坐在云祁身旁，時不時隔著他不露痕跡地瞪一眼另一側的紀斯和。
紀斯和嘴角微微抽搐，總覺得這個大小姐對他的敵意相當重啊。
云祁坐在兩人中央，完全無視了其中的暗流涌動，目光時不時飄向遠處那道身影。
似乎說了句什么，似乎宋芮講了個笑話，似乎他勾了勾唇角在笑。
他倒挺開心，還真是探班來了。
算了，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云祁強制自己移開視線，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兩人身上。
“請問這位小姐貴姓？”紀斯和率先打破了沉默。
許清荷并不買賬，揚起下巴輕哼，反問道：“問別人名字前不應該先自我介紹嗎？”
紀斯和有些驚訝，還是改口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紀斯和。”
許清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莞爾一笑：“哦，不認識，看來你還不夠火。”
“……”紀斯和眉頭重重一跳。
“他也是我朋友，你說話還是別那么難聽了。”云祁見狀，湊近許清荷小聲叮囑道。
聞言，許清荷雖然仍有不滿，還是柔和了語氣：“你好，我是許清荷。”
紀斯和不怎么了解商業上的事，但也聽說過十大地產公司其一的老總姓許，難怪是曲安瀾的朋友。
“許小姐和安瀾哥的關系很好呢。”
許清荷睨他一眼，原本要脫出而出的“關你什么事”在回想起云祁剛剛的話后，又變成了“嗯，從小一塊長大的”。
話說出口，她又細細打量一番這個人。
長得還行，不如安瀾。臉上一直帶著琢磨不透的笑容，心機肯定很重。刻意接近小云居心叵測，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云祁敏銳地察覺到許清荷的情緒，為了維護氣氛，他轉而對紀斯和道：“不好意思斯和，清荷難得來一趟，我想和她敘敘舊。”
紀斯和也沒有多糾纏，微笑答應后起身，還不忘對許清荷道別。
“許小姐再見。”
許清荷敷衍地擺擺手，注視著他消失在視線里后，輕輕拉了拉云祁的衣角，神情緊張。
“小云，你不會對他……”
云祁一怔，忙擺手否認：“怎么可能，我對他沒任何想法，就是普通朋友。”
許清荷撇嘴：“我覺得也是，那他還天粘著你，給自己當什么人了。”
云祁摸摸頭發，也挺納悶：“不知道啊，第一天進組時他就來跟我搭話了，按說之前也沒見過面，我也覺得奇怪呢。”
“肯定是被我們小云的美貌迷倒一見鐘情了。”許清荷忿忿，云祁見她仍舊是相當不爽的表情，安慰道：“你就別操心了，我也不喜歡他，不會跟他有什么的。”
許清荷笑起來，正想說什么，視線卻忽地移向另一邊。
云祁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曲安瀾正朝這邊走過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給個機會
云祁抿唇, 看著他走到面前。
曲安瀾跟他對視了一秒，又急忙移開視線, 轉向許清荷。
“剛剛來了電話，我得回去開會了。”
“這么快啊？”
許清荷這才回想起曲安瀾上午說的要開董事會的事，心里懊惱早知道剛才就不耽誤那么長時間了，本來想找機會讓曲安瀾和云祁多待一會兒，現在看來兩人總共連五句話都沒說到。
“你不想回去的話可以再在這待會，之后聯系山溪，他會來接你。”
許清荷張張嘴, 想不出什么挽留的話來, 只得點了點頭。
交代完這邊，曲安瀾忍不住又看向云祁，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猶豫了幾句, 小心翼翼地開口。
“拍戲辛苦, 多注意身體。”
“嗯。”
云祁只回了一個字，似乎不打算繼續說下去。曲安瀾眼神一黯, 低落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如常，同二人道別后獨自離開。
沒有人開口。許清荷瞄了眼云祁，他沉著臉, 目光落在遠處,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她正想隨便找個話題開口, 忽然聽到云祁冷哼一聲。
“曲總這么忙還來抽空看自家藝人, 真是找不到這么稱職的老板了。”
許清荷一手托著下頜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忽然開口：“小云，你不高興啊？”
“哈？”云祁皺起眉反駁：“怎么可能, 我為什么要因為他生氣，他跟我有什么關系。”
“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就是不開心啊。”
許清荷擺明就是不信，笑吟吟看著他，讓云祁開始不自在起來。他沒有作聲，偏過頭避開許清荷灼熱的視線。
“放心吧，安瀾絕對不會對除你之外的人有興趣的，其實今天是我強拉他來的，來之前他也不知道是來探你的班。”
許清荷見好就收，指了指宋芮：“她確實是我遠房親戚，所以簽約盛京這件事我也知道，安瀾真的不認識她。他每天都很忙，怎么可能有時間去關注公司什么時候簽了幾個新人。”
嘴上說著自己沒生氣，云祁的臉色還是隨著許清荷的解釋緩和了許多。
見狀，許清荷趁機道：“小云，你們真的沒有再和好的機會了嗎？”
云祁遲疑一秒，幅度輕微地搖頭。
許清荷并不打算就這么放棄：“可是安瀾他真的很喜歡你，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他對你和別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我知道他并不懂得該怎么去愛一個人，但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會改變的，他現在就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你也能看出來吧？”
誠然，云祁知道許清荷并沒有在撒謊，她所說的那些事云祁自己也能感覺到。
沉默。
不知過了幾秒，又或者是幾分鐘，許清荷聽到他略帶疲憊的聲音。
“感情這種事，是沒有辦法借助第三個人來表明的吧？”
許清荷一愣，聽他繼續道：“自始至終，都是你在向我轉達他的心情，那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無從得知。他或許真的對我有幾分喜歡，也可能只是習慣了有我在身邊，我無法確認。”
“小云……”
“如果，”云祁頓了頓，“如果他真的喜歡我，能親自對我講出來他心底真正想說的話，可能有那么幾絲挽回的余地吧。”
云祁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不知是在嘲弄曲安瀾，還是自己。
“但他并不會，也許永遠都不會。”
……
章文在拍戲方面的執行力和效率高的嚇人，短短三個月就完成了部戲的拍攝，連帶著個后期制作也快馬加鞭，在正式殺青后的第二個月定檔上映時間。
發布會現場人頭攢動，各家公司的媒體早早到位前排就座。這部電影在官宣之初就深受關注，有章文和紀斯和作為質量保障，又有云祁這樣的話題中心，很難不讓人感興趣。
盡管之前參演過的劇也有類似的發布會，這么大型的，云祁還是第一次參加。
站在臺上面對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時，云祁不禁有些緊張。
身旁的紀斯和注意到了他的情緒，低聲問：“怎么，緊張嗎？”
云祁無奈：“當然了，之前參演的劇都是隨便演著玩玩，關注的人也不多。看那些記者勁頭那么足，我擔心一會兒提問回答不上來。”
紀斯和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撫：“我第一次參加時也是這樣，習慣就好了，回答不上來的話我幫你就好。”
前期的流程順利推進，很快來到記者提問環節。
“我想請問一下云祁，為什么會選擇參演這部電影？”
果不其然，第一個問題就被拋向了云祁。好在這個問題早在預料之中，云祁深吸了一口氣拿起話筒。
“當時選擇這部電影主要是為了提升自我，能跟章文導演和斯和這樣的優秀演員合作，對我個人業務能力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在拍攝的期間我也從他們身上學習到了很多，很榮幸能夠加入這個劇組和大家共同呈現這樣一個故事。”
回答得體流暢，讓人挑不出毛病。云祁之前在媒體面前一直表現得相當脫線浮夸，倒讓在場的媒體改觀了看法。
“那么下一個問題我想問問紀斯和，你作為戲路很寬有資歷的演員，在這部戲里有什么新的收獲嗎？”
畢竟是在場話題度和討論度最高的兩個人，除了云祁之外紀斯和也是話題中心。
他微微一笑，自然地從云祁手中拿過話筒，習以為常地對著鏡頭說了一堆早就準備好的客套話，正當大家以為他要這么結束問題時，他忽然抬手，搭在云祁的右肩。
“對我來說，最高興的還是認識了云祁，很榮幸能和他成為朋友。”
云祁一怔，這里應該有他的戲份嗎？卻見媒體的鏡頭已經對準了他，他抬起手才意識到話筒剛剛被紀斯和拿走了，沒等他開口，紀斯和手中的話筒及時地遞到了嘴邊，卻被他牢牢握在手里，絲毫沒有交給云祁的意思。
這小子故意的。
之前聽洛方說過要在電影上映前炒作增加熱度的安排，云祁雖不持反對意見，卻也沒多積極。看到紀斯和這番舉動，猜到他是打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賣個大的。
云祁露出標準營業微笑，低頭就著這個姿勢開口。
“我也是這么想的。”
作為常年被各種cp話題裹挾其中的人，云祁十分懂得怎么賣cp能賣的自然，現下這種情況無需多言，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讓cp粉在腦內腦補出一個完美的萬字同人。
賺錢嘛，不寒磣。
媒體也發現了這點，接下來的大部分問題都圍繞著他們兩人之間進行，大有勢必把這個熱度拿下的決心。
發布會的視頻一經曝光，討論如約而至。
@AAA送水老張//：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覺得云祁和紀斯和有點內個
@紅豆泥摻綠豆//：就是內個，按照以往慣例這時候cp話題已經建起來了，有沒有好心人拉我一下
@橙小橙//：這是可以說的嗎，我覺得紀斯和看起來比曲安瀾好哎（小聲）
@雙槍小螳螂//：？曲總沒惹，拉踩無關的人你推糊一輩子
@www//：srds，曲總不算無關的人吧
@小魚游游//：謝謝提醒，三人cp話題已建好，歡迎入坑
@清蒸土豆絲//：我有的時候真的會畏懼同人女這個群體
“這次倒是如你所愿了。”
唐璇看著幾條博文下不斷刷新的評論，把手機遞到紀斯和面前。
紀斯和懶懶地抬起眼皮瞟了一眼，笑道：“當然了，意料之中。”思索幾秒后，他又接著開口：“對了，記得給相關詞條加點熱度，最起碼在首頁飄兩三天吧。”
唐璇收回手機雙手環胸：“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么嗎。”
“像什么？”
“那些天搗亂違紀只為了和喜歡的女值日班長把名字寫在同一塊黑板上的初中男生。”
紀斯和愣了愣：“你這個比喻不太嚴謹吧。”
“管他呢，你意會就行。”
電影上映后，票房在同期中一騎絕塵，其中不乏無數聞訊來看熱鬧的路人。
@還不睡覺嗎//：有生之年還能從云祁身上看到演技，淚目了
@Yaw//：臉好美我已經說膩了
@我有拉郎癖//：跟紀斯和對手戲的時候有點那味兒了，我就知道我沒磕錯
電影上線后一個星期，慶功宴如期舉行。
這種飯局云祁向來沒什么興趣，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前呼后擁地圍著導演和制片奉承，主演也會被包括在內。
云祁接連敷衍了幾個來敬酒的人的寒暄，其他人也都自覺地不再來打擾他。
余光瞥見一抹身影自然地在一旁坐下，云祁抬眼笑道：“不用看就知道是你。”
“那你真是了解我。”紀斯和眉眼彎彎，“怎么自己坐在這兒，你好歹也算是功臣之一了，上來討好你的人應該挺多的吧，我等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個搭話的機會呢。”
“你就別抬舉我了，你才是男主，他們就算找也是找你。”云祁盯著他手里裝著果汁的高腳杯：“怎么，最近養生了？”
紀斯和搖頭：“我開車來的，不能喝酒。”
云祁驚訝：“我記得你最近通告挺忙的吧，居然還能抽出時間來參加慶功宴，真辛苦啊。”
“是挺忙的。”紀斯和點點頭，認真地看著云祁，“但能看到你，就算是辛苦點也值得。”
他的眼神真摯，絲毫不摻假意，云祁心下微動：“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初見到現在也不過短短幾個月，云祁自認為沒有什么出眾的魅力能讓這樣在娛樂圈沉浮已久的藝人簡簡單單一見鐘情。
紀斯和把玩著手里的高腳杯，盯著在燈光下泛起異色的果汁，忽然道：“你覺得我們在劇組時第一次見面嗎？”
原本是這么覺得，既然他這么問，答案肯定就不是了。
云祁沒有急著回答，仔細把紀斯和從頭打量到位試圖回想起相關的一些回憶，卻還是無濟于事。
“不會是我之前跟你搶過什么資源吧？”
云祁玩笑似的胡謅一句。
紀斯和配合著笑了兩聲，眸色沉沉：“果然你一點也想不起來啊。”
氣氛似乎尷尬了起來，云祁心虛地移開視線，聽到身邊人嘆了口氣。
“很久以前，應該有五六年了吧，那個時候我也是個小公司籍籍無名的新人。我的經紀人帶我去參加酒局，言外之意是讓我主動向那個大老板示好謀求出路。”
“我當然是沒有同意，在那之前我也拒絕過好幾次這樣無的要求。所以那一次，我被經紀人扔在了酒店。在參加飯局之前我的手機就被他收走了，身上也沒有帶零錢，那個酒店離我家跨越了半個城市。深夜地鐵和公交都停運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等等……”
云祁原本茫然的思維隨著這段話隱隱有了猜想，許久以前的記憶里終于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那個人是你？”
幾年前云祁還沒有和曲安瀾重逢之前，幾乎每周都會經紀人帶著參與各種酒局陪酒，雖說沒有實質上的潛規則，偶爾也有人在敬酒時借機動手動腳搞點無傷大雅的肢體接觸。
那時候云祁的酒量并不像現在這么好，基本每次中途都要出去把前面喝進去的酒盡數吐出來再接著回去進行下半場。
就是在那次，云祁在走廊里碰到一個獨自站在窗邊，目光空洞注視著天花板發呆的男生，他的臉上泛著明顯的紅暈，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
云祁遙遙望著他，莫名生出些同病相憐之感。
“你怎么自己在這站著，天冷了這么吹風回去會感冒的。”
紀斯和被忽然傳來的聲音嚇得一抖，循著聲音方向轉過去，看到一張漂亮得讓人眼前一亮的臉。
“我，我沒事，謝謝你。”他磕巴著開口，又覺得自己這么回復顯得太過冷漠，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句自以為體貼的話：“你也快回去吧，女孩子家的身體弱，當心沖風感冒了。”
云祁嘴角一抽，先不說他這完全就是把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說出來，到底什么樣的眼神才能把他看成女生。
“我很像女生嗎，我比你還高呢。”
紀斯和一怔，這才注意到云祁的確是以一個微微低頭的姿勢看著他，原本就紅的臉此刻更是紅得滴血，連耳根也染上了緋色。
“對不起對不起，我喝多了眼神不好，真的很抱歉！”
看到眼前人一瞬間變得窘迫惶恐的神情，云祁覺得好笑：“沒事，我也不會拿你怎么樣，別緊張。”
“所以你是喝多了在這醒醒酒？”
聞言，紀斯和動作停住，片刻后緩緩低下頭：“我被經紀人丟在這里了。”
果然，云祁看他也不像是普通素人，看來確實是藝人。紀斯和很快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云祁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你這什么經紀人啊，怎么比我的還離譜？我的好歹還不收手機呢。”
紀斯和愕然：“你，你也是藝人？”
如果像他這種常年接不到任何通告只能偶爾靠陪酒哄人開心換了幾個資源的也算的話，確實是藝人。
云祁在心底自嘲了幾句，并沒有正面回答：“這樣吧，我有錢，我現在帶你下樓打車。”
紀斯和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啊？可以嗎？”
云祁一把拽著他的胳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直到和紀斯和一同站在樓下攔車時，他還在不停推脫。
“那個，我家離這兒真的很遠的，打車回去可能要好幾百塊，我……”
云祁見他還要絮絮叨叨繼續說下去，直接打斷了他：“行了，打個車的錢我還是有的，你就別操著沒用的心了，哎，車來了。”
云祁一把拉開車門，把還在試圖解釋的紀斯和按在后座：“大上的，趕緊回家睡覺吧，有跟我解釋的功夫還是想想怎么對付你的經紀人吧，你那家公司也不行，能換趁早換了哈。”
見狀，紀斯和急忙道：“那個，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吧，我回去把錢還你！”
大可不必，云祁只想做件每日好事給自己攢攢人品，看這個人的黏糊勁，真給了聯系方式恐怕回去又是一番拉拉扯扯。
他收回手瀟灑地甩上車門，對紀斯和揮揮手：“說了打車錢我還是有的，你就當遇見做好事不留名的純路人，真要感謝我的話，早點紅起來將來讓我抱個大腿好了。”
車開出幾十米外，云祁遙遙望見男生還在執著地車窗探出頭往這邊看，像是要把云祁的樣子深深記住。
“那之后，我和那個經紀公司的合約到期后就解約了，后來另一家經紀公司簽下了我，我終于有了正常的經紀人，也開始逐步接到了演藝方面的資源。”
紀斯和從遠處收回目光，換了個姿勢面對著云祁，勾起唇角。
“你當時說的那些話我一直記得，所以，你覺得我現在夠紅了嗎？”
糟了，情況似乎有點不妙。
云祁頓時緊張起來，一瞬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打著哈哈笑起來：“當然夠紅了，你現在可是娛樂圈的頂流之一呢，以前的經紀人現在要后悔死了吧。”
“那些人我不在乎。”
紀斯和站起身，向他逼近了兩步，聲音溫柔而深情：“在我還在二線演員掙扎時，聽說了你和曲安瀾結婚的消息。我想，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如果我能更早的紅起來，站在你身邊的人就不會是他了。”
“所以那之后，我竭盡所能地演繹好我的每部劇，哪怕是連著三天只睡一個小時也都無所謂，才能在今天再次遇到你。”
“聽到你和曲安瀾離婚后，我真的很開心，我想，這或許是命運的安排，你接到了這部戲讓我再次遇見你，而你的身邊也終于留出了位置。”
“我知道你可能還對上一段感情有所留戀，都說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啟一段新的感情。只要你愿意，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完全走出去。”
紀斯和抬起手，緩緩伸向云祁面前。
“這一次，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溫和堅定，恰到好處，連云祁也不禁動搖了。
他遲疑著，抬起手，就在即將覆在面前人的手上的那一秒，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囂打斷了他。
云祁一驚，下意識收回手，抬頭看去，被人群簇擁著的章文樂呵呵地朝這邊走來。
“喲小云，找你半天，原來在這跟斯和聊天呢！”
雖然關鍵時候被打斷了，紀斯和依舊溫和的樣子，微笑著和章文打了招呼。
云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怎么了導演，你們吃你們的就好，不用管我。”
“你可是我們票房的保障，當然要來敬你一杯了。”章文舉起手中的酒杯同云祁碰了碰，云祁搖頭：“我只是作為熱度恰巧幫咱們吸到了一點關注，如果不是導演你們的專業和能力，也不可能會讓《塞納河》取得這么好的成績。”
章文對這番話也很受用，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笑呵呵說：“其實一開始我并沒有簽你的打算，雖說界內都說有你在就有熱度，但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流量明星了，咱們有實力，又怎么會缺流量呢！”
看上去是喝多了，估計之后就要上演一出成名回憶錄了。云祁對于這些中年男人的套路很熟悉，只是恐怕自己要陪著旁聽好一會兒了。
云祁敷衍地附和了兩句，卻聽到章文又開口。
“哪怕當時是安瀾來找我，我也十分不情愿嘞！要不是看他真心實意，又自罰了好幾杯，我還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呢。”
嘈雜的環境聲好似一瞬間安靜下來，耳邊響起的只剩章文的聲音。云祁抬起頭，驟然加快的心跳聲如有擂鼓，他聽到自己開口問。
“什么？”
章文絲毫不覺，興致勃勃地接著說：“安瀾當時來找我要這個角色時我還挺不高興的，明明他之前拒絕了我的邀請，現在倒是又來了。”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是幫你要的，刁難他了一陣又灌了他好幾杯，見他還是很誠懇的樣子，這才認真地開始跟他討論，沒想到他的眼光真不錯，這個角色由你來演真是太合適了，我才是撈到寶了！”
云祁盯著他，感覺喉間像是有什么堵住一般，艱難地問出口：“……曲安瀾主動找的你？”
“對啊，但是飯局中途結束我才知道他那陣子胃不太好，還因此胃出血住院了，我后來去看他的時候相當愧疚啊。”
章文之后又說了些什么，云祁都沒有聽進去。他想起那天去醫院看曲安瀾時他蒼白的臉色，聽到自己拿到資源后輕描淡寫的態度。
他之前就在奇怪，為什么章文會向他發出邀請。
不知過了多久，章文終于轉移了談話目標，帶著那群人朝另一邊去了。云祁坐在原位，眼睛盯著自己手里早已喝空的高腳杯，玻璃杯壁反射出頂燈的光芒，有些刺眼。
紀斯和喊了他兩聲，云祁才堪堪回神。
剛才的對話紀斯和也聽到了，他眉頭微皺，看著云祁勸慰道：“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你不要因此感到負罪。”
“嗯，我沒有負罪，他欠我的多著呢。”
云祁這么說著，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盯著杯子出神。
紀斯和一怔，思索著該怎么接話時，云祁又道：“他總是這樣，無論做了什么事，心底是怎么想的，從來都不愿意告訴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他是仇人。”
“哪怕是我主動去問，他也不會說，好像在我們那段關系里，只有我在試圖維持。”
紀斯和知道這里沒有他插話的場合，只是靜靜地聽著云祁說。
云祁停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看向紀斯和：“我有點累了，能拜托你送我回去嗎？”
紀斯和稍怔，隨后笑道：“樂意至極。”
回程的路上，云祁懶懶地坐在副駕駛，把車窗按下來了一半。帶有白日余溫的夜風順著縫隙吹進來幾縷，暖融融地讓人隱約有了困意。
他盯著窗外飛速向后移動的街景，低頭按亮手機，看了看通訊錄里那個許久沒有撥打過的號碼。
紀斯和注意到他的動作，語氣柔和：“想打的話就打個電話吧。”
云祁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會勸阻我。”
紀斯和笑了笑：“我為什么要勸你，你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
是啊，已經離婚了，一個電話而已，又能影響什么呢。
云祁垂眸，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秒就被接了起來，速度快到云祁都沒有想好自己要說什么。
那頭沉默了幾秒，率先開口：“云祁？”
“嗯。”
“怎么了？你為什么……”那頭沒有再說下去，語氣聽上有些緊張。
“是你向章文推薦的我。”
用的是陳述句，曲安瀾愣了會兒，聲音低下去：“你知道了啊。”
云祁沒有再廢話，直言道：“為什么幫我要這個角色，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我覺得這個角色很適合你，劇組實力強，對你將來的發展也有幫助。”曲安瀾停了停，又說：“我覺得沒有必要讓你知道，這件事是我自己做主去找章文的，跟你沒有關系。”
云祁忽然笑了一聲。
“你覺得你覺得，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你覺得，從來沒有問過我，也不打算告訴我，因為只要是你決定的事都跟我沒關系對吧。”
曲安瀾愣住了，他察覺到云祁的情緒不太對，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不是，我……”
云祁打斷了他，聲音里是深深的疲憊。
“曲安瀾，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聽你說說心里話。現在才發現，你沒有心。”
“你和我結婚，控制我的交往和人際，把你認為的對我有利的資源都給我。離婚之后，你又自顧自地找什么自以為對我的事業有幫助的角色。從以前到現在，你問過我的想法嗎，問過我想要那些資源名利嗎？”
紀斯和有些驚訝，從后視鏡里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云祁。他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周身圍繞著難得一見的低氣壓。
“我最開始想要的，只是能跟你在一起而已。”
曲安瀾呼吸停住了一瞬，卻聽見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過了很久，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云祁？”
他試探著開口。
電話那頭傳來了細微的聲響，緊接著另一個平穩的男聲傳了過來。
“他睡了，之后有機會聊。”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去找他
手機從手里滑落, 撞在辦公桌上發出沉重的悶響。曲安瀾趕忙伸手去撿，手背撞在硬物上傳來瞬間的刺痛。
“你是誰, 什么意思？”
他撿起手機放在耳邊，急急忙忙地開口，聽上去頗有些口不擇言。
“我是紀斯和，安瀾哥真是貴人多忘事。”
紀斯和回想起話筒那邊噼里啪啦的聲響，心情很好地彎彎唇角：“那我就先掛了，云祁很累了，不打擾他睡覺了。”
曲安瀾還想開口, 耳邊嘀的一聲, 對面掛掉了電話。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雙目無神地盯著手機屏幕。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山溪抱著一摞文件走了進來。
“曲哥, 這是今天下面交上來的報表, 我讓他們……”
話剛說了一半, 山溪抬眼，看見曲安瀾死灰般蒼白的臉色, 嚇了一跳。
“曲哥？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曲安瀾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轉向云祁，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后，忽然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哎, 曲哥！”
山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也不知道不能任由曲安瀾這么個狀態離開, 急忙上前攔在他面前。
“讓開, 我要去找他！”
曲安瀾臉上半點不見往日的平靜，聲音里帶著明顯對山溪攔路的慍怒，暗沉的眸色里壓抑著的情緒連山溪都嚇了一跳。
這個“他”山溪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誰, 更覺不妙。
“已經很了，你要去哪找云哥？”
曲安瀾停下動作。
他要去哪找云祁，他連云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口口聲聲說著只要云祁能幸福就算沒有他也好，卻在聽到另一個人聲音時這樣失態。
根本就不是沒有他也好。
他不想讓云祁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讓云祁和別人在一起，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和另一個人綁定在一起。
眼見自己的話起效了，山溪趕忙乘勝追擊：“有什么事就明天再說吧，也不打擾云哥，明天也不嘛。”
不嗎？
曲安瀾搖了搖頭。
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紀斯和掛斷電話，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時候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睡著的云祁。他今酒喝得有點多，時間又了，應該是撐不住困意了。
剛剛接過手機后曲安瀾的反應，他倒是相當滿意。
不知是不是他的動作發出了聲響，云祁忽然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眼四周：“我睡著了？”
“嗯，你累了，你家快到了，回去好好休息。”
紀斯和把手機還給云祁，重新啟動了車。
云祁看了眼已經結束了通話的手機界面：“……他掛了？”
“嗯，我剛告訴他你睡了。”
這個時間點說這種含義不明的話，云祁幾乎能猜到曲安瀾會將這話解成什么樣子。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一旁面色自如的紀斯和，也明白他多半就是故意的。
罷了，誤會又能怎么樣呢。按許清荷的意思來說，曲安瀾已經打算完全拋下他們那段過往了，美名其曰放自己自由。
或許他們的結局也就該這樣。
云祁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什么都沒說地收起了手機。
……
清晨的陽光透出窗戶灑進房間，云祁睜開眼盯著天花板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昨回家的時候忘記拉窗簾了。
難怪今天醒的這么早。
這里是位于城市郊區的別墅區，偏遠但安靜，一般工作不忙的時候云祁會來這里休息幾天。
云祁起身，站在窗邊眺望了一下遠處的風景。時間較早，路上沒什么行人，連經過的車也很少。
云祁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路邊的一輛車上。
這個位置看不清車牌，但那輛車旁的人的背影，他倒是覺得很熟悉。
站在車門旁的人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云祁的視線，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撞上視線的那一瞬，云祁怔在原地。
曲安瀾？為什么會在這里？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幾乎是下一秒，他的手機振動起來，云祁低頭一看，果然是曲安瀾打來的電話。
他蹙起眉，想了片刻，按掉了電話，順手把窗簾也拉上了。
一秒過后，手機再度振動起來。
再按掉，再打過來。
這個過程重復了十幾遍，云祁忍無可忍地把手機靜音丟在了一旁。
屋里終于安靜下來，云祁靜靜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心頭的疑問仍未消散。
曲安瀾為什么會一大早在這里，他怎么找過來的？
云祁強迫自己拿起了本書轉移注意力，然而總是看了兩句就開始跑神，勉強撐著看了幾十分鐘，云祁起身，透過窗簾的空隙往下看去。
曲安瀾還在那里，甚至已經從車里轉移到了車外。他背靠著車門定定地站著，路邊的行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偶爾有人朝這邊投來奇怪的目光。
云祁嘖了一聲，推開房門下樓。
曲安瀾盯著路邊的景色，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聲響，回過頭，云祁隔著大門和他遙遙相望。
曲安瀾愣了愣，隨即快步走到門前，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云祁冷冷地看著他：“你怎么找過來的？”
曲安瀾開口，聲音帶著嘶啞：“我找人查到的。”
也是，對于曲安瀾來說，查個住址恐怕沒什么難的。
云祁神色不變：“所以呢，你來干什么？”
“我，我昨聽到紀斯和拿你的手機說話……”曲安瀾的聲音有點磕巴，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低，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太妥當。
“哦，他用我的手機怎么了，這些事不需要我的前夫管吧？”
云祁挑眉，就算誤會了又怎么樣，他也不打算解釋。
曲安瀾臉色一變，神情有些慌張，想要解釋：“那個角色的確是我去找的章文，我只是覺得……”
“行了。”
云祁再度打斷了他。
“不重要了。”
“既然你曾經不愿意說，那以后也不必了。”
云祁頓了頓，揚起一個笑容：“曲先生，我還是要感謝你給我了這個機會，讓我能夠離開你開始新的生活。”
曲安瀾垂在身側的手顫抖起來，帶著血絲的眼睛瞪大。他想要說些什么挽留云祁，卻連開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云祁不再看他，轉過身背對著他揮揮手。
“有緣再見，曲先生。別在我家樓下待著了，我可不想被媒體拍到我還在跟前夫糾纏不清。”
剛關上房門，手機又響了起來。
云祁蹙眉，原以為還是曲安瀾打來的，卻見聯系人顯示洛方的名字。
“怎么了？”
“是這樣，馬上會有一個慈善性質的會，主要流程是拍賣會和舞會兩部分，你要不要去參加？”
云祁想了想拒絕道：“我對這兩樣都沒什么興趣，沒有去的必要吧。”
“話雖如此，這個會的關注度很高，能在里面哪怕只是露露臉也是好的，商界的名流多半也會參與，是拓展人際的好機會。”
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云祁答應。
反正最近沒什么事，洛方都這么說了，那就答應好了。
掛斷電話，云祁有意無意地往樓下瞥了一眼。
曲安瀾木然地站在原地，接著像是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喚回神來接起電話，電話掛斷后，他又仰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云祁急忙往后退了兩步避免被發現。
過了兩三分鐘后，云祁再向樓下看時，那里已經沒有了剛剛的人影。
他垂下眼眸，掀起窗簾的手不自覺微微使力揪緊了幾分。
剛剛說出的那些話的確帶有賭氣的成分，他搞不懂曲安瀾到底在想些什么，答應離婚后各自安好的人是他，現在這樣又是在鬧哪樣。
云祁點開手機，調出昨門口監控的畫面。
幾乎在他到家沒多久，曲安瀾就來到了他家樓下。畫面里的曲安瀾仰頭盯著窗戶內透出的燈光，似是安心了幾分，片刻后又蹙起眉掏出手機。
云祁把畫面放大，手機屏幕上毫無疑問顯示的是他的聯系方式。曲安瀾盯著那串手機號看了很久，點開至通話界面，又飛速點了返回，來來回回重復了好幾次，最后還是收起了手機坐回車里，卻并沒有離開。
他一直在樓下等到云祁今早出門。
是想和自己解釋《塞納河》角色的事才等了這么久嗎，但還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云祁眼睫低垂，眸色晦暗。
手機頂端忽然蹦出一條消息，是紀斯和發來的。
【你的經紀人通知你慈善會的事了嗎，你要參加嗎】
云祁挑眉，看來這會的確來頭不小，消息通知得都這么及時。
【嗯，會參加】
【你的搭檔找好了嗎】
云祁一愣：【什么搭檔】
兩秒后，紀斯和打來了電話。
怎么回事，今天一早上一群人都在打電話。
云祁心里吐槽，接起電話，紀斯和帶笑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來。
“舞會的搭檔啊，你不會不知道跳舞要兩個人吧？”
“知道是知道，不過我不會跳舞，舉辦方也不要求每個人都跳吧，到時候在一邊劃劃水好了。”
“沒關系，我也不太會，正好一起了。”
云祁愣了愣，下意識想拒絕，話到嘴邊轉個圈，又變成了同意。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真的對不起
噴泉在燈光下顯出鎏金的光芒, 修平的灌木叢將庭前包圍起來。伴隨著說笑聲進場的是按時前來的眾多明星。
這里接下來將舉行為期一個半小時的拍賣會。云祁對此并不感興趣，但礙于流程安排, 還是早早坐在了標有他名牌的座位上。
拍賣會向來是富人的游戲，在座的除了商界企業家之外大多數都是明星，其中大牌高片酬明星不在少數。盡管云祁也算是頂流之一，他積攢的財力也不夠在其中脫穎而出，只安心地等著欣賞那些價值不菲的拍品。
這場拍賣會同樣是慈善性質的，拍品所得的部分收益會被公益捐獻。
前期的流程簡單，正式的拍賣很快開始。云祁的座位在前排, 清晰地看到拍賣師身后大屏幕上播放的展品視頻。
拍品相當多樣, 諸如名家的油畫，材質稀有的手鐲飾品等等，競爭也比想象中競爭的多, 時不時就能看到有眼熟的明星舉起手里的號碼牌。
自然也有不同企業的老板參與拍賣, 云祁眼睜睜看著一家地產公司的老總拍下一條名貴的女式項鏈, 云祁沒記錯的話，前一陣子正有名女星被爆出和他的緋聞, 現在看來也大差不差了。
這種事在圈內并不罕見，金主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你情我愿皆大歡喜，云祁對此并沒有什么偏見, 畢竟他曾經也一度被稱為靠金主上位, 哪怕是現在, 也偶爾有人時不時提起。
拍賣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 很快輪到了一枚國際頂尖品牌的戒指。
戒指做工精美，所用的材料也是肉眼可見的名貴，據拍賣師介紹是極難開采的礦石精粹制成的高精度鉆石, 明艷的顏色在燈光隱隱發光。
起拍價就足足有八百萬，云祁聽到身邊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竊竊私語討論起究竟誰會用這樣大的手筆拿下區區一枚戒指。
云祁打了個哈欠，聽著拍賣師播報當前的拍價已經到了一千兩百萬。
差不多了吧，云祁有時候搞不太懂有錢人的品味。
“一千五百萬。”
后排傳來了加價聲，聲音清脆，明顯又是誰家老總身邊的秘書助。
很快有人跟著加價到一千六百萬，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毫不猶豫。
“一千八百萬。”
云祁這下回過頭來，想看看這個要花大價錢買戒指的到底是哪家公司的老總。
助舉牌的手尚未放下，云祁清楚地就從一群人中看到了他，愣住了。
是山溪。
他對前方的視線毫無察覺，放下手中的號碼牌后對著另一手舉著的手機說了些什么。
云祁這才意識到他身邊并沒有曲安瀾的身影。
在場也有不少老總并沒有親自到現場，而是委托身邊的助代拍通過電話溝通。云祁隔著人群遙遙望著山溪，他記得曲安瀾并沒有戴飾品的習慣。
云祁蹙起眉回過頭，暗道這些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自己不戴自然是要送給別人了，有什么好想的。
加價又進行了兩輪，最終還是被山溪以兩千萬的價格拍了下來。
云祁沒忍住，又回頭瞟了一眼。山溪狀似要掛掉電話，忽然對上云祁的視線，一愣。
現在回頭似乎顯得太刻意了，云祁只得對山溪微微點頭露出個笑容轉過身面向前方，自然也沒看到山溪愣了片刻后緊跟著對電話那頭說了什么。
拍賣會終于結束，人群紛紛起身，沿著長廊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接下來就是名為跳舞實則是社交的舞會，不少藝人會選擇在這樣的場合主動向界內的前輩或是商界的人搭訕示好，意圖為自己以后的發展謀一個有力的助力。
雖說之前答應了紀斯和做他的搭檔，拍賣會兩人的位置并不在一起，到達會場后，云祁找了個角落站在那里給他發信息。
【我到了，你在哪？】
信息剛發出去，云祁就感覺身后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果然是紀斯和。
他今天打扮得與往日不太相同，發型梳成了背頭，淺灰色西裝恰到好處地修飾了他的身形，與先前的彬彬有禮不同，倒是多出了幾分野心的感覺。
“今天很帥嘛。”
云祁揚起一個笑打趣他。
“要站在你身邊，不帥點怎么配得上你呢。”紀斯和笑道，似乎意有所指。
云祁同他調笑了兩句，視線無意識地飄向會場中央，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已經游刃有余地開始了今的社交，舞池中也已經有人踏著節拍隨著優雅的舞曲跳起了華爾茲，紛雜的舞步看得云祁目不暇接。
“提前說好，我是真的真的不會跳舞，所以你要想去的話也可以去找其他的搭檔。”
舞會的舞伴并不固定，隨時會有人上前邀請，云祁生怕紀斯和真的因為自己的原因不得不在一邊旁觀一個上。
“沒關系，反正大家的心思也沒怎么放在跳舞上，我倒覺得陪你喝酒更充實呢，”
他說的沒錯，剛剛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的那些商人身前圍了一大圈人，男男女女皆是費盡心思想要在他們面前展現自己。
果然自己還是不擅長這種場合。
云祁默默地拿過侍者盤中的高腳杯，任其為自己倒滿了一杯紅酒，目光在會場里搜尋了一遍。
沒看到山溪的身影，也對，他今天來的任務也就是替沒有出場的曲安瀾拍得拍品，之后的舞會自然沒有什么來的必要。
他之前聽許清荷說過曲安瀾近日都很忙碌，忙到連會都參加不了似乎也是清之中。
原本聚集著的人群忽然向一個方向涌過去，伴隨著忽然喧嘩起來的聲音，云祁好奇地看過去，捏著酒杯的手忽然一滯。
被人群包圍在中心的是那個他原本以為不會出現在這里的人，他并沒有特地打發型，連身著的西服也像是工作場合才穿的，藏青色沉穩并不顯眼，與這場舞會繁華的氛圍并不搭邊。
似乎是從工作中抽身匆匆趕來的。
盡管如此，他身邊包圍的人卻并沒有要疏散幾分的架勢，紛紛涌上和他攀談起來，大有不讓他記住自己不罷休的氣勢。
原本在圈內就是當紅藝人，如今半退圈涉足商業更是人氣和權力兼具，趕著上前巴結他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曲安瀾無暇顧及身前那些人，他的目光略帶焦急地在場內搜尋了一圈，最終穩穩地落在了角落里的云祁身上，緊接著毫不猶豫地邁步向這邊走來。
人群隨著他的動作被分成了兩股，有不少下意識跟上來的人也在身邊人的提醒下停下了腳步，帶著好奇和八卦的眼神竊竊私語地朝這邊看過來。
云祁被那些眼神看得不自在，想要背過身去，曲安瀾卻已走到了他身邊。
顯然，他也注意到了身旁的紀斯和，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暗沉，卻只在其身上停留一瞬，又轉而注視著云祁。
“云祁。”
他輕輕開口，小心翼翼地喚云祁的名字。
云祁沉默著移開視線，端起杯中的酒抿了一口，等著他的下文。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可以跟我出來一趟嗎？”
曲安瀾盯著云祁的眼睛，目光帶著明顯的忐忑，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還沒等他開口，身旁的紀斯和忽然將手搭在了云祁的肩膀上，揚唇笑了笑。
“不好意思安瀾哥，今天云祁是我的舞伴，我們接下來還要跳舞，恕不奉陪。”
云祁身形不易察覺地一怔，卻并沒有做別的動作。
“我是在問云祁，不是你。”
曲安瀾并沒有分給紀斯和一絲目光，聲音冷冽，依舊緊緊地注視著云祁。
云祁瞥了他一眼，在短短幾秒內打量他了一番，他的臉色不怎么好，即使對比起其他精心打扮的藝人也并不遜色，但仍舊能看出工作后的疲憊，眼角微微的血絲讓云祁不自覺回憶起那天在家門口等了一個上的曲安瀾。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有什么想說的，就在這說吧，我之后會很忙。”
曲安瀾怔了怔，看向云祁的目光帶上了祈求：“云祁，我求你，可以聽我說兩句嗎？”
“曾經我給了你很多說話的機會。”云祁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聲音冷冷，“那時你是怎么做的？你不但從沒說過，連聽我說話的機會也沒有給吧。”
曲安瀾嘴唇微顫，卻無從反駁。
“現在你在表演什么，是因為斯和，所以有了危機感？還是你之前一直以為我是非你不可才這么有恃無恐？”
曲安瀾急忙搖頭：“我從沒有這么想過！我……”
他似乎想說些什么，又顧忌到了紀斯和在身邊，最終沒能說出口。
云祁收回視線，盯著手里的酒杯：“如果沒什么要說的話，就請回吧，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曲先生。”
話音落下，他頓了頓，一把拽過紀斯和的手腕：“我們走吧，你不是要教我跳舞嗎。”
紀斯和愣了愣，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順著云祁的動作同他一起向前走去。
直到走出半個會場的距離，確認曲安瀾看不見他們時，云祁才松開手，低聲道歉道：“不好意思。”
“沒關系。”
紀斯和回頭透過人群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曲安瀾，他的身邊已經再度圍上了幾個人，似乎正想同他搭話，他卻毫不會，仍舊固執地朝這邊看過來。
“他看上去像是千里迢迢專門趕過來的哦。”紀斯和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盈盈道。
這些不用紀斯和說云祁自然也能看得出來，或許是山溪在拍賣會后通知了原本并沒有打算參加舞會的曲安瀾，他才會這么著急地趕來的吧。
紀斯和頓了頓，聲音自然地開口：“不過，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結束了呢，官宣離婚之后他的態度不是很冷淡嘛，我以為他打算就這么放棄了。”
云祁沉默片刻，抬眸看向舞池：“我忽然有點想跳舞了，可以麻煩你嗎？”
非常明顯的轉移話題，紀斯和眸色一沉，情緒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剛才的笑容：“當然可以。”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借著舞蹈宣泄感情，女人旋起的裙角猶如朵朵飽滿的花蕾。云祁踏進去時，頗有種自己格格不入之感。
紀斯和向他伸出手，看到云祁將手搭在掌心后，笑意幾乎能從眼神里溢出來：“你跳男步還是女步？”
云祁愣了愣：“哪個更難？”
“女步吧。”
紀斯和神色不變，云祁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心一橫道：“那我跳男步。”
紀斯和不置可否，抬手搭在云祁肩膀，見云祁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溫聲道：“手放在我的腰上。”
云祁怔了怔，慢慢抬起手，放在眼前人腰間時，手像是被燙了一下下意識想松開，注意到身邊人的目光后，還是狠了狠心把手搭在上面。
“好，接下來跟我的動作聽指示。”
雖然紀斯和嘴上說自己不怎么會跳，真跳起來確實相當的游刃有余，只不過有云祁這個舞蹈新手在旁邊，個過程看起來有點不忍直視。
在云祁第十五次踩到紀斯和的腳后，終于不堪重負地喊了停。
“算了算了，我還是一邊坐著不禍害人了。”
云祁連連擺手，實在是太過不好意思，周圍人帶著嬉笑的目光也讓他如坐針氈，連連擺手后逃也似地跑到了一旁的高腳椅上坐下。
紀斯和遙遙望著他笑了笑，正想走到他身邊，忽然有人上前來搭話，想要同他跳下一曲。
紀斯和回過頭，來人是之前有過幾次合作的女星，關系還算不錯，沒有什么拒絕的由，紀斯和對著云祁比了個手勢，看到對方了然地點點頭后，他溫和地同意了面前女人的邀請。
這下云祁算是徹底的閑了下來，剛剛跳舞時太過招笑，哪怕是遠離了人群云祁還是坐立不亂，端著酒杯朝大廳后面的花園走去。
這里的風景很不錯，微風拂過，帶著青草的清新和甜膩的花香味。這里很安靜，只能聽到夜昆蟲的偶爾鳴叫。
云祁找了個長椅坐下，順手把酒杯放在身邊，頭也不回地開口。
“還跟著我干嘛？”
周圍的空氣安靜了一瞬，緊接著有人的腳步聲響起，最后站在云祁身前。
“我還以為你剛剛就放棄了。”
云祁盯著面前垂著頭的曲安瀾。
他的確沒有想到，在這幾次自己不留情面的拒絕后，曲安瀾仍舊沒有放棄的跡象。按照他對曲安瀾的了解，他應該早就因為被拒絕的毫無尊嚴這種原因放棄了。
剛剛在跳舞時，他也能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穿過人群獨獨落在他的身上。
“對不起。”
出乎意料的是，曲安瀾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是道歉。
云祁挑了挑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曲安瀾為數不多的向他道歉，或許是第一次也說不定。
他沒有回應，靜靜地等著面前人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我對你造成了很多傷害，也想過就這么離開讓你開始新的生活才是好的，我這樣的人，無法給你帶來任何幸福。”
曲安瀾垂眸，目光不知盯著地面的某處，聲音低沉而緩慢，緊接著他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才繼續往下說。
“可我……還是不能接受。”
“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哪怕你和別人在一起，也絕不會去打擾，可我還是做不到，我不想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哪怕只是想象到這些事也無法忍受。”
“我以為我自己有了改變，卻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看見你身邊出現新的人就覺得惶恐不安，我這樣的人除了擁有的那些名利，又有什么能留住你呢，所以我把你身邊所有人都推開，認為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地留在我身邊。”
曲安瀾的聲音逐漸嘶啞，帶上了鼻音。
“對不起，這么多年，真的對不起。”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煙花
曾經等了那么久的話, 終于在今天被他說出了口。
云祁盯著曲安瀾，長久困在腦中的疑問不解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在他以為自己不被愛度過的日日夜夜, 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云祁沉默了良久，曲安瀾也定定地站在原地，連目光也不曾移動分毫。
“了。”
云祁輕輕開口，聲音無波無瀾。
曲安瀾瞳孔猛然收縮，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出現了裂縫。
“為什么一定要走到今天才同我說這些呢，不就是篤定沒權沒勢一無所有的我會為了你那些資源利益死心塌地地留在你身邊嗎？”
云祁嘴角勾起，揚起一個笑。
“現在看到我身邊有了新的人, 不用再全心依附你, 所以著急了？”
他這么說著，端起手邊的酒杯，隨手晃了晃, 泰然自若地輕抿一口：“你還記得我們高中時候嗎？”
曲安瀾怔了怔, 緩緩點頭。
“我最近一直在想, ”云祁頓了頓，輕聲道：“如果曾經沒有遇到你就好了。”
曲安瀾身形搖晃一下, 又勉強穩住，看向云祁的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恐懼，對永遠失去他的恐懼。
云祁收回視線，起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我不會放棄的。”
原本以為不會再開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云祁一怔, 腳步停了下來, 回過頭去, 正對上曲安瀾灼灼的視線。
明明剛剛那句話看上去對他打擊相當大，此刻他卻像是重又下定了決心，看向云祁的目光滿是堅定。
“我也曾考慮過就這么任你離開, 但我終究還是做不到。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之后我會盡力彌補，直到你……能夠回到我身邊。”
真是倔強又執拗的話啊，若不是親眼所見，云祁很難想象這種話會從曲安瀾口中說出來。
云祁并未回話，收回視線向會場內走去。
此時舞會的時間已過了大半，云祁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就瞥見紀斯和向這邊走來。
“去哪兒了，剛才半天沒找到你。”
“里面悶，出去透了口氣。”
云祁把酒杯放回桌面，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舞會過程中隨時可以離開，只不過大多人會在這里待得盡可能。
“可以是可以，怎么忽然急著要走？”
紀斯和笑容不減，看向云祁的目光卻帶了點不著痕跡的探尋。
“待久了沒意思。”云祁避開他的視線，“那我就先走了，你繼續玩會兒，不打擾你了。”
話里話外的意思，并不想讓紀斯和同他一起離開。
紀斯和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神色微變，又被很好地掩飾過去，笑著說：“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云祁出門時，洛方已經開著車在一旁等候了。
“出來的這么早啊，不再多玩會兒？”
云祁調了姿勢靠在椅背上闔上眼睛：“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場合。”
洛方看了眼云祁的神情：“總覺得你似乎又心情不太好？”
“什么叫又。”云祁語氣無奈，停了會兒又說，“看到曲安瀾了，心情不怎么樣。”
聞言，洛方微微挑眉，表情驚訝：“曲總居然來了，我聽說他今似乎是有個會議，那看來是推掉了。”
云祁怔了怔，對此竟也不很意外，畢竟曲安瀾那個樣子，怎么看也像是撂下工作趕過來的。
只是他沒想到曲安瀾居然真的會這樣，在他看來曲安瀾一向把工作看得很重要。
“對了，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規劃嗎？”
云祁愣了愣，如果不是洛方這個時候提起，連他自己都忘了。
“沒有，隨便過吧，那天通告還挺忙的。”
云祁對待生日的態度也挺隨意，哪怕是不過也不覺得怎么樣。
洛方接著道：“斯和跟我打電話聊這件事了，他的意思是想請你出去吃頓飯。”
“他怎么會跟你聯系？”
洛方訕訕地笑了兩聲：“上次去你劇組探班的時候他就要了我的聯系方式，我看他對你也挺好的就沒拒絕，這不是還準備請你吃飯呢嗎。”
云祁倒也不太介意，想了想：“也行，不過請吃飯就算了，難得生日，你們來我家吧，我親自下廚。”
“行。”洛方一口應下來，又停了下，“是你告訴他還是我跟他說？”
“你說吧，反正他都跟你聯系了。”
時間很快到了當，云祁工作結束得早，回家后就開始著手準備起了當的飯菜。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云祁在懸掛著的毛巾上擦了擦手，走上前拉開了門。
洛方和紀斯和一同站在門外，應該是提前約好一起來的，云祁向后讓出位置，放他們兩個進屋。
洛方走進廚房，相當夸張地稱贊起云祁的手藝，言語間極近諂媚，大有吃人嘴短之感。
“明明是你生日，還要你親自下廚，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紀斯和走到云祁身邊，自然地從一旁放廚具的柜子里拿出另一把刀，在案板前幫忙切菜。
“無所謂，正好很久沒做過飯了。”
雖說因為平時很忙疏忽了這方面，云祁的技術也沒有生疏，沒用多久就做好了四菜一湯端到了飯桌上。
期間洛方東拉西扯地和紀斯和聊了很多，大有已經將紀斯和當成了自己人的意思。
云祁坐在桌前，看著面前紀斯和早已倒滿的酒杯，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和曲安瀾結婚的那幾年，他的生日似乎都是獨自度過的。
那時候他們都很忙，兩個人的生日也是各過各的，像是在跟對方賭氣，連生日禮物也沒怎么送過。
如果他當時沒有因為那紙協議和曲安瀾結婚，或許早已過上如今這樣的生活了吧。
他對于那些常人趨之若鶩的事都沒什么興趣，大概也是在長久的娛樂圈沉浮中磨滅了，所期望的無非就是這些日子里有人能陪在身邊。
耳邊洛方還在拉著紀斯和絮絮叨叨地聊些什么，云祁余光瞥見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他微怔，伸手拿過手機。
曲安瀾打來的。
云祁沉默片刻，起身走到陽臺邊，按下接聽鍵。
“有事嗎？”
曲安瀾聲音很低，似是被夜色柔和了幾分：“你在家嗎？”
“嗯。”
云祁嗯了一聲，聽到那邊頓了頓，又略帶試探地問。
“是……一個人嗎？”
云祁挑眉：“洛方和斯和在我家。”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又再度響起：“也是，你過生日，熱鬧點好。”
云祁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說點別的什么。”比如像之前每次碰到紀斯和時那種劍拔弩張的話。
那邊的聲音靜了靜，曲安瀾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云祁沒有作聲，聽到曲安瀾又接著道：“方便的話，能不能去趟陽臺？”
上次曲安瀾來過他家樓下，也知道他家陽臺在哪個位置，云祁往下看了眼，并沒有看到曲安瀾的身影。
“我已經在陽臺了，怎么了？”
那頭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像是在和別人交流，片刻后又貼近話筒道。
“看天空。”
云祁不明所以地抬頭向天空望去，一道絢麗的直線劃過夜幕，倏地在天空中炸開繽紛的一朵，像是凌晨盛放的曇花。
緊跟著數道煙花一同升空，絢爛奪目，將墨色天幕點綴上耀眼的色彩。
云祁驚訝地張開嘴，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景象，在耳邊炸響的煙花聲中，聽到聽筒那頭鄭重非常的聲音。
“生日快樂。”
“你……”
云祁張了張嘴，卻只說出一個字就啞了下來。曲安瀾像是知道他要問什么，開口道：“我想不出該送你什么禮物，如果是物品你多半也不會接受，所以找人在你家附近安排了一次煙花秀，只放給你看。”
他的聲音低下來：“上次綜藝那次煙花，是我破壞了它。”
他指的是自己接起電話后說的那些話，也正是那次之后，云祁才下定決心和他離婚。云祁表情平靜，時至今日想到曾經那些話，心臟居然也不再悸動，或許這段日子里，他們都改變了很多。
“我不是因為逃避聯姻才和你結婚，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煙花也是因為有你，才顯得特別。”
所說的話與上一次完全不同，他的聲音平穩安靜，竟讓云祁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既然安排人在我家附近放煙花，為什么不親自來跟我說生日快樂？”
云祁忽然開口，曲安瀾一怔，聲音磕巴起來。
“我，我想你的生日可能會跟別人一起過，不想打擾你的興致。”
“是嘛。”云祁聲音輕輕，忽然話鋒一轉，“那你不覺得這場煙花打擾我的興致？”
曲安瀾呼吸一滯，卻是趕忙道歉：“對不起，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道歉。”
云祁輕笑了一聲，以前倒沒覺得曲安瀾有這么好欺負。
“嗯，還可以。”
話音落下，他掛斷了電話。
曲安瀾怔怔地看著手里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愣了一會兒，久違地露出一個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