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100%劇情
“所以說,我們其實是一款游戲里的角色?”派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相較于大驚小怪的白化飄浮靈而言,經(jīng)歷無數(shù)世界的旅行者對此接受良好:“我和哥哥游覽世界時,也的確聽說過這個說法——萬千世界分軌交錯又重合,不同世界投射到另一世界的方式,往往是以某種文娛形式呈現(xiàn)的。”
她們聊這些時剛剛上岸,萬幸的是元素力還能使用,蒼木拂去那些濕冷的海水,卻不小心掀起了颶風,險些帶著客人再度掉進大海。
“誒誒!怎么回事。”被吹得暈暈乎乎的派蒙眼見要往外飄走,還好蒼木眼疾手快,將她拉回。
“力量有點失控,可能是跨越世界的緣故。”蒼木努力平復著忽然暴漲的力量,推測著原因。
沒了世界壁的阻隔,在這個世界的作品也能將讀者的情緒化作能量傳遞到蒼木身上,考慮到本世界的人數(shù)和傳播深度,這股過于龐大的力量也就可以理解了。
面對蒼木的說辭,小精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還想問什么,轉(zhuǎn)而又被其他事物吸引走了注意力:“那棟大房子就是蒼木的家嗎?”
那是一棟足夠醒目的建筑,造型簡約,通體白色,運用了大量玻璃和白色石材覆蓋在表面,聳立在海崖邊的最高點,像一只在此駐足的純白海鳥。
只是距離她們的這一側(cè)全是險峻陡峭的懸崖,四處搜尋也見不到路徑。
“是的,不過路在另外一邊,我們只能飛上去了。”蒼木如此解釋,率先展開雙翼掀起風場,她這次控制了力量,并未引發(fā)事故。
常人難以跨越的天塹對兩人而言輕而易舉,她們很快來到大門前,鑰匙肯定是找不到了,但好在身為克隆體,某些生物信息依舊是相同的。
蒼木輸入64位的緊急密碼,對著探出的機關驗完虹膜和掌紋,這才聽到大門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動,隨即緩緩開啟。
“幸好門禁系統(tǒng)是獨立供電,不然離開那么久……也不知道里面的水電還能不能用。”蒼木絮絮叨叨地開著門,旋即對兩人露出明媚笑容:“歡迎來到我家!!!”
她按下總閘開關,昏暗的室內(nèi)一瞬間明亮如晝,檢測到空氣內(nèi)灰塵超標,新風系統(tǒng)自動開啟,吹出舒適的暖風,派蒙捂住眼睛,待到適應光源后才小心移開,很沒見識地對眼前的景象發(fā)出“哇”聲贊嘆。
相較于簡約到簡潔的房子外形,室內(nèi)的布局就有些過于震撼了——出于蒼木的喜好,整棟房子百分之70的面積都留給了客廳,四周的墻體上一并做成了直達天花板的嵌入式書架,身處其中,僅僅是注視都能感受到名為“知識”的直接壓迫感。
但使派蒙發(fā)出驚嘆的裝飾卻并非這些汗牛充棟的書籍,而是客廳正中心的巨大裝飾。
“朋友送的——等比的藍鯨骨架,很震撼吧!不過放心,是玻璃的產(chǎn)物,我沒有捕殺巨大生物的愛好。”蒼木伸手在金屬墻壁上滑動,絢麗的燈光隨著她指尖輕移而緩緩變動著色相,“軋軋”的機械聲響起,固定的骨骼活動了起來,悠揚空靈的鯨鳴聲響起,在空曠的客廳中回蕩,骨骼起伏之間,仿佛這具不曾活過的藝術品被注入了生命。
“好厲害……”小精靈喃喃著,久久無法移開視線,而蒼木卻早已輕車熟路地往室內(nèi)走去,徑直繞過幾個開始工作的掃地機器人,她來到一面平平無奇的書架前,移開書本,露出閃著微光的操作面板,再次輸入更加復雜的密碼,檢驗過生物信息后,書架憑空后移,露出一方厚實如金庫的保險柜。
蒼木取出一部備用機,插入信號卡,一邊開機一邊焦慮地咬著指甲:“也不知道我離開多久了,突然失蹤公司那邊肯定不好交代……”
登錄后率先確定的是時間,眼下距離她離開已經(jīng)過了一年多的時間,這下就有些麻煩了。
軟件更新還需要一點時間,蒼木終于恢復了一點主人的自覺,招呼著兩人坐下休息。
派蒙艱難地收回脖子,有些迷茫:“坐……哪里?”
“哦哦,不好意思,太久沒回來房子內(nèi)的家具會自動進入隱藏模式。”蒼木略帶歉意,隨機朝著空曠的客廳喊了一聲:“芙洛拉!把家具模式打開。”
這一舉動可把小精靈嚇得不輕,尤其真的有一道聲音甜美的回應不知從何處響起,她第一反應便是縮到旅行者的背后:“嗚啊啊啊!有鬼啊!!蒼木蒼木蒼木,你家房子里有鬼鬼鬼鬼啊啊啊啊!!!”
銀白色的地板開啟,家具緩緩上升出來,蒼木接過小機器人遞來的果汁,看了眼保質(zhì)期,讓它丟掉,自己走到飲水器前給被嚇壞的派蒙接了杯溫水。
“芙洛拉不是鬼魂,它是我專門定制的私人AL管家。”蒼木把另一杯遞給旅行者,安撫地拍了拍她們的手背:“這個世界和提瓦特有很大的不同,不過不用擔心,它大體上是……呃,很安全的。你可以把這兒當做更先進的楓丹。”
雙手捧著水杯,派蒙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管家……它不是鬼魂……蒼木,你說的這個芙洛拉,它藏在哪里?”
考慮到派蒙的數(shù)學水平,很難向她更進一步地解釋人類科技在電子化方面的突飛猛進……蒼木想了想,打開操作面板找出了一個“寵物化模式”選項。
這原本是為了讓用戶享受不掉毛不鏟屎,還能有各種互動的電子寵物快樂,不過現(xiàn)在用來也非常合適。
選完這個,她順手又在訪客名單中加入了“熒”和“派蒙”的信息,確保兩人能使用部分權(quán)限,不被這間房子排斥。
下一秒,距離幾人最近的一個小機器人面板陷入加載圓圈,不多時,它的電子面板上顯示出藍盈盈的電子笑容,轉(zhuǎn)著小輪子朝派蒙走來:“你好,派蒙小客人,我是芙洛拉,要和我一起做游戲嗎?”
嗯,可能是派蒙的身份信息備注成了兒童,所以芙洛拉的算法讓它優(yōu)先選擇安撫小孩子。
大概是因為有了實體,即使這次近距離再聽到這種說話習慣相當別扭的電子音,派蒙也比之前接受良好了。
“游戲……”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等等,剛剛蒼木是不是說,我們是游戲里的角色!”
“對——”蒼木正打算進一步解釋,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接連不斷地響起通知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抱歉,請稍等。”
她對著兩位客人歉意地笑笑,搖搖手機示意有事:“芙洛拉,搜索‘原神’,對了,這邊的文字你們看得懂嗎?芙洛拉,語音播報。”
蒼木快步沿樓梯走上書房,身后旅行者和派蒙注視著她匆匆忙忙的身影,默契地對視一眼,傳遞著某些消息——【看來蒼木在這邊也很忙呢!】
【她是突然離開的嘛,一下子回來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再耐心等等吧。】
兩人猜得不錯,蒼木的確很忙,她的離開無比突然,尤其本身還大小算是個知名人物,因此現(xiàn)在打開每個社交軟件,代表未讀消息的紅色數(shù)字都停留在99+,亦或是999+上,以至于手機因此卡頓,她不得不清除多余的內(nèi)存,沒先急著回復,而是耐心根據(jù)時間線來梳理經(jīng)過。
最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她的讀者們——【林語】是個習慣日更的好作者,也很愛絮絮叨叨地在連載最后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日常,社交平臺的賬號也非常活躍,因此最開始消失的那幾天,她的社交賬號一冷,讀者們就隱約察覺到不對,但更新還在繼續(xù),她們便不免覺得是自己多想。
畢竟成年人的世界總是不定期跳出各種意外和困難對生活進行毆打,因為事務繁忙而在社交平臺上短暫失聯(lián),簡直太正常了。
直至定時存稿耗盡,讀者們終于意識到不對勁,近日的更新雖然依舊,但作者卻反常地沉默,就連更新以后也并不修改錯別字,評論區(qū)不再有任何互動,這顯然不是一句工作繁忙能解釋的。
焦急的讀者找上了其他平臺的社交賬號發(fā)私信,但更聰明一點的跑去了相熟作者的評論區(qū),或是直接向網(wǎng)站發(fā)送通知,拜托負責的編輯確認【林語】的狀態(tài)。
也有些順著她的作品主頁,讓她的動漫公司找找自家老板。
當所有信息都未讀未回,當所有電話都無法接通,無論如何聯(lián)系,都如同石沉大海,大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事情不妙,警察也終于出動了。
“……真是的,這都是我離開半個月后的時間了,能查出什么啊。”蒼木低低抱怨了一句,屏幕上五彩斑斕的光印在她的瞳孔中,有些失真。
她出了車禍后大概是身穿到了提瓦特,殘破的身體降落在坎瑞亞,自然不會在這個世界留下遺體或線索。
而當時的隨身物品,如果被帶到提瓦特,多半在時光的侵蝕下早就磨滅了,如果沒帶走……
半個月時間,也夠拾荒者擾亂線索了。更何況……
“橫濱那種地方,消失個人再正常不過了,查到我身上的痕跡,順藤摸瓜……別以為我被滅口了吧?!”蒼木在搜索欄輸入筆名,幾條相關新聞瞬間跳出,果然不出她所料,由于蒼木的身份敏感,警察追查無果后便自然懷疑起了她的前東家,最后也只能給出個失蹤中,請廣大群眾積極提供線索。
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
如果她真是死了還好,問題是現(xiàn)在這個走向,站在她前公司的立場來看,就是她蒼木自己不安分終于跑路了,還要把嫌疑甩到公司身上。
考慮到她手中那么多公司機密,沒準內(nèi)部追殺令和黑市懸賞都發(fā)出來了……
“這下真是完蛋……”蒼木眉頭緊鎖,在通訊錄翻到老板的私人電話號碼,正準備打過去時注意到了目前的時間——凌晨2點。
“那個死變態(tài)應該已經(jīng)摟著洋娃娃睡著了,現(xiàn)在打過去肯定會被陰陽怪氣。”蒼木罵罵咧咧地點開郵箱,言辭恭敬地寫了一份說明書,簡單交代一下自己失蹤是因為穿越到異世界這回事,然后檢查一遍措詞,確認無誤后點擊發(fā)送。
發(fā)送完,蒼木后知后覺意識到一件事。
“我現(xiàn)在應該能打得過了。嘖,早知道不加那么多敬語,真是便宜他了。”蒼木頗為不爽。
第302章 100%劇情
發(fā)完公司郵件,心中的大石落下,蒼木出了書房,看見芙洛拉在給坐在沙發(fā)上派蒙放美食紀錄片,而旁邊的熒已經(jīng)無師自通地找到一臺閑置的平板,用她的賬號打開了原神。
她走進一看,發(fā)現(xiàn)居然還是高級的分屏操作,上半放著原神的pv視頻,下半在操縱著游戲里的自己在大世界快樂冒險。
“你這……還挺熟練啊。”蒼木坐在熒身邊,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的靈活操作。
“以前去過科技世界,玩過不少游戲。”熒低低解釋一句,暫停了操作,她點出地圖:“蒼木,你看這里——”
黑發(fā)少女依言看向屏幕,見到那塊陌生地區(qū)時相當訝然:“須彌的地圖?我離開時還沒出這個國度!”
只能是代練幫忙推的進度了,她當初是按包年給的費用,不過如今過去一年多,居然還沒停!
蒼木點開社交軟件,果然看見了代練發(fā)來的信息,提醒她續(xù)費付款,很可憐地表示已經(jīng)逾期很久了,再不匯款真的要停止服務了。
萬幸銀行卡沒被停掉,蒼木連忙給人匯了后續(xù)款項,還額外給了個紅包表示歉意。
對方暫時沒回消息,不知是時差還是作息緣故。
“對,明明我們的世界還沒進展到須彌,但這個世界的游戲劇情,已經(jīng)快要進入楓丹了。”熒思索道:“看來兩者的時間線并不相同。”
“這個游戲里并沒有你的存在,總感覺無端寂寞了很多。”旅行者托著腮,如此感嘆道。
“什么嘛,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蒼木笑著拐了拐她,兩人脫掉鞋子,躺在沙發(fā)上打開了按摩功能。
派蒙打了個哈欠,蒼木把她抱過來,招呼著芙洛拉拿來毛毯,讓小精靈先睡一會兒。熒還不困,正很有精神地探索須彌劇情,她把聲音外放,確保蒼木也能聽見。
后者正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劇情語音,一邊在自己的社交平臺編輯著回來的信息。
首先是證明自己沒事,但原因暫時先糊弄過去吧,穿越到游戲里的異世界這種事情怎么都顯得太離奇了……有人問起來就暗示自己卷入了異能爭端。
小說平臺上太久沒更新,評論區(qū)讀者還在苦苦等候,蒼木簡單發(fā)布了個公告說明情況,點進文檔看著久遠到陌生的大綱,不由得一陣頭疼。
小說的事先緩緩,她勤勞的名聲就這么消失了,天知道自己在提瓦特也寫了那么多,可惜沒辦法同步,難道要她再打一遍?那就太痛苦了。
雖然已是凌晨,不過網(wǎng)絡時代的夜貓子已經(jīng)成為常態(tài)了,蒼木的幾條消息發(fā)出去不久,社交平臺上的消息就再次響個不停,也幾乎是同時,蒼木能敏銳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輕微增長著。
果然是情緒的力量啊,只要他人直接或間接因她產(chǎn)生的情緒,都可以為自己所用。
還是網(wǎng)絡時代好,一會兒漲的量比她在青木報上更新一周都多。
蒼木感嘆著,沒去急著回復消息,她點開失蹤前的事務清單,一條一條的善后,手指飛速地敲擊著鍵盤,還有閑心跟旅行者聊天:“今天是來不及了,不過明天應該有時間,我們可以出去玩。牧場冬季比較無聊,但是附近有一個滑雪場,感興趣的話我們?nèi)ネ鎺滋臁!?br />
熒有些心動:“派蒙會不會很顯眼,這個世界應該偏科技側(cè),她這種會飛的存在很引人注目吧。”
“沒關系,滑雪場是我的產(chǎn)業(yè),讓人提前清場就好。”蒼木不以為然:“不過去人流多的地方,還是備個嬰兒車好一點,我再糊幾層幻術,你帶個帽子或者換個發(fā)型都可以。”
蒼木很有信心地安慰旅行者:“二次元角色的辨識度都在發(fā)色、瞳色和服裝上,單單根據(jù)游戲模型認不出來人的。北海道景點不少,等玩完我們可以去東京,或者京都,不過你們沒有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我想想辦法。”
熒輕輕應了一聲:“按你的安排都可以,不過,蒼木……”
她難得顯得憂心忡忡,說話也猶豫:“終于回到你的世界了,你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是什么呢?我是指,你還會回提瓦特嗎?”
“魔神不能離開提瓦特太久,不然本源會逐漸衰弱。”蒼木面對這個問題倒是很坦然:“可能還是要回去的,但我會把這邊的事整理好,之前走得太倉促了,讀者和朋友們應該都很擔心。”
熒松了口氣,將平板放到一旁,攬過蒼木的肩膀,讓少女依偎在自己懷里:“別恨溫迪,穿越世界屏障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除非像艾莉絲女士那樣體質(zhì)特殊,尤其你作為魔神,某種程度上是法則的具象化,離開的風險比常人難上千百倍,他不想你有事……”
“沒有恨,巴巴托斯幫了我很多。”蒼木也暗下了屏幕,垂著眼睛說話:“明明是我自己的事,卻因為力量不足才要讓他人為我承擔良知的譴責,歸根結(jié)底還是我太弱小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熒嘆氣,捏住這張硬邦邦的小鳥嘴,難得強硬了起來:“等你忙完了這邊的事,回到提瓦特,好好跟溫迪聊聊好嗎?”
“b……bu……”蒼木艱難地表達著抗議,但轉(zhuǎn)眼就被旅行者牢牢捂住:“不說話就是同意了,三二一答應了啊!”
蒼木氣得用翅膀反捂回去,兩人在沙發(fā)上打鬧起來,直至派蒙發(fā)出幾聲夢囈才停手,氣喘吁吁地躺回沙發(fā)上,不知不覺困意上涌。
在半夢半醒之際,蒼木感到有人從背后擁住自己,聲音輕輕:“以你的性格,這么想家,是不是在這里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完成?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我們是朋友,遇到困難就跟我們說吧……蒼木,我也很希望能幫助你。”
蒼木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捏了捏她抱住自己的手指,任憑無言的默契靜靜流淌。
到這兒似乎是個溫馨又美滿的入睡告別,前提是不要有巨大的轟鳴聲打破這安詳?shù)囊磺小?br />
熒瞬間跳起,睜眼的同時已經(jīng)喚出了武器,擺好防御架勢。派蒙手足無措地縮在她身后,被巨大的噪音和突如其來的光亮嚇得不知所措。
而蒼木在被熟悉轟鳴聲驚醒的瞬間便強行開機,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解析著現(xiàn)狀。
“不是敵人,只是直升機的聲音。一種會飛的大機器,就像遺跡巡獵。”蒼木抓起外衣,將緊張戒備中的兩人按回沙發(fā)上,向她們安撫著:“應該是我公司的人,找我有點事,我很快就回來,熒,你的背包還能用嗎?”
旅行者點了點頭,皺著眉頭,正打算說什么,但蒼木的語速極快,根本沒有她開口的機會。
“能用就好,我去辦點事,你們安心住著,注意不要亂跑,這里很偏周圍還有熊,想吃什么可以告訴芙洛拉,她會訂餐,我們身材差不多,樓上衣帽間的衣服你都可以穿。”蒼木一口氣說得不帶卡殼,直升機快要降落了,她只交代一句“有不懂的都問芙洛拉”就帶著手機匆匆跑出房子。
漆黑的機械產(chǎn)物在晨光隱約的黎明像是一只過于聒噪的大鳥,帶著迫人氣勢從天而降,在她頭頂懸停。
沒有意料之中的繩梯,一條漆黑的布條有生命般從上方閃射而出,卷在蒼木的腰上,迅速將人帶上機艙。
這過于粗暴的做法從另一種層面上宣告了來人的身份。蒼木木著臉,不知道該喜該憂。
出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收起了翅膀,現(xiàn)在外表與常人無疑,由于私宅的玻璃是單面透光,所以從外是看不到里面的動靜的,只有旅行者她們別出來,或是公司這邊別進去檢查,旅行者的身份就暫時是保密的。
也不怪蒼木如此小心,她那位老板頗有些雁過拔毛的吝嗇鬼氣質(zhì),對下屬壓榨到極致,當然他對自己也狠,還比神里綾人要沒良心的多。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了旅行者在這個世界,難保不會利用對方的善良為自己謀劃。
她一個人去,還能占著多年來的知根知底走幾個回合,旅行者去了肯定要吃暗虧。
這棟房子是朋友贈送的產(chǎn)物,里面的裝置都是蒼木找人特別改造過的,暫時沒有被監(jiān)視的風險……當然,她也沒想到公司那邊會那么快就派人來,橫濱離北海道起碼一天的路程,開直升機也要三小時,照這個速度來算——
“你們那邊剛接到消息就來了嗎。”蒼木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fā):“我才剛回來,姓森的是催命還是催債,搞這么急。”
聽聞這句,布條的主人,一位身材瘦削的青年男性兇神惡煞地瞪了蒼木一眼,咳嗽著警告她:“不許對首領不敬。”
蒼木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小子,怎么跟前輩說話呢?那么久沒見一句問好也沒有,還有你這咳嗽是怎么回事,森鷗外不給你看醫(yī)生嗎?”
“咳咳……與首領無關,在下的身體并未大礙!”名為芥川龍之介的青年如此倔強道。
“師,蒼木姐……蒼木前輩好。”一個小小輕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幾乎要被直升機巨大的噪音壓得無影無蹤。
“小銀也在啊。”蒼木看著面前這個男裝打扮,氣質(zhì)冷酷的面鎧少年,頗為欣慰:“你都長這么高了!”
完全看不到當年那個靦腆羞澀的小女孩的影子了,公司對未成年員工的營養(yǎng)還是很有保證的。
少年用與冷酷外表截然不符的甜軟聲線,輕輕嗯了一聲。
沒想會派芥川兄妹一起來,這么怕她跑路嗎?蒼木還以為和從前對接的規(guī)格一樣,讓樋口一葉帶人開車來接就好。
雖然滿腹狐疑,但蒼木并沒有詢問,因為她再清楚不過芥川兄妹的性格了,如果姓森的那老登額外交代了什么,能說的芥川銀早就交代了,沒說的就說明真的不能說,她問了只會讓小銀難做。
她帶上眼罩和耳塞,努力屏蔽噪音,度過這無聊的三個小時。
被小銀晃醒時蒼木打了個哈欠,摘下眼罩,直升機赫然已經(jīng)來到了目的地,公司的五棟大樓依舊氣派地聳立著,這倒出乎蒼木意料。
“還以為按橫濱這個出事概率,怎么也該倒了幾次才對。”蒼木嘀嘀咕咕地下了直升機,旁邊的芥川瞄她一眼,終究是沒有開口。
從天臺的樓梯直達首領辦公室,兩個守衛(wèi)象征性地搜了搜身,把蒼木的手機拿走,為她推開沉重的實木大門。
老登就坐在長桌后朝她打招呼。
第303章 100%劇情
太久沒有過來了,以至于踏入這熟悉的房間內(nèi)情不自禁感到恍惚。
除去長桌后笑瞇瞇的老狐貍,蒼木還看見了兩位熟人,彼此微微頷首示意,她深吸口氣,走到桌前站定,開門見山:“森老板,公司又出什么簍子了。”
“好冷漠啊,蒼木桑。”黑發(fā)的男性裝模作樣地抱怨:“消失那么久,見到面的第一句話居然只是這么冰冷的公事交流嗎?我還以為你起碼會關心一下同事老板們的近狀呢。”
蒼木冷漠地看著他,面無表情。
“作為上司率先做出例子——蒼木桑,新?lián)Q的發(fā)型很不錯哦,露出額頭的姿態(tài)比以往更醒目了,真是適合你呢!顯得年輕了不少哦!——像這樣的做出關心,拉近彼此距離,如何?”
“有沒有事,沒事我走了。”她眉眼隱隱不耐。
“哎呀哎呀,別這么冷漠。好吧,其實還真是有些事需要麻煩我們的財務總監(jiān)。”他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一指,示意身旁的人給蒼木搬去椅子。
蒼木道了聲謝,卻沒急著坐下,只是有些謹慎地打量著它,似乎下一秒上面就會變出拘束帶把自己牢牢困在上面:“我站著就好。”
“還是坐下吧。”森鷗外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表情:“保險一點。”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副神情,蒼木心里“咯噔”一聲,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妙勢頭。
她猶豫下,還是穩(wěn)穩(wěn)坐在了椅子上,接下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讓蒼木情不自禁攥緊了扶手。
“你曠工的這段時間內(nèi),公司經(jīng)歷了前所未有的風雨和困難,承受了一些巨大的損失——”森鷗外瞄了一眼蒼木握緊的手,語氣不變:“總額大概在……17億左右——”
“嘎吱——砰——”是椅子扶手在巨力下破碎的聲音。
森鷗外的眼神若有所思了起來。
這個數(shù)字當然不可能是日元,蒼木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聲音都在抖:“怎么會這樣?我離開前的財務報表不是很正常嗎!才一年半而已——龍頭戰(zhàn)爭時也沒損失這么多啊!!!”
說到最后一句,幾乎是朝著對方怒吼了。
老板輕咳一聲,沒有計較這份失禮,默默將面前的資料推向蒼木。
穩(wěn)住心神,蒼木先翻開了財務方面的資料——這份資料很詳細,貼心地按時間線來排列出了蒼木失蹤后,公司遭遇的大大小小的損失。
一些人員、爆炸、火拼、喪葬都屬于正常開支,蒼木掃一眼就跳過去了。
但在她失蹤后的第四個月后,海外企業(yè)的收支結(jié)構(gòu)就開始不正常了起來,先是收入大幅下跌,其次股份開始被惡意做空,強行并購……無法被收購的那些,則是遭到了別種形式的打壓——舉報稅務問題,產(chǎn)品質(zhì)量安全問題,甚至當?shù)赜行┏隽祟H具針對性的政策來打壓企業(yè)發(fā)展,勒令停工整改。
這個手法,好似曾相識。蒼木驚疑不定,但不應該是他呀!
如此一來,虧損日益增大,本來到這兒其實沒什么,他們公司的海外企業(yè)雖然利潤最多,但根基還是在本土,只要本部沒問題——草!誰把樓炸了!!!還是這么多!!!
蒼木心情復雜地拿起另一份事件過程記錄,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熟人的姓名。
“弗朗西斯……果然是他,但怎么會呢?”蒼木困惑道:“我和他也算是老相識了,他是個再精明不過的商人,這種沒利益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呢?”
“在你失蹤后的第二天。”森鷗外淡淡道:“他的女兒在大型事故中遇難,并未幸存。”蒼木一怔。
“菲茨杰拉德的妻子遭到這個消息后傷心欲絕,以至于精神失常。為了挽回自己的家庭,這個男人嘗試了一切辦法,在遍尋奇跡無果后,他盯了橫濱。”
森鷗外雙手合十,抵在唇邊,望向面前的少女:“蒼木桑,聽說過‘書’嗎?”
蒼木緩緩點頭。
一個流傳在橫濱的古老傳說,說在上面書寫便能改變現(xiàn)實,實現(xiàn)一切。在異能者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氣的傳說了,內(nèi)部論壇搞什么“世界各地百大不可思議異能傳說盤點”時也能出現(xiàn)在榜單上。
“我一直以為它只是個故事。”蒼木如此道。
“不,‘書’的確存在,功效也如傳言所說。”森鷗外感嘆道:“如此寶物,被覬覦也是常態(tài)了。”
蒼木沒什么表情:“但不是沒人知道它在哪嗎?”
“原本是沒有的。”男人摸著下巴:“不過很巧,那一陣在鬧‘白虎’的都市奇談,大家覺得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白虎和‘書’有著不小的關聯(lián),是尋找書的道標呢,為此菲茨杰拉德在黑市上懸賞了它七十億。”
“七十億……不對,他沒有這么多現(xiàn)金流。”蒼木迅速估算一番,很肯定地作出了回答。
森鷗外微笑著為她鼓掌:“不愧是我們的財務總監(jiān),依舊這么敏銳呢,真好。”
“不錯,這筆資金的確還存在著其他的來源,但大體上還是來自那個男人,為了家庭,他幾乎賭上了一切。”
“不過很可惜。”他說:“橫濱也是我所守護的一切,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聞言,蒼木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似笑非笑的嘲諷神情,只是她仍未發(fā)言,依舊聽著。
“他對橫濱出手了,打壓海外企業(yè)也是為了向我們施加壓力,迫使我們退讓,之后他的下屬利用異能力催生樹木,整個城市到遭到相當規(guī)模的破壞,當然,也包括我們的產(chǎn)業(yè)。”
“好在如今熱愛這座城市的年輕人不在少數(shù),最后他的計劃還是被阻攔了下來,菲茨杰拉德在戰(zhàn)斗后破產(chǎn),‘組合’名存實亡了。”
破產(chǎn)……就意味著狙擊他產(chǎn)業(yè)來填補空缺資金的計劃也破滅了,更何況‘組合’在北美,當?shù)氐钠渌惸芙M織會吞并‘組合’空出的利益,遠在日本的公司在這場斗爭內(nèi)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她揉捏著眉心,極為煩躁:“簍子太大了,我補不上。”
森鷗外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不要太過分,森先生。”蒼木語氣疲憊:“我為公司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你不能總打退休員工的主意。”
這么巨大的損失的確會讓公司狀態(tài)緊縮不少,估計目前賬面上都沒采購武器的經(jīng)費了。可也只是虧損罷了,還沒到破產(chǎn)的地步,慢慢經(jīng)營早晚能恢復的。
她的態(tài)度出乎意料地堅決,但森鷗外不會那么容易放過機會,他還算克制,直至談話結(jié)束也并未撕破臉。
蒼木走出房間時松了口氣,大概是眼下的麻煩太多,森鷗外沒怎么問她失蹤在異世界的經(jīng)歷,熒的安全提升了。、
“蒼木大姐,異世界的經(jīng)歷怎么樣?”同她一起離開的青年好奇道。
“12+的世界……身處其中還是會有點不可思議呢。”蒼木笑著,含含糊糊把這事糊弄過去了:“我倒是覺得,穿越異世界——更像是異能的作用呢,大概是被誰針對了。中也君,你是異能者,這方面有什么頭緒嗎?”
中原中也,也就是之前給蒼木搬椅子的青年,聞言思索片刻:“異能力這種東西,什么也說不定……不過相似作用的話,剛剛的‘組合’里有個成員,異能力是把人拉進自己的偵探小說里,找不到真兇就出不來什么的。沒準是差不多類型的異能力呢?”
蒼木贊同地點頭,旋即又提出了一個有些異想天開的問題:“有沒有可能是我自己的異能突然覺醒。會有這種先例嗎?”
“目前的異能者們,好像都是天生……”中原中也不確定:“嘛,不過總有意外吧,我也不是很精通這方面,回頭找人問問好了。”
“沒事,我隨便說的。畢竟已經(jīng)過了幻想的年紀。”蒼木笑笑,突然提議:“要去喝一杯嗎?不知道這里的酒館沒有被砸壞。”
橘紅發(fā)色的青年對這個提議頗為意動,可考慮接下來的工作,不得不婉拒了前輩的邀請。
蒼木也并不強求:“我去紅葉的辦公室等她好了,應該還在以前的地方?jīng)]動吧。”
尾崎紅葉,剛剛在場的另一人,同樣是蒼木的后輩之一,不過比起不爭氣的前輩,人家已經(jīng)早早混到了干部地位,目前掌管著刑訊與情報,現(xiàn)在還沒出來,估計是在交流重要情報。蒼木和她還是有點交情的,至少瞞著老板搞兩張身份證沒問題。
“哦,沒搬的。”中原中也含糊地回應了下,顯得有些心神不定,終于在蒼木離開前喊住了她:“那個,蒼木大姐……你不去地下室看看他嗎?畢竟失蹤了很久……那家伙雖然明面沒說,其實也有在擔心吧。”
地下室……蒼木一怔,后知后覺地感到了頭疼。
她胡亂搪塞了下,等離開后才打開手機,不過很可惜,備用機并不能同步過于久遠的聊天信息,點開兩人的消息列表,空白一片,看不出任何痕跡的存在。
即使為了貓也要去見一面的,如果蒼木猜得沒錯,作為飼養(yǎng)者的她突然失蹤,芙洛拉會在檢測貓咪持續(xù)饑餓的狀態(tài)后聯(lián)系緊急求助人員。
雖然她填的是最常充當聯(lián)絡人員的樋口一葉,但是考慮到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八成又是被送到地下室了……
蒼木雙目無神地走進電梯,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是為了貓,狠狠刷下自己的權(quán)限卡。為了貓!!!
電梯經(jīng)歷漫長的下降,最后穩(wěn)穩(wěn)停在了這棟大樓的最深處——很難能想象出地下會存在如此龐大的空間,這里原本應該是用作首領專屬防空洞般的秘密避難用處,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挪作了他用,比如訓練暗殺者。
今天訓練場很安靜,并沒有人在,蒼木竊喜了一下,順著腦海中的隱秘路線悄悄溜進住所。
客廳里,抱著貓的男人背對著她的方向,坐在藤椅上,似乎在閱讀什么,半截貓尾巴垂在他大腿邊緣,悠閑地晃著,蒼木不敢上前。
嗅到熟悉的氣味,原本悠閑晃動的貓尾巴一下子繃直了,從男人懷中跳下,開始四處尋找氣味的來源。
蒼木屏著呼吸,極速思索如果對方回頭她該如何自然而然絲毫不顯尷尬地打招呼。
味道越來越近,它望見了蒼木的身影,激動地一路小跑,躺倒在她的腳邊,把胖乎乎的身子一翻,露出肚皮招呼著來摸。
這份熱情很讓蒼木感動,要是用在其他時候就更好了。她蹲下身,熱淚盈眶地抱起貓,從始至終,男人都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似乎對這里發(fā)生的主寵情深戲碼一無所知,亦或者是不感興趣。
他大概也是不想看見自己吧。
說來奇怪,明明對見面無所適從的人是自己,可對方真的無動于衷,她卻又不可避免地失落了。
蒼木脫下外套,先把它裹著抱在懷里,狠狠親了一大口帶毛的小貓耳朵,貓很乖,沒有掙扎,伸出帶刺的小舌頭去舔她垂在胸前的頭發(fā)。
離開前,貓似乎明白了什么,朝著蒼木身后長長地喵了一聲,好像在與某人告別,自始至終規(guī)律著的書頁翻動聲一停,蒼木沒有回頭,急急離開了這里。
她再次為自己的逃避感到羞愧,但倘若真的見面的又該說什么呢?告訴對方當年信誓旦旦地要離開公司,卻還是掛在公司的名下避世,還要定期回來匯報……這樣的離開算什么呢?
就像哪怕到了異世界,她也沒有學會如何愛人,徒勞的思念著家鄉(xiāng),但其實一切毫無進度。
面對熟人只會帶來另一種羞愧,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認識。
第304章 100%劇情
從地下室上來后,蒼木發(fā)覺時間尚早,她掏出手機,預定了周邊酒店的豪華套房,又給相熟的服裝店發(fā)了信息,同她們約好在酒店試衣。
只這么抱著貓可不太行,還需要買個航空箱……蒼木以這個理由為借口,正大光明離開了公司總部,她找到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寵物醫(yī)院,加錢加急給咕嚕做了個體檢。
“您的寵物一切正常,看得出一直有被精心照料呢,這孩子很親近您。至于這些指數(shù),”醫(yī)生指著體檢單上的數(shù)字給蒼木耐心解釋:“您剛剛說它已經(jīng)14歲了對嗎?這個年齡在貓咪的世界已經(jīng)很大了,所以身體機能的下降是正常的。”
“啊,也不必如此緊張,人工飼養(yǎng)的貓咪壽命比野外流浪的貓更長。現(xiàn)在最新的科學研究表明,寵物貓的壽命增加到20歲左右,您的這只非常健康,還能陪著您很久。”
蒼木沒說話,她低下頭去看懷中的貓,它正溫順地將下巴貼在少女的小臂上,瞇著眼睛,似乎在享受與主人共度的溫馨時光。
之后要怎么辦,如果自己不能在這里久留,它能跟自己一起回到提瓦特嗎?
盡管心里發(fā)愁,蒼木面上還是鎮(zhèn)定自若:“我剛剛看到這里有推廣套餐對嗎?”
“是的,和相熟的寵物店合作,一起推出的美容套餐。”見識到蒼木剛剛加錢提前的手筆,醫(yī)生也意識到這位漂亮少女大概是哪家受寵的小女兒,推銷起來分外賣力。
蒼木點點頭,毫不猶豫地選了最貴的那個清潔加美容套餐服務。
美容套餐有著和服務相稱的漫長時長,蒼木打算趁這個時間干點別的。
她先去了一趟中華街,這里變化不大,幾位熟悉的老店依舊營業(yè),周圍游客絡繹不絕,提前戴上口罩的蒼木顯得平平無奇,她熟門熟路地拐進一家偏僻的店面,這里并未營業(yè),頭發(fā)花白的店主正坐在店內(nèi)擇菜,看到人影下意識想要起身驅(qū)趕,直到蒼木露出真容,她看著眼熟的面容思考片刻才想起她。
“蒼木丫頭。哎呦喂,太久沒來嬸子都認不出你了。”店主直起腰,把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抹了抹,連忙招呼她落座喝茶。
中華街是少數(shù)蒼木獨立掌控的人脈之一,她在國內(nèi)委實沒什么根基,有些信息的傳遞只能托人打聽搜集。
店主雖然不了解蒼木為何失蹤那么久又突然出現(xiàn),但她也大概清楚蒼木的身份并不清白,只是很高興地和這位小輩聊了聊近況,又爬上爬下,從閣樓里拎出個滿是灰塵的包裹盒子。
“這是先前你寄存在俺們的東西,原先說好日子你一直沒來取,怪讓人擔心的,我就把東西塞閣樓了,怪埋汰的,你別見怪。”
蒼木輕輕搖了搖頭,接過那個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打開,里面裝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文件密封袋,封條還是完整的,可見并未有人打開過。
她深深朝店主彎了個腰,對方連忙把她攙扶起來:“你咋還跟他們學了這一套,快起來,多大點事啊。”
店主不以為意,但蒼木知道這份文件對她而言有多重要,時過境遷,許多線索都隨著時間而磨滅,這份文件袋里的證據(jù),可能是獲取真相的唯一線索。
國內(nèi)幫她整理這份證據(jù)的好心人也已經(jīng)去世了,如果丟失,想再收集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事實上,當年就是在前往橫濱取資料的路上,她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車禍,如果沒有穿越,最后也只能和它錯過。
蒼木穩(wěn)住心情,找了便利店把紙質(zhì)文件全部復制多份,把原件小心存儲進自己的隨身倉庫,這才松了口氣。
證據(jù)到手,下一步是找偵探。人選蒼木早就決定好了,正是坐落在橫濱,大名鼎鼎的【武裝偵探社】,他們的諸多逸聞蒼木并不在意,只是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找了很多渠道,除去明擺著騙錢的偵探,【武裝偵探社】是少數(shù)能在蒼木匱乏的證據(jù)下尋找出一些有用線索的東西了。
但也僅限于此,這些她無論用了什么辦法去尋找,總是無法搜集到直接的證據(jù),就連紙袋中這些也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間接證據(jù),卻已經(jīng)是她能搜尋到的極限了,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將事件的存在一一抹平。
拜失蹤所托,當年和偵探社約好的見面肯定是過期了,蒼木寫了封郵件道歉,順帶詢問能否繼續(xù)合作,以及調(diào)查事件有沒有進程。
天色差不多了,她順手買了份點心帶回公司,果真在辦公室等到了遲遲歸來的紅發(fā)干部。
“……五份身份證明對嗎?我明白了。”身著和服的紅發(fā)女性如此說著,拉開了抽屜,露出內(nèi)里密密麻麻的文件袋,示意蒼木過來自行挑選。
雖然只需要兩份,但是為了干擾判斷,蒼木還是挑選另一個五人家庭的信息,并且由于熒和派蒙的面貌不似亞裔,她特地選了混血家庭。
“話說久作那孩子怎么樣了,我看文件上的信息說‘敵人通過異能鏈接了他,造成城市范圍內(nèi)大規(guī)模混亂’,他還好嗎?”蒼木把文件袋塞到口袋里時,順口問道。
尾崎紅葉搖搖頭,細長的眉毛輕蹙:“我不太清楚精神系異能的發(fā)動,但痛感鏈接到全城植物身上……他昏迷至今呢,不過考慮到那孩子的異能也算是好事了。”
即使心中早有預料,聽到這兒蒼木的心情還是沉重了起來。
夢野久作——罕見的精神系異能者,但因其異能發(fā)作的獨特方式,和他過小的年齡,一直被公司嚴格監(jiān)管拘束著。
在蒼木的請求下,紅葉帶她去探望躺在病床上的孩子。
他昏迷時比平日里乖巧的多,換了一身病號服后,過瘦的四肢也凸顯了起來,蒼木走上前,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fā),嘆了口氣。
“我真心覺得公司不太適合養(yǎng)孩子。”她這么對紅葉說:“你看從我們開始……未成年就加入這種環(huán)境,性格哪里正常得起來呢。”
“以他的異能而言,留在這里未必不是最好的結(jié)局之一。”紅葉款款走到她身旁坐下:“我知道蒼木姐在想什么,你很同情這孩子,但即便離開這兒,他也無非是成為別人手中的刀罷了,然后在各個組織之間顛簸……至少在這兒,他還能受到我們的庇護。”
見蒼木仍舊表情陰郁,她便換了個說辭:“起碼中也君很正常。”
“中也正常是因為他是中也。”蒼木和緩了些,但也僅僅只是一些:“那個戀童變態(tài)根本不會教孩子!你看看芥川,整天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的,他明明能管卻從來不問。”
“芥川,或者說我們這些異能……”紅葉看了一眼蒼木,隨即改口:“身負才能之人,如果才能不足以保護自己,便只能引起他人的覬覦罷了。而即便如芥川君這般足以保護自己,卻如迷犬,尋求不到存活的意義,也無法融入光明的世界。”
“那個男人承諾給了他活著的意義,這才是芥川執(zhí)著的根本吧。”
蒼木抿了下嘴唇:“意義、信念、大道……這些東西只能由自己賦予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了悟。”
“不過話說回來,”她看了一眼身旁妝容艷麗的女子,語氣略帶遲疑:“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你心態(tài)比以前緩和了很多……”
以前的紅葉可是相當痛恨她離開公司的行為,雖然因為多年的交情仍舊保持著聯(lián)絡,但每次見面總是會埋怨她一番。
紅葉動作一僵,想要逃避卻還是敗在了蒼木好奇探究的眼神下:“……稍稍被喜歡的孩子影響了……”
一開口,有些抱怨就止不住了,紅葉滔滔不絕地跟蒼木說著“自家鏡花”的優(yōu)點,從敘述中,她大概拼湊出了一個和年幼紅葉極其相似的小女孩形象——年幼,父母俱喪,相似的異能力……相似到如同另一個自己的重現(xiàn),也難怪尾崎紅葉會對她口中拐走鏡花的“人虎小子”如此厭惡。
與其說她痛恨鏡花的出逃,倒不如說她是在鏡花身上挽回曾經(jīng)魯莽而導致悲劇的自己。
“……連那位魏爾倫先生都稱贊過鏡花的暗殺才能!”或許是過于激動,紅葉還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個名字。
她在話出口的那一瞬就意識到了不對,小心翼翼地看向蒼木,但后者卻面色平靜。
“如果連他也稱贊的話,那就是真的出色了。”蒼木不太清楚暗殺還有什么天賦之分,但她相信魏爾倫的眼光。
雖然人現(xiàn)在長居地下室,但曾經(jīng)風光過的時候,也是有著“暗殺王”名號的男人。
她現(xiàn)今還記得對上他的那一戰(zhàn),到底損失了多少……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是同為異能力者的中原中也出手,那將是損失再多人力物力也無法抹平的可怕差距。
被這種人稱贊過的天賦……她也有過。
見蒼木沉默了下來,紅葉也意識到自己提到了傷心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用另一個消息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A死了。”
這招的確好用,剛剛還垂著的貓眼立馬睜圓了,精神百倍地看著她。
“說是死已經(jīng)算是美化了。那家伙自做主張去審訊敵人,結(jié)果連游艇一起炸掉了。”紅葉對這位同事的死亡只有幸災樂禍和不屑,畢竟A與未成年就加入,從底層一步步升上來的不同。
他沒有忠心,加入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找個高武力的組織庇護自己,保護自己的錢財。
作為交換,他的賭場和異能都能為組織帶來利益。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說辭罷了,作為高層,紅葉很清楚A的身家固然龐大,卻遠遠不比不過蒼木的付出,就連十分之一也難以算上。
他能越過資歷深厚的蒼木成為干部,或許只是憑借著身具異能的優(yōu)勢。而大概也是被“A成為干部”這件事氣到了,蒼木才會選擇離開。
紅葉無不希冀地想,眼下A身死,為了空缺的干部職位,蒼木或許會愿意回來呢?畢竟她一直以來為這個職位的努力有目共睹。
不可能的了。看出紅葉心思的蒼木暗嘆一聲,或許她以為這就是森鷗外按兵不動的底牌了,但事實上只有她和森鷗外清楚,她的離開從來不是一個干部的職位這么簡單。
而是更深層次,一些注定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不過——
“居然是敵人嗎?”蒼木若有所思:“我還以為是魏爾倫動手了。”
第305章 100%劇情
14年前的冬天和現(xiàn)在一樣寒冷,來自異國的失憶者剛剛加入這個組織,莫名的寒意讓他無時無刻都緊緊裹著自己身上厚實的外衣,這幅怕冷的姿態(tài)落入其他人眼中,便成了惹人不喜的“畏懼”和“膽怯”,資歷最老的隊長眉頭一皺,將最不受人待見的掃尾工作派給了他。
既沒什么油水可撈,還容易撞上落單的敵人,被伏擊后丟掉性命也是常態(tài),出了事?lián)煏r一個跑不掉。
但失憶者平靜地接受了,或者說,在無時無刻的寒意面前,他很難有精力顧及其他。
這副漠然的態(tài)度讓隊長更不爽了,冷哼一聲扭頭便走,其他隊員紛紛追了上去,只留下依舊自顧自裹緊圍巾的他和另一個受到排擠的底層隊員。
停靠在碼頭的是最常見的貨船,運貨也運人,專門在幾個法律約束不大的港口之間往來,做些走私生意,賺得也還算可觀。
這艘船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便是因為貨船所屬的組織被吞并,所屬權(quán)也正式轉(zhuǎn)移,他們便是前來消滅負隅頑抗的船員。
甲板上的血早已凍成固態(tài),被鞋底踩過時因此破碎,形成棕黑色的冰沙狀物質(zhì),看了一眼便讓人感到惡心,失憶者難得皺起了眉,用圍巾稍稍掩住了口鼻,順著梯子往下巡視。
經(jīng)歷過一場激烈的混戰(zhàn),貨倉內(nèi)也不剩下什么了,略值錢的東西都被先前的洗劫中被帶走,倒塌的貨架空蕩蕩,另一位留下掃尾的倒霉蛋跟在他身邊,見此情景用日語罵罵咧咧,很是聒噪,惹得人心煩。
連耳罩也擋不住的臟話讓人心煩意亂,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對方打暈,忽然在倒霉蛋絮絮叨叨的背景音中捕捉到一個極細微的響動。
他屏住呼吸,凝神靜聽,卻并未阻止隊員安靜。
果不其然,又是一聲。
船上還有存活的敵人,對方一定極其謹慎,才能在先前的混戰(zhàn)中幸存,又能把控時機,趁著有音源遮蔽時小心轉(zhuǎn)移。
失憶者摸出配槍,覓著方向朝角落里一個半遮半掩的衣柜中走去。
先前這些最有可能藏匿敵人的物件便被掃射過,剛剛也被隊員翻找一番,試圖找出遺落的財物,但都一無所獲,按理來說,是絕無可能藏人了。
但他看到了一雙寶石般的藍眼睛——掀開衣柜遮擋,在狹小管道深處的昏暗中,那雙眼睛依舊如此讓人目眩神迷,看到的一瞬間,會讓人聯(lián)想到最深而純凈的海與天空。……記憶中,似乎有著一雙相似而不同的眼睛。他失了神,丟失的記憶在腦海深處蠢蠢欲動,但還沒想起更多,身旁聒噪的響動就將他拉回現(xiàn)實。
“……居然還藏著一個呢!長得不錯,是花街那些大人物會喜歡的模樣。”那隊員顯然被這意料之外的收獲吸引,看向失憶者的眼神都帶著欣賞:“不錯啊,你小子耳朵挺靈,一會兒賣掉的錢咱們六四分。”
失憶者微微蹙起了眉,但對方已經(jīng)將目光轉(zhuǎn)向獵物,沒來及看到這份不悅的產(chǎn)生。
他笑嘻嘻地打量著管道內(nèi)的瘦弱少女,用槍口敲打著狹小的管道口,生疏地輪換著語言,催促著她出來。
如果不是管道太狹窄,容不下成年男人的身形,他早就把人拉出來了。但此刻隨著對方遲遲不肯動作,他的耐心也接近耗盡,只是賣個好價的希望還占據(jù)著理智,才讓他不敢輕易開槍。
“她沒力氣了。”失憶者發(fā)覺了什么,伸出手,從口袋中摸出幾塊巧克力,丟進管道深處。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同時還有抽泣聲,那女孩大概在流著淚進食,又是一會兒沉默,直到催促聲逐漸不耐煩了起來,不知她做了什么樣的心理斗爭,才緩緩爬出。
很瘦小,看不出具體年齡,赤著腳,懷里還抱著一只沒睜眼的貓崽,兩只幼崽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藍眼睛里滿是哀愁和絕望。
他平靜麻木的心忽然有了波動,猶豫片刻,還是摘下了圍巾,將女孩裹起抱在懷中。
她似乎也沒預料過這個變動,望過來的藍眼睛里帶著一點自己都未發(fā)覺的希冀,在這眼神中,他下定了決心。
“不錯不錯,看著是個當頭牌的料子。”隊員無知無覺地湊近,用槍口挑起女孩的下巴,對那張臉細瞧,越看越滿意:“雖然大了些,不過很快能接客回本,那些老板娘們會爭著要你的。”
她大概能聽懂一些日語,默默流著淚。
“不賣。”失憶者平靜地開口:“我要留下她。”
女孩的眼里忽然放出萬丈光彩,她緊緊攀住好心人胸前的衣料,雖然未發(fā)一言,但表情卻是無比迫切而激動。
似乎被他的話驚到,隊員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思考片刻,開始好言相勸:“蘭堂你喜歡這樣的?這個太小了,拿賣掉的錢你想找?guī)讉、想找什么樣的都行的!你是不是對分成不滿意?大不了咱們五五分嘛!”
蘭堂懶得與他多費口舌,抱緊人就要離開,但他窮追不舍地追了上來:“四六?不行三七!二八!二八是我的底線!你不能吃獨食啊!再過分我可就要報告隊長了!”他停下腳步。
見事情有轉(zhuǎn)機,隊員自以為找到了突破口,言辭越發(fā)得意,也不免帶著威脅口吻:“養(yǎng)小女朋友不要緊,但私藏這事可大可小,她可是清掃時找到的,隊長看你不順眼很久了,你猜他會不會算你窩藏敵人?”
“不會的。”蘭堂如此斷言,隨即瞥了一眼懷中少女,輕聲道:“抱緊我。”
女孩不明所以,但還是緊緊攀住了他的脖頸。
隊員還在嘲笑蘭堂的天真,下一秒,他被蘭堂單手掐住脖子,提到半空,任憑他如何掙扎,那只手都牢固得宛若鐵鑄。
天知道這個看起來瘦弱畏冷的青年哪來這種力氣?兩人的身高可是相差無幾,他單手抱著個柔弱少女也就算了,怎么還能一只手就舉起和和自己幾乎等重的成年男性呢?
手掌逐漸收縮,被舉起的男人因缺氧而面色漲紅,但蘭堂的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靜:“隊長怎么會知道呢?在這兒只有我們,你肯定不會亂說的。”
“對嗎?前輩。”他如此問道。
少女茫然地看著這一幕,不安地咬著嘴唇。
男人拼命點頭,身體砸落在地上的聲音讓人疼得感同身受,但他咬著牙,什么也沒喊,只是倉惶爬起,深深地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暴力帶來的震懾是如此鮮明,她看著,失神良久。
直覺沒有出錯,雖然不明白名為“蘭堂”的男人有什么目的,但起碼他不會把自己賣掉,姑且算是好心人。
她洗完澡,穿上新衣服,男人把買來的羊奶粉一分為二,一半給她,一半喂貓。
“叫蒼木是嗎?”他重復著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像日本人,你要回自己的國家嗎?”
蒼木猶豫很久,才小心搖頭,蘭堂意識到自己提了個糟糕建議——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現(xiàn)在走私船上,但顯然不會是出自少女的自愿。
根據(jù)蒼木的自述,她被綁上這艘船,但中途船上發(fā)生了混戰(zhàn),有一撥人和原有的船員打起來,她借著這個空隙掙脫繩索,在混戰(zhàn)中躲到了休息室,把自己藏了起來,獲得了暫時的安全,但廚房一直有人,她找不到吃的,全靠母貓叼來的食物,它大概把她當成了孩子,包括后來那個管道,其實也是隱藏的貓窩。
但船靠岸后蘭堂所屬的組織又一次和船上人發(fā)生了沖突……她才沒能跑掉。
誰會想到有人帶著毛茸茸的耳罩也能捕捉藏在聊天中的響動呢?
“你在日本有熟悉的人嗎?”他繼續(xù)問。
“mama。”全世界的語言各異,唯有這個詞出奇相似,她生疏地說:“在這里……但是,不知道。”
女孩流露出沮喪的表情,蘭堂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無處可去的少女。
他望了一眼吧唧吧唧喝奶的小貓,了有所悟,把羊奶杯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蒼木迷茫地喝了起來。
“你可以留在我這兒。”住的地方不大,但是多養(yǎng)個孩子和貓還是不難的,他伸手落在女孩頭頂,厚而柔軟的黑發(fā)帶著幾分濕意:“橫濱很亂,不過情報也很多,你母親的消息可以慢慢找。”
她放下杯子道謝,漂亮的藍眼睛因喜悅而閃著細碎的光芒,不知為何,看著她的笑容,蘭堂也微微笑了起來。
他其實也不懂當時阻攔的沖動從何而來,救下對方并不是因為好心,慈悲是一種過于奢侈的情感,失去的記憶帶走了他對情感的體驗,只留下無窮盡的寒冷,源源不斷從心底冒出。
但這個笑容出現(xiàn)的時候,蘭堂覺得,倒也不壞。
“那個,男人……怎么辦?”她忽然擔憂地問道:“他,會不會,找麻煩。”
“不會的。”蘭堂果斷地讓人懷疑他會先下手為強,過一段時間后也的確如此,那個嘰嘰喳喳的男人死了,死在一場爭斗中。
可事實上,蘭堂什么也沒做。
畢竟,以戰(zhàn)斗人員的損耗來說,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尤其底層嘍啰,總是不知不覺地折損,換新。
這樣就行了。望見那人的尸體時,蘭堂冷漠地想。如此一來,唯二的知情者死亡,蒼木的安全就大大增加了。
他心情不錯,回家時經(jīng)過蛋糕店,特地買了女孩子會喜歡的甜點。
回到家打開門的一刻,她像小鳥一樣撲過來,貓也蹭在腳邊。
“蘭堂先生!我找到工作了!”她興高采烈道:“以后我就是蘭堂先生的后輩了!請多多指教!”
她仰著臉等待表揚,渾然不覺自己踏入了什么。
第306章 100%劇情
“……然后店長看我那么快就盤完了帳,很驚訝。她檢查幾遍后問我要不要去總部工作,最近那邊很缺財務,雖然我沒有證書和學歷,但是她愿意給我個機會。”蒼木坐在被爐旁捧著甜點,一五一十把這突發(fā)消息倒了個仔細。
大概是蘭堂的臉上并無喜悅之色,她也不僅忐忑了起來,把玩著附贈的塑料小勺:“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蘭堂先生……”
“沒有。”蘭堂清醒過來,拍拍她的腦袋當作安慰。
畢竟蒼木去便利店的工作是他介紹的,起初只是缺人,而蒼木又不能總是悶在家中,誰能想到還能衍生出如此波折呢?
少女抿著唇,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青年的面容,確定一絲異樣的神情也無,她才伸手撫上頭頂,輕輕牽住青年脫去手套的指節(jié),落到臉側(cè),將臉頰貼在干燥的掌心上,眷戀地閉上了眼。
有些麻煩了呀。
蘭堂看著蒼木的舉動,隱隱覺得不妙……青春期的少女的確很容易對周圍的年長異性產(chǎn)生感情,但之前那位隊員有句話說的沒錯——太小了。
從年齡上來計算,她仍要幾個月才滿14,雖然橫濱這地方群魔亂舞,法律早已失去意義,但蘭堂還有些人類的良心尚存。
而且沒挑明,就不能簡單粗暴地拒絕……這孩子目前只認識自己,再傷心也無處可去。
那么換換環(huán)境也好,文員的工作也沒有太危險。
蘭堂想著,拇指微動,擦過少女的耳垂,將她驚醒,不待蒼木露出不安神情,便輕聲引開話題:“那么,要先給你買一身工作穿的新衣服,你自己會挑嗎?”
蒼木眨眨眼睛,幫他戴好手套,有些泄氣:“想和蘭堂先生一起逛商場。”
“抱歉。”蘭堂略帶歉意:“最近幾日都有任務,大概抽不出時間。”
他這樣謙和,蒼木反而惶恐了起來:“我只是隨口一說,還是蘭堂先生的工作要緊,不必太在意!”
蘭堂抿了抿唇,唇角浮起一個輕淺的弧度,他想起什么般,摘下脖子上的格子圍巾,遞給蒼木:“組織有個傳統(tǒng),后輩被帶入行時,會得到一件前輩的饋贈,一般是能帶在身上的物件。”
“你好像很喜歡我這件圍巾,所以姑且這么自作主張了。”蘭堂有些遲疑:“或者去買件項鏈……”
“不不不,這樣就好!”蒼木眼睛亮亮:“我很喜歡,謝謝蘭堂先生。”
來到這片土地上時,被包裹的第一件織物,帶著青年體溫同等的溫暖善意,沒有比這條圍巾更適合的禮物了。
蒼木把對自己過大的圍巾抖開,披在肩上,像穿了一件別致的斗篷,她很滿意地轉(zhuǎn)了個圈:“那么,今天喝奶油蘑菇湯好不好?蘭堂先生。”
蘭堂矜持地點了點頭,開始期待晚餐。
但后來的事情發(fā)展超出了他的預期——盡管從她口中得知,前去總部工作是女店主的力薦,可蘭堂卻還是因年齡緣由下意識將蒼木代入一個兼職的童工角色。
然后他就聽人聊起總部新來了個小姑娘,一個月內(nèi)重查了近二十年內(nèi)的賬,翻出一連串貪污的組織高層,事情大到首領從病床上爬起親自來查。蘭堂:……
毫不夸張地說,那一瞬間,他驚出一身冷汗,直到火速趕回家中看見安然坐在沙發(fā)上的蒼木,蘭堂才放緩了心。
“首領給我放了假,讓我下周再去上班。”小姑娘本人抱著貓,渾然不覺自己帶出了多大的風起云涌,只顧抿著唇角,用亮晶晶的藍眼睛仰望黑發(fā)青年:“蘭堂先生有時間嗎?我們?nèi)メt(yī)院給你看病好不好?首領獎勵了我很多錢!還說要給我升職漲工資!以后我來養(yǎng)蘭堂先生。”
他異于常人的怕冷畏寒,蒼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中,只是以往無能為力便無法開口。
原來這就是她最開始打工兼職的目的……蘭堂一時間不知該表達感動,還是對即將面臨首領審訊者的同情。
大概天才的鋒芒是遮不住的,即便放進袋子里,她也能刺破袋子,彰顯給所有人看。
那個月,蘭堂在他們家中擋住了17次刺殺,他沒驚動蒼木,暗中解決了敵人。
她還太小,只懂數(shù)字對錯,還沒來得及明白利益是如何根深蒂固地牽連在一起,又如何牽一發(fā)動全身。
她只知道醫(yī)生說蘭堂的畏寒不是病理性原因,這意味著要定期心理咨詢來循序解決,而戰(zhàn)爭剛剛結(jié)束的現(xiàn)在,好的心理咨詢師稀少且昂貴。
她要繼續(xù)賺錢!
蒼木把這個目標寫在了日記本里,睡覺時也緊緊壓在枕頭下,似乎要把它帶進夢境。
門扉輕啟,青年走入房間,他蹲下身,為熟睡的少女蓋住被子,金色的異能力方塊在床底亮起,將身形矮小的殺手罩在異空間中無情碾壓,從始至終,這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這樣不行。丟垃圾的時候蘭堂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作為組織成員,他也有自己的任務,無法時時刻刻保護這孩子……
他改變了低調(diào)的策略,開始每天護送蒼木上下班,從前是為了她的聲名著想,如今是為了她的安危。
起碼作為異能者和武斗派,蘭堂的名字還能震懾些不懷好意之人。
另一方面,大概是作為蒼木功勞的嘉獎,復工后首領為她安排了一位新同事——比蒼木還小一些的異能女劍士,以示保護。
這是絕無僅有的殊榮,也是籠絡。
如今僅從職位而言,作為蘭堂后輩的蒼木反倒高出他不少,這是很不同尋常的。除去蒼木本身晉升太快,蘭堂作為武斗派和異能者反倒升遷緩慢,讓人無端深思。
“……首領不喜歡外國人,所以不是蘭堂先生的錯。”16歲的蒼木結(jié)結(jié)巴巴地安慰著他,身旁的貓也不懂裝懂地喵了一聲,被蘭堂抱起當作暖爐。
蒼木說得沒錯,首領的確是個守舊又傳統(tǒng)的日本人,還是位日漸衰弱,重病纏身的老人,他敵視一切比自己鮮活,強大的年輕存在,像只日薄西山的多疑老獅子,朝一切可能威脅自己地位的存在發(fā)出震懾。
同為外國人,蒼木的外貌便沒蘭堂那么顯眼,性別也在她被輕視的同時幫了她不少。
相應的,為了守住自己的地位,蒼木也回報了同等的努力,自工作以來,她回家的日子就越來越少,加班已成為一種常態(tài)。
今日的相聚,若不是慶賀生日,是很難空出時間來的。
提前就預定好的高級法餐廳地處租界,氛圍安靜又祥和,鋼琴聲在屋內(nèi)清揚,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美好得簡直不像在橫濱。
兩年的心理療程并非毫無作用,起碼夏日的現(xiàn)在,蘭堂沒有裹著一如既往的厚實棉衣,雖然風衣布料并不輕薄,耳罩也沒有摘下,但也算好轉(zhuǎn)的證明。
他本就年輕,容貌俊秀,氣質(zhì)憂郁,身姿筆挺地坐在桌前,漫不經(jīng)心進食的模樣很能招來路人目光。
蒼木安靜地看著他,只覺得青年似金似綠的眼眸像極了童年的湖畔,引人流連。
直至對方看過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注視得過久,羞怯地垂下腦袋,攥緊刀叉,發(fā)抖的手指把碗碟弄得叮當作響。
聽到蘭堂讓她閉眼,蒼木立即端正坐好,滿懷期待地朝他微微揚起面龐,等待禮物的到來。
陽光透過樹蔭,細碎的光斑灑在她過于年輕的臉龐上,少女心思淺薄得像是玻璃杯中的氣泡水,無知無覺地朝周圍人冒著泡泡。
兩年的班都白上了。蘭堂內(nèi)心嘆著氣,伸出手。
唇上并未傳來意料之內(nèi)的觸感,微涼的金屬物件垂到鎖骨,蒼木失望地拖長了聲音:“蘭堂先生——”
青年的臉上適當掛出恰到好處的迷惑表情:“不喜歡項鏈嗎?”
蒼木鼓起腮幫子,只覺得對方狡猾極了:“人家16歲了呀,喜歡大人的禮物。”
“還是個孩子呢。”蘭堂不為所動,懂裝不懂:“項鏈不是大人的禮物嗎?你看無論什么年齡的女性都會戴呢。”
但是人家不會戴粉紅粉紅的亮晶晶項鏈,蒼木憂愁地想。她小聲念叨:“紅葉都在談戀愛,她比我還小兩歲呢……”
蘭堂沉默一瞬,對這個女性16歲就能結(jié)婚的國度徹底絕望……然后他想起法國……15歲……更糟糕了。
“你又不是日本人,別什么都跟她們學。”蘭堂略感疲憊:“戀愛什么還早呢,組織里的男性大多都是底層爬上來的,很會騙人,別信。”
“哎呀哎呀,蘭堂先生不是也才22嘛,說話老氣橫秋的。”蒼木坐在高背椅上晃蕩著雙腿,對蘭堂的勸告不以為意。
蘭堂咽著奶油湯,把該嘆的氣一并吞到肚子里,蒼木舉著奶油喂貓,兩人誰都沒想到,蘭堂的話會應驗得那么快。
尾崎紅葉叛逃了,據(jù)說是她的那位戀人教唆的結(jié)果,首領命令下達,卻讓從來只負責文職工作的蒼木也負責追捕。
這并不合理,但考慮到兩人一向走得近,只能是一種敲打。
那是一個罕見的暴風雨之夜,蘭堂在別墅內(nèi)聽著呼嘯的風聲,久久未眠,他擔憂著未歸的蒼木,很早便醒來,推開門時嚇了一跳——蒼木不知何時蜷縮在門口,淋得濕透,面色蒼白呼吸微弱,以至于連他都未曾察覺。
女孩被他抱起時會在懷中顫抖著嗚咽,不知是恐懼還是病痛。
她發(fā)了兩天的低燒,睡眠中胡言亂語著不知向誰告饒,蘭堂守在她床邊更換毛巾,握著她的手,頭一次覺得這滾燙的溫度不合時宜。
成長終于到來,只是方式太過殘酷。
第307章 70%劇情30%感情
“怎么會突然復發(fā)呢!”收到消息的蒼木急匆匆趕到別墅,來不及換鞋就踩著細高跟跑到二樓臥房,推門而入。
明明是暖意漸濃的末春,身材高大的男性卻反常地將自己縮在暖爐前的沙發(fā)上,裹著厚實的毛毯瑟瑟發(fā)抖,看到來人,他也只是虛弱地喊了一聲少女的名字。
來不及思考更多,蒼木吃力地拖起房間角落的木材丟入暖爐,再熟練地往上撒滿助燃劑,劃亮火柴丟入,隨著噼里啪啦的燃爆聲在壁爐中響起,房間內(nèi)的溫度也開始穩(wěn)步上升。
她開啟窗戶,盡量讓戶外的新風吹入房間,防止缺氧中毒。做完這些,蒼木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往浴池內(nèi)注入熱水。
“蘭堂先生,請先來泡澡吧,時間到了我會提醒你的。”蒼木把男人推進浴室,自己坐在沙發(fā)上開始撥打醫(yī)師電話。
自今年春天起,蘭堂本該逐漸緩和的畏寒癥狀突然惡化,而且病情反反復復,而且蘭堂本人還不知為何死死隱瞞著蒼木,若不是今天清理郵件時看見醫(yī)師發(fā)來的匯報,她還不知道要被瞞下多久。
作為熱源的壁爐燃燒穩(wěn)定,房間內(nèi)宛若盛夏,蒼木脫掉了厚外套,露出內(nèi)里纖薄的貼身長裙,坐在窗邊聽手機里傳出的醫(yī)生語音,表情認真得過于銳利——蘭堂出來時便看到這一幕,后知后覺意識到七年時光飛逝,她的確不是當初那個一只手能抱在懷中的小女孩。
一年前,重病纏身的老首領去世,一反常態(tài)地將職位傳于自己的私人醫(yī)生,雖然引起了組織內(nèi)的諸多猜測,但蒼木和蘭堂皆是受益者。
這位新首領倒是沒有對外國人的偏見,將多年不得志的蘭堂一舉提拔成準干部,也大膽將整個財務部交由蒼木手上,而后者并沒有辜負這份期待,一年之內(nèi)重新談洽了多條商路,獨自一人就撐起了整個公司八成的年收益。
組織內(nèi)眾人皆知她與蘭堂關系親密,將兩人視作同盟,都在揣測蘭堂何時會成為干部——那可是整個組織內(nèi)僅有五名的高層席位。
與因此,趨炎附勢者如撲火飛蛾,一波接一波,工作量隨之增大,煩得人不勝其擾。
“嗯,好。我會和他談談的,下次治療就麻煩了。”蒼木隨口應付完醫(yī)師的回復,掛斷電話,望向男人的表情頗為憂愁:“蘭堂先生——”
蘭堂的畏寒并不是生理病癥。
這點蒼木早就知曉了。在八年前的那場突如其來的橫濱大爆炸中,作為無數(shù)受害者之一,蘭堂幸運地保住了性命,卻又不幸地丟失了記憶。
根據(jù)多年以來的中西醫(yī)輪流診斷,失憶一部分是受到撞擊后的淤血阻礙,另一部分則是當時直面爆炸的ptsd,給他留下了巨大恐慌,身體和精神在自我保護下選擇了遺忘。
而畏寒的真實原因,就是近似心因性失憶引起的軀體化。
眼下突然加重,那就只可能是記憶起了變化。
“蘭堂先生是想起什么了嗎?”蒼木憂心忡忡地坐到男人身旁,替他蓋好了毯子。
房間內(nèi)的溫度太高了,她不可避免地出了汗,貓不耐煩地跑到門前抓撓著門板,直到人類打開門,才抖抖毛發(fā),小步竄出去。
蘭堂用手抵著額頭,沒有說話,他清楚蒼木和自己相處太久,很難被輕易瞞過。
“一些……爆炸時的景象。”他說這話時眼睛里是蒼木從未見過的深切恐懼,這似乎勾起了蘭堂的痛苦,他蜷縮一團,用毯子緊緊包裹自己,語序混亂:“……好冷……不要……被凍僵了……好冷……”
“別去回想!蘭堂先生別想了。”蒼木懊悔:“我不應該問的。都是我的錯……”
又多往壁爐里倒入一捆木材,蘭堂的顫抖才被緩緩平息,而蒼木已經(jīng)熱得汗流浹背。
男人慢慢舒展開蜷縮的身體,平躺在沙發(fā)上,他一手掩著眼睛,另一只手握住蒼木的手腕,再次開口時的語氣分外疲憊:“我隱約想起了些過去的事情……”
他沒有說更多,只是摩挲著女孩的手腕,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為失憶者,蘭堂從未放棄過對過去記憶的探索,蒼木也一直在幫忙,無論是頂尖的心理醫(yī)生,還是催眠師,亦或是只存在傳說中的精神治療異能者,蒼木都在努力尋找。
她把這視作和尋找母親消息同等重要的存在,但遺憾的是,正如同對母親的搜索石沉大海一般,蘭堂的失憶治療也收效甚微。
如今稍有成色卻讓病情惡化至此,蒼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蒼木。”男人忽然溫和地呼喚她,他移開手,將她拉近自己,用那雙暖金色的眼睛望過來:“你的才華足夠優(yōu)秀,有想過去別的地方嗎?”
“誒……怎么突然問這個!”蒼木在他的注視下不知所措,垂著頭努力思索。的確,自從她就任以來,就不乏有挖墻腳的獵頭蠢蠢欲動,尤其是去年一年的各線操作為公司創(chuàng)作了深厚利潤后,不止合作伙伴發(fā)來了邀請,連敵對的勢力都有意賣好,承諾給予她更優(yōu)渥的待遇和權(quán)限。
難道蘭堂先生是想跳槽?
蒼木抱住他的手,警覺地看了看周圍,小聲堅定道:“我跟蘭堂先生在一起!跳槽也一起!”
“不……不是這個意思……”他搖搖頭,眼神中有一種深切地悲憫:“橫濱太小了,日本也太小了……你還不知道世界有多廣闊……不應該把青春全耗費在這兒……”
蘭堂說話時明明是看著蒼木,但女孩卻莫名覺得他并不是對自己說的,這使她不知為何有些擔憂。
——她好像離他很遙遠。
嗡嗡震動的手機打斷了氣氛,蒼木道聲抱歉,看來電后倒也沒避諱蘭堂的存在:“什么事……金庫被盜了!!!!”
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蒼木歉意地朝蘭堂點頭,走遠了接電話,皺著眉頭聽著堪稱魔幻的事態(tài)發(fā)展:“……我知道了,相關監(jiān)控拷貝一份后遞交首領,其它全部銷毀,我現(xiàn)在就回去,你記得統(tǒng)計損失。”
她回到沙發(fā)面前,握住男人的手:“真是對不起,出了突發(fā)事件……我還以為能陪蘭堂一段時間呢。”
“組織的事比較重要。”蘭堂寬容道:“先回去吧,你是財務部負責人,森先生需要你。”
蒼木應了一聲,臉頰貼住對方的手背亂蹭,眉眼都軟和下來:“蘭堂先生——”
“嗯?”
“等忙完這件事以后,跟首領請假,我們?nèi)厝燃僭趺礃印!鄙n木眼睛亮亮地提著意見:“箱根,或者草津,道后也不錯呢!”
蘭堂沒有應答,只是含笑地看著她。
她牽著男人的手指輕搖,拉長了聲音撒嬌:“蘭——堂——先——生——”
他笑了一聲,招手示意她貼近,直起身,海藻般的長發(fā)垂下,觸碰在臉頰上的味道微涼,額頭被什么輕觸一瞬,轉(zhuǎn)瞬即逝得像是幻覺。
“忙完再說吧。”蘭堂松開手,將垂落的長發(fā)替少女挽到耳后。
直到他重新躺好,后知后覺的蒼木才意識到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紅,連耳垂都宛如滴血。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感覺腳下踩著棉花,東倒西歪地駕馭著高跟鞋,用自己也不清楚的混亂思緒離開了別墅。
發(fā)熱的腦袋直到到了公司才重新冷靜下來……自己剛剛是怎么過來的?坐車還是走路?完全沒印象了!腦子都是……都是……啊啊啊啊!不行!打住打住!馬上要跟老板商談的可是金庫被盜啊!起碼要表現(xiàn)出悲痛的心情!!!
反復碎碎念了許久,過熱的腦袋才平息下來,蒼木深吸氣,猛灌冰美式給自己降溫。
一杯咖啡喝完,電梯開啟,她踏入其中,卻借著鏡面的墻壁打量自己。
發(fā)型精致,鞋跟尖尖,氣質(zhì)干練,她的確長成了自己認知中的大人。
她并不關心所謂死而復生的先代首領和什么“荒霸吐”,她只是個財務,清點損失和思考如何挽回才是蒼木的本職,即便被旁敲側(cè)擊了幾句忠心問題,蒼木也懂裝不懂地糊弄了過去,首領略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這位老板信奉的主張與金融場上“利益高于一切”的規(guī)則不謀而合,所以只要一日她能賺錢,在沒有被更大利益去取代前,蒼木就是安全的。
調(diào)查的任務據(jù)說給了老板身邊的名為“太宰治”的少年,紅葉串門閑談的時候告訴她,首領連直屬自己的“黑蜥蜴”也調(diào)給那少年使用,看得出期望甚高。
對方的進展相當順利,已經(jīng)對上了近日多次劫走組織武器的“羊之王”。
蒼木只把這些當成八卦來聽,對此沒什么實感,她和紅葉聊完便縮在辦公室處理工作,午睡后的迷糊時間例行摸魚,用電腦搜查溫泉旅行推薦攻略,悄咪咪給蘭堂發(fā)消息詢問他意見。
蘭堂先生沒有回復,大概是在工作。
蒼木如此安慰著自己,看著只有自己發(fā)出的信息卻沒由來的心慌,她起身倒水,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物件,這次杯子卻突然從手中滑落,熱水澆了滿手。
火燎般的疼痛似乎在預示著什么,匆匆忙忙用冷水沖洗處理,等待助理去取藥膏的時間如此漫長。
她將毫無回復的對話框看了又看,心神不寧地坐在沙發(fā)上。
門鎖終于響起,卻不是助理,裹著繃帶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說出蒼木無法理解的話語。
“什么叫……蘭堂先生……我不信!!!”蒼木站起身,罕見地失去儀態(tài),聲音尖得刺耳:“……不要亂說話……蘭堂先生可是準干部!”
因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少年望著她,在她憤恨的眼神下自顧自地鎮(zhèn)定抱怨:“所以森先生最討厭了,自己不來通知卻讓我當烏鴉信使,傷口還痛著呢……隨你啦。我只是個傳遞消息的,不信的話──”
他死水一般淡漠地眼神忽然起了波瀾,像污譚般流露出深不見底的惡意:“自己去看看就好了。就在造廢棄的船廠哦……”
蒼木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她像失了魂魄般跑出門外,摔倒時也一聲不吭地爬起。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蘭堂先生一定沒事的!她要去見他!
太宰治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嘖”了一聲,撇了眼不敢吭聲的黑西服們,懶洋洋地吩咐手下:“愣著干嘛,她不是和蘭堂關系緊密嗎?資料都搜一遍,有可疑信息就遞交給森先生。”
第308章 50%劇情50%感情
真是一場險勝。中原中也想。
關鍵時刻靠超長彩帶來偷襲超越者的戰(zhàn)術大膽得像個玩笑,出乎意料成功了。
雖然那個家伙很討厭,但這點上還是要謝謝他……他跑到哪里去了?大概是向那個討厭的大叔回報任務。
橘紅頭發(fā)的少年思考著,身后的入口處傳來響動,回頭的瞬間就已肌肉繃緊,因剛剛戰(zhàn)斗而力竭到顫抖不止的雙手重新浮現(xiàn)出一層紅光,那是異能發(fā)動的征兆。
一個身材嬌小的黑發(fā)女孩子,有著臉熟的面容,慌亂地掃視著場內(nèi),目光觸及到少年腳邊的尸體時定格了,劇烈地呼吸著,臉上露出連自己也沒發(fā)覺的巨大悲傷表情……
家人?情人?朋友?
與方才的繃緊不同,看著她的表情,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說不清的復雜感受。
盡管沒有鍛煉的痕跡,也沒有殺氣,但異能力者不能以外表來衡量的。在女孩朝自己跑來的一瞬間,中原中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如果是攻擊,那么打回去,如果是辱罵,就呵斥她。雖然不常對女性動手,可他不會手軟的。
但什么也沒有。
從看到尸體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牢牢鎖在了上面,不顧一切地朝這邊跑來,跌倒時的第一反應不是站起,而是慌亂地手腳并用,將膝蓋摩擦在地面上爬過來,抱住那句余溫尚存的尸體,徒勞地去堵住那個接近干涸的傷口。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發(fā)覺尸體旁還站著一個鮮活戒備的少年,目光容不下除死者以外的存在,連她自己都沒有。
手上的紅光遲疑地消散了,或許這時候應該給兩人留下獨處的機會,少年這么想著,挪不開腳步。
有什么猛烈的情感溢出,從她沿著臉龐滑落的淚水中,從她徒勞無功的救助和聽不到回應的呼喚中……一點一滴地溢出。
那眼淚的對象并不是他,旁觀者卻還是感受到了濕潤的水汽。
復雜的感受更明顯了,有什么隱約的想法在其中醞釀,像孕育著風暴的雷云,細觀時分明又晴空萬里,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煩悶。
最后是匆匆趕到的,穿著華麗振袖的舉傘女性把他趕出去,在門外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重新出現(xiàn)的黑發(fā)少年,臉色蒼白,腹部襯衫縫隙露出繃帶纏繞的痕跡,但本人毫不在意。
他用那雙鳶色的眼睛直勾勾望過來:“你覺得她會殉情嗎?”
太宰治用他無法理解的憧憬語氣說:“我很期待呢。”
剛剛的煩悶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找到了出口,他大怒:“你腦子有病吧!”
還想再罵,造船廠里的哭喊打斷了一切,破音的喊叫里是任何演技也無法表現(xiàn)出的悲痛,她歇斯底里地叫著死人的名字,并不接受冰冷殘酷的現(xiàn)實。
以這刺耳的聲音為背景,中原中也感到密密麻麻的內(nèi)疚,他看了眼忽然閉眼安靜下來的同齡人,沉默片刻,問道:“蘭堂是她的什么人?”
太宰治沒有說話。
他在這幕親手促成的鬧劇面前選擇了沉默,沉默著旁觀蒼木的崩潰,看尾崎紅葉勸阻到顯露難得的失態(tài)……沒有預想中的復仇和反擊。
他滿懷惡意地揣測,到底是真正在悲傷面前無暇顧及其他?還是理智知曉戰(zhàn)力差距后便懦弱地選擇了退縮?
無論如何,她現(xiàn)在還不能死。商路剛剛開辟,如果失去維持和利潤,森先生大概會發(fā)瘋的吧,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死去。
所以,他會怎么阻止呢?
“我不接受。”蒼木臉色慘白,呼吸微弱,聲音卻堅定:“我也不會讓他暴尸荒野一周的。”
按組織的規(guī)矩,凡是背叛者死去,尸體必須示眾一周以示威懾,之后才允許下葬。
蘭堂先生背叛了組織,這點在阻攔時的爭吵中,紅葉就已經(jīng)告訴了她。
近日頻發(fā)的“荒霸吐”事件,金庫被盜的先代復活……其實都是他在做幕后黑手,目的她們還不知,但據(jù)首領的說法,蘭堂的真實身份是來自外國的諜報員,秘密潛伏就是為了掀起組織的叛亂——多么可笑的說辭,一位強大的異能者在異國偽裝失憶八年,難道只是為了一個遠東國家的小小組織?
假的,一定還有什么真相她不清楚,但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他的死亡也不該被如此侮辱。
不顧醫(yī)生護士的勸阻,她拔下輸液針頭,匆匆往外趕去,造船廠已經(jīng)來了幾名身著黑西裝的成員,正要搬起尸體裝車。
“你們要把蘭堂先生帶去哪!”蒼木攔住他們面前,語調(diào)冰冷地盯住為首者。
帶隊的中年男人不緊不慢地朝她微微鞠身:“蒼木小姐,這是組織的規(guī)矩,也是首領的意思,背叛者必須受到懲戒。”假話。
來到現(xiàn)場的那刻,蒼木便意識到這是個圈套——一個她明知是圈套,也不得不鉆,不得不為之的存在。
“只有背叛者嗎?”她忽然笑了下:“按規(guī)矩,似乎連親屬都要一并裁決……我不算嗎?”
在說話間的功夫,她出其不意地從最近的成員身上順走了槍,毫不猶豫地打開保險,朝自己扣下扳機。
“嘭!”巨大的噪音后,蒼木冷冷看著擊飛槍身的成員,表情是全然地嘲諷:“看來他還不想我死,也是,森鷗外哪里去找一個比我更好用的財務總監(jiān)呢。”
“正常下葬,他不是叛徒。”她疲憊地丟下槍械:“叛徒的親屬可不能繼續(xù)在組織工作。”
中年人低頭應了一聲,帶人退下。
空曠灰暗的造船廠又只剩他們了,蒼木坐在男人身邊,指尖滑過他發(fā)青的臉龐,梳理那海藻般厚軟的黑色長發(fā)。
心口處的傷痕已經(jīng)干涸,在傷口的掩飾下與常人無異,似乎只是一場意外的沉睡和告別……
只剩下她一個了。又是這樣。
葬禮簡單而簡潔,蘭堂本就沒有除蒼木外的親屬,森鷗外識趣地沒來,只有尾崎紅葉一身肅穆的和服,站在她身邊輕聲勸慰著蒼木,更像是在勸慰曾經(jīng)的自己。
死去的人似乎就這樣死去了,活著的人還要活著,作為準干部的蘭堂死亡,按理來說,接替這個位置的似乎是與他最親近也對組織貢獻不小的蒼木,但由于葬禮的緣故,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中途她回了次家,別墅的一半已成了廢墟,僅有的家具都在搜查中損毀,貓躲在角落中瑟瑟發(fā)抖,蒼木叫了許久才把它抱出來。
壁爐前的沙發(fā)尚存,坐在上面能看到天空,連日奔波的蒼木太過疲憊,用圍巾裹住自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里還是14歲,端端正正地坐在理發(fā)店椅子上,對銀光閃閃的剪刀懼怕十足卻固執(zhí)地不肯閉眼。
理發(fā)師被她的神態(tài)逗笑,溫聲軟語哄著小女孩閉眼,擔心沙沙剪過的發(fā)渣落入那雙漂亮眼睛。
“真是倔強的孩子,明明聽見剪刀聲都會發(fā)抖,放心放心,不會把耳朵剪破的。”理發(fā)師如此安穩(wěn),調(diào)換位置時卻一怔,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個孩子并不是害怕剪刀,她頻頻睜眼也不是為了凝視鏡子中的自己。
她固執(zhí)地睜眼,借鏡子的折射去看坐著沙發(fā)上那個將她帶來的男人,擔心自己會被拋下,擔心男人會在閉眼的瞬間消失不見。
剪刀一停,蒼木發(fā)現(xiàn)自己又來到眼鏡店,適配度數(shù)的瞬間世界都跟著清晰,她轉(zhuǎn)頭,一切化作拉長的線條,只有一個黑發(fā)金眼的男人站在原地,俊秀憂郁的臉長得讓人眼熟。
她直愣愣地跑過去,想要和對方打招呼卻想不起姓名,男人朝她笑笑。
夢醒了,貓在舔她的眼睛。
葬禮結(jié)束后蒼木一個人留在墓碑前,天空很快下起了雨,身后樹林里一直探頭探腦的少年終于按耐不住,磨磨蹭蹭上前打招呼。
“羊之王”,亦是殺死蘭堂之人——中原中也。
他極具孩子氣般地如此自我介紹著,試探著問蒼木難道不恨他?
后者的眼睛終于從墓碑上移開,看著仍舊氣質(zhì)天真的橘發(fā)少年,沉默一瞬,輕聲問他那一戰(zhàn)的狀況。
沒有得到回答本應氣惱,他卻在那雙蒼藍眼瞳的注視下乖乖當著解說員,絞盡腦汁回憶細節(jié),說到口干舌燥。
他本想隱瞞自己的荒霸吐的身份,但又下意識覺得她未必會在意。
“諜報員”、“荒霸吐”、“人造異能實驗體”……這些有如天書般陌生的詞語就釀成了他的死因嗎?
蒼木忽然覺得自己從未了解過蘭堂——從前所見的那個溫和冷漠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只是被撿回來的孤女罷了,只是一起生活罷了。
那么她的感情,在對方眼中是否是一種可笑的自我感動呢。
蘭堂,亦或是該稱呼他為蘭波。
因如此不正義的原因死去,連復仇的正當性都失去了。
“喂,大姐。”那孩子猶猶豫豫地叫她:“你和蘭堂大哥是什么關系啊?”
蒼木沒有回答,她自顧自裹緊了披肩,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下走去。
又沒有得到回答的中原中也撓撓頭,好脾氣地扶住她:“你真的不知道更多嗎?我想查查自己的身世,可惜他搜集的資料都被你們?nèi)恿恕?br />
不,其實還有一件留存。
規(guī)規(guī)矩矩擺在辦公桌上的淺色信封,上面貼著一張便貼。助理見她走來小心匯報,是老板放下的東西,大概是重要文件她們不敢亂動。
蒼木輕應一聲,待眾人離開后才拾起,便簽上有黑心醫(yī)師潦草的字跡——蘭堂君留下一些東西,我覺得還是還給當事人比較好。
她捏上去,很輕,很薄,大概不是什么物質(zhì)上的遺產(chǎn)。
信封打開,四張機票順著傾斜的角度滑了出來。蒼木怔在原地。
一張回國,一張飛美國,還有兩張是通向法國的連座票,寫著她名字的那張靠窗,看時間正是昨日,早已過期。
一瞬間電流自指尖痛進心底,離開前的詢問和親吻都有了解讀,她握著那四張機票,卻沒有眼淚,只是枯坐許久,直至夜幕沉沉睡去,夢中才緩緩嗚咽抽泣。
橫濱的夜色透過玻璃窗灑在夢中流淚的女孩身上,直到一道高大的影子遮蔽了她。
大搖大擺的竊賊浮在空中,指尖輕輕一點,那昂貴的夾層防彈玻璃便無聲無息地化作破碎的光雨朝下墜落。
“他死后,傷心到即便睡夢中也會流淚嗎?”他覆著絲綢手套的手指擦過淚痕,指尖接觸到一點新奇的潮意:“我都有些嫉妒你了呢,蘭波。”
“但是,如果知道那個男人的本性,你還能哭出來嗎?”竊賊如此說道,他站直身體,在月光下露出一張有如神明般俊美的面容。
在呼嘯灌入的風聲將人吵醒之前,他站在毫無防護的高層邊緣,不假思索朝前邁步,踩著空無一物的空氣離開了。
第309章 100%劇情
睜眼、閉眼、睜眼、閉眼……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如果每天都作著同樣的工作,那到底度過的是漫長的同一天,還是一天的無數(shù)次。
“……新世紀金融公司的后續(xù)怎么樣?”蒼木頭也沒抬地吃著泡面,熱氣把眼鏡蒙上了一層白霧,她在吹涼的間歇發(fā)問:“資金撤回的過程還順利嗎?”
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咽口水:“總監(jiān)……董事會那邊不同意……可能還要再緩緩……”
蒼木握著叉子的手一頓,皺著眉抬頭:“森先生沒看申請書嗎?股市開始下行,再不及時撤資我們也會被影響的!”
助理一副快要哭出的模樣,蒼木也索然無味地丟掉了叉子:“算了,明日我再去匯報一遍,你回去吧。”
組織越發(fā)強盛的現(xiàn)在,也代表某些事情越發(fā)不受管束,即便是她的專業(yè)領域——高回報率的投資收益惹得不少人眼紅,盡管森鷗外擋下了一部分,可他總要拉攏人心,組成一張足以遮蔽組織的保護網(wǎng)。
這些入資的股東對蒼木而言都是麻煩,若只是出資還好,但有些貪了利便忘乎所以起來,滿以為賺錢都是自己的功勞,即便蒼木從月初就匯報了新世紀金融的破產(chǎn)意義,他們也相當不以為然。
“明明日本的經(jīng)濟泡沫才過去幾年……怎么這么快就忘了教訓。”剛剛的泡面吃得她胃疼復發(fā),蒼木翻箱倒柜也沒找到藥片,不得不離開辦公室。
出門的瞬間,過于刺眼的陽光就讓她緩了許久。
為了同華爾街步調(diào)一致,她的作息被人為顛倒了,眼下橫濱的中午,對蒼木而言則是凌晨。
自從一年前她睡醒后發(fā)現(xiàn)高層落地窗無聲無息破碎,為了安全起見,蒼木的辦公場地就被轉(zhuǎn)移到了全封閉的室內(nèi),壞處則是進一步喪失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樓下的便利店是組織員工家屬在經(jīng)營,并不認識這位財務總監(jiān),但看她臉色蒼白還是好心地說提供熱飲,讓她緩緩再離開。
蒼木道了聲謝,坐在高腳椅上小口咬著三明治。
突然之間面前一暗,頭頂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響,她抬頭,見到了一張過于聒噪的臉。
帶著墨鏡的跳脫青年,笑嘻嘻地繞進便利店:“中午好啊總監(jiān)大人,啊,是不是對你來說是晚上?還是說早晨呢?不管了,反正我這邊的時間就是中午呢,所以姑且這么打招呼好了……”……所以真的是過于聒噪了。
青年真名不得而知,廣為流傳的代號是【信天翁】,掌管組織的交通工具調(diào)用,但蒼木從不出門,所以很難理解他每次見到自己的過分熱情。
就在蒼木沉默的片刻,他已經(jīng)歡脫地開啟了另一個話題:“……話說中也沒和你一起出來嗎?周圍也沒有警衛(wèi),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蒼木皺起眉:“只是到樓下吃點東西罷了,什么都要叫上的話也太麻煩他了。”
“哈哈,也有道理呢,不過還請小心些,如果中也沒空的話,鋼琴師就在你附近吧,不要客氣地打擾他好了。”信天翁朝著蒼木擠眉弄眼:“那家伙把自己困在工坊里的時候容不下任何人打擾,但如果是總監(jiān)大人的話……超期待他的反應哦!”
店員把熱巧克力端了過來,蒼木吹著杯口,沒有應答。
【鋼琴師】又是一個代號角色,但他卻并不演出,鋼琴所指代的,不過是他黑白撞色的服飾和高精度的雙手。
同樣是從事金融工作,鋼琴師則是最傳統(tǒng)的貨幣造假類,號稱幾乎能制造出最以假亂真的貨幣,除去編號毫無破綻。而蒼木的領域集中在投資和股市,從賺取到消費,可能從始至終都未曾見過貨幣的實物,比起賺取金錢,更像是在玩弄數(shù)字。
不能說是同行,幾乎是死對頭了。
蒼木和對方不熟,偶爾幾次在走廊和會議室碰見時,對方看見自己,氣質(zhì)就會立即緊繃起來,表情生硬至極。
多半是受到威脅的敵視表現(xiàn)吧。蒼木如此想著,她自認為已經(jīng)夠冷淡了,卻還是無法理解信天翁的熱情不減,直至離開前,對方還在發(fā)出邀請:“明天就是中也那家伙的生日哦,旗會準備了大驚喜,總監(jiān)大人也來吧。”
他提到的【旗會】正是鋼琴師所創(chuàng)辦的,自助性結(jié)社,專門招攬組織內(nèi)25歲以下的有為年輕人,其中鋼琴師更是被譽為“干部之下第一人”。
稍微讓人有些不舒服。
蒼木也符合要求,但因為蘭堂的緣故,即便沒采用“叛變”的說法,高層內(nèi)還是有不少人知情,連帶她在組織內(nèi)的位置還略顯尷尬。
另一方面,旗會的成員目前只有男性,她并不想?yún)⑴c到這么個環(huán)境中去。
信天翁再次被拒絕也并不氣餒,笑嘻嘻地和蒼木告別后離開,從這方面而言,他的心態(tài)出乎意料地穩(wěn)定。
蒼木額外采購了些速食,提著袋子回到宿舍,開門的瞬間貓就小叫著撲了上來。
去年的事發(fā)生后,她沒有家,也沒有回家的必要了,大樓里的宿舍足夠方便安全,這樣就夠了。
大概是因為一整天都沒見到,貓倒是粘人得厲害,跟在蒼木腳邊亦步亦趨,邊走邊蹭,害得蒼木走路都小心,生怕踩到毛絨絨的貓尾巴。
她之前倒是把貓工作時帶去,但下屬們會亂叫,非常影響工作效率。
今天太累了,坐在沙發(fā)上陪貓玩時,蒼木就感到視野模糊,也搞不清楚自己最后到底是昏過去還是睡了過去。
房間里同樣沒有窗戶,蒼木醒來的瞬間卻錯以為自己見到了陽光。
她定了定神,摸到沙發(fā)邊的眼鏡戴上,才看清——并非陽光,而是如陽光般明媚的金發(fā),又略淺淡,像黃金般的霧氣一樣朦朧。
金發(fā)的主人有著一張更為醒目的面容,冰海般凜冽的藍眼睛,俊美到毫無瑕疵的長相,比起眼下漆黑的房間,他更應該出現(xiàn)在巴黎或米蘭時裝周的T臺上,引得萬千人瘋狂。
而此時,這位神明般的男性卻坐在蒼木側(cè)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懷中還自然而然地抱著她的貓,悠閑自在得仿佛本該如此。
蒼木用譴責地目光掃了一眼毛絨絨的小笨蛋,禮貌問道:“介意我先洗把臉嗎?先生。”
“當然。”男子頷首,聲音也如同大提琴般低沉,發(fā)言優(yōu)雅:“不打擾女士的梳妝是最基本的禮儀,您請。”
沙發(fā)太小,蒼木跨過他的腿走進衛(wèi)生間,打開淋浴,平靜地開始整理現(xiàn)狀。
被暗殺這種事,她也算熟練工了,尤其是過去一年,由于收益增加,遭到的暗殺頻率幾乎是翻倍上升,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異能也見了不少,但被對方摸進大本營還是少有的經(jīng)歷。
蒼木很清楚自己羸弱實力,對方?jīng)]有直接對熟睡狀態(tài)下的她動手,說明至少別有所圖。
那張臉基本斷絕了圖色的可能性,圖財?shù)脑挘巯履苷{(diào)動多少?
衛(wèi)生間聯(lián)通著臥室的衣帽間,蒼木沒可以拖延時間,卻也沒加快速度,她吹干頭發(fā)后走出臥室,倒了兩杯茶權(quán)當待客。
“如何稱呼您?先生。”蒼木端著茶杯:“我就不自我介紹了,相信您能來到這里,起碼對我有著基本的了解。”
“魏爾倫。”抱著貓的青年倚在沙發(fā)上,姿態(tài)閑散卻并不讓人覺得失禮:“是的,我的確很了解您——作為中原中也的少數(shù)關系親近的女性,您與我的弟弟之間有著保護與被保護的聯(lián)系,這也是我今日前來的首要目的。”
“中也……”蒼木困惑:“我沒聽說他有個哥哥,而且……”
她仔細端詳了一下對方那張過于炫目的臉龐——雖然長相是漂亮的,但你們?nèi)朔N都不一樣啊!
魏爾倫仿佛沒看出蒼木的欲言又止,只自顧自點頭:“不錯的,中也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同類,我作為年長者,自然要承擔‘兄長’的責任。譬如說——”
他終于直視著蒼木,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卻莫名讓人感覺不寒而栗:“——為弟弟清除不該存在的情感羈絆。”
蒼木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確認面前這人雖然長得好,但腦回路實在清奇:“這話聽著挺讓人害怕的。所以你要殺了我嗎?魏爾倫先生。”
給個痛快也行。蒼木想,反正這種天天加班工作跟上司扯皮的工作活著又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是的。”魏爾倫爽快承認:“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也不是現(xiàn)在。”
“除去中也……我還很好奇,和我曾經(jīng)的搭檔生活了六年,卻被欺騙至今的女孩,如果得知真相,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呢?”他露出那種興致勃勃的表情,而從始至終都淡定平靜的蒼木卻頭一次覺得如墜冰窟。
她舌頭僵硬地打顫:“你……你是……蘭堂先生……”
“蘭堂?”他將貓抱開,起身來到蒼木面前,單膝跪下與她平視,戴著絲綢手套的掌心接觸女孩側(cè)臉,凝視著她眼中的淚水,用一種因憐憫而柔和的語氣說道:“你看,你還對這個虛假的名字念念不忘,被欺騙的姿態(tài)多可憐啊!正如同曾經(jīng)的我一般。”
“我不會讓你現(xiàn)在死去的,帶著對他的愛戴和懷念,一無所知地死去。”他抵著蒼木的額頭喃喃低語,那些黃金般的發(fā)絲都垂到她的臉頰上:“等你知曉一切,我再送你去見他,假使在地獄見到那個男人,告訴他——”
“保羅向他問好。”
第310章 100%劇情
當中原中也沖進房間,肆意張揚的男人早已離去,只剩蒼木一人坐在沙發(fā)上,想著他剛剛的話,表情茫然,淚痕未干。
見到完好無損的蒼木,中原中也驚且喜,畢竟在親身和這位‘兄長’對戰(zhàn)過后,他表面不顯,實際對魏爾倫的實力陷入一種無法掙脫的焦慮和絕望,連中原中也自己都沒意識到,當聽到蒼木被列為下一個目標時,他便下意識判定蒼木毫無生還的可能性。
“該死的混蛋,蒼木大姐!那家伙沒對你亂來吧!”橘發(fā)青年仔細端詳著蒼木,見她雖神情恍惚,卻并沒有受傷的表現(xiàn),才松下心中大石。
下一秒,他又咬緊牙關,單手握拳狠狠砸上墻壁,并未附加異能力的拳頭因此血染一片,中原中也卻仿佛渾然不覺。
“中也!請不要進行自我傷害的行為!”一位典型歐洲長相的青年男性一直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見狀立即出言制止:“據(jù)本機了解,人類在情緒過激時會做出此類行為,為了保護你的人身安全,需要本機打暈您至失去意識嗎?”
“不,那樣就算了。”中原中也嘴角抽了下,拒絕了這個提議。
蒼木這才遲遲意識到這邊發(fā)生的插曲,她默不作聲地翻出醫(yī)藥箱,示意中原中也過來包扎。
“咳咳,蒼木大姐,這位是亞當,來自歐洲的國際刑警,正在追捕名為‘魏爾倫’的罪犯,你有見過他嗎?”他說完,想起什么般,小聲補上一句:“首領允許他暫時進出。”
“你好!蒼木小姐。”亞當看起來外貌普通,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只是此時一顆眼睛破損,往外滲著不知名液體,多少有些恐怖谷:“本機的姓名是亞當·弗蘭肯斯坦,是秘密前來日本執(zhí)行任務的人造智能搜查官。愛好進食栗子和草本植物的種子,厭惡遭到機場的安檢探測。本機的夢想是成立機械刑警組成的警局,用以保護人類……”
亞當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他的衣服燒焦了,露出的皮膚也隱約有電子回路亮起,加上略顯奇怪的話語倒是印證了他自稱為“本機”的身份。
機器人?還是和人類相差無幾的智能機器人!
如若是平時,蒼木早就開始在腦中警覺搜查相關概念的科技公司股票詳情,但現(xiàn)在,她只是應了聲便當做打過招呼,顯然是難以再對這些俗事分出精力。
但亞當并不想這么放過她:“蒼木小姐,魏爾倫是一位危險度極高的罪犯,為了抓到他,本機所屬的情報機構(gòu)已經(jīng)為此準備了半年之久,如果你有消息需要提供,本機會非常感謝的!”
蒼木仿佛聽不懂這過于明顯的暗示一般,包扎完中也的傷口,便重新回到了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的狀態(tài)中去。
亞當還想繼續(xù)問,但中原中也瘋狂朝他眨眼,轉(zhuǎn)移了亞當?shù)淖⒁饬Γ骸爸幸玻阏Q鄣念l率與以往相比出現(xiàn)了一個峰值——”
中原中也捂住機器人的嘴,強硬地把他帶到屋外,不忘忍著尷尬和蒼木道歉:“抱歉啊蒼木大姐,這家伙是機器人,不是很會說話,我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亞當努力掙扎:“但是蒼木小姐就在魏爾倫的暗殺名單上,我們要保護她!本機是機械搜查官,無論是機器人底層代碼要求還是職業(yè)要求,都不能對陷入危險的群眾視而不見……”
“他說不會讓我現(xiàn)在死,大概是把我排到了最后一個。”蒼木的聲音突然響起,輕飄飄的,涼颼颼的,像柳蔭湖面上被黏在水波上的柳絮,投過來的眼神平靜麻木,帶著連自己都渾然不覺的哀哀淚光:“中也……蘭堂先生和你們對戰(zhàn)時……是執(zhí)意求死嗎?”
中原中也囁嚅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是……交手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他沒有用盡全力……”
到底是超越者,即便失憶,即便實力受損,又怎會是兩個15歲孩子便輕易打敗的呢?
中原中也從前也并未意識到,直至今日遇上了魏爾倫——何等可怕的差距,即便用盡全力也無法看到取勝可能性的絕望……如果這種人的搭檔是蘭波,甚至被蘭波的空間系異能所克制……那么他與太宰治當年的取勝,多么像是一場大人疲倦下的縱容。
于是回看當初,他不得不承認——蘭堂在放水,或者說在放海。
即便心中有所預料,蒼木聽到答案的時刻還是呼吸一窒。
為什么呢?你不是買了機票嗎?你不是答應要和我去度假嗎?為什么就不能活下來呢?明明失憶都恢復了,明明病情也快好轉(zhuǎn)了……
這些尖銳的疑問在她腦內(nèi)盤旋,擾得人頭痛欲裂蒼木昏昏沉沉地坐在沙發(fā)上,連中也什么時候帶機器人離開都沒注意到。
貓叼著小球跳到她身邊,蒼木摟著它,不得不承認魏爾倫的話語真的戳中了她最在意的地方。所以即便隱約知道會得到讓自己痛苦的答案,她卻還是無法不問,并因回答開始懷疑深究蘭堂,而這正中他下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將她驚醒,來訪者請蒼木出席【旗會】的葬禮。
是的,【旗會】死了,據(jù)說正是魏爾倫所殺,僅僅一個照面,便只留下了死狀凄慘的尸體,這便是超越者的實力,異能力者的典范,全世界僅兩位數(shù)的存在——一人敵一城,一人敵一國。
“蒼木小姐,在你的故鄉(xiāng),異能者并非主流勢力,而你本身也并非異能者,所以不了解很正常。”金發(fā)的男人帶著惡意的話語猶在耳畔:“那么就讓我來更正你——作為空間系異能者,除非蘭波自愿,否則沒人能殺死他。”
“簡而言之,他不是出現(xiàn)意外無法赴約,而是——”
“故意拋下了你,奔赴死亡。”蘭堂……
直至葬禮,蒼木都感覺自己難以集中注意力,那些話和字眼總是不停從她思維中冒出來,搶奪她的注意力。
【旗會】中的【外交官】去世,他的實力或許不是最強的,但卻是蒼木努力捧出來的影星,如今離開,后續(xù)的拍攝計劃暫且不提,如何跟影迷交代就很讓人頭疼了。
還有新世界金融的后續(xù)……明明只是昨日的工作,卻仿佛隔了一年般久遠,蒼木按著太陽穴,覺得昏沉的感覺越發(fā)明顯。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裝扮一新的亞當出現(xiàn),機械搜查官顯然讀不懂人類的氛圍,在葬禮舉辦的當下就纏著中也,后者盯著【旗會】的棺材,很快就因機器人過于唯物主義的話語而憤怒起來。
在中也失控揍人之前,森鷗外終于開口了。
他阻攔了中也的下一步行動,示意亞當說出計劃。
機械搜查官的制造者顯然沒給他太好的情感邏輯代碼,所以葬禮上缺乏共情后也能將自己剛剛遭受的吼叫渾然不在意:“是的,按蒼木小姐所言,魏爾倫將她的暗殺名次排至最后一位,在這個基礎上,他下一步選擇的范圍將進一步縮小。”
亞當?shù)脑挒樯n木招來目光,在森鷗外的允諾下,中也隨他一同離去:“蒼木桑,你臉色很不好,先去休息吧。”
紅葉過來,一探她額頭,溫度滾燙:“發(fā)燒了……”
周圍人的聲音都變得嘈雜起來,蒼木感到眼皮越來越沉,當一陣混亂無意義的夢境過后,她再度睜眼,視野還朦朧一片,只覺得喉嚨里吞了把刀子般劇痛。
“溫水,喝吧。”有人托起她的背,將杯子抵在蒼木唇邊,她不自覺咽了一大口,下一秒就捂住脖子,咳得撕心裂肺,在蔓延開來的劇痛說不出來話。
喂水的人動作一頓,幫忙拍著背,無奈地嘆氣:“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的多,親愛的。”
如果不是這杯水從始至終是自己經(jīng)手,只看蒼木的表現(xiàn),他還真要懷疑有誰能越過暗殺王來下毒了。
熟悉的,華麗的,大提琴般的嗓音。蒼木在抑制不住地低咳聲中抬眼望去,果然又是那張已經(jīng)讓她產(chǎn)生恐懼的容顏。
她下意識想逃,但文員的病弱身手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頭栽倒,魏爾倫甚至需要控制力氣,才能避免拽住胳膊時不至于帶出脫臼。
暗殺可比這容易多了,他想。
但蒼木并不領情,從被接觸的那一秒開始,她的身體就抑制不住地開始戰(zhàn)栗,這是一種弱者無法控制的本能,她和魏爾倫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哪怕拋去異能,他也是個身材高壯的成年男性。
可兩人都清楚,力量并不是讓蒼木恐懼的根源。
先前他的出現(xiàn)更唐突,蒼木卻還能鎮(zhèn)定自若地保持著理智,因為那時她沒有懼怕、在意之物,死亡便顯得渺小。
但魏爾倫出現(xiàn)了,他決定告訴她真相,一個偽善懦弱的男人如何將她拋下——這無疑是在毀滅她僅存的那些美好回憶。
蒼木被抓住后試圖掙扎,這讓魏爾倫感到一些小小的失望。盡管人類在死亡面前姿態(tài)各異,但他也稍稍偏向欣賞那些鎮(zhèn)定理智的類型,這意味著更省事便捷的完成工作。
他原以為蒼木也是這種,如今卻發(fā)覺她同樣會做出徒勞的不理智舉動,增添不必要的工作。
壓下心里的那絲失望,他將水杯遞給少女:“喝吧,喝完后,我會告訴你更多真相。”
她的眼睛因憤怒而瞪圓了,看起來想在接住的一瞬間把水杯砸過來。
魏爾倫微笑著把杯口抵在蒼木唇邊,但她咬著牙,那些柔軟的淡粉色唇肉都被杯子壓下去,一點雪白的牙齒碰撞玻璃,叮叮當當幾聲,顯示他的耐心即將耗盡。
“別這樣,小姐。”他淡淡道:“我喂水的方式不多,你大概不會喜歡其他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