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給葉亭瞳處理臉上的傷口。
“只是擦傷,消個毒就行。”醫生放回酒精棉簽,“小心別沾水,過幾天就好了。”
葉亭瞳用舌頭頂了頂腮幫,明顯感覺右半邊的臉腫了,不確定地問:“我真的沒破相?”
臉好疼,用酒精消毒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臉要炸了。
“這句話你問了我三遍了。”醫生本來有點煩,可看到對方緊張兮兮的眼神,嘴邊不耐煩的話又咽了下去。
對方長的實在太漂亮,就算小半邊臉紅彤彤的,也不影響他出眾的顏值。
“要是真擔心,飲食清淡點,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再來醫院一趟。”
反正這兩人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特別是病人身后那個,一身穿著非富即貴,只是靜靜站在那里,就自帶一股氣場。
醫生想,就算這位小病人再啰嗦,他估計也不會說重話。
不敢。
出了醫院,葉亭瞳坐上沈燼的副駕,見對方準備啟動車輛,緊張道:“去哪?”
他嘴巴動了動,鼓起勇氣,“那個……你處理了嗎?”
沈燼聽他刻意壓低的音量,“什么?”
“就——”葉亭瞳確保車窗關嚴實了,才繼續說,“被你錘進車前蓋的紋身男,你讓人處理沒?”
沈燼聽出葉亭瞳的言外之意,沉默一會,“你是指,處理尸體?”
葉亭瞳沒想到他會直接說出來,嚇得伸手想去捂沈燼的嘴,可手伸到一半,接觸到沈燼漆黑的眸子,又不敢,悻悻收了回來,小聲道:“真死了啊?”
跟表面的沉穩儒雅不同,沈燼打架的時候果斷又兇狠,當時他聽到砰地一聲,車前蓋都砸凹進去一塊,紋身男應聲倒地。
他以為只是暈了,可到了醫院之后,他看到沈燼去洗了個手,手上干涸的血跡清晰可見。
沈燼沒想到葉亭瞳連這都信,他看著對方慘白的臉,想澄清,葉亭瞳卻先一步開口。
“沈燼你……”葉亭瞳卡殼一瞬,語出驚人,“你也太厲害了!”
他知道沈燼權利很大,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程度。
□□嗎?黑白通吃?
沈燼:“。”
他看著葉亭瞳簌地變亮的眸子,覺得對方好像產生了什么誤解。
在誤會擴大之前,沈燼解釋:“那種程度不至于死人。”
“當時葉國棟就在不遠處躲著,后邊的事他自然會處理。”沈燼覺得有必要給人普及一些必要的法律知識,“沒人能隨便殺人,包括我。”
葉亭瞳聽著他稍顯嚴肅的語調,垂著的手摳了摳座椅,“我只是覺得他很壞,死了也活該,沒有看輕人命的意思。”
沈燼聽出葉亭瞳是在認錯,微低著頭,露出頭頂圓潤的發旋。
“沒有怪你。”沈燼緩緩開口,“你認識那個人?”
葉亭瞳輕輕地點了點頭,“他跟葉國棟一起關我,不給我飯吃,還打我。”
他用手捂住肚子,“他喜歡踢我的肚子。”
葉亭瞳語氣沒有任何控訴,更多的是平靜的敘述,他低著頭,沈燼就那樣靜靜看著旁邊的男孩。
因為準備去領證,葉亭瞳早上吹頭發吹了好一會,發絲柔軟又蓬松,在太陽光下微微發亮。
“其實也有例外。”沈燼開口,打破車內的寧靜,“剛才的情況,你可以用任何方式自保。”
葉亭瞳抬頭,微微睜大雙眼。
沈燼好像在說,就算殺了那種垃圾也沒關系,那是正當防衛,沈燼會給他兜底。
葉亭瞳也不知道他理解錯了沒有,反正,沈燼篤定的話讓他莫名高興起來,“反正不用管他們對吧!”
葉國棟看到沈燼出手,肯定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能灰溜溜帶著人離開。
他也不會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自怨自艾。
葉亭瞳飛速振作,“我們現在去哪?”
沈燼問:“你想去哪?”
他的反問讓葉亭瞳有些迷茫,“我們不是要去領證?還去嗎?”
戶口本和身份證還在他后座的書包里。
葉亭瞳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離民政局下班還有一小時,我們開車去要多久啊?是不是來不及了。”
“半小時。”沈燼發動車輛,“來得及。”
*
他們是民政局下班前的最后一對新人,工作人員正在核對他們的身份文件,沈燼去旁邊接電話,葉亭瞳則是跟助理站在一起等。
難怪沈燼說來得及,助理已經提前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他們只需要親自到場遞交就行。
“不過這個證件照誰修的啊!”葉亭瞳看著手里喜慶的紅底照片,“我臉上的紅腫一點看不出來。”
他還怕太丑跟沈燼同框很奇怪,現在起碼從表面上看起來,兩人是般配的。
助理站在一旁,細心解釋:“是發給公司技術人員修的,您滿意就行。”
當時的高級修圖師聽到沈總親自要求的任務,正準備摩拳擦掌干一番大事,等收到照片的時候,追著他問了十幾遍,“這合理嗎?”
問完,才像是后知后覺,“不對,沈總要結婚?!”
畢竟是一樁需要保密的大事,對方在廁所關著門花了十分鐘,認真完成了任務。
葉亭瞳正在欣賞照片,忽然發現正在打電話的沈燼朝自己看了眼。
他眨了眨眼,用口型無聲問他:“怎么了?”
沈燼聽著話筒里的央求,錯開眼,示意沒事。
“小叔,求你了,你幫幫葉亭瞳可以嗎?”電話那頭的沈明淮語氣急切,“最近我媽看我看得很緊,不許我用家里的資源幫亭瞳,我實在是沒辦法。”
“我最近才知道葉家正在追他,我能想到的只有小叔你了,以后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盡管說。”
上次在游輪上,他聽說了沈燼讓葉亭瞳幫他對賭的事,猜測沈燼對葉亭瞳的觀感不壞,才求到這里。
沈燼聽他說了一串,忽然問了一句:“你以什么身份求的?”
沈明淮愣了愣,“小叔,你是什么意思?”
沈燼直言:“葉亭瞳是你什么人?你竟然求到我這里。”
他跟幾個哥哥本來就不對付,雖不殃及小輩,可跟沈明淮也沒多大交情。
沈明淮這一求,應該已經決定好舍棄一定利益來跟他交換。
本來語速飛快的沈明淮突然沒聲,半天,才勉強道:“亭瞳是我的舍友,也是我的朋友,我當然——”
嘟嘟……
沈燼直接掛了電話。
葉亭瞳見沈燼打完電話回來,隨口問道:“怎么了嗎?”
沈燼面色如常,“工作上的,解決好了。”
兩人一起來到工作人員面前,蓋鋼印的時候,工作人員不確定地看著葉亭瞳,“你們是自愿結婚的嗎?”
葉亭瞳愣住,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因為在地下車庫狠狠摔了一跤,原本精心挑選的裝束變得臟兮兮的,饒是他努力拍過,也弄不干凈。
他偷偷偏頭看了眼旁邊的人。
饒是跟人打過一架,沈燼依舊衣衫整潔,穿著他認不出牌子的黑色大衣,氣質卓然。
兩人坐在一起,對比鮮明。
以往葉亭瞳覺得自己臉皮挺厚的,可現在被不知情的人一眼看出,還是讓他有些難過。
他剛準備板著臉懟回去,卻聽沈燼緩緩開口:“放心,我不會家暴我的伴侶,我們都是自愿的。”
葉亭瞳:“?”
工作人員沒有聽信沈燼的一面之詞,她定定看著葉亭瞳:“您是自愿的嗎?我們可以隨時為您提供幫助。”
葉亭瞳這才想起自己是腫著半張臉來領證的,對方看到后,以為他被打了,結婚是被脅迫的。
“不是的,你誤會了。”葉亭瞳連連擺手,“他沒打我,我臉上是我自己摔的。”
工作人員一臉遲疑,她看到過太多被威脅不敢說真話的例子了。
“那個,沈——”葉亭瞳說到一半改口,“我先生對我很好的。”
說完,耳朵尖悄悄紅了。
最終,他們成功拿到了紅本本,出門后,葉亭瞳看到什么,忽然拉住沈燼的衣袖,“你之前說,結婚后,你每個月會給我十萬。”
“我能先預支一點嗎?”他仰頭看著沈燼,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小縫,“只要十塊錢就行。”
剛好助理手里有零錢,便給了葉亭瞳十塊。
葉亭瞳拿著十塊錢跑進了不遠處的婚慶店,然后又提著一個塑料袋跑回民政局,將那一袋子糖遞給窗口處熱心的工作人員。
饒是臉花了,大家也能看到葉亭瞳嘴邊揚起的弧度,以及笑彎的眼睛。
沈燼候在門口,安靜地等。
助理瞅了眼里邊歡快的人影,又偏頭看了眼自家老板,有些疑惑。
不是協議結婚嗎?
怎么跟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