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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算計 現(xiàn)在我和你有婚約,我求來的!

    君卿慢悠悠走入席間, 大殿內(nèi)男左女右分坐兩側,自己與君盈相鄰,她在前, 君盈在側, 再往后便是京中數(shù)得上名號的貴女。

    “皇姐今日來的晚,不知是被什么耽誤了!本阋呀(jīng)結束, 一見到君卿, 便陰陽怪氣打起招呼。

    君卿當作沒聽到, 在桌前端坐, 直到君盈氣急敗壞又要開口, 君卿才微微轉頭忽然道:“皇妹你怎么又瘦了, 難不成禁足的時候也沒好好待在宮里?”

    “你”

    不等君盈說完, 君卿轉過頭去, 接過踏雪遞來的春茶,淺淺喝了起來, 與踏雪道:“今年的春茶,倒還不錯。”

    君盈被氣了個半死, 卻仍要保持著儀態(tài),她悠悠說道:“自然不錯,這可是陸將軍從西北帶回來的, 父皇喝了都覺得不錯。”

    “咳, 咳”君卿連忙放下茶杯不再喝。

    “怎么?皇姐,一聽見陸將軍,你就急了呢?”

    君卿不想與她談論陸徹, 端正坐著不再說話。

    君盈卻不罷休,她前日就聽說父皇要給君卿和陸徹賜婚的事,其實她本不在意, 但是母后竟也起了心思,讓她去搶君卿的婚事。

    陸徹這人雖然長得好看,也算是豐功偉績,但是長久的待在邊關,不與京中來往,肯定更不懂什么風花雪月,詩詞歌賦,成天打打殺殺,君盈根本不喜歡。

    再說了,陸徹從西北回來,緊著就去宮里求賜婚,明眼人看著就知道他和君卿在隴寧肯定不干不凈的,被君卿看上的男人,她才不要。

    如果說今日要被賜婚的是文瀾,那自己還可以爭取一下,這么好的文公子,滿京城,誰不知?定不可能便宜了君卿。

    君盈樂悠悠開口:“皇姐與陸將軍真是情深意重,在隴寧鬧不夠,還要來京里鬧,真是感人肺腑啊。”

    君卿確實惱火了,哪個不愛聽,君盈偏提,她斜斜看了一眼君盈,道:“怎么?皇妹張口閉口陸將軍,不如我去與父皇說說,把他讓給你?”

    君盈扎扎實實閉了嘴,她知道君卿真的能干得出來這種事。

    在君盈心里,君卿心機深沉,私底下辦事手段極多。

    她咬咬牙,不再說話,心里卻憤憤不平,陸徹好歹少年將軍,長得也好看,君卿這樣壞心思的人,怎么配!

    想完,轉念心中升起一番算計,她盤算大半天,敲定了主意,便消了怒火,喝起茶來。

    宮宴其實難吃得很,流程也繁瑣,先是宣布戰(zhàn)功,后是封賞,最后是無休止的歌舞,期間還摻雜著各路官員對皇帝與陸徹的捧吹。

    陸徹吃得心不在焉,喝酒也糊弄著,眼睛止不住得往君卿那邊瞟,見她端坐著,也不喝茶,也不吃菜肴,只喝些不醉人的果子酒。

    他知道皇帝什么意思,四海升平,自己交出一半兵權,愿意安穩(wěn)留在京中,以此換取駙馬之位,皇帝是很歡喜的。

    但是公主人選,皇帝不一定會盡了他的意思,畢竟,兩個女兒,對于皇帝來說,陸徹娶哪個都一樣。

    甚至說,皇帝可能會更偏向于陸徹與君盈成婚。

    陸徹愿意付出這么多求娶君卿,可見情誼深厚,若是真的叫他與君卿、君淮擰成一股繩,本就敏感多疑的皇帝更會多想。

    皇帝為了權力,連自己的親女兒的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會在乎她是否幸福呢?

    一想到在隴寧時,君卿躲在書房內(nèi)室,聽見自己與劉從一番對話,知道自己的父皇要置她于死地的時候,慟哭暈厥,醒來后強撐著精神還要應付自己的猜疑

    她甚至在得知真相后仍未放棄回京、打烏頜。

    卿卿這個人啊,他該怎么辦才好。

    陸徹忽然很想穿過嘈雜紛亂的歌舞,穿過虛假夸張的追捧,穿過富麗堂皇的大殿,去抱住君卿,好好的抱住她。

    但是此刻不能,因為皇帝遲遲未開口,他要先解決這件事。

    就在此時,陸徹看到君卿不知與踏雪說了什么,提起裙子從后門出去了,緊接著,君盈也跟了出去。

    君卿其實覺得殿里很悶,歌舞盡興,美酒佳肴,不過是為了慶祝陸徹心想事成:凱旋回京,得皇帝賜婚。

    而自己卻失意,親自選的駙馬了無音訊,自己討厭的人卻要強迫自己嫁給他。

    她緩緩走著,想晚點再回殿中,最好是等她回去時,一切都已經(jīng)宣布完了,自己也好拿了旨意回公主府去。

    “皇姐!

    君卿回頭看去,君盈不知何時悄悄出現(xiàn)在她身后,竟還十分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

    “皇姐,你好幾個月不在宮中,我可悶壞了,我們趁著今天,多說說話。”

    說著,君盈便挽住她往西邊走去,西邊是一處湖水。

    君卿頓住腳步,幾乎就是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君盈想做什么,她想拉自己到水邊,然后把自己推下去。

    君卿一邊感到十分無趣,一邊不耐煩,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把君盈保護的太好,君盈這人是又天真,又壞的發(fā)蠢。

    她道:“皇妹,有話在這里說吧,湖邊說,到時候掉下去也說不明白呀。”

    君盈愣了一瞬,自己的想法竟然被她一下子看破?君卿這個人果然心機深沉。

    被看穿了,君盈反而不遮掩,死死拉住君卿的手腕就往湖邊走去。

    君卿裙子重極了,行走不方便,力氣也小,根本拽不過她,被踉蹌著拽走幾步。

    “啪!”清脆的一巴掌,君盈愣住了,然后才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反應了一瞬,然后是近乎瘋狂的尖叫。

    “君卿你瘋了!你竟敢打我!”

    君卿甩了甩手,“你敢拉我下湖,我怎么打不得你?”

    君盈已經(jīng)完全控制不住情緒,她瘋狂扯著君卿往湖邊去,一邊罵道:“你本就該死!你怎么沒死在隴寧?你去死!”

    君卿已經(jīng)被徹底拽住,她掙扎著往后退,卻只見湖邊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害怕起來,君盈這個瘋子!

    忽然一陣風,君卿只覺自己從君盈手中脫了出來,緊接著靠在一個溫暖的胸膛,沉香氣味涌入鼻腔,是自己在隴寧香料鋪子里隨手挑的那塊,是陸徹每天都要用來熏香的那塊。

    “你”君卿想說,你怎么來了,但是想想,陸徹出現(xiàn)在哪好像都不奇怪。

    陸徹抓起她的手腕翻起層層衣袖檢查,這處沒有燈光,只有幽幽月光,借著月光看,君卿看到了自己白白的手腕上通紅一片,都是君盈拽的。

    感覺到陸徹溫熱的呼吸撲在手腕上,君卿有些不自在,她使了使勁,收回手。

    陸徹道:“卿卿,你的腳沒事吧?”

    君卿這才注意到腳腕間劇烈的疼痛,剛才慌張拖拽間,她竟然崴了腳都不知道。

    “我”

    “你們這對賤男女!”君盈尖叫聲傳來,這處湖畔十分偏僻,君盈的叫聲像是打進了無盡的黑夜,沒有回響。

    君卿回頭看去,這才看見君盈不知道何時,被推進了湖里,幸而湖畔水淺,剛及腰。

    不幸的是,這處人跡罕至,湖水沒人打理,湖畔盡是淤泥,君盈此刻陷在淤泥,泡在湖水里出不來。

    君卿愣愣看向陸徹,道:“你推下去的?”

    陸徹抬頭看了湖邊一眼,冷哼道:“她活該。”

    君卿道:“算了,反正也死不了,泡著去吧!

    陸徹朝她溫柔笑了笑道:“有理,我們回去吧。”

    忽略了君盈在那邊的嚎叫,兩人極其罕見的有默契了一回。

    說著,陸徹彎下腰打橫將君卿抱起,就像去年在將軍府從地牢里出來那次一樣。

    不一樣的是,那次君卿十分掙扎,像一只不愿意給人抱的野貓,掙扎著張開爪子撓得人生疼,這次君卿沒有掙扎,陸徹心里高興極了。

    君卿腳腕很痛,見陸徹把自己抱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樣在宮中十分無禮,卻也無可奈何,既然已經(jīng)要被賜婚了,那么自己被他服侍著,也沒什么。

    雖然自己還沒原諒上清寺里他的荒唐,也沒接受他的求娶,但是現(xiàn)在來看,還是由他把自己抱回去會舒服一些。

    踏雪此時估摸著還在大殿門口等自己,君卿發(fā)現(xiàn),每次只要自己不讓踏雪跟著,并定會碰上陸徹,今后還是讓踏雪寸步不離比較好。

    陸徹走起來很穩(wěn),雙腿腰腹極有力量,君卿在他懷里不曾被顛到一下。

    穿過花叢,穿過一排柳樹,又穿過層疊假山,走到了游廊,卻聽見有人竊竊私語。

    陸徹抱著君卿躲在游廊轉角,聽了這宮里大逆不道的悄悄話,是一男一女。

    “劉公子,這門婚事本就沒經(jīng)過我同意,你就算是找上我,也不管用啊!”

    宇文嫣?君卿看了看陸徹,眼神示意到道:和你有過婚約的那位。

    陸徹看了一眼她,似是為了回應她這個眼神,也似乎只是看著懷里的君卿,膽子大了起來,他低下頭淺淺親了一口君卿。

    他想說:現(xiàn)在我和你有婚約,我求來的。

    君卿:

    第32章 賜婚 “我更勝一籌,文公子!薄

    “宇文妹妹, 你知道的!我不想與你成婚!你去與你父親母親說說,趕緊取消婚約吧!”

    這聲音君卿有點印象,那日在公主府設宴, 席間這位公子話很多, 所以她有印象。

    中書令劉玉之子劉冉。

    劉冉接著道:“我喜歡的是長策公主那樣的!嬌柔嫵媚,紅袖添香, 我真的不想與你成婚!”

    大逆不道!君卿瞪大了眼睛。

    陸徹聽了這番話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遠處燈籠被吹得搖晃, 他的眼窩忽明忽暗, 他感覺懷里的人脊背一僵, 看了看君卿, 見她也是生著氣。

    他又低下頭在君卿發(fā)頂蹭了蹭, 今日君卿發(fā)飾戴的少, 柔亮的黑發(fā)觸感涼涼滑滑,舒服極了。

    他想說:不必怕。

    君卿抬起手, 推開他的頭,一而再, 再而三的放肆,君卿不想忍受了。

    陸徹笑了笑抬起頭繼續(xù)聽。

    宇文嫣道:“劉公子,我知道你喜歡長策公主, 那我也喜歡陸將軍。〉乾F(xiàn)在, 他們倆要被賜婚了,今后又有我們什么事呢?”

    劉冉道:“什么?賜婚?”

    宇文嫣道:“我父親與我說的,陸將軍特去向皇帝求的!

    聽到這里, 君卿忍不住白了一眼陸徹。

    陸徹見她生氣,卻只覺她可愛,是啊, 是自己特去求來的,這么好的卿卿,抱在懷里軟軟香香的,自己真是求晚了!

    那邊劉冉崩潰道:“那個莽夫!竟然敢”

    緊接著是一陣長吁短嘆。

    過了沒一會,劉冉忽然道:“如果我沒記錯,剛才長策公主離席而去,若是我能”

    劉冉似乎想到了什么絕妙的法子,高興道:“你快回去吧!等你回家,盡管等著我娶公主退了你家婚約的好消息!”

    宇文嫣仍懵著,離開了。

    君卿感覺到周身冷極了,十分壓抑,再看陸徹,只見他眼中盡是殺氣,死死盯著身邊游廊雕花木墻,仿佛要透過這墻,用眼神取了劉冉性命。

    劉冉此人,是被大家族慣壞了的紈绔子弟,煙花柳巷里暢游,艷詞美酒里浸泡。

    君卿知道他定然想到了個腌臢主意,但是此刻自己在陸徹懷里,劉冉根本沒法拿她怎么樣。

    今晚這是怎么了?一個兩個三個,怎么都想算計她?

    君卿看著身體緊繃的陸徹,忽然想到了個主意,她示意陸徹附耳。

    陸徹沒側頭,低下頭臉貼著臉附過來,鼻尖頂著鼻尖,呼吸間是春茶的香味與果酒的香氣混雜在一起。

    君卿見他不正經(jīng),卻沒別的辦法,只好就著這個姿勢悄聲說道:“讓他去救君盈!

    陸徹恍然,笑了笑,又親了親她的臉頰,聽著劉冉漸漸走遠的腳步聲,他吹了吹口哨,只見平安出現(xiàn)在身后。

    交代了幾句,陸徹抱著君卿繼續(xù)往大殿走去。

    平安見他抱著公主,不敢抬頭看,接了指示,連忙去了,騙一個呆子,手到擒來,穩(wěn)妥把這事做好,平安這才回到大殿后門等著陸徹。

    陸徹終于抱著君卿悠悠走到,踏雪見自家殿下被陸將軍抱在懷里,嚇了一跳,忙跑過去接。

    君卿扶著踏雪一點一點走入大殿坐好,殿中歌舞換了一批,卻仍是熱鬧,方才在外面發(fā)生的一連串,仿佛做夢一樣。

    文瀾近日十分煩悶,先是知道公主有意選自己做駙馬,大喜,后是上清寺等了一天沒見到公主,大悲。

    今日看見君卿在席間靜靜喝酒,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曾給他,心里更是急躁極了,公主沒示意,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坐在文瀾身邊的陸將軍卻看起來心情好極了,也是,他的慶功宴,能不高興嗎。

    文瀾苦悶,連連喝了幾杯,看著舞者紛飛的衣袖,想起那日公主府湖畔君卿紛飛的發(fā)絲,心里更是戚戚。

    文家與宮里聯(lián)系并不緊密,所以并不知道陸徹求娶君卿這件事,文瀾打定主意明日親自去公主府拜訪,詢問君卿意思。

    又喝了一會酒,只見君盈換了一身衣服進來,眼角飛紅,嘴角破了一塊,低著頭坐到席間,悶聲不語。

    君卿抬眼看了一眼陸徹,陸徹點了點頭。

    文瀾見君卿往這邊看過來,連忙端起酒杯敬去,君卿也瞟到了他,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文瀾心里高興極了,見公主喝了酒,剛要一飲而盡,卻被陸徹攔下來。

    陸將軍舉著酒杯與他的酒杯相撞,對他道:“文公子,久仰大名!

    文瀾愣了一瞬,他與陸徹沒有交集,何來久仰大名?自己從文,陸徹從武,兩人各自在文武兩道輝煌,難道是說這個久仰大名?

    他笑了笑,客氣道:“過獎過獎,陸將軍更勝一籌。”

    卻不想,陸徹十分不客氣,道:“自然!

    接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文瀾心道陸將軍確實十分不客氣,沒多想,也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君卿見對面陸徹與文瀾一番動作,心里十分無奈,陸徹這人,有時候比稚童還莫名其妙。

    忽見上首葛公公附耳與皇帝低語幾句,又見皇帝聽完后冷冷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忙低下頭。

    君卿知道,劉家恐怕要亂一陣了。

    劉冉覬覦自己,卻被設計陰差陽錯糾纏上君盈,還被宮中妃子發(fā)現(xiàn)了,此時皇帝聽了這件事,定然先是責怪皇后,教子無方。

    后是懷疑中書令劉玉動機不純,中書令一職本就權力極大,如今家里還出了個駙馬,這權勢加身,足夠讓皇帝疑心。

    劉玉此人尸位素餐已久,在他的拉攏運作下,大雍貪官污吏數(shù)不勝數(shù),是時候讓他動一動了。

    不僅躲開了劉冉的腌臢手段,又懲處了想淹死自己的君盈,還能借機讓劉家倒臺,一箭三雕,劃算。

    君卿心情好了起來,叫人撤下果酒,喝了幾杯佳釀,臉上有些紅。

    不多時,歌舞暫歇,皇帝離席而去,由葛公公宣旨。

    毫不意外,封陸徹為平陵郡王,賜婚陸徹與君卿,賜婚劉冉與君盈。

    席間眾人紛紛道賀,君盈冷臉離去,宇文嫣愣在原地,君卿應付著貴女們。

    文瀾如遭晴天霹靂,他睚眥欲裂,怒目看向陸徹。

    婚事已經(jīng)徹底定了下來,陸徹終于放松,他舉起酒杯,沖文瀾笑了笑道:“我更勝一籌,文公子!

    文瀾看了看對面遠處君卿紅著臉與眾貴女說話,臉上帶著淺笑,又看了看對面得意洋洋恨不得開了屏飛上天去的陸徹,他扔了酒杯甩袖離去。

    終于席間人盡散,君卿由踏雪攙著慢慢往殿外走去,忽見一人擋在面前。

    “郡王”踏雪嚇了一跳。

    不等多說,陸徹走上前抱起君卿,道:“腳都這樣了,我抱你去步輦。”

    見君卿沒有反對,踏雪不敢多嘴,忙退到后方跟著,心中忐忑。

    這就是今后的駙馬,看著也算貼心,若是沒有先前那些事,或許公主與駙馬也算一段良緣佳話。

    君卿自然不會反對,她的腳一著地就痛,走起路來簡直是酷刑,能被這樣抱著去步輦,舒服極了。

    暫時拋去先前種種,此時,此刻,陸徹伺候的不錯。

    一路被抱著在懷里,君卿感覺喝下的那幾杯佳釀來了勁,臉頰滾燙,呼吸間盡是酒香。

    陸徹一路上十分安靜,一反常態(tài),君卿以為他不想說話,便也沒說什么。

    其實陸徹這一路上心里像開了花一般,激動,高興,放松,興奮,種種心情鞣制在一起,在他胸腔里反復爆炸,他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終于到了馬車,陸徹穩(wěn)穩(wěn)抱著她走上馬車,彎腰進了去,坐下,把君卿放在自己腿上。

    感覺到腿下有些灼熱,君卿推了推他,坐到一旁。

    “你也別太過分了!本湔苏卵b。

    陸徹又靠近了道:“如何算過分?”

    君卿道:“明明說送我去我的步輦,如何直接到了宮外馬車?”

    陸徹道:“雖是春天,晚上卻很冷,你坐步輦,非要著涼不可。”

    “再說了,我們都是夫妻了,一同乘馬車,我送你回公主府,難道不好嗎?”

    君卿道:“還沒成婚呢,誰與你是夫妻?我自己能回去!

    說著要一瘸一拐下馬車。

    陸徹忙拉住她又抱在腿上,道:“別生我的氣了,卿卿,前幾日在上清寺,是我不對!

    灼熱再度炙烤起來,君卿又推了推他坐到一旁軟墊上,道:“陸將軍有自己的主意,我怎么敢管你對還是不對?”

    陸徹知道她還氣著,握住她的手道:“那要怎樣,怎樣你才不生我的氣?”

    君卿撇過頭,道:“大婚前都別來煩我!

    這把陸徹難住了,他道:“遠遠見一面也不成?”

    “不成。”

    陸徹又追問:“隔著窗聽聽你的聲音也不成?”

    “不成!

    陸徹還是不死心,道:“給我一件你的香囊,我聞聞味道也不成?”

    “不成!”

    陸徹只好作罷,說道:“好,那我不煩你,不遠遠見你,也不聽你的聲音,也不聞你的味道,但是,卿卿,等大婚那日,你原諒我上清寺的事好不好?”

    君卿想了又想,上清寺的事原諒了無妨,反正在隴寧那些爛事自己還記得呢。

    她點頭道:“好。”

    陸徹心里又高興起來,不能見,不能聽,不能聞,但是沒說不能寫信。

    第33章 升溫 “他就是無賴!”

    陸徹一路上老實了許多, 但是嘴上仍不閑著,一會問君卿隴寧回京路上是否遇到過危險,一會問在京中時是否生病。

    君卿敷衍著答了。

    陸徹沉吟片刻道:“你回京后, 皇帝可有再為難過你?”

    君卿知道陸徹是擔心自己再次被皇帝攏入棋局, 生死難以掌控。

    她冷冷一笑,道:“在京中, 他想殺我并不容易!

    陸徹道:“我知道, 他想保留太子實力, 讓太子與靖王對抗, 這樣他就能高枕無憂, 不必擔心大權旁落。”

    君卿聽了這話, 來興趣了, 她坐正了與陸徹面對面, 道:“你還知道這個?”

    陸徹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沒有剛才神色懨懨的模樣, 知道自己說到她感興趣的了。

    他笑了笑繼續(xù)道:“你當我只會帶兵打仗?琢磨帝王的心思要比帶兵打仗更重要。”

    “畢竟,得先留住一條命, 才能帶兵去前線不是?”

    君卿被他的風趣逗笑,她道:“那你說,為何留著我的命才能保留太子實力?”

    陸徹道:“你千辛萬苦前往隴寧傳遞兵符, 是大雍功臣。太子通敵企圖兵亂邊疆, 這件事雖然明面上一眾官員不知情,但是大家心里明鏡似的!

    “若是你出了事,太子首當其沖, 屆時靖王推波助瀾,這些事翻出來,且不說太子, 就連皇帝都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陸徹特意把‘死’字忽略,這樣不吉利的事,幾個月前竟還有人想聯(lián)合他一起去做,想來那時候卿卿也是忌憚自己的吧。

    所以與自己相處了這么久,都不曾動心。

    君卿笑了笑道:“你說的很對,但是有一點不是很準確,皇帝或許沒那么在意天下悠悠眾口。”

    “他不殺我,除了見我天真單純外,好像還有點別的情緒,我說不清。”

    像是愧疚?還是彌補?總之是一種心軟的情緒。

    其實君卿幾個月前才回京,就感覺到了,那種感覺就像,父皇把什么欠著別人的東西,補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他沒多過問西北之行,還懲處了君盈,甚至答應了陸徹與自己的婚事。

    君卿想起自己的母后,孝賢先皇后,她去的那樣早,忽然君卿有些心慌。

    陸徹察覺到君卿情緒有些低落,握住她的手道:“無論如何,今后我不會再讓你面臨險境!

    君卿抽回手道:“你還是先好好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大婚之前,別來擾我!

    也許是因為君盈與劉冉在宮中被發(fā)現(xiàn)渾身濕漉漉地拉扯在一起實在是難看,也許是皇帝順了陸徹的意思讓他們早日完婚。

    總之,君卿與陸徹、君盈與劉冉定在同一天,現(xiàn)在距離大婚只留了一個月時間,這十分倉促,但是有皇帝撥出來禮部人手幫襯,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岔子。

    雖然一個月時間對于準備婚禮十分短暫,但是對于陸徹來說確實漫長得如同過了三十年一般。

    他一想到今后一個月只能靠書信來往,見不到摸不著,心里就十分抑郁。

    陸徹握住君卿的手,白皙柔嫩的手在他寬大修長的手掌里顯得十分精致,他把她的手壓在自己臉上,貼近了看著她。

    嘴上還有前幾日被君卿咬傷的痕跡,高挺又窄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君卿的鼻尖,君卿連忙往后退去,卻仍被他拽著手。

    陸徹笑了笑認真道:“卿卿,我很歡喜!

    君卿看著他,他很高,就算俯身坐在自己面前,仍比自己高,馬車璧上的琉璃燈照在他臉上。

    眉骨高而眉毛修長,眼睛狹長帶著笑意,鼻梁挺而直,薄唇帶傷,臉型流暢每一處曲折拐角都恰到好處,君卿能看見他直直的睫毛隨著他的眼珠轉動而輕顫。

    確實長得好看,也不怪宇文嫣心心念念

    君卿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她道:“你”

    “殿下,到了。”踏雪的聲音適時響起。

    君卿一下子回過神來,她道:“你松開我的手。”

    說完,忙抽手站起身要往外走。

    陸徹不舍得她走,伸手又把她拽了回來。

    她跌坐在他腿上,君卿無奈,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陸徹把她圈在懷里不由她多說,吻了下去。

    深沉熱烈,輾轉糾纏,陸徹完全不想分開,趁著君卿難得一次沒有掙扎躲避,他酣暢淋漓吻了許久。

    君卿被他吻得渾身發(fā)軟,本來雙手抵住他胸膛想推開他也使不上勁兒,無奈只好放在那里,可是春衫薄,君卿能感覺到自己手下發(fā)熱滾燙。

    這動作這樣抵住這樣的溫度

    君卿一下子想起在隴寧深夜里糾纏時,她也是這樣把手抵在他胸前……

    不能再想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君卿一下子回過神來。

    她連忙把手拿開,兩只手往前伸也不是,向下垂也不是。

    君卿忙把雙手摁在他的臉上把他推開,她喘著粗氣,臉上通紅,站起來顧不上腳上痛,連忙跑下馬車。

    落荒而逃。

    極其罕見,卿卿竟然沒有罵他放肆,也沒有哭,更沒有跟他急,甚至,她好像害羞了?

    陸徹掀開簾子看著她的背影,她扶著踏雪,一瘸一拐往公主府走去,逐云與竹喧正使喚人抬轎子來接。

    他笑了笑,對車外平安道:“去府上拿薛神醫(yī)給的那瓶藥來,送到公主府。”

    薛神醫(yī)的藥千金難求,若不是因為陸家與薛家是世交,陸徹也沒有那么多上好的各樣傷藥用,右肩那處箭傷也不會好的那么快。

    平安得令先往將軍府去,陸徹坐在馬車中,聞著君卿留下的寥寥香氣,有些悵然

    第二日君卿起了個大早,任由竹喧服侍著往腳上擦藥,那藥清涼,擦到紅腫的腳踝上,能瞬間緩解一二。

    竹喧道:“駙馬昨日夜里就命人送來了,奴婢見公主睡下,便不敢打擾!

    君卿感覺到腳踝舒服了許多,她道:“還沒成婚呢,不準叫駙馬。”

    竹喧笑了笑道:“好,陸將軍,平陵郡王,是他命人送來的!

    君卿昂了昂頭,道:“嗯,這還差不多!

    踏雪取了春衫,逐云捧了一匣子首飾,道:“殿下,這是靖王殿下帶來的,說都是今年春日里新花樣,讓您留著穿戴!

    君卿打開匣子,見多為鮮嫩顏色的點翠,正好與春日里青草鮮花相襯,喜歡極了,連忙挑了幾樣讓踏雪為自己戴上。

    這廂君卿在鏡前裝扮著,君淮則是安靜坐在外面喝茶等待。

    君淮正等著呢,忽聽白止的聲音。

    “吆,等著呢?”說著跨出一大步,來到君淮面前坐下。

    君淮笑了笑,為她斟了一杯,道:“新進的韶州生黃茶,嘗嘗吧。”

    白止端起茶一飲而盡,道:“嗯,溫度剛好,不燙嘴!

    君淮又笑了笑,再斟上一杯,推到她面前。

    白止卻不喝了,道:“聽說昨日宮宴,皇帝為他倆賜了婚?”

    君淮點頭,也略帶愁容。

    白止又道:“這兩人前幾日在上清寺剛鬧了個不歡而散這賜婚,來得真不是時候。”

    君淮疑惑:“不歡而散?”

    白止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心里默默為陸徹點了根香,挑挑揀揀把那天的事說了。

    君淮聽完眉頭緊鎖,放下手中茶杯,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白止看著他的臉色,小心道:“殿下昨夜該不會哭過吧?”

    “她一哭眼睛就腫起來,定是今日晨間眼睛腫了,才遲遲不肯出來。”

    君淮更是愁云密布,他站起身急忙忙往君卿臥房走去,正巧君卿裝扮完了走了出來。

    “皇兄!你看,好不好看?”君卿說著,把發(fā)間珠翠晃了晃,示意君淮看,全然沒注意到他臉上憂慮的神情。

    見君卿眼睛沒腫,神情也正常,他沒心思看,拉著君卿的手走到茶桌前坐下,想要與她好好說說這事。

    白止見君卿美目亮亮的,不像是哭過的樣子,又見她今日穿了新的春衫,戴了新的發(fā)飾還有瓔珞。

    她忙起身笑道:“殿下今日如芙蓉點了朝露,美極了!

    君卿開心壞了,忙拉著她也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皇兄臉色不好。

    君淮道:“卿卿,陸徹他又欺負你了?”

    君卿想起昨日在馬車中,自己答應了陸徹打算原諒他上清寺的事,如今便不好拿出來再說,她搖了搖頭道:“皇兄,他怎么敢呢?”

    白止見她不再提那件事,也不多嘴,心想陸徹也算有些手段。

    君淮仍是眉頭緊鎖,心里提著不放,若是陸徹這人還敢欺負君卿,那么這門婚事就算拼著得罪人,他也要給退了。

    見君卿并沒有被昨日賜婚擾了心情,他也不再提起,只心想著要盡快接觸一下陸徹,便說起別的來。

    他道:“劉冉做駙馬,劉玉這中書令的位置恐怕要動一動了。”

    君卿說起正事,不再嬉皮笑臉,她道:“皇兄可有合適人選?”

    君淮道:“有,但是還需要些時間,這件事先不急!

    君卿知道君淮自己心里有數(shù),便不再多問,三人一同喝茶吃了朝食,君淮還有許多公務需要處理,便先離開。

    白止見君淮走遠了暗戳戳拿出一封信件遞給君卿。

    她道:“陸徹給的。”

    君卿拿過信,聞見上面有熟悉的沉香氣味,她嗔道:“不是叫他婚前別來擾我!”

    白止笑:“陸徹說了,公主只說不準見不準聽不準聞,卻沒說不叫寫信,他叫我只管送來!

    ……

    “他就是無賴!”

    第34章 卿卿吾妻 他既然非要做駙馬,那便成全……

    君卿把信收了, 并不打開看,與白止喝茶消磨時間。

    手中青瓷里的茶湯透亮,呈現(xiàn)柔柔的金黃色, 微微果香繞齒而過。

    君卿笑道:“皇兄這茶道是愈發(fā)精進, 阿止,你覺得如何?”

    白止道:“我卻喝不出來什么, 只覺得這茶清香解渴!

    君卿道:“那便足夠了!”

    白止想了片刻, 道:“韶州生黃茶, 韶州如今是裴大人做刺史, 年近花甲卻要奔波勞累, 嶺南多瘴氣不知他安否!

    君卿放下茶杯道:“裴大人?是那位先帝在時, 十八歲中狀元的裴知舟?”

    白止道:“是啊!

    年紀輕輕中狀元, 卻在翰林院做編修數(shù)年, 而后輾轉多地任職,蹉跎半生。

    君卿道:“這位裴大人我有印象, 他也曾做到京兆尹,從三品, 后來因為當今即位,黨爭甚亂,他又受先皇倚重, 被削職貶至隨州!

    “為何如今卻在嶺南?若是沒有重大過失, 應當不會被貶到那邊!

    白止道:“他呀,不止是沒有大過失,他還有功呢!”

    “他去年從隨州升上來, 在姑蘇做了刺史!

    姑蘇是臨京周邊州郡,十分富庶。

    “但是姑蘇的長史是如今中書令的侄子,劉泛, 劉泛此人貪污受賄,在姑蘇那樣富庶之地幾乎要貪出一座金山來!”

    “裴大人搜集證據(jù),把劉泛一紙訴狀告到京中,卻被中書令攔了下來,不等這事鬧出動靜,就隨便按了個由頭把裴大人發(fā)配嶺南了!

    如此昏庸

    君卿此時心中只有這句話,但是她不能說,她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都知道的這么清楚,想必真相如何大家應該都知道。難道滿朝文武沒一個敢站出來的嗎?”

    白止搖了搖頭,十分無奈,中書令劉玉權勢極盛,這么多年來又表現(xiàn)得忠心耿耿滴水不漏,皇帝可能都沒察覺到這顆在陰暗處緩緩長大的毒瘤吧。

    君卿又喝了口茶,只覺這茶湯是刺眼的紅,入口是生吞刀子般的痛。

    劉家必須亂一亂,中書令必須換人,就趁這次機會。

    送走了白止,君卿喚來元一吩咐道:“皇后公里灑掃的小丫頭,有一個叫佩蘭的,是我多年以來培養(yǎng)的心腹,你把這東西交給她,她知道該怎么做!

    元一收下君卿遞來的一顆琉璃珠子,這珠子比普通的要輕許多,若是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有一處圓形缺口有一層嚴絲合縫的小小機關堵住,若是敲開,可看見一封密信。

    君卿坐不住,忙叫逐云備了馬車,晃晃悠悠往靖王府去。

    公主府到靖王府不遠,不過兩刻鐘,君卿便從偏門低調(diào)走了進去。

    一步一景,十分講究。

    蜿蜒而入,看到院子里擺了幾個箱子,有些眼生的家丁正忙活著搬搬扛扛,忙活的熱火朝天。

    君卿走進前廳,還沒等她站穩(wěn),就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靖王殿下,此番拜訪,實在是唐突了!

    然后是兄長的聲音:“陸將軍,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客氣。”聲音有些冷冷的。

    不等君卿多聽兩句,就聽見有丫鬟前去奏報道:“公主殿下來了。”

    君卿本來想轉頭就走,聽見這句,也不好走了,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裝作與陸徹不認識的模樣,先與君淮淺淺行了禮。

    卻不曾想,陸徹見到她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快步走到了屏風后。

    君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說:我遵守約定不敢違約,要記得原諒我

    君淮先是看見他的舉動十分疑惑,他道:“陸將軍,你躲什么?”

    陸徹在屏風后道:“殿下還未出閣,在下還是避嫌的好!保

    君卿聽他這樣胡言亂語簡直想翻白眼,且不說昨日在馬車里他趁火打劫,舉止輕浮不說甚至還

    真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與自己的關系嗎?

    皇兄心里定然一清二楚!

    為了避免尷尬,也為了阻止他繼續(xù)這樣掩耳盜鈴,只好讓步,君卿咳嗽兩聲道:“咳咳,陸將軍,無妨,你先出來吧。”

    陸徹仿佛早準備好了一半,快步走出,笑道:“殿下,別來無恙!

    君卿假笑:“還好!

    君淮招呼二人坐下,才問道:“卿兒,你急匆匆的來,是有什么事嗎?”

    君卿正色,對陸徹也不設防,她道:“皇兄,關于中書令人選一事,你可有眉目?”

    君淮道:“有,但是”

    君卿道:“我也有個人選,皇兄,韶州刺史”

    不等君卿說完,幾乎是異口同聲,君淮道:“裴知舟!

    君卿面上露出喜色,自己竟然和皇兄想到了一起去。

    但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君卿笑不出來。

    君淮接著道:“裴大人年近花甲,早些年奔波勞累導致一身病,去年他臨行前我去送了送,只見他郁郁寡歡,恐怕”

    “前些日子聽聞他在韶州大病一場,如今仍然臥床不起,恐怕兇多吉少。”

    君卿聽完表情凝重,裴大人十八歲中狀元,打馬游街,看盡春花時,是否也有過一腔熱血,想要報效國家呢?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大浪淘沙,他臥病時心中落寞與不甘是否透過嶺南不散的煙雨飄到了臨京?

    “我認識一位神醫(yī)!标憦睾鋈婚_口。

    “薛神醫(yī)今年要外出游歷,或許可順路往嶺南一趟!

    陸徹看著君卿,似乎急切的想把她聚起的眉頭撫平。

    君淮道:“薛神醫(yī)?就是那位活死人肉白骨,名藥千金難求的薛家單傳?”

    陸徹點了點頭道:“陸家與薛家是世交,他雖不看重金銀,卻十分看重祖上交好!

    “裴大人如此能臣忠臣,薛神醫(yī)定然不忍心見他在嶺南郁郁而終!

    君淮與君卿大喜,君淮忙道:“陸將軍稍等片刻,我親自寫一封書信,叫薛神醫(yī)帶去,好叫裴大人安心。”

    說著,君淮快步離開去書房寫信。

    只留君卿與陸徹坐在前廳,前廳里安靜的落針可聞,有幾名侍奉茶水的小丫鬟立在一旁。

    君卿心中祈禱陸徹不要在靖王府做什么出格的舉動。不然到時候皇兄知道了,她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似是她的禱告起了作用,也似乎是陸徹也清楚此刻在靖王府,不敢造次。

    陸徹喝了口茶,道:“殿下,近日時常下雨,您外出時還是要多添衣,以免著涼!

    君卿半口茶咽不下去也不能吐出來,憋了一會終于咽下去,她客客氣氣笑道:“陸將軍,多謝掛心。”

    說完,又補充道:“陸將軍也要當心春雨寒涼!

    陸徹又道:“聽聞昨日您的腳崴著了,不知上藥了沒?好些了嗎?”

    君卿心想,怎么崴的你很清楚吧,從大殿把她抱到宮門外也不少人看見了吧!這件事有什么好裝的。

    但是她也只好順著他說:“昨日得了上好的傷藥,今早上涂了,已經(jīng)好了許多,多謝掛心。”

    陸徹又道:“聽聞殿下寫得一手好字,不知何時可得殿下墨寶,也好讓在下潛心學習一二。若是能得殿下指點,陸某此生無憾。”

    聽見他越說越夸張,君卿咬了咬牙,她知道,陸徹這是提醒她趕緊給他回信呢。

    君卿不想繼續(xù)說下去,也不想陸徹繼續(xù)說下去,只好遂了他的愿。

    她皮笑肉不笑:“明日!

    陸徹開懷一笑,道:“多謝殿下,一言為定。”

    君淮終于寫完信,拿著一只信筒走了出來,見二人和諧相處,端坐著喝茶,心里有些欣慰。

    陸徹此人雖然有些桀驁,但是很聰明,有分寸。只是他與自己妹妹的事,自己還是要找時間與陸徹單獨談談才行。

    陸徹接過君淮遞來的信筒,起身告辭便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君淮又看了看君卿,他道:“卿卿,你倆的婚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你方才都說他是自家人了,現(xiàn)在又來問我怎么想的?”君卿可以想象得到陸徹聽見這句話時那副得意表情。

    君淮笑道:“你看看你,這個也生氣,我不過是與他客套!

    接著又說:“你若是不想與他成婚,為兄定幫你退了這門婚事!

    君卿想了想道:“文瀾不想做駙馬,我暫時也沒有什么好人選,那便先選他!

    君淮猶豫了一會,道:“我聽聞,你與他在隴寧”

    君卿坦蕩道:“我與他有些齟齬,感情不睦,本想回了京殺之而后快,但是,皇兄,他是位好將軍,國之棟梁,我欣賞他所以我不殺他!

    “但是并不代表我接受他,他對我有情意,我卻對他沒有。做夫妻本非我愿,但是事已至此,若是想取消這門婚事,代價太大,根本沒有必要。”

    她笑道:“情愛于我來說本不重要,他既然非要做駙馬,那便成全他,算來算去,劃算!

    君淮看著妹妹,嘆了口氣,其實他覺得,君卿對陸徹可能也并不是全無感覺。

    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面對陸徹時,小性子多,不像平時沉穩(wěn)鎮(zhèn)靜的模樣。

    倒像是小時候撒嬌。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撒過嬌了,君淮幾乎要忘了小時候的君卿是一個怎樣嬌蠻可愛的小女孩。

    但是既然妹妹說沒有,那便沒有,自己當下最重要的事還是敲打敲打陸徹,叫他有分寸,知進退。

    君卿與君淮道別后終于又坐上回府的馬車,她從袖子里拿出今早上收到的那封信,緩緩打開,只見三張紙寫得滿滿當當。

    不同于先前他從西北寄來的那般狂放。

    省去了先前問公主安等的廢話,開篇先寫五個瀟灑俊逸的大字。

    ‘卿卿吾妻。’

    君卿:……

    誰是你妻了?

    明明還有一個月……

    拋開這些,君卿又往下看去,洋洋灑灑近千字,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多余的遣詞造句,全是大白話,從隴寧種種說起,再到京中之事,樁樁件件,攤開了說,干脆說了個明白。

    君卿沉默看完,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公主府,她站起身,在踏雪的攙扶下準備下馬車。

    涼風一吹,臉上一片濕涼,這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淚流滿面。

    不是感動,而是舊事重提的悲痛,回想起那一陣,自己先因父皇的絕情而心神大慟,后又因陸徹的疑心被日夜折磨,困頓、窘迫,無奈,心酸盡數(shù)涌出。

    她仍記得他說過的狠話,也記得他不顧自己疼痛強行行事的絕情,這些就像一道隱藏在衣物下的傷口,就算衣裳再怎么光鮮亮麗,掀開時仍能一眼看到那道丑陋的傷口。

    踏雪見君卿無端哭了起來,急得顧不上找帕子,連忙用手去擦君卿的眼淚。

    “殿下,您這是怎么了?”明明出靖王府的時候還好好的。

    君卿自覺失態(tài),抽出帕子自己擦了擦道:“風大,盡快回府吧。”

    她知道,自己如此氣陸徹,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把在隴寧受的其他委屈也添在了陸徹身上,這是不公平的。

    但是,自己落魄時遇到他,在以為自己覓得駙馬時他又傷害了自己,最后不歡而散,各種陰差陽錯,或許他們二人本就沒什么緣分,才會讓這感情一直錯過。

    或許在她最無助最彷徨的時候曾對他動過念頭,但是如今的自己是擁有最高品階采邑的公主,她有皇兄這樣的至親,有白止這樣的密友,有大好的前程,如今的自己,真的還在乎這些兒女情長,恩恩愛愛嗎?

    陸徹或許是想舊事重提,解決問題,讓今后二人不再有隔閡,可是君卿卻累了,她不想去原諒,也不想去多想。

    第35章 永結同心 這四個字看得心煩

    如此這般君卿消沉了幾日, 幸得白止作伴,才能開懷一二。

    白止最開始還是會幫陸徹傳信來,一次兩次后發(fā)現(xiàn)君卿看見信毫無波瀾, 便推了這門差事, 不再送信。

    不論如何,她希望君卿快樂。

    一晃數(shù)日, 春花開遍, 姹紫嫣紅將盡, 距離婚期只剩不到五日, 君卿終于得了個好消息。

    韶州裴大人在薛神醫(yī)的救治下, 身體漸好, 想來不出一個月, 便能好利索。

    君卿算著日子進了宮, 徐徐來到甘露殿,葛福早已等在大點門口, 滿臉笑意迎接上君卿往殿里送。

    葛福跟了皇帝二十多年,揣測帝心, 觀察局勢最是毒辣。

    如今太子一黨已是強弩之末,前些日子里因著二公主君盈的婚事,皇帝與皇后鬧了一場, 如今更是把執(zhí)掌六宮之權交給了麗妃。

    雖說是皇后身子不爽利, 由麗妃暫代,可是宮里誰不知道,皇帝寵愛麗妃已久, 太子又如此囂張昏庸,皇后的位置她坐得如履薄冰。

    張皇后母族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官,根本沒二十年前先皇后安氏那般門庭顯赫, 不可動搖。

    皇帝雖然因著先皇后之死對靖王兄妹有所顧慮,但是倘若真走到那一步,皇位還是靖王的,那么眼前這位公主,就是今后權力最高的女人。

    葛福心思百轉,臉上笑意更盛,舉止更加殷勤。

    君卿看他臉色,心中了然。

    想來這些日子皇后在宮里不好過,皇帝的疑心病這次犯了個徹底。

    她壓下心中冷笑,臉上堆起天真無邪的笑意走入甘露殿。

    檀香裊裊,君肅正凝神寫字,凝眉聚氣,筆走龍蛇。

    君卿不敢喧鬧,只立在一旁磨墨,龍香墨灑發(fā)著芙蓉花的香氣寥寥沁入鼻尖,君肅仍專心寫字。

    終于,玉筆擱下,一副雄健有力的字映入眼簾。

    君卿看著字,臉頰微紅道:“父皇,您打趣兒臣!

    君肅朗聲笑,他道:“怎么?為父送你一副字,你還不想要?”

    “等兒臣大婚后,親自帶了陸將軍入宮來,謝父皇賞!本淇粗恰澜Y同心’四字,有些心煩。

    君肅道:“讓陸徹好好養(yǎng)傷,少往外跑,朕聽說他右肩上的箭傷還沒好利索。”

    君卿心道,沒好利索還到處招搖,那天宮宴上抱她的時候,并不見異常,想來這是陸徹扯來搪塞的理由罷了。

    君卿應了,父女二人便開始閑話家常。

    君肅先是問了婚禮籌備如何,又問了問君卿婚服等瑣碎事務,皇后要忙活自己女兒,如今還被自己收了后宮之權,想來顧不上君卿。

    但聽著君卿答得頭頭是道,君肅這才放心下來,天家血脈,不得出現(xiàn)一點有損顏面的差錯,他對自己這個女兒,十分滿意。

    似是看著即將嫁人的女兒,心中感慨,君肅竟然破天荒說起許多先孝賢皇后的事來。

    君卿自從察覺出點端倪,那些瘋狂的猜想便在她腦海里野蠻生長,如今冷眼看著君肅回憶往昔,心里那些疑竇就像撒了三月里的春雨一般,滋生,瘋長。

    或許,她早該好好問問皇兄,他們的母后究竟是怎么離世的。

    配合著撒了幾滴熱淚,君卿收了繡帕,假裝出強裝開心的模樣,故意說著艱澀的玩笑話活躍氣氛。

    君肅看著眼前的女兒,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氣氛已經(jīng)烘托出來,君卿也演夠了,終于拿出今日最重要的事來說。

    “盈妹妹年紀還小,到了兒女情長上把持不住身份,父皇,您當真決定讓劉冉做駙馬?”

    其實這是廢話,都過去將近一個月,婚期將至了,難道還有什么轉圜余地?

    但是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問,既顯得她天真嬌憨,又顯得她有人情味。

    君肅果然受用,他笑了笑道:“還有五日便要成婚了,朕難道還能悔婚不成,這樣把皇室顏面放在哪里?”

    君卿眉頭微蹙,萬千愁思籠罩,她道:“劉冉他”似是不好說下去。

    君肅道:“劉冉光是妾室就有五房,勾欄里的紅顏知己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父皇,不能眼睜睜看著盈妹妹受氣啊。”君卿懇求道。

    “這門婚事是她自己選的,今后他們二人造化如何,誰都管不了。”

    君肅冷了眉目,帝王殺意盡顯,他涼涼道:“至于劉冉那些妾室知己,難道你以為我會讓她們留在世上給皇室鬧出丑聞來?”

    君卿背后一涼,聽這意思,竟是準備全殺了。

    或者說,君肅探查得如此明白,如今婚期已近,那些妾室紅顏,可能早已死于非命,只是秘而不宣罷了。

    “如此,劉冉與盈妹妹好好過日子,今后二人也會永結同心。”君卿不做評價。

    君肅滿意點點頭,又道:“劉家子弟,朕選來選去,竟沒一個中用的!

    這么說,當初君盈鬧出那丑聞來時,君肅本是想著為君盈在劉家另選一位駙馬的,只是劉家子弟都不成器,這才作罷。

    還真是舐犢情深。

    “劉家有位公子,年方二十,在姑蘇做長史,氣度非凡。”君卿笑著,不經(jīng)意說道。

    君肅卻警惕起來,“如何?你竟也看上了劉家人?”

    “兒臣已經(jīng)有了陸徹做駙馬,心滿意足。”

    “那你怎么對姑蘇長史劉泛這么了解?”

    這幾日他已經(jīng)把劉家人摸排清楚,自然知道有個叫劉泛的,是劉玉的侄子,在姑蘇做長史,油水頗豐。

    君卿猶豫片刻才說起來:“那位劉公子曾放言,非公主不娶,非皇家子弟不結交,我心生好奇,便命人尋了他的畫像來一觀!

    君肅的臉一下子冷下來,看著眼前天真的女兒,陰測測道:“他還說過這話?”

    “都是年輕公子之間的酒后胡言,想來當不得真。”

    君肅冷笑,“劉家人,能耐倒是大得很!

    “自然,我聽說那位劉公子在姑蘇光是園林宅院就有五處,更別說那些古玩字畫堆積成山,想來是位風雅之人!本淅^續(xù)煽風點火。

    君肅斂了表情,沉聲道:“朕乏了,你這些日子在府上好生休息,大婚別出什么岔子!

    君卿乖順行禮道別,葛福將她恭恭敬敬送了出去,這才回到殿里收那副字,心里將君卿的話過了一遍,這位公主,當真是玲瓏心思。

    君肅默而不語,他知道君卿提起這番并不是單純與天真,但是這番話確確實實說到了坎上。

    自己正忌憚劉家,有人來遞刀,哪有不接的道理呢?

    只是中書令的人選他卻頭痛得很。

    葛福見他又開始揉摁側腦,便知道他頭痛的毛病又犯了,這一個月來,皇帝總是斷斷續(xù)續(xù)頭痛。

    時而淺淺跳痛,仍能忍受入睡,有時候是頭暈眼花的劇痛,常常夜不能寐,太醫(yī)也束手無策。

    “陛下,切勿多思,老奴扶著您去休息吧!闭f著便上前攙扶。

    君卿沒有在宮中久留,從長興門出了款款上了馬車,往公主府去,此事已成大半,只需皇兄適時通過朝中關系遞上韶州裴知舟病初愈與民春耕的折子,皇帝就會注意到這位老臣。

    她與皇兄太了解皇帝了,所以這一番做得也算是天衣無縫。

    回到府中,君卿去帖靖王府,邀皇兄來府中一敘,卻得知皇兄今日與陸徹相約春獵,現(xiàn)在二人已在京郊靈山。

    雖不知這二人為何混在了一起,總歸君卿只好壓下心中對母后去世的疑竇,安心準備起大婚。

    第36章 大婚 今后還是叫殿下

    四月初一, 立夏時節(jié),雷雨初歇,草木郁郁蔥蔥, 繁茂昌盛, 金昌殿內(nèi)金碧輝煌,三彩琉璃燈閃耀奪目, 鎏金臥龜蓮紋香爐里緩緩升起香霧。

    君卿心不在焉的完成復雜繁瑣的儀式, 腦海里仍回蕩著三日前皇兄的話。

    “卿卿, 你已經(jīng)長大了, 這件事你既然問我, 我沒有不說的道理!

    “當初父皇本無力儲君之位, 但是他娶了母后, 安氏是最強大的世家, 有足夠的實力助他披荊斬棘,榮登大寶。”

    “磨刀恨不利, 刀利傷人指。父皇借著氏族走上皇位,他同樣害怕世家, 所以去母留子,削弱世家,父皇這些年來先是扶持毫無背景的張氏做皇后, 后是逐步削弱分化世家!

    “皇兄, 你一直都知道,是嗎?”君卿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卿卿,母后逝世, 我那時候已經(jīng)十歲,我怎么會察覺不到其中端倪?”君淮唯有苦笑,擦著君卿的淚。

    “皇兄, 難道你不恨?”君卿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宮里那位生吃入腹。

    先是殺了結發(fā)妻子,后有籌劃著殺自己,天下怎么會有如此絕情之人?

    “我恨,我當然恨,所以我會讓他眼睜睜看著籌謀半生的皇權化為泡影,讓他與張氏自相殘殺同床異夢。”母后走時,君卿還是那樣小的孩子,日夜啼哭,惶恐不安,他知道真相后恨不得手執(zhí)寶劍沖上大殿,但是他不能。

    君淮知道,他必須穩(wěn)妥,必須冷靜,他不是孑然一身,他還有個妹妹。

    初夏的季節(jié),多雷雨,幾日雷雨交加下來,君卿穩(wěn)了心神,斂了愁容,來參加這明明屬于自己但是卻又隸屬于別人的婚宴。

    陸徹自然是高興的,臉上難掩笑意,禮成后回到大殿推杯換盞,待二人乘了婚車回到公主府時已是戌時。

    君卿任由竹喧踏雪伺候著脫了繁重衣裙發(fā)飾,洗了脂粉,泡在浴桶里,可能是因為前幾日心神損耗,也可能是因為白日里太過勞累,潺潺熱水不斷從肩頭流下,她昏昏欲睡。

    “駙馬”竹喧先發(fā)現(xiàn)了陸徹,他著一身寢衣,眼底壓著些莫名情緒走了過來。

    公主睡著,竹喧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此時此刻是把公主喚醒了好還是不喚醒了好。

    陸徹悄聲說:“我來吧,你們退下!

    竹喧見公主踏踏實實睡著,實在不好驚擾,又見踏雪眼神示意,二人悄聲退了出去。

    才一出門,踏雪道:“陸將軍既然已成了駙馬,夫妻間的事,只要殿下沒生氣,我們便不必多插手!

    竹喧心道,踏雪姐姐你這是沒在將軍府待過,也么見到二人在府上共處的模樣。

    想來今夜且得鬧一鬧,明日說不定有罰要領。

    二人規(guī)規(guī)矩矩守著門。

    且說陸徹看著浴桶里睡著的君卿,霧氣氤氳,把她的臉籠的朦朦朧朧,他拿起金匜舀起桶中熱水緩緩灑下,水流滑過她的肩頭,順著鎖骨窩溢滿又流下。

    他咽了咽口水。

    君卿感覺有火熱的鼻息噴灑在自己頸側,有些癢,緩緩醒了過來,卻見陸徹在一旁定定看著她。

    竹喧呢?踏雪呢?怎么是他?

    君卿往感覺到身前水痕漸漸發(fā)涼,忽然紅了臉,往水下縮去。

    陸徹笑了笑,在她耳邊幾乎要咬著她的耳垂,“夫人!

    “今后還是叫殿下。”君卿撇了頭。

    陸徹從善如流,笑了笑,把手伸進浴桶往下探去。

    君卿連忙往邊上靠去,水花迸濺,一塌糊涂,卻只感覺陸徹在水下抓住了自己的手牽出水面。

    他吻著她手上的水痕,笑道:“是,殿下!

    “你”君卿又被他氣到了,她收回手。

    “把竹喧與踏雪叫進來,我要擦身!

    “何苦使喚她們,我來伺候殿下擦身!

    君卿定不可能同意,她道:“你出去!

    “我不!

    “我要在這里。”有些酒勁,他膽子大了起來。

    “你敢!本垢铱醋约翰辽,實在是無禮。

    “我要在這里。”

    不知多久后,君卿才明白他說的‘他要在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被陸徹裹了寢被抱在懷里等在拔步床上,紅著臉聽著浴房里踏雪與竹喧收拾。

    浴房里實在是亂,公主泡藥浴的藥材撒了一地,到處是水,浴桶里的水只剩下了一半,屏風上的南珠云母不知為何掉落數(shù)顆。

    到處是沾了水的腳印,宮燈倒了三盞,衣珩斜斜倒在墻邊

    二人默不作聲飛快收拾了,又換了新的熱水,才松了口氣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床上放下了帷幔,看不見公主與駙馬,二人也不敢亂看。

    踏雪在門外坐了好一會,感覺到臉頰上紅熱消了才問道:“你竟不提前與我知會一聲,駙馬他竟然如此”荒唐啊。

    竹喧臉頰一紅,道:“沒聽見公主哭泣,明日應該不用領罰了!

    二人一時無言。

    君卿累極了,四肢酸軟無力,也顧不上哪里不讓碰哪里不準摸了,任由他把自己抱去浴房為自己清洗。

    “殿下!别愖愕穆曇。

    “嗯?”

    “殿下,我給你寫的信,你看了嗎?”

    “嗯!逼鋵嵕涂戳说谝环狻

    “為何沒給我回信?”陸徹語氣里有些失落,若是干脆沒看,也比看了不回更讓人容易接受些。

    “今后我住在公主府,你若是住得慣,那便一同住,住不慣,你回郡王府也沒關系。”陸徹封了郡王,是有府邸封賞的。

    剛才還濃情蜜意的氛圍瞬間冷了下來,陸徹聽出來了,君卿果真如她姑母所說,要和他各過各的。

    明明方才還像小別夫妻那樣熱情似火,有來有往,他的卿卿甚至還軟在他懷里主動喊了他的表字。

    而現(xiàn)在二人驟雨初歇,她卻說出這么無情的話來,聽見窗外悶雷滾滾,怕是又要下雨了。

    “我要與你住在一起!狈蚱拊趺茨懿蛔≡谝黄鹉?

    “隨你!本洳⒉辉谝,公主府那么大,有的是地方給他住,就算再住進來十個駙馬,也是空蕩蕩的。

    “我想與你重修于好,卿卿,你能不能試著原諒我?”

    “很難!

    陸徹聽見這倆字,心里跳了跳,很難而已,不是不行。無妨,他已經(jīng)成了她夫君,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那我們慢慢來。”陸徹把她抱起,走到拔步床輕輕把她放下。

    “先從今晚再來一遍開始”

    君卿搞不明白陸徹這人為何夜里不愛睡覺。

    總歸逃無可逃,根本沒有理由推脫。

    或許是陸徹變溫柔了許多,也許是她幾個月以來獨處慣了,二人這一晚上出奇的合拍。

    窗外雷聲更盛,有淚水奪眶而出,腦海里萬物化為虛無,飄散紛飛,她又想起了除夕夜里那漫天煙花,盛放,閃耀。

    他壓著她的手吻住她的聲音,窗外悶雷愈盛,風頻頻打上窗紙,終于大雨傾盆而下,沖刷著葳蕤草木,滋養(yǎng)著大地萬物。

    “殿下,卿卿我愛你。”他吻去她的淚痕。

    沒有回應,只有君卿低咽

    第二日竹喧發(fā)現(xiàn)自家殿下眼睛又腫了,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昨夜里駙馬是不是惹了殿下不開心,也不知道自己與踏雪是不是要受罰。

    出乎意料,君卿心情挺不錯,甚至比大婚前幾日的心情要好,眉開眼笑,愁容一掃而空,淺笑著挑著匣子里的首飾。

    陸徹晨間起得早,騎馬去校場練了一圈騎射才回來,走到窗前,見君卿正低頭挑著首飾,柔嫩的指尖在一匣子珠翠里捻起又放下。

    他大步走了進去,站到她身后,只見她發(fā)髻高攏,烏發(fā)泛著瑩瑩光澤,更襯得她脖頸修長白皙。

    “這支好看。”陸徹指了一支紅寶石簪子。

    “快去沐浴,一會隨我進宮!本淠闷鹉亲蛹t寶石簪子,又放了進去。

    “好,都聽殿下的!

    君卿見他走了,又拿起那支簪子細細打量,確實很好看,但是既然他選了,那偏不戴這支。

    她特意選了一套翠綠色的戴上。

    二人攜手來了紫宸殿,這是君臣議事之地,往日里君卿面見皇帝都是在甘露殿,是書房,可說些體己話家常事。

    就連匯報西北一行軍政要務,也是在甘露殿。

    如今君卿與陸徹成了婚,第一次入宮拜見卻被安排到紫宸殿,這其中深意,君卿知道。

    “看來上次劉泛那事,陛下思慮了不少!标憦氐吐曊f道。

    二人不必多說,都清楚了皇帝深意,是一家人,更是君臣,皇帝就是要讓他們時刻謹記,先有君臣,才有父女親情,雖欣然接下了君卿遞來的捅向劉家的刀,但是他還是要敲打君卿。

    君卿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又規(guī)矩站好,心中冷笑,父皇還是和從前一樣沒變。

    在門外等了片刻,聽見殿內(nèi)帝王怒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陣言語說話聲音,折子摔落的聲音。

    終于,殿門大開,劉玉從殿內(nèi)走了出來,衰老的臉上暗淡無光,緊抿著唇,看見君卿后愣了一瞬,面色不虞卻強笑著行禮。

    第37章 就親親 不做別的,就親親

    君卿自然知道劉玉為何得了訓斥, 她淺笑著,全當沒聽見方才大殿內(nèi)聲音一般,頷首回禮。

    劉玉面色稍緩, 大步離去。

    這時, 大殿內(nèi)才傳來君肅冷冷的聲音:“進來吧。”

    君卿與陸徹二人這才一前一后進入紫宸殿。

    君肅并沒多說什么,只問了陸徹的箭傷, 又給陸徹放了一月休沐, 好叫他養(yǎng)傷外加與君卿共度新婚。

    二人規(guī)規(guī)矩矩謝了恩, 領賞出宮, 由宮人跟在后頭捧著那副‘永結同心’。

    好巧不巧, 在長興門遇到了君盈。

    君卿與君盈同一天大婚, 自然今天也要來宮中謝恩。

    君卿看著君盈冷冷的神色, 還有她身后的劉冉如喪考批的模樣, 心中冷笑。

    見到劉冉,君卿感覺到陸徹往前走了一步, 緊緊貼在她身邊,她攏在袖中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

    君卿本不想與君盈打招呼, 但一想到身后還跟著捧字的宮人,都是皇帝的耳目。自己還是裝得乖巧些好,省得到時候君盈與皇后在皇帝面前嚼舌, 自己連分辯的機會都沒有。

    “妹妹, 近日里忙著婚事,好久沒見你,可還好?”

    “哪有姐姐好?”君盈仍沉不住氣, 冷冷道。

    “劉駙馬,阿盈嬌寵著長大,你可要多照顧她。”君卿不理會君盈說了什么, 只想盡快寒暄完。

    劉冉?jīng)]想到君卿會和自己說話,聽她聲音甜糯,心里晃了神,愣了片刻才道:“謝公主殿下。”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君盈見劉冉此般作態(tài),心里怒火更甚,想到昨日夜里劉冉在婚席上喝得爛醉如泥,晚間還敢出言不遜,以至于,最后二人都沒圓房。

    君盈冷哼一聲抬腳離去,又見君卿一行人后邊跟著父皇身邊的太監(jiān)正捧著一副字,正是刺眼的‘永結同心’。

    劉冉見君盈甩袖離去,先是又看了幾眼君卿,又咬咬牙跟了上去。

    君卿不理會那二人,往長興門外走去,卻被陸徹拽住。

    君卿不解,見陸徹死死握著自己的手不放,也不抬腳跟著走。

    “做什么?在宮里呢,松開手!彼吐暤。

    “不松!

    “那也行,那我們快些出宮。”

    “我不走!

    “你發(fā)什么瘋?”君卿有些生氣了。

    “你答應我,今后不準再和劉冉說話。”

    君卿面無表情,心里卻把陸徹罵了一萬遍,就因為這事?在宮門口這樣鬧,陸徹這人究竟長大了沒?

    但是不好在宮門前糾纏,恐怕陸徹也是吃透了她這一點。

    “好好好,我答應你。快些走吧。”君卿低聲哄道。

    這才聽見陸徹笑了笑,二人往馬車走去。

    回到公主府,君淮已在正廳等了許久,君卿成了家,君淮便不好徑直往后院走。

    君卿見君淮眉宇間盡是歡喜神色,便知道,裴大人回京一事已經(jīng)有了眉目。

    踏雪在一旁伺候茶水,君淮一飲而盡,道:“卿兒,裴大人下月便會調(diào)回京城!

    君卿有些驚喜,“這么快?”一下子放下茶杯,茶水濺出,茶香頓時在三人間散開。

    陸徹拿過君卿的手仔仔細細檢查有沒有燙傷,又拿袖子把她手上的水漬擦干凈,最后把她的手拉到桌下攏入手中。

    君淮見了這一番動作,低咳一聲,陸徹卻像沒聽到一樣。

    君淮見君卿像是早已習慣了陸徹這些小動作,全然不在乎,甚至有些高興,仍沉浸在得知這個消息的喜悅中。

    “看來皇帝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推翻劉家!彼馈

    君卿沒注意到君淮,沉思片刻擔憂起來:“皇兄,太子那邊可還有動靜?自我入京以來,便沒再聽過太子有所動作,總不會是徹底安穩(wěn)下來了!

    太子此人,野心很大,不然也不會在儲君位上還不老實。

    君淮搖了搖頭,道:“七月是武舉,恐怕他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钡乾F(xiàn)在才四月初,說這些還都太早。

    君卿知道兄長意思,便不再多問,轉而說起白止。

    “阿兄,這些日子你可見到白止了?我大婚前三月中旬前她常來與我作伴,可入了下旬,便很少來了。”

    不等君卿說完,只見對面常年波瀾不驚面色如水的兄長竟難得紅了臉。

    君淮輕咳一聲道:“我自下旬,也沒再見過她,若是她再來你府上,還麻煩幫我請她來靖王府一敘!

    “奇了,你有事你自去白府找她便是,何苦還要我來轉達?”君卿有些遲鈍,想不明白這倆人究竟怎么了。

    難道是吵嘴了?

    這更奇了,皇兄向來是脾氣最好的,白止也是大咧咧性子,這倆人有啥好吵嘴的?

    “殿下,靖王殿下既然讓你幫忙轉達,想來是親自登門卻見不著人,等過兩日白止來了,你順嘴提與她說便是!标憦氐穆曇暨m時響起,劃開了這尷尬的氛圍。

    君卿仍不明白,還想再問,卻見君淮站起身快速道別大步走了,只給陸徹留了一個眼神,細細品來,那眼神里帶著些許感謝解救之意。

    “哎,皇兄,你怎么……”怎么不說完就走了。

    陸徹笑著拉起君卿的手道:“我的殿下,你這樣,愁的可不止靖王殿下!

    君卿仍不解。

    “我也發(fā)愁啊!笨粗稽c竅都不開的君卿,陸徹苦笑。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們二人有些情誼?”

    君卿恍然,卻很震驚:“你是說他倆?我一直以為皇兄把白止當成好兄弟一般,一個多月前我還看見皇兄教阿止劍術!

    難道說,教習劍術也是談情說愛?

    “若是我沒猜錯,之前這二人只是霧里看花不真切,如今這架勢,看來是大霧散了,四目相對……”陸徹斟酌道。

    “你是說,你是說他們二人已表明心跡!”君卿激動起來。

    剛才皇兄竟是害羞了,究竟是怎樣的手段,竟能讓皇兄這個千年老木頭紅了臉。

    “這個得殿下你親自去問白止了!

    不知為何,現(xiàn)在君卿好想沖到白府一問究竟,她按住躁動的心思,給白止去了一封帖子,元一領命前去。

    陸徹指揮著府里侍衛(wèi),把’永結同心‘四字懸了起來,懸在了書房東邊茶房正北墻,此處茶房君卿不怎么來。

    君卿站在陸徹身邊,看著那四個大字,心里五味雜陳,暗嘆此處選得好,自己不常來便不會看了煩心,此處又能人來人往看見彰顯皇恩浩蕩,安皇帝的心省去許多事端。

    陸徹摟著君卿的腰,伏在她耳邊悄悄道:“這四個字寓意不錯,就是字難看了點!

    君卿笑著打他:“也就你敢這么說!”那字確實一般。

    陸徹右肩被她打得癢,抓住她的手求饒:“放過我吧殿下,箭傷還沒好呢。”說著,裝起疼來。

    君卿知道一個月前他的右肩還被自己推的流血,如今雖說皇帝一直說叫她好好照看陸徹的箭傷,但是她看陸徹夜里十分賣力也不見哪里不方便,便沒把這處傷口放心上。

    現(xiàn)在他喊痛,君卿心里揪了起來,連忙按著他在茶桌前坐下,剝開他的衣服檢查。

    只見寥寥幾層錦袍下肌肉縱橫處有一處還未完全愈合的血洞,血洞周邊隱隱泛紅,確實像是還沒好利索。

    柔柔的指尖輕輕拂過肩上,美人垂眸,呵氣如蘭,風從窗口掠入,吹得她衣裙飄飄勾勒出一抹腰線。

    陸徹咽了咽口水,沒了先前的嬉笑打鬧的模樣。

    “你這傷口須得什么時候能好利索?”

    “哎——”

    不等君卿說完,就被攬入陸徹懷中。

    聲線低啞,高挺的鼻尖蹭著君卿的臉頰,“利索了,好得不能再利索了,殿下…”

    “你…”君卿聽見隔壁書房里有丫鬟走來走去灑掃,也能聽見院子里在搬新進的早牡丹。

    她心臟狂跳,連忙去推。

    “青天白日的,你別……”

    “那讓我親親,殿下,就親親!辈坏染渫馀c否,陸徹低頭吻下。

    綿長深刻,直到君卿淚眼漣漣,胸口起伏不定,陸徹才堪堪忍住放過她。

    陸徹扶她坐好,幫她整理已經(jīng)亂掉的衣裙,卻被她推開。

    這一推十分無力,倒像是打情罵俏,君卿呵斥:“今后不準如此荒唐!”

    明明蓄足了底氣,這話卻說得軟若無骨,更像打情罵俏。

    陸徹摸了摸被君卿情急下咬腫的唇,笑道:“下次我再敢放肆,殿下只管打我罵我。”

    無賴!

    君卿提起裙子站起身跑開,不能和這人老是待在一處!

    看著君卿跑走的背影,陸徹舔了舔嘴角,仿佛還沒從方才那場甜蜜中抽身。

    到了夜間,陸徹難得沒有早早地趕來,君卿十分放松地沐浴一番便靠在床頭看書。

    一本游記讀完仍不見陸徹人,竹喧掌了一盞燈進來放在拔步床前紫檀桌上,室內(nèi)又亮了幾分,君卿卻沒了看書的興致。

    “駙馬哪去了?”這么晚了還不回來。

    “天擦黑便出去了,并未說去哪!敝裥鐚嵈鹆,說著,拿出一封信來奉給君卿。

    “殿下,今日晚間文府文公子傳信來!

    文瀾?這時候傳信來做什么?

    叫竹喧推下去,君卿打開信,是文瀾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字’初八邀殿下上清寺一敘‘。

    這么規(guī)矩的字,這么大膽事,君卿有些懷疑這信是陸徹披著文瀾的皮寫的。

    罷了,文瀾此人循規(guī)蹈矩,既然這樣大膽約自己一敘,定是有要事相商。

    那便去。

    君卿早早睡下,難得一夜好夢,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陸徹攬在懷里,推開他起身,撩開紗帳,踏雪竹喧逐云三人聽見聲音領著一溜丫鬟魚貫而入。

    梳洗,穿衣,裝扮,君卿坐在鏡前放空自己。

    “殿下,昨夜里發(fā)生了一件奇事。”踏雪梳著手中墨發(fā),忍不住開口說起來。

    “哦?說來聽!

    “昨日夜里禾嘉公主的駙馬,在公主府門口被打了!焙碳问蔷姆馓。

    劉冉被打了?還是在自家門口?

    第38章 私會文瀾 被抓

    劉冉被打, 還是在禾嘉公主府門口,這確實是件稀罕事,一時間臨京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有些說是劉冉往日那些紅顏知己找上門來, 趁劉冉出府, 夜黑風高將劉冉摁住暴打一頓。

    也有些說是太子殿下派人打的,有些與宮中來往密切的家族暗地里都知道禾嘉公主成婚第二日便跑到皇后跟前哭訴, 說劉冉此人新婚夜不恭恭敬敬圓房, 竟然還敢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所以太子殿下一怒之下派人暗地里打了劉冉, 好叫他吃了這教訓長長記性。

    傳聞歸傳聞, 大家議論也只敢私下里關起門來偷偷說上幾句, 并不敢放明面上討論。

    天光大亮, 禾嘉公主府內(nèi)鬼哭狼嚎一片, 幾名劉冉帶來的美婢正忙前忙后為劉冉擦藥。

    君盈匆忙跑了來, 后面跟著幾位丫鬟嬤嬤,剛進了門就看見劉冉正就著一名侍女的手喝茶。

    先不看劉冉鼻青臉腫的模樣, 也不看房里被他摔了多少東西,君盈怒氣沖沖指著那幾名貌美侍女怒喝:“通通給我抓起來!扔出去!”

    身后嬤嬤都是早些年在宮里磨練出來的老手, 走上前像抓小雞仔一樣揪住侍女往外拖去。

    地上碎瓷片伴著花泥揉爛了一地,嬌俏哭聲還沒響幾聲就被堵住了嘴,劉冉忍無可忍跳了起來卻又不敢對皇室公主魯莽, 只好平了平心氣說起來。

    “如娘年前剛懷了我的孩子, 上月卻被你逼死,一尸兩命;紅鴛樓的玲兒,我不過是去聽她唱了幾曲, 你就派人把她打死。如今我?guī)酌箚緫T了的婢女,難道殿下也要全都打死嗎!”

    越說聲音越高昂。

    君盈并不知道什么如娘、玲兒,如今聽他這樣控訴, 才知道劉冉不光是傳聞中那樣好色,竟然還敢未娶妻先叫通房懷上孩子!君盈顧不上撇清,或者說,在她眼里,這些人死了又如何?

    她理直氣壯呵斥:“那是她們該死!劉冉,本宮雖然看不上你,卻不準你污了皇家臉面,這些鶯鶯燕燕,你一個也別想留!”

    說完甩開鼻青臉腫的劉冉,風風火火離開,心里舒坦許多,若真是太子哥哥打得劉冉,她只能說打得漂亮,劉冉這廝就是該打。

    劉冉一人佇立在房中,看著滿地狼藉,響起昨日夜里那人惡狠狠說的話。

    “敢說一個字出去,要你狗命!”

    那人似乎是嫌臟,拿著帕子一直擦手。

    借著慘淡月光,劉冉看清了那張陰森森的臉。

    “陸徹!你給我等著!”

    *

    轉眼到了初八,夏雨初歇,街上熱鬧極了,君卿撩起車簾看著熙熙攘攘的街市,又扭頭看了看一同坐在馬車中的白止,見她心不在焉。

    “好些日子不見你,怎么看起來有心事?”君卿故意壓下心中好奇,拐彎抹角地問。

    白止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君卿雖然心里盼著白止于皇兄有一番緣分,但是若是白止對此并不熱衷,那么她也不會多說。

    她只希望白止開心快活。

    白止沉默許久,道:“殿下,您可還記得當日您贈我紅寶石耳鐺,我贈您舊耳鐺?”

    “自然,你那時候倔得很,非要說什么回報我!本鋼u了搖扇子。

    “殿下,我自知與殿下天壤之別,不敢高攀,但我真心把殿下當姐妹,還請殿下饒恕我大逆不道之罪。”

    君卿不知為何她忽然這樣說,其實在君卿心中,白止是比血親姐妹好上千萬倍的親密之人。

    “你我情誼我自然知道,你與我客套什么?你若是不信我,喏,一會去了上清寺,你我便去寶殿里拜一拜,義結金蘭!

    “不敢不敢,萬萬不敢。”白止直搖頭,往日灑脫勁藏了個十成十。

    “我看你今日心里裝了許多事!本溆X得白止今日十分反常,只當她是與皇兄害羞,心里想著他們二人的事,叫他們二人自己苦惱去,便不再多問。

    “殿下,若是哪天我離開臨京”

    “你要去哪?”君卿警惕起來。

    白止似乎懊惱說漏了嘴,立刻搖頭道:“還能去哪,就是胡思亂想,就是問問而已。”

    不等君卿繼續(xù)說下去,上清寺已經(jīng)到了,清退閑雜人等,踏雪扶著君卿緩緩走下馬車。

    楊柳依依,春花爛漫,正是有情人互訴衷腸的好時節(jié),可惜了,陸徹不在,她今日是來私下會面臣子的。

    白止自去藥師佛腳下求白老將軍健康平安,君卿離了她,緩緩往四面后院竹林旁花圃幽徑走去。

    踏雪扶著君卿立在一棵芙蓉樹下等了片刻,便看見文瀾遠遠走來。

    文瀾一出現(xiàn),君卿竟莫名覺得后脊發(fā)涼,初夏雨后的風,還是不夠暖啊。

    文瀾先是行禮,立在離君卿兩步距離處。

    君卿先開口:“聽說近些日子大理寺屢破奇案,文公子勞苦功高。”

    文瀾再拜,恭恭敬敬,“文某殫精竭慮,全為不負二位殿下!

    君卿笑了笑,春花伴著美人嬌靨,陣陣香氣撲鼻,文瀾晃了心神,他不敢抬頭看。

    “殿下,您還記得您上次約在下來上清寺!比缃窬湟呀(jīng)成婚,文瀾本不該問,但是他就算白日里再怎么拼命跑案子,夜里躺在床上就算是累極了卻還是睡不著。

    他一直在想,究竟為什么君卿答應了他選他做駙馬,卻沒來赴約,最后又換成了陸徹?

    “自然!痹瓉硎菫榱诉@事,既然當初文瀾選擇不做駙馬,那么自己就會讓這件事爛在心里,不會重提,君卿興致缺缺。

    “殿下,那日我來了,可是為什么”

    “我知道你來了。”君卿搖了搖扇子。

    “可你不是反悔了嗎?”

    “既然你不愿,我便不會逼你!

    “何曾反悔?”文瀾急了起來,自己從未反悔,他往前走了一步,定定看著君卿,他急需一個答案。

    “我給你寫了信,想再確認一下你的”說到這,再看看文瀾那副模樣,君卿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難道,文瀾當日更本沒有收到信?

    “殿下,我不曾”不等文瀾說完,眼前嬌花一般的人已經(jīng)被別人攬入懷中。

    “你!”

    陸徹攬住君卿的腰,把君卿死死桎梏在懷中,他面若冰霜看著文瀾一字一句道。

    “文公子,你自重,殿下既然已經(jīng)成婚,你還是少來打擾!

    說完,幾乎是半提著君卿的腰快步離開。

    君卿被他帶出去老遠,左右沒人,全是竹林時才怒斥:“放開我!”

    究竟為何?每次上清寺都要遇到陸徹!

    踏雪忙退到一邊,不敢聽二人爭吵。

    “放開你?就放任你與他私會?”陸徹還是放開了,他不能再用強橫手段逼她。

    他盯著眼前充滿怒意的一張臉,明明方才還對著別的男人和顏悅色。

    “且不說我只是與他見面說了幾句話,就算是我與他私會,你又憑什么管我?”君卿整了整裙子。

    “就憑我是你的駙馬!”陸徹理直氣壯。

    君卿卻冷笑,“你這駙馬之位怎么得來的,你難道心里不清楚!”她已經(jīng)想明白了,那封信沒送到,定是陸徹從中作梗。

    “我怎么得來的?我在西北烏頜廝殺數(shù)月凱旋,用我一身軍功換來的!這是我求來的!”

    “好啊,你愛做駙馬,皇帝有的是公主給你配,你何苦選我!偏壞了我與文瀾的好姻緣!”君卿再話刺他,其實事到如今,她并不在乎誰做了駙馬,本來與文瀾也沒什么感情。

    但是陸徹不由分說替她做主,強按頭成了這番婚事,她就是生氣。

    陸徹聽她這話氣得閉了閉眼,他不想二人再爭吵,也不想再聽這種戳心窩子的話。

    “殿下,是我先來的,不論隴寧還是那日上清寺,都是我先到的!

    陸徹態(tài)度軟了下來,君卿卻還在氣頭上。

    “陸將軍難道沒聽過那些戲文?長策公主與文公子算是青梅竹馬佳偶天成,那你說,你還是先來的嗎?”

    這是陸徹心病,被君卿一劍刺中,他也被徹底激怒。

    “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難道這些日子你我二人相處這么久,那些甜蜜往事,你從沒放在心里過?!”幾乎是詰問。

    “自然沒放心里!”君卿剛撒了氣,冷冷撇下一句話便喚了踏雪乘上馬車離去。

    公主府里下人們都知道今日兩位主子瞅著不大快活,所以擦擦洗洗格外小心,生怕觸了霉頭,府中上下,在一片緊張安靜中迎來夜晚。

    君卿用過晚膳,捧了一本詩書在燈下讀著,往日陸徹定會糾纏她到深夜,她并沒那么多時間看看書。

    如今清靜了,反倒有點過于安靜。

    竹喧捧來幾身寢衣,由君卿挑選,其中還夾雜著幾件格外大的,那是陸徹的寢衣。

    君卿把陸徹的挑出來遞給踏雪,留了幾件看得上的。

    “把寢衣給他送去,既然要睡書房,那就給他把東西置辦齊全些,免得缺了東西還要來取。”一來二去的見了心煩。

    踏雪不敢多問,連忙照做,還多拿了幾床被褥并上陸徹的衣裳鞋襪發(fā)帶等物一并交給平安。

    平安愁眉苦臉接過,看著書房緊閉的門,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將軍才與公主成婚不到十日,就鬧得要分房睡,這二人真跟先前在將軍府一樣,夠能折騰。

    沒了陸徹打擾,君卿一夜好眠,照常賞花喝茶,偶爾約上幾位貴女游園聯(lián)絡聯(lián)絡感情,陸徹仍是早出晚歸,時常去京郊大營練兵。

    日子也就這樣四平八穩(wěn)得過到了四月中旬。

    第39章 醉酒后 誰讓他來主屋的!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君卿換上了輕薄軟滑的紫紅羅襦裙,金線織就的孔雀翩翩墜在裙擺,隨著清風撩動, 栩栩如生。

    杯中玄飲烏黑清亮, 輕輕抿一口,烏梅、洛神花、山楂的香氣在口中氤氳, 君卿扶了扶頭上的孔雀金簪, 款款走出, 來到廊前。

    雖是下午, 日光卻盛, 樹蔭下的薔薇嬌艷欲滴, 宮里賞下來的洛陽紅密密擺在小池塘邊, 映著荷角初露, 幾尾金魚緩緩游在水中。

    忽然,水中映出一張沉郁的臉, 不知何時,陸徹走到了池塘邊, 與君卿對望。

    這幾日二人幾乎沒說過話,要不是有時候平安探頭探腦在主屋這邊鬼鬼祟祟活動,君卿幾乎要忘了自己還有個駙馬在府上。

    三日前, 君淮來府上, 到了飯點卻不見陸徹,放下筷子不再吃,與君卿探討起夫妻相處之道來。

    君卿見他侃侃而談, 話里話外盡是叫她多體量陸徹,她索性也不吃了,說起選駙馬一事。

    “我本有意文瀾, 卻被他橫插一腳,皇兄,若是文瀾做駙馬,那么科舉文官會與我們來往更密切些。”

    “阿卿,情愛這種事本就不是能用利益衡量的!本从行┛鄲,繼續(xù)說道:“我只希望你能夠與真正愛你的人廝守,若是你需要犧牲幸福來為我換取利益,那么我堅決不同意!

    “真正愛我?若是他愛我,為何不尊重我的想法?難道蠻橫強娶就是愛?難道糾纏不清就是愛?”

    君淮被她問住,想到自己如今處境,白止已經(jīng)一個月不曾給過回信,那么自己一直以來的糾纏究竟是真的愛還是一時上頭的占有欲作祟?

    君卿繼續(xù)道:“這是偷,這是搶,總歸不是愛!

    君淮無話可說,可是,若是如今自己知道白止要另嫁他人,他會坐視不管,他會心甘情愿送上祝福嗎?

    “阿卿,當時你的婚事,確實太著急了!

    “急?我現(xiàn)在后悔的就是沒能一回京就定下文瀾做駙馬!

    君淮抓住關鍵:“阿卿,你真的喜歡文瀾?若是他沒有絲毫價值,你還會急著定下他?”

    君卿道:“喜不喜歡有什么重要,就算沒有絲毫價值,我也選文瀾。”總歸不選陸徹,在隴寧那些事,難道真的像云煙一樣消散了嗎?

    君淮忽然笑了笑,“阿卿,你仍生他的氣!边@不像君卿,君卿從來是快意恩仇,恨就是恨,愛就是愛,而不是生氣,氣這么久。

    若是文瀾沒價值,君卿不會選他,因為不喜歡。但是君卿若是急著選一個沒價值又不喜歡的人,那應該是為了另一個人。就算只是為了氣氣那人,又或者是逃避什么。

    “你氣他在隴寧辜負了你,你氣他愛你又傷你!本疵摽诙觥

    窗外有幾只調(diào)皮的雀兒鳴叫,風吹落的葉子飄飄悠悠落入池塘,暗生生打碎一片平靜。

    君卿愣了片刻,站起身,蹙著眉,“我沒有!”說完轉身離去。

    然后君淮究竟坐了多久,君卿并不知道,只知道一刻鐘后踏雪端著君淮親自為她夾好的的她愛吃的菜進了內(nèi)室勸她再吃些不要傷身體。

    本來前些日子夜間她都睡得極好,偏偏那日之后,一連三天躁得慌,午夜夢回間盡是陸徹那雙蓄滿柔情的一雙眼睛——

    如此刻這樣,明明隔著很遠,君卿卻看得清陸徹眼底的情緒,她與他眼神對上的一剎那就躲開,轉身回屋里去。

    陸徹沒跟來,仿佛就只是隨意來到廊前,隨意瞅了一眼。

    君卿等了片刻,才探出頭望去,廊前沒人了,君卿繼續(xù)賞花等人。

    昨日白止遞帖說要來公主府,現(xiàn)在日頭漸漸西斜,她卻還沒出現(xiàn)。

    又等了一刻鐘,這才聽見逐云喜氣洋洋迎了人進來,二人數(shù)日未見,自是吃起府上新做的酪櫻桃,喝著玄飲說起近況。

    一起吃了晚飯,白止見陸徹一直不出現(xiàn),又見君卿神色滿不在乎,便知道這二人又吵嘴了,心中默默笑而不語。

    月上枝頭,庭中若積水,百花若水妖般搖曳生姿。黃花梨木小幾擺在廊前,君卿與白止對坐而酌。

    花香幽幽,幾杯冰堂春入腹,二人皆有些醉意,看著黑夜里的滿庭芳色,別有一番趣味。

    “你這一個月來都不怎么見人,今日怎么有空來喝酒?”君卿仍想刺探一二白止近況。

    “并沒有忙什么。”白止單手撐著頭支在桌子上,看著君卿。

    月影下,君卿與君淮長得有七分像,君卿是如先皇后那般眼角微揚艷麗之美,君淮是端正君子的俊美。

    “皇兄半個月前叫我遇見你后給你遞個消息,叫你去靖王府找他。上次去上清寺我看你心事重重就沒提!

    白止聽見這話,頓了頓,嘴角扯起一個勉強的笑:“殿下,請你轉告靖王殿下,我即將啟程南下游學,不便與他道別,愿他安康。”

    “什么?”君卿放下酒杯,傾身抓住白止的手,“當真?怎么這么突然?”

    “祖父身體康健了,家中不需要我再照顧,我想著世間風景我還沒見過許多,不如趁年輕,多出去走走!卑字箿\淺笑著,那顆虎牙又露了出來,紅寶石在月光下隨著她外頭的動作一閃一閃。

    像只狡黠的貍貓。

    君卿心中十分落寞,干脆問了個明白,“那你和我說說,你和皇兄究竟怎么了?否則我不會放你走!

    白淺斟酌片刻道:“我與靖王殿下有情,他同你助我于危難,祖父在靖王府時,我每日去探望,一來二去,可能是那時候有了感情!笔痔谷。

    “那你為何要走?”兩情相悅,何苦分開?

    白止紅了臉,舉起杯全部喝下,咳了一聲才道:“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我與他不小心睡了一覺。”

    “?”

    不小心。

    睡了一覺。

    君卿一口冰堂春嗆住劇烈咳嗽起來,白止趕緊上前撫背順了好久。

    平穩(wěn)下來,君卿抓住白止的手,眼里盡是剛才咳出來的淚花,道:“那你還跑什么?”

    若是生米已煮成熟飯,二人又并非沒有情,何苦分開!

    白止見她不再咳嗽,收了手坐回另一側桌前,看著空中朗朗明月,有云自由漂浮在空中。

    “靖王殿下胸懷天下,而我只是個普通女子,希望夫君一心一意,希望闔家圓滿!辈辉缸鼍,不愿做幕后之賓,不愿做空守寂莫之人。

    君卿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白止所求很簡單,但是對于君淮來說很難。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阿兄他不愿?”君卿還想再替君淮爭取。

    “殿下,我何苦為難他呢?”白止不再多說。

    君卿領略,為她斟滿一整杯,二人碰杯,君卿念起祝詞:“大醉醉來眠月洞,高吟吟去傲紅塵!”

    白止開懷笑,碰杯后一飲而盡。

    君卿已經(jīng)醉了,她搖搖晃晃又坐端正,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訓誡。

    “白止,我羨慕你!

    “殿下有血濃于水的親兄,有傾心愛慕的陸徹,有大好的前程,羨慕我做什么?”白止也有些暈頭轉向,卻仍倒?jié)M酒杯遞給君卿。

    君卿一飲而盡道:“傾心愛慕?”冷笑一聲。

    “他不過是想控制我,他不叫我選文瀾,可是我憑什么聽他的?”

    她眼前一片模糊,白止變成兩個三個四個,那顆紅寶石仿佛星星一樣閃著閃著飛了起來,飄飄悠悠后釘在夜空。

    “我在隴寧,明明想過”

    “殿下,你醉了!辈皇前字沟穆曇簟

    “陸徹”君卿往后仰倒,卻被撈了起來,好像有人貼近她的嘴唇。

    “殿下,我在。”

    “陸徹”好熱啊,君卿感覺渾身仿佛被火燃燒著。

    “嗯?”他又貼近了一點,感覺到有熱氣被吹到耳朵里,癢癢的。

    “陸徹”好暈啊,君卿感覺撐不住了。

    “殿下。”他的耳垂幾乎要被她咬住,這些天的那股氣仿佛被瓦解了,陸徹緊緊抱著她。

    “狗賊!本渌诉^去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君卿寢衣散亂著從拔步床上醒來,層層紗帳里陽光若隱若現(xiàn),她愣神許久瞇了瞇眼,感覺眼睛干澀。

    踏雪聽見聲音,領著逐云竹喧快步走了進來。

    撩開帳子,君卿被扶著走下床,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腰酸腿痛,仿佛昨夜里趁著酒勁繞著公主府跑了一圈。

    “嘶——”

    好像不止腰和腿。

    “誰讓他來主屋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竹喧與踏雪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逐云開了口:“殿下,您昨日喝醉了,是駙馬服侍您歇息的!

    “他不是日日歇在書房嗎?跑這里湊什么熱鬧?”君卿忍著痛坐在鏡前。

    鏡中的人眼角腫著,頸間紅痕如梅花一路向下盛放

    放肆!

    君卿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候是白止笑著朝她舉杯,有時候是陸徹俯身吻她眼角。

    這人怎么趁人之危啊?還不知節(jié)制!

    還趁人沒醒就跑了!

    君卿氣極了,摔了玉梳,“襦裙拿下去,換件高領的來。”

    逐云連忙去做,只剩竹喧捧著水,踏雪梳著頭,二人暗暗在心里為駙馬前途擔憂了一瞬。

    “他早上就這么走了?”

    “今日天沒亮就回書房了!碧ぱ┳蛞挂矝]睡好,誰知駙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與逐云收拾床褥傳喚熱水熬了大半宿。

    “駙馬還問了我們幾句!敝裥e極補充道。

    “問了什么?”

    “駙馬問”

    “嗯?”

    “駙馬問殿下在隴寧究竟想過什么,有沒有與奴婢說過!笨礃幼玉馬問了殿下數(shù)遍,折騰到凌晨也沒得到答案

    "你們?nèi)齻先去補補覺吧。"

    第40章 她的關心 文瀾究竟有什么好?

    君卿穿戴整齊, 又喝了些酸甜可口的橘皮湯,才感覺渾身舒暢,不似剛睡醒時那般疲乏不堪。

    款款走出主屋, 便看見君淮從游廊走來, 還穿著公服,金鉤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剛下朝。

    “阿兄, 今日怎么下朝這么晚。”君卿接了君淮往門里走去。

    君淮坐下后先喝了一杯茶, 穩(wěn)了穩(wěn)才道:“今日商議武舉一事, 耽擱了許多時間!

    君卿心提了起來, “難道說, 武舉一事交給了太子?”

    君淮點頭, 為君卿倒了一杯茶推過去。

    “太子安穩(wěn)了那么長時間, 想來為了一舉拿下此事做了不少準備。”

    “皇帝本無意交給他,但是朝中太子黨推舉再加上近來我們與文家等一眾科舉文官走得近, 皇帝便順水推舟把此事交給了他。”

    又是為了制衡。

    武舉才開設三年,制度不完善, 選舉流程存在許多漏洞,若是太子想趁這次機會塞一些自己的人進入武將之列,那么今后形勢極其不利于君淮。

    更何況, 若是讓投機取巧之輩進入武將行列, 那么今后打仗的時候,能仰仗誰呢?邊疆百姓難道要提心吊膽指望一個德不配位的將軍領兵打仗嗎?

    荒唐。

    二人商量了一會仍找不出什么有效的對策,便先將此事擱置, 七月武舉,如今才四月中旬,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又有侍女呈上一碗五豆湯, 君卿慢慢喝了起來。

    君淮默了片刻,踟躕開口:“阿卿,近日可曾見到白止?”

    “見到了!本浞畔掳子裆,看見自家兄長眼睛里忽然蓄滿了光。

    “她與我說,她下個月要南下游學,暫時沒時間與你見面!彼忠姷侥枪獍盗讼氯。

    “好。”君淮沒再多問,既然已經(jīng)知道白止的心意,自己又何苦糾纏她讓她煩惱?

    二人一人飲茶一人喝五豆湯,沒再多說什么,不一會君淮便告辭,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如今皇帝剛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與太子分庭抗禮,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風漸漸燥熱,雨下得越來越急,蟬聲聒噪起來,轉眼已是五月初。

    這半個月來君卿沒再喝過酒,陸徹也沒再來過主屋,只是偶爾兩人在府中遇見,遙遙相望,互相讀不懂對方情緒。

    匆匆見,再匆匆別過,君卿無心與他開解,陸徹也始終沒邁出那一步。

    這場婚事像是一場盛大的鬧劇,鬧得二人徹底陌路。

    那夜醉酒后的糾纏仿佛只是一場靡麗的夢。

    君卿搖著鸞鳳和鳴宮扇,懶懶倚靠在自雨亭中軟榻上,細細看著元一送來的情報。

    太子已經(jīng)開始部署武舉監(jiān)考官等職位,有件荒唐至極的事就這么傳入公主府中。

    有一位叫錢邁的富家男子,年三十,一事無成,靠著家中封蔭混了個六品官,仗著家里的庇護還有六品小官的權力,染指無數(shù)下屬妻子,這樣一個酒囊飯袋無功無德之人竟然能被太子一路提拔著當了武舉監(jiān)考。

    不知他會借著這個職位撈多少油水,欺負多少無辜之人。

    淅淅瀝瀝水聲從自雨亭四周響起,如同春雨鳴澗,君卿捻了捻信紙,吩咐元一道:“套上車,我要去靖王府。”

    元一領命離去,君卿由踏雪扶著起身,逐云在一旁打著扇,幾人簇擁著君卿往亭外走去。

    還未邁出腳,就見一人身姿挺拔,身著干練窄袖更顯得寬肩窄腰,兩條長腿微分站在亭前,擋住了離開的路。

    君卿見陸徹擋著路,便站在原地,瓷白的臉上似笑非笑,道:“竹喧,駙馬迷路了,去,帶駙馬回書房!

    纖纖指間捏著宮扇,指甲上是健康的粉白色。陸徹的目光隨著她晃宮扇而搖動。

    竹喧見這二人又嘴上功夫耍了起來,上前去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正遲疑之際,陸徹開了口。

    “我是來找你的!彼疹l繁出入靖王府,作為左膀右臂,自然也忙得不可開交。

    “稀客。”君卿冷笑,冷了這么久,如今又找上來,真是稀奇。

    “殿下,錢邁一事我也要參與,不如一同前往靖王府。”

    “隨便!币粋月不曾說話,今日找上來竟是為了這事,她不知哪里冒出來的火氣,徑直走上前推開他離去。

    陸徹順勢被她推開,聞著若有若無的幽香漸行漸遠,才抬起腳跟上,不知為何,心里仿佛被自雨亭的水澆了個透底,濕漉漉,冰涼涼。

    二人默默坐在馬車里,馬車很大,君卿坐在中間,陸徹似是不想她生氣,并不挨著坐,倆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

    陸徹看著君卿微微垂下的眼眸,知道她在閉目養(yǎng)神,便就只是看著她。

    這些日子他想了許多,從初見她再到他用軍功與兵權與皇帝周旋求娶,再到后來她說自己不過是想控制她,這其中并沒有愛,甚至她厭惡自己,她一心想著與別人廝守。

    他當初想好的,先得到她這個人再得到她的心這件事好像并不對,他弄巧成拙,他自食惡果。

    文瀾究竟有設么好?讓他這樣念念不忘?

    自己究竟哪里還做得不對?讓她這樣厭惡?

    二人除了君卿醉酒那晚他忍不住瘋狂了一番之外再無交集,他強忍著想與她重修于好的心默默觀察,發(fā)現(xiàn)她好像真的不在乎自己究竟在這段婚事中是什么態(tài)度。

    他就算只是擺設,她也樂得清凈。

    他感覺自己像等待宣判的惡貫滿盈的壞人,等著她一聲令下,去或留,徹底死去或者再獲生機。

    原本堅定的心開始松動,或許一別兩寬才真的能讓君卿開懷。

    可是他不想分開,他想她看一看他,試著愛一愛。

    想起那日醉酒時,她說在隴寧曾想過,想過什么呢?是想過與自己廝守還是想過回京后給文瀾補償?

    “殿下,駙馬,靖王府到了。”踏雪的聲音適時響起。

    陸徹扶著君卿走下馬車,剛下了馬車,君卿立刻把手抽回,徑直走入靖王府。

    一杯陽羨茶飲盡,紫砂壺冒著熱氣,三人才開始商討錢邁一事。

    “錢邁此人極其囂張,離武舉還有兩個月,他就已經(jīng)開始頻繁參加宴請!

    君淮神色凜然,殺意隱隱流轉眼眸中。

    多年來官場游走,作為大雍最有天分的皇子,天潢貴胄,天子驕子,論起正事來,君淮不怒自威。

    “殺了錢邁!标憦卣埫頌閷④姡疃畱(zhàn)場兇險,若是讓那些蠅營狗茍的廢物略施手段變成將軍,不知道會打多少敗仗,會有多少沖鋒陷陣的士兵有去無回,有多少百姓艱苦求生。

    “那你自己呢?!”刺殺朝廷命官,就算他是駙馬,就算錢邁罪孽深重,陸徹也難逃罪責。

    這人行事如此莽撞,從不想想自己處境!

    脫口而出,三人皆是一愣,而后君卿自覺多言,皺著眉抿了抿嘴低頭喝茶,君淮笑了笑低咳一聲,陸徹仍愣著。

    “皇帝有意給太子選定太子妃,麗妃便提出辦個賞花宴,叫上各家貴女來瞧一瞧。”麗妃為人圓滑,長袖善舞,現(xiàn)在領了后宮之權,幾乎要把皇后的存在感給徹底湮滅。

    “賞花宴,春天都過了,這么燥熱的天喊上貴女聚在一起,不嫌煩!比猿两趧偛琶摽谡f錯話的煩躁中,君卿頓了頓,忽然計上心頭,“不過或許可以趁這個賞花宴,徹底斷了太子念想。”

    君淮笑道:“我正有此意,但是賞花宴終歸是女子的戰(zhàn)場,我不便參與,到時候還要請阿卿操勞!

    君卿盤算著,心中有了個計劃,“明日我便入宮,為父皇分憂!

    若是能趁賞花宴一舉拿下太子、錢邁兩人,不僅可以阻止太子繼續(xù)擾亂武舉,讓錢邁這個小人受到懲罰,還能阻止太子選到合適的太子妃,少一些助力,一箭三雕。

    二人十分默契,只留陸徹仍愣楞的。

    又喝了幾盞茶,君卿告辭,走到府外才見陸徹沒跟上,也不知陸徹整日和皇兄混在一起是不是心性也變了。

    她冷哼一聲叫車夫拍馬,一行人也不管駙馬怎么回去,自行回了府中。

    陸徹等了片刻,直到君卿走了,才道:“靖王殿下,我殺錢邁,不會留下痕跡!彼幌刖滟M心。

    不過是個富貴窩里泡出來的公子哥,陸徹有一萬種死法給他選,也完全做得到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

    君淮從不懷疑陸徹的本事,只是如今刺殺并不是最好的辦法。他搖頭道:“你現(xiàn)在是我妹夫,我怎么可能讓你以身涉險?再說,阿卿對這件事十分有把握,你也要信她才對!

    陸徹‘妹夫’這一詞說得十分舒服,這些日子他幾乎每日都和君淮待在一處,君淮此人勤政恤民,就算沒有這層親情關系,陸徹也會十分欣賞他。

    “那她方才說”不等他說完,只見君淮點頭。

    “她是關心你。”君淮十分篤定,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妹妹。!

    關心!

    “靖王殿下,告辭!”

    還沒走出門,陸徹折返,“還要借府上一匹馬騎,公主殿下生悶氣,定然不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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