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米煮成熟飯! 夏黎第一次主動親他【……
梁琛的面色比平日里都要紅, 好似發熱了一般。
夏黎下意識看了一眼山楂甜湯,恍然大悟,這里面竟然是……
甯太妃親自熬煮了一碗山楂甜湯, 竟然在里面加入了這等虎狼之藥, 讓他的兒子和夏黎生米煮成熟飯!夏黎終于明白了甯太妃與甯無患今日上門的目的。
嘭!!
梁琛飲了山楂甜湯,沒有人比他更加明白這里面加了什么藥, 他渾身沸騰, 好像浸泡在滾水之中, 心竅中卻像是要炸了一般氣悶, 狠狠一拍案幾, 沙啞的道:“甯無患賊心可誅,堪比畜類!”
他說著,高大的身軀微微搖晃, 差點摔在地上。
“陛下!”夏黎使勁托住梁琛, 以免他摔倒。
梁琛沙啞的道:“幸好……幸好寡人今日來了, 若你吃了虧, 寡人非殺了那畜生不可,扒、皮、抽、筋!”
他的言辭雖然狠戾, 但說的斷斷續續, 額角的汗水涔涔滾下來,咬住下嘴唇, 把嘴唇咬破, 血珠滾出來, 這才稍微清醒一些, 將衣襟的領口拽松,使勁搖了搖頭,道:“好熱。”
梁琛氣怒, 心中全是萬幸,幸虧自己冒著開春的暴雨跑過來見夏黎,眼眸一轉,又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緊緊握著夏黎的手,道:“阿黎,寡人好熱,怎么辦,你幫幫寡人……可好?”
夏黎對上梁琛那可憐巴巴,卻侵略性十足的眼神,這哪里是乞求?分明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在布設陷阱,簡直就是狼外婆本婆,正等著小紅帽自投羅網呢。
然而這只狼外婆,沒有小小的眼睛,沒有尖尖的嘴巴,他樣貌俊美的不像話,堪稱完美,甚至比傳說中的上京第一美男子還要美貌,猶如上天精心打造的工藝品。
尤其梁琛此時,因為燥熱解開了衣領的扣子,柔軟的衣襟被汗水浸透,緊緊貼著那流暢的肌肉線條,夏黎一時間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覺,眼眸微微轉動,仔細上下打量著梁琛。
梁琛步伐不穩,如果不是夏黎扶著他,恐怕此時已經跌倒在地上,眼神也愈發的混沌,好似隨時會被藥效吞噬,夏黎心頭一動,這樣算下來的話,倘或自己睡了梁琛,也不是不可能?
夏黎抿了抿嘴唇,輕聲道:“陛下是為了黎才誤食這虎狼之藥的,黎自然愿意幫助陛下。”
“阿黎?”梁琛一愣,他險些以為自己被這藥燒壞了腦子,否則夏黎怎么會如此輕而易舉便答應了下來?這簡直是天下掉餡餅的大好事,但是作為一朝天子,梁琛深知絕沒有這等子好事。
果然,夏黎還有后話,他挑著唇角,一臉的狡黠,道:“陛下,黎要在上面!
梁琛一愣,凝視著夏黎的眼神愈發的狠戾,嘭一聲二人倒下來,梁琛還不忘了用手臂幫夏黎墊一下,以免磕到了他。梁琛成了墊背,主動展開手臂躺在軟榻之上,面帶隱忍的微笑,似乎在忍耐著甚么,沙啞的道:“悉聽尊便!
梆梆!夏黎的心竅跳得飛快,好像揣著一只毛兔子,怎么也停不下來。
嘭一聲,夏黎來了一個標準的壁咚,握住梁琛的手腕,將梁琛壓制在軟榻之上。梁琛十足配合,一點子也不掙扎,微微側頭看著夏黎,發冠被震下來,順著榻牙子咕嚕嚕滾下,烏黑的長發散開。
散發的梁琛看起來比束發的梁琛柔和了些許,但也只是假象,因為本質的梁琛并沒有改變。柔軟衣料包裹著的胸肌不斷起伏,愈發的急促,他便是那樣順從的看著夏黎。
夏黎心頭一緊,梁琛這樣的暴君,一手遮天,說一不二,竟然躺在榻上任由他的施為,夏黎的心跳更快了,精巧的喉結快速上下滾動,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低頭含住梁琛的嘴唇。
梁琛猛地睜大眼眸,手腕下意識用力,這可是夏黎第一次主動親他,激動的梁琛險些掙脫了夏黎的桎梏,他的鬢發在緞面的錦被上磨蹭的微微凌亂,沙啞的一笑,道:“阿黎,寡人還要。”
甯太妃送去山楂甜湯,眼睜睜看著夏黎喝下去,這才放心離開。
她匆忙走出來,推門進去甯無患的屋舍,道:“無患,成了!母親親自看著夏黎飲下了那碗山楂甜湯,你的機會來了!”
甯無患微微蹙眉,垂低目光,道:“母親……夏黎終究是局外人,兒子不想把外人連累進來!
啪——!
甯太妃突然揚起手,狠狠打了甯無患一記耳光。
甯無患一愣,他的面頰歪向一側,但仍然垂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兒啊!無患!”甯太妃打過之后便后悔了,沖上來摟住甯無患,撫摸著他的面頰,哭泣的道:“無患,母親也不想打你,也不想打你啊……可你要爭氣,你是母親,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像你這般心善,咱們何時才能大仇得報?無患,你要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甯太妃擦掉眼淚,哽咽的道:“無患,難道你忘了,當年的起誓了么!”
甯無患低聲道:“兒子不敢忘懷!
甯太妃道:“那就去!快去!咱們別無選擇!你知道的,梁琛對于夏黎的態度大不相同,只要你能牢牢的抓住夏黎!那個夏黎,以前便如此愛慕于你,你若是肯伸手,他絕對逃不掉!去啊,無患,母親只有你了,快去啊——”
甯無患雙手攥拳,沙啞的道:“是,母親!
甯無患從屋舍中走出來,外面大雨磅礴,雨水噼噼啪啪的敲擊著房檐,雖他走在長廊之下,但還是被雨水濺濕了衣擺,甯無患卻沒有任何感覺,好像不曾發覺一般。
他慢慢往前走,猶如一具行尸走肉,但再怎么慢,路程還是那么多,不會變近,同樣也不會變遠……
夏黎的臥舍房門就在跟前,甯無患抬起眼眸,深深的看著那扇門。
叩叩——
終于,他敲了敲門板。
窸窸窣窣——
門里似乎有聲音傳來,但是無人回答。
叩叩!
甯無患再次敲了敲門。
門內還是照樣無人回答,但這次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大了。
甯無患有些奇怪,抬手輕輕推了推門板,咔嚓一聲,門板并沒有被推開,只是輕微的晃動了一下,很顯然里面落了門閂。
“鎖了?”還是從里面鎖了。
夏黎打算睡了梁琛,自然要鎖門,以免旁人跑過來礙事兒。但是眼下的情況,和夏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那誤飲虎狼之藥,柔弱、可憐、脆弱的梁琛,果然是一只狼外婆,等待著獵物主動靠近,突然將夏黎掀翻在軟榻上,雙眼充血,額角青筋跳動,只是沙啞的說了一句,阿黎,寡人忍不住了。
夏黎還未反應過來,局面突然發生了反轉,竟然一邊倒,和剛才大相徑庭。敲門聲響起之時,夏黎無力的跌倒在梁琛的胸口,纖細的手指哆嗦索索,一點子力氣也沒有,對上梁琛那雙不知饜足的貪婪眼目,用盡所有的力氣開口道:“你說話、說話不算數……”
“呵呵!绷鸿∩硢∫恍Γ骸鞍⒗,你錯怪寡人了,是你說的要在上面,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在上面?寡人可沒有騙人!
夏黎腦袋一懵,他說的在上面分明是睡了梁琛,根本不是字面上的上面,梁琛這分明是厚臉皮的偷換概念,不要臉!
“有人、”夏黎咬緊牙關,生怕發出奇怪的聲音,道:“有人敲門!
“不必理會。”梁琛冷冷的瞥了一眼門板:“阿黎你要專心,怎么,是寡人不夠努力?既然如此……”
梁琛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令夏黎后脊梁發涼,一陣陣掉雞皮疙瘩,好看是好看的,但是莫名不懷好意,“唔”下一刻,夏黎驚得死死摟住梁琛的脖頸,整個人竟被梁琛單手抱了起來。梁琛抱著夏黎起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夏黎下意識收緊手臂,攀住梁琛肩背,嗚咽道:“去哪里,不要過去了,會被、被聽到的!
梁琛一笑,嘭一聲將夏黎抵在門板上,與叩門的甯無患只有一層薄薄的門板之隔,沙啞的道:“阿黎,喚寡人。”
夏黎胡亂的搖頭,實在太羞恥了,他一旦開口,外面的甯無患絕對會聽到。梁琛卻不依不饒,一定要夏黎開口,親吻著他的額頭、鼻梁、唇角,引導的道:“阿黎,喚我的名字,喚我!
夏黎喉嚨一緊,似乎再也忍不住,低頭一口咬在梁琛的肩膀上,撒氣一般使勁咬了好幾下,嗚咽出聲:“梁琛、梁琛……”
梁琛心滿意足,輕聲道:“阿黎喚的真好聽,寡人愛聽!
嘭、碰碰……門板輕微顫抖著,甯無患就站在門外,他是習武之人,自然聽到了里面的動靜,甚至可以說是清清楚楚,甯無患詫異——梁琛在里面?
梁琛不是應該在大梁宮中么?怎么會冒著大雨,突然來到夏黎的府邸?而且他在夏黎的屋舍中,方才那隱忍的哭咽聲說明了一切,看來梁琛已經截胡了。
甯無患瞇了瞇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氣,竟有些如釋重負,轉身快步離開。
“無患?”甯太妃看到甯無患折返回來,動怒道:“你怎么又回來了?你便不能以大局為重么!”
甯無患拱手道:“母親,梁琛到了府中,正在夏黎的屋舍之內!
“什么?!”甯太妃狠狠吃了一驚,眼睛睜大,不敢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梁琛怎么來了?”
“兒子也不知!
的確,梁琛怎么來了?還不是楚輕塵看不慣甯無患,因此特意去宮中告密,把梁琛給引來了。
楚輕塵乃是重生之人,在書中他的官配的確是甯無患,只是他經歷了書中的一世,加之覺醒之后,他發現什么談戀愛,什么買股,都是扯淡,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親人,想要哥哥,想要好好的守護哥哥。
至于甯無患,世人只知曉甯無患高潔、俊美,但楚輕塵總覺得,甯無患是一個偽善之人,他的背后藏著與示人不一樣的臉面,還不如梁琛呢。
甯太妃沉聲道:“看來梁琛對夏黎的態度果然不一般,很是在意于他……”
“哈哈哈!”甯太妃突然笑起來:“這就對了,梁琛一向無情無義,他連父親和兄弟都敢坑殺,咱們沒辦法拿捏于他,我還以為,他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在意的事物……如今,他有了軟肋,真真兒是咱們的助力,兒啊,老天爺都在幫咱們!”
夏黎是第二日天明才醒過來的,腰酸腿疼,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甚至比穿書來第一天還要疲累,總覺得一條命已經去了半條……
“嘶……”稍微一動,夏黎狠狠抽了一口冷氣,那難以啟齒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令夏黎想起了昨日的荒唐之事。
他側頭一看,梁琛并沒有走,就躺在他的身邊,手臂放在夏黎的脖頸下面,原來夏黎一直枕的不是頭枕,而是梁琛的胳膊。
夏黎咬牙切齒,這個暴君,玩文字游戲是不是?他低頭一口咬在梁琛的小臂上,狠狠磨牙。
“嘶!”梁琛短促的倒抽一口冷氣,睜開雙眼。
他的雙眼里并沒有混沌,看起來醒了很久,只是一直沒有動彈罷了。
“阿黎,怎么咬人?”
夏黎沒說話,但不松口,說實在的,梁琛的手臂上都是肌肉,被咬之后肌肉下意識繃緊,其實還挺難啃的!
“呵呵……”梁琛笑起來,沙啞的道:“阿黎咬得真舒服,多咬,寡人喜歡!
夏黎:“……”呸,還給他咬爽了,夏黎差點忘了他是一個厚臉皮!
梁琛道:“來歇會兒,累了罷,一會子接著咬!
夏黎深深的翻了一個大白眼,本想轉過去背對著他的,但是難度太大了,夏黎稍微一動,腰肢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酸疼,根本動彈不了一下。
梁琛親了親他的額角:“怎么,生氣了?但昨日是阿黎主動撩撥于寡人,還非要在上面。”
“黎那是……”夏黎立刻反駁,迎來梁琛一陣笑聲,沒錯,梁琛就是故意的。
“寡人不管,”梁琛道:“就是阿黎你先招惹寡人的,再者說了,寡人昨日也算是救了你,你不該感謝寡人?”
“呵呵!”夏黎冷笑一聲:“倘或陛下不是什么都敢喝,什么事情也沒有。”
梁。骸啊
梁琛靠過來,道:“阿黎別氣,這樣罷,你若是不生氣,便親寡人一口,你若是生氣,便咬寡人一口。”
咬別人的話,別人還能喊個疼,讓夏黎聽聽響兒,咬梁琛的話,反而比親他還要令梁琛酸爽,夏黎真真兒是沒轍了。
梁琛給他蓋好錦被,道:“時辰還早,你多歇息一會子,寡人回宮洗漱,準備今日的朝議!
逢五都有朝議,梁琛雖然是暴君,但是朝議不能廢,也不能無故不出席。
時辰還早,天色灰蒙蒙的,夏黎懶得多說一句話,他現在累得眼皮黏在一起,手指一根也抬不起來,只想好好兒的睡一覺。
夏黎閉上眼睛,耳邊是梁琛窸窸窣窣穿衣裳的聲音,放得很輕,夏黎迷迷糊糊睡著之時,感覺到一陣冷風傳來,不由縮了縮脖子,是梁琛逾窗又走了。
夏黎沉入睡夢之中,因為疲累,睡得很香甜,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堂起來。
伸了個懶腰,纖細的手臂展開到一半,夏黎的動作僵硬住了,好疼、好酸……
夏黎連忙收回手,心里腹誹著梁琛,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他將《綺襦風月》的話本拽過來,攤開來看一看,想知曉甯太妃和甯無患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結果……
【夏黎長長的眼睫輕輕眨動著,好似勾魂奪魄的鴉羽,媚眼如絲,誘人卻不自知,他輕聲低語,宛若妖精的道:“黎……要在上面!薄
啪!
夏黎狠狠合上話本,果然是夢男話本,這寫的什么亂七八糟,為什么連妖精這種土詞都蹦出來了?還有,夏黎可以可定,自己昨日是要上了梁琛,要睡了梁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氣勢豪邁的,哪里有這般黏糊糊?
夏黎想把話本扔出去的動作一頓:“糟了,朝議……”
梁琛需要參加朝議,夏黎這個開府自然也要參加,他睡得香甜,險些忘了朝議這么回事兒。
“嘶……啊、疼……”夏黎手忙腳亂的起身,忍著酸疼快速洗漱。
萬幸的是,昨日折騰之后,梁琛還有些良心,給夏黎清理過身子,不至于夏黎今日再忙碌。他收拾妥帖,趕緊出了門,甯太妃和甯無患已經離去了,并不在府邸里。
夏黎登上輜車,道:“快,入宮!
他本想讓騎奴馬夫快點趕車,要多快有多塊,但是車駕稍微快一些,難免便顛簸起來,夏黎的身子又受不住這么顛簸,只好讓騎奴馬夫稍微降低一些速度。
夏黎入大梁宮之時,是卡著朝議的時辰來的,但從宮門口一路往朝議大殿走,還需要一些時間,于是……
朝議大殿中,梁琛在坐,滿朝文武列班,南楚的使團恭敬的垂首,大家靜悄悄的,全部都在等遲到的夏黎。
今日是南楚的使團入京之后第一個朝議,議題肯定與南楚使團有關系,夏黎負責接待使團,也是今日的主角之一,眾人靜悄悄的等著,眼觀鼻鼻觀心。
夏開府便算是再得寵,朝議遲到,也是夠他喝一壺的!
朝臣們紛紛這般想著,暗自打量著梁琛的臉色,天子的臉色如常,好像沒有什么不愉快,可要知曉,陛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笑的時候沒準很生氣。
踏踏踏——
夏黎忍著渾身的酸疼,匆忙走入朝議大殿,拱手道:“拜見天子,臣朝議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眾人屏住吐息,等待著梁琛的雷霆之怒。
哪知道……
梁琛微微一笑,笑容十足的溫柔,還透露著一絲甜蜜,道:“夏卿起身罷,你為了接待南楚的使團,這些日子夙興夜寐,勞苦功高,寡人都看在眼中,又怎么會責怪你呢?”
夏黎:“……多謝陛下!
夏黎站起身來,退回班位之中。
羣臣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這是怎么回事?陛下非但沒發怒,而且笑得……笑得十分惡心?
難道陛下只是不想當著南楚使團發怒,暫時記下來,準備秋后算賬?
羣臣都到齊了,梁琛終于發話:“今日有何議題,可以呈稟了!
南楚二皇子立刻站出來:“陛下!南楚愿歸順大梁,從此稱臣,臣向陛下呈上南楚輿圖!”
南楚的二皇子將地圖拿出來,地圖代表了南楚的國土,南楚此次不單單是把地圖交給了梁琛,更是把整個國土都交給了梁琛。
楚長脩將輿圖呈上來,梁琛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道:“南楚有這份心思,寡人深感欣慰,既然南楚愿意歸順大梁,那往后幾位,便不能以皇子自居,也該改改口了。”
皇只能有一個,皇子是皇帝的兒子,楚君都不是皇了,自然而然便沒有了皇子。
楚君被淹死之后,他還有四個兒子,大皇子早夭,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這四位。他們因為害怕梁琛的手段,誰也不敢即位成為新的楚君,就怕被梁琛當成把子,射成篩子眼兒。
此次南楚使團,以二皇子為特使,其余三個皇子其實都來了,但不敢出頭,一直躲在后面。
梁琛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皇子們,道:“自從楚君過世,南楚沒有統領,一盤散沙,這也不是寡人想要看到的,不如……”
他的唇角掛上笑意,但笑意冰冷冷的怕人,幽幽的道:“不如,便冊封安楚侯與安南侯,從此兩位侯爵一同攜手治理南楚!
安楚侯?
安南侯?
羣臣登時議論紛紛:“四個皇子,陛下到底冊封誰為安楚侯?誰為安南侯?”
“噓——什么皇子,如今合該改口君子了!”
四位皇子已經不能稱之為皇子,但是也沒有爵位在身上,地位便尷尬了,因此只能暫時稱為小君子。
“四個人,兩個侯位,這要怎么分?”
“這不得打起來?”
“哎呦,有好戲看了!”
果不其然,四位皇子的臉色當即難看起來,互相面詢,目光十足耐人尋味。
夏黎挑了挑眉,梁琛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險,無愧于“暴君”二字,這是要二桃殺三士,讓他們內訌,自相殘殺啊。
二皇子面色尷尬,拱手道:“陛下,這……不知具體是冊封誰為安楚侯,誰為安南侯?”
還有,安楚侯與安南侯,到底誰的權威大一些,誰的頭等大一些?
一個封地,怎么能有兩個侯爺呢?這往后里底下的官員要聽誰的?
梁琛一笑,道:“寡人雖親自出使過南楚,但說話回來,對南楚的風土人情并不是十足了解,沒有了解,寡人又如何能下定論呢?”
梁琛又道:“如今楚君不幸過世,你們兄弟四人,合該是最了解對方的,不如這樣罷……”
“你們自己合計合計,遴選出兩位侯爵,一個即安楚侯,一個即安南侯。”
四個兄弟瞬間嘩然,什么?讓他們自己選,這要怎么選?這怕是要打破腦袋,腦漿飛濺當場,也選不出來。
梁琛笑笑,笑容異常的“慈愛”,看得出來他今日心情甚佳:“無妨,你們可以多議一議,不必著急,三日之后再給寡人答案!
“是,陛下……”四個皇子拱手作禮,各懷心思。
朝議終于結束了,夏黎與眾人一同散班離開。朝議之后便是臣子們朝食的時間,一般都是去廊下,大家一面用朝食,一面交換有用信息,這可是互通有無最好的時機。
夏黎隨著人群往外走,一同來到廊下,內官們已經準備好了朝食,一個個擺在案幾上。
夏黎小心翼翼的坐下來,萬分謹慎,但還是稍微牽扯到了一些痛楚,酸疼的感覺讓他稍微抽了一口冷氣。
“夏開府!倍首雨P切的道:“沒事罷?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適?”
夏黎干笑:“多謝二君子關心,黎無妨!
二君子這個稱呼雖然刺耳,但是第二皇子還是殷勤的與夏黎攀談,誰不知曉夏黎是如今的大紅人,他今日遲到,天子一個責罰都沒有,看得出來夏黎在朝中的地位,絕對舉足輕重!
且如今正是四選二,選出安南侯和安楚侯的時機,二皇子自然要多多巴結夏黎,與夏黎打好關系,還愁不能封侯么?
其他幾個皇子也不甘落后。
三皇子殷勤的道:“我觀夏開府這臉色,怕是受了風寒,這上京的天氣乍暖還寒,尤其是這幾日,最是多變,夏開府要注意身子。
夏黎心中吐槽,并非是害了涼,而是昨夜遇到了狐貍精,差點被折騰散架。
四皇子道:“誒!我看并非是什么風寒,夏開府為了朝廷之事,殫精竭慮,或許是燥火攻心,興許是風熱之癥!
五皇子道:“幾位哥哥,我分明覺得,夏開府面色紅潤,飽滿精氣,你們這般說道,不會是在詛咒夏開府生病罷?”
“你!你怎么說話呢?”
“是啊,我們也是在關心夏開府!
“旁人關心不關心,我可不知曉,但是二哥怕不是關心夏開府罷?”
“就是啊。”
“你說什么?!”
四個人吵了幾句,竟有動手的意思。
“別以為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思!那便是想要踢開兄弟們,占了這侯位,對也不對?”
“哈哈!真是好笑,出使之時你們都躲在后面,唯獨讓我冠了這特使的名頭,無論是安南侯還是安楚侯,總有一個必須落在我頭上!”
“呸,你放屁!分明是你當時搶著要做特使,兄弟們只是謙讓,才由得你去胡鬧!”
“若說這安南侯與安楚侯,那必須有我一份!
“你算什么狗東西?”
“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的模樣!”
夏黎挑眉,真是精彩啊,梁琛只是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南楚已經剛開始自行消耗了,消耗到最后的結果便是,什么安南侯,什么安楚侯,四敗俱傷,整個南楚自然而然的歸攏到梁琛的手心里,被梁琛牢牢的握住。
夏黎拿起筷箸,不管了,吵是吵了點,但好在膳食美味,夏黎昨日“辛勤”了一晚上,這會子已經餓得不行,吃飯要緊。
“諸位君子,不要吵了!
“此處乃廊下,距離紫宸殿不遠,倘或驚動了陛下……不要吵了。”
“我今日便要教訓教訓你這個沒大沒小,沒長沒幼的東西!”
嘩啦——!
二皇子突然掀了承槃,兜頭往三皇子的腦袋上砸過去,一聲巨響,木質的承槃竟然被打得稀爛。
三皇子也是頭鐵,竟沒有當場昏厥,他摸了摸腦袋,湯湯水水,還有黏糊糊的血跡滑下來,氣得他眼睛好像青蛙,恨不能突出來,舉起自己的承槃也砸過去。
“啊——”卿大夫們連忙散開,以免被燙到。
夏黎一看,好家伙,吃不了了,他也站起來免得被殃及,卻不小心被跑過來的卿大夫撞了一下。
“嘶……”夏黎后腰狠狠一酸,膝蓋發軟,身子踉蹌,竟沒有躲開。
“當心!”
有人一步沖過來,一把抱住夏黎,用后背擋住潑灑過來的滾燙湯羹。夏黎定眼一看,竟然是安遠侯甯無患!
“嗬!”幾個皇子倒抽一口冷氣。
“你傷到了安遠侯!”
“分明是你!”
“是你!”
甯無患身材高大,將夏黎結結實實的擋住,湯羹一點子也沒有浪費,全都灑在他的身上,黏黏糊糊滴滴答答的滑落下來,因為有衣服擋著,所以看不到傷成什么模樣,但是裸露出來的皮膚泛著通紅。
夏黎連忙道:“快去請醫官來!”
甯無患乃是上京第一美男子,若是從此毀了容,豈不是罪過了?
“無患!無患!”甯太妃聞訊趕來,看到甯無患被燙傷的模樣,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無患,這是怎么了!我的兒……你可不能有個好歹,母親只有你一個人了……”
夏黎道:“太妃,是黎……”
“不關阿黎的事!卞笩o患打斷了夏黎的話頭,道:“兒子無事,只是被燙了一下!
醫官趕過來,想要給甯無患除去衣物,檢查燙傷的地方,便需要一間空置的屋舍,正好繡衣司就在附近,夏黎帶著他們進了繡衣司,自己的屋舍。
醫官將甯無患的衣袍除去,眾人忍不住發出“嗬”的一聲,皮膚上大片都是紅痕,被燙傷的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甯無患的皮膚偏白,面如冠玉,如此一來紅痕便非常明顯,那湯羹里面油腥很大,而且略微還有些黏稠,湯汁黏在皮膚上形成了一層油膜,不燙傷才怪呢。
醫官道:“下官需要先給安遠侯擦身,可能有些疼痛。”
甯無患點點頭,并沒有說話。
醫官小心翼翼的給甯無患擦身,甯無患背對著眾人,一聲也沒出,只是背后的肌肉不自主的了隆起,緊緊繃著,猶如石頭塊子一般。
沒想到甯無患看起來斯斯文文,但一退掉衣裳,竟如此有料有看頭。
清理之后,醫官便開始上藥了,“嘶……”甯無患品頻頻抽氣,分明剛才擦拭的時候一聲沒吭,這會子忍受不住了。
“無患!”甯太妃又開始掉眼淚:“兒子,你忍一忍,忍一忍便不疼了!我的兒,真是遭罪了……看看你燙成這樣!”
“母親,”甯無患道:“無妨的,小傷。”
甯太妃哭的更是心酸,夏黎有些看不過去,道:“如不然,黎來上藥罷。”
醫官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笨手笨腳”,無論他怎么上藥,甯無患都疼得厲害,說到底他是為了給夏黎遮擋,才會受傷的。
夏黎道:“我來罷!
甯太妃淚眼婆娑的道:“那就麻煩黎兒你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地,有人已經道:“寡人來為阿兄上藥。”
眾人吃了一驚,尤其是四個皇子,害怕得篩糠,顫抖著看向門口的方向。
梁琛怎么了來了?
陛下也聽說了,南楚四個皇子大打出手,互相毆打,致使安遠侯受傷的事情?那這件事情可就大了!
眾人自動排開一條路,作禮道:“拜見陛下。”
梁琛大步走進來,看了一眼甯無患裸露出來的后背,又看了一眼夏黎,雖然不是夏黎與甯無患單獨相處的場面,但梁琛心里還是酸溜溜的。
梁琛很是自然,卻不容拒絕的接過醫官手中的傷藥,皮笑肉不笑的道:“笨手笨腳的,還是寡人來罷!
醫官委屈:“……是,陛下。”
“陛下,”甯無患起身道:“陛下萬承金軀,臣不敢勞煩陛下大駕!
梁琛笑道:“阿兄你太客套了,你與寡人雖然沒有血緣,卻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啊,弟弟為兄長敷藥,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他手一壓,壓住甯無患的肩膀,稍微一用力,甯無患轟一聲重新坐了下來,肩頭微微顫抖,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
“快坐!绷鸿⌒ζ饋恚骸鞍⑿种还茏谩!
甯太妃擔心的看著甯無患,道:“陛下,無患他……”
梁琛卻打斷了她,道:“都退出去罷,這里人多,全都圍著阿兄,如何能安心治療傷處?”
“可是……”甯太妃還想說些什么。
甯無患道:“母親,兒子承蒙天子恩典,您先退下罷!
甯太妃只得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退出屋舍。
四個皇子趕緊溜走,夏黎跟著醫官一起退出來,梁琛親自關閉房門,夏黎站在門前想著,梁琛他不會是要……殺人滅口罷?
屋舍中只剩下梁琛與甯無患二人,梁琛走回來,拿了一塊傷布,蘸上傷藥,輕輕的涂抹在甯無患的燙傷處,道:“阿兄,你這傷勢嚴重,這幾日可要好生調理啊。”
“謝陛下關懷!卞笩o患說到這里,突然“嗬……”短促的悶哼了一聲。
梁琛的動作忽然變重,疼得甯無患一個激靈。
梁琛語氣輕飄飄的道:“寡人方才分心了,阿兄不會責怪寡人罷?”
甯無患沙啞的道:“陛下為臣上藥,是天大的恩典,臣又怎么會責怪陛下呢?”
“是啊!绷鸿⌒ζ饋恚骸疤齑蟮亩鞯淠!
他嘆了口氣,幽幽的道:“想當年,寡人寄人籬下,寄養在太妃跟前,與阿兄也是一同長大,這么一晃,許多年都過去了,阿兄與寡人,怎么變得如此生分?”
甯無患道:“陛下是君,無患是臣,自然是如此。”
“好一個君臣!绷鸿⌒ζ饋恚骸霸瓉戆⑿诌記得這些。”
他說著,手上更加用力,甯無患明顯一僵,疼得渾身打抖,但是不敢開口。
梁琛笑瞇瞇的道:“聽聞……阿兄昨日去了夏黎的府上拜會?”
“是……”甯無患忍著疼痛,道:“是太妃思念夏開府,所以攜臣前去拜會!
“哦?”梁琛道:“太妃也是個念舊情的人,離開上京這么多年,還心心念念著故人……”
梁琛頓了頓,又道:“寡人還聽說,太妃疼愛夏卿得緊,親手做湯羹,為夏卿做了一碗……山楂甜湯!
咯噔!甯無患的臉色異常難看,他昨日便聽到夏黎的屋舍中有聲音,好似是在叫梁琛,今日這么一看,果然不會有錯,梁琛昨日就是在夏黎的府中。
甯無患不知那碗甜湯被梁琛誤打誤撞的飲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碗甜湯或許已經敗露了,而今日梁琛過來,是為了敲打他。
梁琛垂下眼眸,淡淡的道:“阿黎不喜歡什么山楂甜湯,他吃不得酸澀。”
不管以前的原身是不是喜歡山楂,是不是能吃酸澀,但是夏黎吃不了太酸的東西,也不喜歡山楂,便是連山楂糖葫蘆,也只吃外面的糖殼子,這一點子梁琛是知曉的。
“不過……”梁琛笑起來:“還是要多些太妃的一片良苦用心,不是么?”
他的手掌向下壓,正好按在甯無患的傷口上,也不見得多用力,可梁琛是習武之人,甯無患額角的汗珠立刻滾下來,涔涔不斷的滾下來,仿佛掉了線的珠子。
梁琛沉下嗓音,語氣中滿含著警告的意味,道:“等阿兄回去,一定替寡人好好兒的謝謝太妃,太妃用心良苦了,只是往后……可別再送什么山楂甜湯來了,知曉了?”
甯無患咬緊牙關,這才沒有痛呼出聲,點了點頭,艱難的道:“是,臣敬諾。”
第52章 如此親密? 你可以喚寡人夫君
吱呀——
梁琛推門走出來。
“陛下!”甯太妃立刻迎上去, 道:“無患、無患怎么樣了?”
梁琛一笑:“太妃放心,阿兄無事,只是小小的燙傷罷了, 寡人已經親自為他上藥, 很快便會痊愈的!
“那就好……那就好……”甯太妃喃喃自語。
梁琛道:“太妃這些日子,定要好好兒的照顧阿兄, 旁的事情便不要再做了……哦是了, 若是得空, 給阿兄熬一些山楂甜湯, 聽阿兄說起過, 這似乎是太妃的拿手膳食!
甯太妃面色一僵,瞬間變得慘白,不確定的看了梁琛好幾眼, 他突然提起山楂甜湯, 必然是話里有話, 是在這里點甯太妃呢, 偏偏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臉,讓人也不好反駁。
甯太妃是長輩, 又曾經接濟過梁琛一段時日, 否則梁琛也不會留她和甯無患的性命,讓他們去南楚常住。梁琛也算是給她留足了顏面……
“是……”甯太妃低頭應聲。
梁琛擺擺手:“去罷, 照顧阿兄去罷!
甯太妃不敢再說什么, 垂著頭推開門, 快速鉆了進去。
“陛下!!陛下饒命啊!”四個皇子也等在門外, 咕咚跪下來,哐哐磕頭。
“陛下饒命!臣……臣只是一時失手,打翻了湯羹!”
“對對對, 是意外,意外!不小心令安遠侯受了傷……”
四個皇子現在倒是兄弟齊心了,一口咬定失手打翻了湯羹,誰也不是故意的。
他們方才看到梁琛親自趕來,并不知內情,還以為梁琛很在意他這個“阿兄”,甚至還親手為他涂了傷藥,放眼整個天下,誰有這樣的幸事啊?
四個皇子嚇得肝膽俱裂,跪在地上篩糠又磕頭,梁琛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們一眼,并沒有任何表示,好似看到了一團空氣。
“陛下……”夏黎遲疑,低聲道:“方才……陛下在里面都做了什么?”
梁琛道:“放心,寡人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夏黎:“……”更不放心了。
雖然梁琛為人沉穩,心機深沉,做事有條不紊,可謂是穩操勝券,可是有的時候莫名很孩子氣,甚至幼稚。若他不幼稚,昨日也不一口氣飲盡那碗山楂甜湯了。
夏黎眼眸一動,突然道:“啊呀,陛下你的手上怎么有血?”
梁琛垂頭去看,展開寬大的掌心自己檢查,難不成是按甯無患的時候太用力,蹭了一手?不應該啊,雖的確很用力,但甯無患是燙傷,又不是刀傷……
手上根本沒有任何血跡,干干凈凈的。
梁琛這才意識到,他被夏黎詐了,還傻乎乎的檢查自己的手掌呢……
梁琛:“……”
夏黎挑眉:“陛下真的做了點什么罷?”
梁琛狡辯:“起碼沒見血!
夏黎:“……”
四個皇子還在不住磕頭,不知他們打什么啞謎。
“饒命啊!陛下開恩,饒命啊——”
“臣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不小心傷到了安遠侯……”
梁琛冷冷的掃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個皇子,他其實并不在意這些人傷害了安遠侯,在意的是他們差點燙到夏黎。
夏黎身子骨本就柔弱,也不會武藝,皮膚細嫩得猶如剝殼的雞子,若是被燙一下,必定比甯無患傷得還要重!
梁琛幽幽的道:“四位君子說的什么話,寡人有怪罪你們么?”
四個皇子驚訝的抬起頭來:“陛下?”
“謝陛下寬宏大量!”
“陛下寬宥仁慈,乃萬民之福啊!”
梁琛挑唇一笑:“既然不是故意的,寡人也不必追究,免得顯得太小家子氣,傷了大家的和善!
他的畫風一轉,道:“今日風和日麗,寡人突然起了游湖的雅興,不如……四位君子與寡人一道罷!
四個皇子面面相覷,游湖?
雖如今已經進入了春日,可是上京的春日沒什么看頭,天氣還是涼颼颼的,尤其是早晚,格外的陰冷,若是再刮風,那便是透骨涼。
不巧的是,今日便有些刮風。
這樣的天氣湖面波瀾,怎么游湖?
而且四個皇子的老爹,就是因為“游湖”而溺死在荊湖之中,四人乍一聽游湖,都害怕得篩糠。
“怎么?”梁琛挑眉:“四位君子不愿意?”
梁琛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四個人怎么可能不答允?再者他們轉念一想,荊湖水深,而大梁宮中的湖水,都是觀賞的湖水,遠遠沒有荊湖那么駭人,其實也不必太過懼怕。
“不不不!臣愿意!”
“臣求之不得!”
“對對,愿意!愿意!”
梁琛微微頷首:“那便隨寡人移步罷。”
招了招手,楚長脩走上前來,道:“請陛下吩咐!
梁琛對他耳語了兩句,擺手道:“快去!
“是!背L脩應聲退下去,急匆匆往遠處而去。
夏黎奇怪,梁琛和楚長脩打什么啞謎?
“陛下?”夏黎詢問出聲,梁琛卻笑道:“等著看好戲罷,寡人為你出氣!
眾人一道前往長歡殿之前的湖水。
宮中有幾片湖水,長歡殿前的湖水是最大的,素有瑤池美稱,若是說泛舟,一定是在這片湖水之上泛舟。
楚長脩已經準備好了船只,一艘精巧的畫舫,雖然不算太大,但雕梁畫棟別致非常。
“各位君子,”梁琛指著湖中的畫舫:“你們覺得寡人的舟船,如何?”
“陛下的舟船,精巧別致,實在是……”四個皇子拍馬屁的贊美突然中斷,戛然而止。
那精美的畫舫之后,似乎掛著什么東西,隨著畫舫從遠處行駛而來,那掛在船尾的東西被水波顛簸的一沉一浮,還冒著氣泡。
“。!”五皇子膽子最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叉著腿踢騰了好幾下,手腳并用的遠離岸邊。
其他幾個皇子也是面色慘白,那掛在船尾的是——
是一個人!
楚君便是被五花大綁掛在船尾,任由他水性再好,最終溺死在了荊湖之中。
四個皇子雖然沒有看到當時的一幕,但也是聽說了,如今見到畫舫拽著一個東西從遠處而來,全都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只是另外幾個皇子沒有慘叫出聲而已。
他們不慘叫,其實沒比五皇子好不到哪里去,夏黎似乎聞到了一股騷氣的味道,定眼一看,好家伙,三皇子褲#襠的顏色變深了,濕乎乎的浸透了布料,只不過沒有滴答湯兒而已……
好……夏黎皺眉趕緊退了兩步,遠離三皇子,好惡心。
畫舫近了,停在岸邊,眾人才看清楚,那拖著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草人。
稻草扎成的人,和成年男人的身量差不多。是梁琛故意吩咐楚長脩做的,臨時趕制,拴在船尾,為的自然是敲打這四個沒有分寸的皇子。
梁琛道:“船來了,上船罷!
五皇子跌在地上,咕咚轉過來,來了一個王八大翻個兒,哐哐開始磕頭:“陛下饒命啊!饒命啊——”
“呵呵……”梁琛笑起來:“此話從何說起呢?寡人一番美意,邀請諸位君子游湖,怎么還把君子們嚇成了這樣?難道……是寡人的不是么?”
“不不不……”四個皇子怎么敢說是梁琛的不是,連連搖頭。
梁琛道:“寡人今日有些子雅興,你們確定……要掃興么?”
四個皇子齊刷刷的篩糠,根本不敢拒絕。
梁琛已然登上畫舫,伸手道:“來阿黎,小心一些,寡人扶你!
夏黎伸出手,被梁琛扶著也登上了畫舫,四個皇子戰戰兢兢,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上了畫舫。
船只幽幽開動,行駛的并不快,遠離岸邊,像水中間而去。因為今日風大,船只飄悠不定,并不穩當。
“啊——!”幾個皇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稍微一丁點子的風浪,都能嚇得他們哇哇大叫,有的努力抓緊欄桿,有的雙手抱著桅桿,無不雙腿打抖。
梁琛故意調侃道:“幾位君子不是南方人么?怎么這點子小風浪就把君子們嚇成這樣?”
“不必驚慌的,”梁琛好心安慰:“這湖水并不深,便算是船翻了,各位君子也能游到岸邊去!
船……翻了?
四個皇子臉色煞白,梁琛的話又讓他們想起了楚君之死,梁琛分明是在敲打他們。
梁琛收斂了笑意,道:“三日之后,還有一場宮宴……”
南楚使團和安遠侯入京的時候,其實已經置辦了宮宴,只不過當時安遠侯突然過敏,昏厥了過去,所以燕飲被迫中斷,就那么結束了。
三日子后還有一次宮宴,便是彌補之前的燕飲。
梁琛道:“諸位君子可要在宮宴上好好表現,誰能出任安南侯,誰能出任安楚侯,不如便在宮宴上遴選一二。”
“是!是!”皇子們跪下來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努力遴選,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梁琛點點頭,道:“那么現在……”
他嘆了口氣,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在夏黎眼睛里看起來,簡直是一只做作的大白花,夏黎從未見過如此雄偉壯闊的大白花。
梁琛道:“寡人也乏了,回岸罷!
“是!背L脩應聲。
四個皇子狠狠松出一口氣,剛想把心竅收回肚子里,哪知梁琛還有后話。
“聽說南楚人水性極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梁琛發問。
幾個皇子都不敢貿然接話,梁琛又道:“今日寡人有些興致,不如……四位君子給寡人表演表演?”
“這……”皇子們面面相覷:“敢問陛下如何……如何表演?”
“容易!绷鸿√鸷谏男渑,指向微微蕩漾著漣漪的湖水:“四位皇子從這里,游到岸邊,誰先第一個游回去,誰便是水性最佳之人,寡人重重有賞。”
“什么?!”皇子們異口同聲的震驚。
南楚人熟悉水性,可是眾所周知,南楚四季如春,根本沒有冬日。雖然現在已經過了冬日,乃是開春的日子,天氣卻依然寒冷,這湖水也涼冰冰,仔細一看甚至還能看到冰渣子!
這若是下水,不知會不會抽筋兒,誰也沒有能游到岸邊的把握。
“怎么?”梁琛一臉被掃興的模樣:“口口聲聲為寡人分憂,怎么你們連這些子小事兒也不愿做?那往后里,怎么能勝任安楚侯?安南侯?”
四個皇子對視一眼,眼中透露出貪婪的光芒。
二皇子立刻大喊:“陛下!臣愿意!”
他說著來到船邊,大義凜然的扒下自己的革帶和外袍,避免這些東西太沉了,入水之后會更沉,不好游水。
咕咚——
二皇子第一個跳進了水中。
夏黎不由睜大眼睛,二皇子勇氣可嘉,真是拼命了。
梁琛輕輕撫掌:“好,二君子不愧是兄長,氣魄驚人!
其他幾個皇子一看,好家伙,讓心機老二搶了先,這怎么能行?拼了!
咕咚——
咕咚!
噗通——
接二連三的入水聲,四個皇子全都跳入了水中。
“啊——好冷好冷!”
“嘶……冷死了!”
“不、不好,我抽……抽筋了!”
四個人在水里撲騰著,一會子掙扎,一會子大喊,無一例外臉色凍得發青發紫,他們卻野心勃勃,不肯退讓,互相撕扯著,這個時候還在使絆子,誰也不想讓誰好過。
“呵呵……”梁琛看著熱鬧的湖面,道:“阿黎,寡人為你出氣了!
梁琛自然是故意的,甯無患受傷只是意外,若不是甯無患擋了一下,受傷的便是夏黎了,梁琛自然要出這口惡氣。
夏黎看了一眼梁琛,雖然梁琛的法子有點子缺德,但不得不說,還挺好笑的。
“謝陛下!
梁琛道:“你與寡人之間還要言謝?”
他收回目光,感嘆的道:“看看罷,這就是天家的兄弟!
南楚的四個皇子不和睦,別說是他們,大梁的皇子們也不和睦。當年梁琛還在做皇子的時候,因為母親沒有名分,被人欺凌,連兄弟們也會摻上一腳,根本不把他當成人看。
梁琛對兄弟情芥蒂頗深,卻還是放過了異姓侯甯無患,可是這次甯無患回京,顯然有所圖謀,打碎了梁琛一直以來最后的那一點點期望。
梁玷也是深知這樣,才會裝瘸退下一線,將自己的兵權,將自己的名聲,全都交出去,這才保全了己身。
不得不說,梁玷并非是個莽夫,他是最聰明的一個。
夏黎輕聲道:“陛下有沒有想過,其實除了安遠侯,陛下還有其他的至親,比如……”
夏黎頓了頓,道:“大將軍?”
“梁玷?”梁琛轉過頭來看向夏黎,道:“是啊,寡人還有阿弟!
梁琛與梁玷并不算親厚。梁玷乃是宗族子弟,梁琛的族弟,換句話其實就是堂弟。梁玷的父親驍勇善戰,那是先皇的弟弟,為大梁屢建奇功,曾經直搗北面白狄的王庭,斬殺白狄王。
梁玷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同樣驍勇善戰。
那一年,梁玷還很年輕,他被先皇派出去與南楚對抗,當他凱旋之時,卻看到了父親的尸首。
先皇的說詞是,梁玷的父親意圖謀反,被繡衣使當場誅殺。
從此,梁玷一家被削去了爵位,被削去了封號,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被人喊打喊殺。
梁玷沒有掉一滴眼淚,而是找到了梁琛。
——當時那個,毫不受寵,蟄伏集勢,靜待時機的落魄皇子。
梁琛能夠上位,其實是有梁玷幫助的,梁玷集結了手下所有的兵馬,還有忠心于父親的老部將,趁著給老皇帝賀壽之時,直逼上京,將整個大梁宮圍的猶如鐵桶一般。
大梁宮中的守衛,繡衣司和金吾衛加起來只有一千多人,雖都是千挑萬選的精銳,但哪里比得上梁玷那些上過戰場,舔過刀口的老兵?
那一夜大梁宮燈火通明,梁琛手執長劍,一步步走上黼扆寶座。
梁玷也親手砍下了上一任繡衣使的腦袋,為父親報仇。
可以說,梁琛與梁玷是最親厚的兄弟,最親厚的手足,過命的交情,他們互相看過內心深處的不堪。
但也正是如此,梁玷深知自己知曉得太多了,必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他侍奉的是君王,無論是先皇,還是梁琛,他們都是君王,如果不想步上父親的老路,只能明哲保身。
不知從何時開始,梁琛與梁玷的關系開始變得疏遠了,梁玷見到他會恭恭敬敬的請安,恭恭敬敬的作禮,離開之后也會恭恭敬敬的告退。
他們只是最普通的君臣,并不是兄弟……
水面上一驚一乍都是南楚皇子的喊聲,梁琛卻陷入了沉思,那是一種孤獨的感覺……
夏黎看著沉默不語的梁琛,道:“陛下?”
“嗯?”梁琛回過神來,道:“沒事,寡人方才走神了!
他收斂了表情,將情緒掩藏得很好,展開溫柔完美的笑容,拉住夏黎的手,低聲咬耳朵:“阿黎,今晚散班來紫宸殿,與寡人一同用晚膳,可好?”
夏黎有些考慮,紫宸殿的伙食必然是最好的,那些海鮮啊,夏黎真的拒絕不了,而且梁琛剝蝦的速度驚人,又快又干凈,有這樣的飯搭子,簡直不要太美好。
只是……
夏黎昨夜才和梁琛發生了親密的干系,這次的確是夏黎先動手的,可和夏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夏黎抿了抿嘴唇,梁琛輕輕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像撒嬌一樣,道:“來罷,寡人特意吩咐了小膳房,做了阿黎你最喜歡的海錯粥,讓膳夫多多的放蝦子。”
夏黎的口涎在分泌,他最歡海鮮粥了,尤其是放蝦子和干貝的海鮮粥,當然了,還要放入膏蟹增加滋味兒,濃濃的熬上一鍋,那味道真是絕美。
梁琛知道他心動了,道:“還有其他你喜歡的吃食,寡人為你剝蝦,你都不需要臟手,只管吃便是了!
夏黎:“……”梁琛太會勾引人了,這……拒絕不了。
夏黎道:“那……黎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梁琛笑起來:“好,等你吃了晚膳,寡人再為你上藥!
“上藥?”夏黎奇怪,受傷的是甯無患,又不是自己,自己并沒有被燙傷,為何要上藥?
梁琛摟住夏黎的腰肢,滾燙的手掌慢慢向下移動,竟貼在夏黎挺翹的臀瓣上,別有深意的道:“阿黎昨日那般主動,那般熱情,那般辛苦,難道不需要上藥么?”
其實梁琛昨夜給夏黎清理的時候,已經上過藥了,昨夜夏黎半途便疲憊的昏睡過去,因此根本不知情。
梁琛道:“你那個……定還有些紅腫!
夏黎一僵,纖細的腰肢打得筆直,下意識想要推開梁琛,卻牽扯到了酸疼,不由“嘶……”抽了一口冷氣。
“看看!绷鸿〉溃骸肮贿是要上藥的,好得快一些!
夏黎面色通紅,道:“陛下,這就不必了,臣……”
梁琛挑眉:“阿黎你能自己上藥?你確定……自己夠得著么?”
夏黎不與自主的腦補了一下自己上藥的場面,那畫面感真是很強烈,別說自己夠不夠得著,只是說這羞恥度,已經爆表了。
梁琛連忙道:“散班之后來紫宸殿,寡人為你上藥。乖,上藥好得快一些!
夏黎一咬嘴唇,罷了,做都做了,尤其自己還是個男子,上個藥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扭扭捏捏,總不能讓自己疼著罷?
夏黎硬著頭皮點點頭。
不同于皇子們在水里撲騰的寒冷,畫舫里溫聲軟語,梁琛溫柔的道:“阿黎,既然你我都如此親密了,以后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便不要喚寡人陛下了,叫得親厚一些,你若是想喚寡人……夫君,也是可以的。”
梁琛說到此處,笑容更是擴大,好似已然腦補到,夏黎在軟榻之上纖腰輕顫,難耐喘息的喚他夫君的模樣。只是一抬頭,卻對上夏黎迷茫的雙眼。
夏黎面容有些空白,道:“如此……親密?”
梁琛一愣,道:“自然,昨日你與寡人已然那般,不算親密么?”
夏黎道:“昨日陛下是中了藥,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他想了想,道:“上次黎中了夏國公的算計,這次陛下誤飲加了藥的甜湯,這么看來應該算是……”
夏黎錯詞了一番:“……扯平了!
“扯平了?”梁琛難以置信,這樣竟然算是扯平了?難道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不過若說是扯平了,其實也有些道理,勉強說得過去。
梁琛眼皮狂跳,不確定的道:“阿黎,依你看來,你與寡人現在算是什么干系?”
夏黎又是仔細的考慮一番,仔細措辭,謹慎的開口道:“君……臣?”
梁琛:“……”
第53章 不可暴露 阿黎這個負心漢【1萬字】……
梁琛眼皮狂跳:“君臣?”
夏黎立刻道:“請陛下放心, 昨日之事,不會有旁人知曉!
梁琛:“……”
梁琛頭疼不已,他是不想讓旁人知曉么?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曉。
梁琛剛想開口解釋, 張了張口, 把解釋的嗓音全都咽回了喉嚨里,算了, 君臣就君臣罷, 只要將夏黎套牢在身邊, 從君臣開始也可以。
梁琛改變了話題:“別忘了今日散班過來用晚膳, 寡人……”
靠近夏黎的耳朵, 梁琛聲音沙啞低沉的道:“為你上藥!
夏黎感覺自己的耳朵癢癢的,有熱氣噴灑過來,昨夜那種酸軟無力的感覺席卷而來, 令夏黎的膝蓋瞬間發軟, 那種食髓知味的感覺險些令他軟倒。
“咳……”夏黎咳嗽了一聲, 拱手道:“黎敬諾。”
剛好, 船只靠岸,四個皇子比船只的速度慢了許多, 還在吭哧吭哧的游水, 臉色凍得發青,還在爭先恐后。
嘩啦嘩啦——
“起開!別擋路!”
“你拽我做什么?”
“放手!我才是第一個!”
四個皇子互相推搡著, 揪著頭發, 爬上岸來, 定眼一看, 畫舫已經人走樓空,別說是梁琛了,就連一個內官宮女也不見了蹤影……
“我兒!”甯太妃快速沖進屋舍中, 搶到甯無患身邊,憂心的道:“無患你怎么樣?”
甯無患額角都是汗水,抬手擦了擦,搖頭道:“母親放心,兒子無事。”
“流了這么多汗!”甯太妃心疼不已:“我兒,讓你受苦了!
甯無患道:“母親,比起這個……甜湯的事情好像敗露了!
方才甯太妃便覺得,在甜湯里下藥的事情似乎敗露了,梁琛總是話里有話,好像在敲打自己,尤其昨天夜里,那個與夏黎共處一室之人還是梁琛。
如今聽甯無患這么一說,更加確定了,梁琛已經知曉了什么。
甯太妃道:“無患不必擔心,梁琛他雖然知曉,但這件事情也無法說出口,事關他與夏黎的名聲,怎么可能透露出去?”
“可是,母親……”甯無患有些顧慮,道:“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做了!
甯太妃沉吟道:“無患啊,你就是心思太善了,你看看咱們母子的處境,那個梁琛,便是個白眼狼,將咱們母子發配到南楚去,這么多年,咱們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再者……”
甯太妃壓低了聲音:“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你忘了自己的抱負么?你忘了在老祖宗面前,你發過的誓么?”
面對甯太妃的一連三次質問,甯無患身子狠狠一震,垂低頭顱,雙手攥拳,沙啞的道:“兒子未曾忘記。”
“是啊,”甯太妃道:“無患,你不能忘記!”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復雜,道:“母親留在上京的眼線,打聽出了一條重要的消息,足以扳倒梁琛。”
甯無患抬起頭來,蹙眉道:“母親?”
甯太妃笑起來,道:“無患你還不知曉罷,那個金吾衛大將軍梁玷,好似是在裝瘸!”
“什么?”甯無患震驚:“梁玷?”
甯太妃點點頭:“是啊,就是梁玷!昔日里他和他的父親,可是大梁的戰神!
甯無患下意識的道:“他為何要……”
但說到這里,甯無患已然明白了,梁玷之所以裝瘸,是因為他本身功高震主,新皇梁琛手段狠辣殘暴,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殞命,只剩下他這一個族兄弟,而且還是手握重兵的族兄弟。
只有變成了瘸子,無法再上戰場,才能名正言順的將兵權還給梁琛,梁玷手下的部將也不會有異議。
梁玷這完全是明哲保身……
甯太妃幽幽的道:“梁玷回京也有些年頭了,他一直在裝瘸,每個月梁琛都會派太醫署的人給梁玷請脈,這其中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母親懷疑是太醫署之內,有梁玷的人,因而才令他如此魚目混珠,茍活了下來……”
甯太妃說到這里,看向甯無患,道:“無患啊,你正好受了傷,可以多多接觸太醫署的人,你去找他們套套話,說不定……便可以得到梁玷的秘密!”
“三日之后便是宮宴,咱們將這個秘密在大庭廣眾之下捅出去,梁琛與梁玷必然反目成仇,咱們的時機——便到了!”
甯無患靜靜的看著甯太妃,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仿佛狂風暴雨,又像是海嘯漩渦,鋪天蓋地而來,就連甯無患也險些被淹沒。
甯無患張了張口,道:“是,兒子會去查查。”
夏黎回到繡衣司之時,甯無患已然離去了,屋舍里收拾得井井有條,一點子也不雜亂,好像未曾使用過一般,案幾上放著一張宣紙,上面是甯無患的親筆手書,感謝夏黎將屋舍借給自己包扎傷口。
夏黎坐下來,將《綺襦風月》話本拿出來,甯無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查清楚。
他翻開書頁,正好看到甯無患的文字描寫。
【甯無患離開繡衣司之后,并沒有立刻出宮回館驛,而是往醫官署的方向而去……】
“醫官署?”夏黎皺起眉頭。
他連忙往前翻了兩頁,果然前面還有甯無患的文字。
【甯太妃壓低了聲音:“梁玷……他怕是在裝瘸!”】
夏黎心中咯噔一聲,甯太妃在上京竟然有眼線,而且知道了梁玷的秘密,那么甯無患此次前去醫官署,來者不善。
夏黎立刻將話本貼身收起來,往醫官署的方向而去。
他來到醫官署的時候,正好看到甯無患離開的背影,形色匆匆,蹙著眉心,一臉的沉重。
“夏開府!”醫官署的官員們見他進來,立刻拱手作禮。
夏黎點點頭,道:“方才安遠侯來過?”
“是。”醫官們回答道:“夏開府是來尋侯爺?真不巧,侯爺剛走不久!
夏黎道:“黎承受皇恩,全權負責使團的事宜,聽說安遠侯來了醫官署,不知是不是燙傷變得嚴重了?特意前來詢問!
醫官回答道:“回稟夏開府,侯爺的傷勢并沒有惡化!
甯無患借口傷口疼,來醫官署詢問,醫官為他重新檢查了傷口,沒有發現異樣,重新上藥包扎起來。
甯無患并沒有立刻離開,要了一點備用的傷藥,趁著醫官配藥的空當,隨口閑談了一會子。
夏黎捕捉到了重點:“哦?閑談了什么?”
醫官據實已報,道:“侯爺問了問陛下的身體情況,哦……又詢問了大將軍是否安康。聽說了大將軍的腿疾,十足關心,還詢問大將軍平日里用的是什么藥!
夏黎蹙眉:“你可說了?”
“不不不,”醫官連連搖手:“醫官署里都有規定,醫檔是不可外傳的,所以下臣決計不敢告知侯爺。”
怪不得甯無患離開的如此之快,他并沒有從醫官署打聽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夏黎道:“身為醫官,只管為陛下與貴人們調理好身子,其余的事情不要聞,也不要問,你做的很好!
“是是。”醫官作禮道:“夏開府說的正是!
夏黎沒有再逗留,從醫官署出來,往繡衣司走去。他剛一進入繡衣司,便聽到了大劉的大嗓門。
“這個安遠侯,請客喝酒,怎么只請了金吾衛那把子,他燙傷的時候,還是用的咱們繡衣司的屋舍上藥,轉頭卻去親近金吾衛!
“大劉哥說的對啊,咱們繡衣司哪點子比金吾衛差了?他安遠侯請吃酒,咱們還不稀罕呢!”
“柳大人從來不屑于這樣的觥籌,咱們還不想去呢!”
夏黎走進來,道:“發生了何事?”
大劉上前,憤憤不平的道:“夏副使你說說看,這個安遠侯怎么回事,剛巡邏的時候,金吾衛那把子來找咱們炫耀,說是安遠侯要請他們大將軍去香櫞樓飲酒,卻不請咱們繡衣司的人,這不是區別對待么?”
夏黎蹙眉,甯無患請梁玷喝酒?
怕是宴無好宴……
另外的繡衣司酸溜溜的道:“咱們柳大人剛正不阿,才不是一杯酒水就能糊弄的,咱們還不愛喝呢!
“就是!”
“金吾衛那些子人,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整日里出去喝酒惹事兒,哪點子比得上咱們繡衣司?”
夏黎眼眸一動,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甯無患請梁玷喝酒,絕對是沖著梁玷的偽裝去的。梁玷是梁琛的堂弟,也是族中唯一留下來的梁氏子弟,往日里戰戰功累累,倘或他的秘密被曝光,不知多少人想要落井下石。
按照梁琛的疑心程度,肯定也會懷疑梁玷,到那時候整個朝廷都會重新大洗牌。
夏黎摸了摸下巴,笑起來道:“安遠侯不請客,黎請客如何?”
大劉驚訝的道:“?夏副使的意思是……?”
夏黎微笑道:“今日正好是發糧俸的日子,黎請諸位去香櫞樓喝酒,吃最好的香櫞宴,如何?”
“香櫞樓!聽說那里很貴的!”
“還是咱們夏副使大氣!”
“就是說啊,夏副使一出手,那簡直便是大家風范!”
大劉和繡衣衛都十足興奮,他們平日里都在繡衣司供職,每年的工作都非常繁瑣,今年是個例外,夏黎一來便把一年的“業績”都沖滿了,繡衣衛們從未如此清閑,本就對夏黎感恩戴德的,如今夏黎又要請他們去上京最貴的酒樓吃酒,大家伙兒自然歡心了。
柳望舒聽到嘈雜之聲從內堂走出來,蹙眉道:“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
眾人立刻噤聲,一個個好像犯了錯事的孩童一樣,筆桿條直的站好。
大劉道:“柳大人,夏副使請咱們散班之后去香櫞樓吃酒,柳大人一起么?”
他剛說完,就被其他幾個繡衣衛擠眉弄眼的狠狠瞪了好幾眼,吃酒還帶上司,這酒能吃得下去么?不會噎死么?
柳望舒狐疑的看向夏黎:“你要去香櫞樓?”
他也聽說了,安遠侯今日宴請梁玷和他的金吾衛去香櫞樓飲酒,但是未曾邀請繡衣司的人。
此時夏黎卻說要去香櫞樓喝酒,柳望舒是了解夏黎的,上次夏黎非要去素舞館,便是另有目的,想來這次也是一樣。
柳望舒思考了一陣,道:“散班一同走。”
說罷,轉身離去,又毀了內堂。
“唉——”
“大劉哥!”
“你糊涂。!”
繡衣衛們唉聲嘆氣,一個個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大劉,大劉哈哈一笑,撓了撓后腦勺,道:“我……我也只是隨口一問,平日里柳大人都不跟咱們去胡吃海塞的!
夏黎則是覺得,有柳望舒坐鎮,倒是也方便一些,如果有需要用到武力的地方,直接用話本指揮柳望舒便可以了。
夏黎決定妥當,便靜等著散班,已然將答應與梁琛一同用晚膳的事情,忘在了腦后勺……
天色昏黃,日頭偏西。
梁琛早早批看完了所有的文書,特意騰出來時間,便是為了和夏黎二人世界。
梁琛吩咐道:“長脩,你去膳房看看,海錯都準備好了么?還有那粥水,熬得軟爛一些。”
“是,陛下!背L脩剛要去膳房。
“等等。”梁琛叫住他,道:“是了,你再準備一些溫湯,讓醫官署加入一些解乏的藥材,浴桶要大,要可以容納兩個人!
楚長脩面色平靜,并沒看有問梁琛為何浴桶要容納兩個人,只是回答道:“是,陛下。”
楚長脩退出去準備,梁琛這邊看看,那邊摸摸,心里美滋滋的暢想著,與夏黎一同用膳,然后共赴鴛鴦浴,為夏黎上藥的時候稍微揩油,最后二人相依相靠在一起燕歇的場面。
果然……十足完美。
楚長脩很快進來,將膳食布好,一切準備妥當。
梁琛道:“熱湯不要這么快燒上,免得冷了,如今天氣還是太涼了。哦……你去繡衣司看看,夏開府散班了沒有!
楚長脩應承下來,便往繡衣司而去。
梁琛一個人坐在紫宸殿中,略微有些焦急的等待著夏黎,這也算是他們第一次幽會,雖然在夏黎的心里,他們還是君臣干系,可誰說……
“君臣便不能幽會了?”梁琛心情大好的自言自語。
踏踏踏——
是腳步聲,楚長脩很快折返。
不等他開口,梁琛已然道:“阿黎來了?直接進來罷,不用通傳!
楚長脩抬起頭來,面色難得露出一絲為難,道:“回稟陛下,夏開府他……散班便出宮去了!
“什么?”梁琛懵了。
楚長脩據實以告,道:“今日夏開府宴請繡衣司的同僚去香櫞樓飲酒,一散班,便與繡衣衛們離宮了!
梁琛:“……”
陛下被放鴿子了……
*
夏黎忙了一整天,完全將答應和梁琛一起用膳的事情忘在了腦后。
一眾人來到香櫞樓門口,看著香櫞樓猶如白晝的燈火,夏黎面色迷茫的道:“嘶……黎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大劉哈哈笑道:“夏副使快進去啊,去晚了便沒有座兒了!忘了的事情,怕是不怎么重要,想起來再說罷!”
夏黎點點頭:“也是。”
香櫞樓乃是上京最貴的酒樓,全都是達官顯貴前來一擲千金,尤其素舞館被查封之后,香櫞樓的客流量再上一層樓。
一樓已然滿客了,根本沒有散座,尤其他們還人多,一桌子也坐不下。
跑堂兒的賠笑:“哎呦!這不是夏開府嘛!真真兒是對不住,一樓的散席客滿了,不如——諸位老爺請上二樓?二樓還有雅間兒吶!”
雅間自然是要多收錢的,環境比一樓清幽很多。
夏黎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二樓的樓梯扶手邊,有一抹熟悉的背影。
夏黎朗聲道:“大將軍!”
那熟悉的背影回過頭,向下看來,正好對上夏黎的雙目,果然是梁玷無疑。
梁玷和金吾衛們也是剛到,還未進入雅間,甯無患聽到夏黎的嗓音,渾身一僵,從雅間里走出來查看。
夏黎十足熱情的搖手道:“安遠侯也在啊,真真兒是太巧了,一樓散席客滿了,咱們又都是熟人,一起飲酒,如何?”
甯無患臉色有異樣,想要開口拒絕。
自從上次行印丟失,是夏黎幫忙找回來,許多金吾衛都對夏黎改變了印象,加之一直與繡衣司敵對,拼命搞對立的金吾衛副將已經被擼掉,最近金吾衛和繡衣司的相處還算平靜。
金吾衛們看到夏黎,竟主動打招呼:“是夏開府!”
“大將軍,咱們不如將夏開府也請上來,左右是飲酒,一同也熱鬧!”
梁玷瞇了瞇眼目,道:“也好,不知安遠侯意下如何?”
梁玷同意之后,才問甯無患意見,甯無患為人素來親和,自然也不能多說什么,便道:“甚好,便聽大將軍的!
金吾衛們當即很熱情的道:“夏開府,快上來,雅間兒地方大,一起飲酒罷!”
幾個金吾衛還跑下來引著夏黎,道:“夏開府,許久都未見到您了!
“是啊,夏開府若是有空,也常來走動走動!
繡衣衛們一看不干了,母雞護小雞一樣攔住那些大灰狼金吾衛,道:“哎你們做什么?這是我們繡衣司的開府,不是你們金吾衛的開府,別動手動腳的!”
行印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畢竟丟失行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傳出去,金吾衛從頭到尾,從大將軍開始,都要被責罰。
所以繡衣司大多數人都不知夏黎對金吾衛有恩,金吾衛突然轉變了性子,從敵對到……
到狗腿,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們這些金吾衛,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就是啊,你們這么好心,要一起坐雅間兒?你們怕別是想下毒罷?”
“我們請夏開府飲酒,關你們什么事兒,不想喝的趕緊走開!
“嘿!怎么說話呢?”
夏黎被兩撥人夾在中間,金吾衛拽他的左胳膊,繡衣衛拽他的右胳膊,好像拔河一般,無奈的道:“諸位,諸位,都不要再吵了。”
“哼!夏開府說別吵了,我們是給他的面子,可不是給你們繡衣衛面子!
“誰稀罕你們的面子,值得多少銀錢?”
夏黎抽回自己的兩條胳膊,險些被劈叉了,道:“諸位,今日大家興致都高,不如一起飲酒,畢竟是同僚,講究的便是一個和睦。”
金吾衛道:“罷了,夏開府這么說了,便不與你們一起計較。”
大劉撇嘴:“今日就飲酒,改日再算賬。”
眾人終于上了二樓雅間,夏黎拱手道:“侯爺,叨擾了。”
甯無患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夏開府哪里的話,請坐罷。”
落座之后便開始點菜牌,大劉等人看到菜牌子,全都瞪大了眼珠子,仿佛在說——這么貴啊!
香櫞樓的菜色并非是最好吃的,但一定是最貴的。
大劉尷尬的道:“夏副使,還是你來點罷。”
甯無患親和的道:“今日有幸請到繡衣司和金吾衛一同來飲酒,這膳食自然是無患來出資,諸位不必客氣,只管幸酒便是!
大劉眼睛雪亮:“那……那卑職們可就不客氣了!”
聽說是安遠侯出錢,繡衣衛們終于放下心來,甩開胳膊點菜,把想吃的,想喝的,全都點了一遍,自然不能少得香櫞樓的鎮店之寶——香櫞溫酒。
光是香櫞溫酒,便一口氣點了五壺,甯無患親自起身,為夏黎、梁玷和柳望舒三個人斟酒。
夏黎呷了一口溫酒,香櫞的清香撲面而來,不過今日不宜飲酒,還有正經事要做。
夏黎準備借口離開雅間,去翻翻書冊,看看話本上有沒有進一步的發展,當即站起來道:“諸位幸酒,黎失陪一番!
酒宴起身離開,大多都是去更衣的,也就是俗稱的上廁所,所以一般文人雅士都不會問去哪里,以免失禮。
夏黎走出雅間,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從懷中掏出話本來,展開翻閱。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
【突然,幾條黑影破窗而入,沖入雅間,竟然是身著黑衣的刺客,舉刀沖著梁玷砍去……】
看來甯無患是想利用刺客,來逼梁玷露出破綻,需想個辦法才是……
簌簌簌——
身后有聲音,慢慢靠近。
夏黎雖不會武藝,但十足警覺,他快速將話本一合,塞在自己的懷中,與此同時咚的一聲,被人從后背抱了滿懷。
對方雙手捂住夏黎的眼睛,笑意低沉,故意壓著嗓音:“猜猜寡人是誰?”
夏黎:“……”
夏黎心中的無奈,已經無法用表情來表達,梁琛怎么來了?
而且他好像很喜歡玩這個,樂此不疲。
夏黎扒開梁琛的手掌,道:“陛下怎么出宮來了?”
梁琛一雙凌厲的刀眉垂下來,可憐兮兮的道:“你還說?阿黎分明答允與寡人一同用晚膳的,卻跑出宮來飲酒作樂。”
“啊……”夏黎發出一聲短促的單音,微微啟唇,一臉的恍然。
梁琛道:“你不會是剛剛想起來罷?你把答允與寡人用膳的事情,忘在腦后了?”
“呵呵、呵呵……”夏黎干笑,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的確如此,給忘了個精光……
梁琛的表情更加哀怨,他這個暴君完全不適合這種表情,看的夏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黎這個負心漢,”梁琛道:“虧得寡人特意讓膳房準備了海錯。”
負心漢?夏黎眼皮狂跳,這么嚴重么?
“陛下……”夏黎稍微措辭,道:“確實是黎的不對,可是……如今黎已經與繡衣司金吾衛的同僚出來,眼下離去恐怕不妥,若不然改日黎再與陛下共膳?”
梁琛不依不饒:“改日是哪日?”
夏黎遲疑道:“明日?”
梁琛又道:“寡人等了這么久,明日一起可不行,明日后日與大后日,你都要來紫宸殿與寡人共膳!
夏黎點點頭:“是。”
梁琛挑起嘴唇,道:“那讓寡人想想,該如何懲罰阿黎!
懲罰?夏黎眼皮又跳起來,明日后日大后日一起吃飯,還不算是懲罰么?還要再懲罰?
不過夏黎明智的沒有問出口,因為與天子一同進膳,怎們能算是懲罰呢?必然要算是恩賜獎賞。
梁琛的笑容擴大了,一步步靠近夏黎,夏黎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嘭一聲輕響,后背靠在了隔壁雅間的門板上,已然無路可退。
梁琛還在逼近,貼著夏黎的耳朵輕聲道:“那就罰你……主動親親寡人?”
夏黎睜大眼睛,一臉的迷茫,這是什么懲罰?
不等他反應過來,“唔!”夏黎的嗓子發出一聲短促的單音,唇瓣已然被梁琛含住,輕輕的研磨,溫柔的摩挲。
那種熟悉的酥麻快速席卷而來,直沖夏黎的頭頂,同時膝蓋發軟,又是那種食髓知味的感覺,便是連腰肢也在不可抑制的顫抖。
夏黎渾身無力,軟倒在梁琛懷中,梁琛有力的手掌托住他的腰肢,輕聲道:“摟住寡人!
夏黎下意識伸手,攀住梁琛的肩背,以免真的摔倒在地上,樓下是人流頂峰的散席,吃喝敬酒的聲音此起彼伏,還有跑堂兒接待顧客的聲音,隨時都會有人步上二樓,也隨時都會有雅間里的人走出來。
夏黎想要推開梁琛,但他的手臂發抖,掌心撐在梁琛的胸口,撫摸到那完美又堅硬的胸肌線條,鬼使神差的沒有推開,反而偷偷的用力摸了兩記。
“嗬……”梁琛的吐息變得隱忍而沙啞,笑道:“阿黎膽子好大啊,竟敢大庭廣眾之下撩撥寡人!
“咦?”有聲音從不遠處的雅間傳出來。
“夏開府怎么還不回來?”
“是啊,怕不是迷路了罷?”
“要不然咱們出去找找……”
夏黎被吻得缺氧,腦海中暈暈乎乎的,隱約聽到大劉要出來尋找的聲音,胡亂的捶打著梁琛的胸口,想讓他放過自己。可偏偏梁琛并不放開,反而加深了掠奪。
吱呀——是雅間大門打開的聲音。
夏黎緊張不已,纖細的腰肢頻頻顫抖,惹來梁琛一串低沉愉悅的笑聲,嘭一聲輕響,梁琛手掌用力,將夏黎背靠的雅間大門推開,夏黎身子向后傾斜,一下跌入雅間之中。
梁琛拉了他一把,將人抱住,沒有讓夏黎摔倒,同時揮手,又是一聲輕響,雅間的大門關閉,大劉正好從隔壁出來,自門前經過,卻沒有發現這邊的端倪。
“咦?夏副使去哪里了?”
“去一樓看看,走……”
緊跟著是漸去漸遠的跫音。
“呼——呼……”夏黎狠狠喘息著,雙腿一軟終于是坐倒在雅間的席位上。
他定眼一看,這里乃是甯無患宴請金吾衛的隔壁,香櫞樓的二樓有許多雅間。
梁琛微笑道:“寡人把這個雅間包下來了,放心,方才沒人看到!
夏黎:“……”
怪不得剛才梁琛不緊不慢的,原來他早有預謀。
梁琛道:“嚇著了么?不過……阿黎受驚的時候格外敏感,我見猶憐,真是意外之喜!
夏黎:“……”
夏黎深吸了兩口氣,從席位上站起來,道:“陛下,黎還要回隔壁去!
梁琛一張俊美的容顏滿是違和的委屈:“放著如此俊美的寡人在這里獨守空房,阿黎你真的忍心么?”
夏黎:“……”
已然是第三次無語,夏黎沉默著,腦袋里卻是翻江倒海,都是人話,怎么連起來竟聽不懂了呢?
梁琛夸自己俊美,還有獨守空房是這么用的么?
夏黎遲疑了一下,道:“難道陛下想要與黎一道去隔壁?”
梁琛:“……”這會子輪到梁琛沉默不語了。
梁琛是偷跑出來的,如果讓朝臣知曉,少不得一頓子的規勸,到時候梁琛的耳朵恐怕要被磨出繭子來。
梁琛道:“寡人在這里等你,少飲點酒!
夏黎聽著他的話,不知為什么突然腦補了小媳婦等著應酬的丈夫歸家的畫面,真的很有畫面感。
“咳……”夏黎咳嗽了一聲,把腦海中奇怪的思緒晃出去,道:“是,陛下!
他推門出去,正好和回來的大劉打了一個照面。
“誒?”大劉指著隔壁的雅間:“夏副使,您怎么從隔壁出來?”
說著,大劉還往隔壁張望,雅間的大門還沒來得及關閉。
夏黎趕緊上前一步,用自己纖細的身子擋住大劉的視線,能擋一點是一點兒,道:“黎剛才……”
“哦——”根本不需要夏黎找借口,大劉恍然大悟拍手道:“夏副使恐怕回來的時候,走錯了雅間,對不對?咱們的雅間是前面那一間!
夏黎干笑:“是啊!
不得不說,劉校尉冰雪聰明,真真兒叫人省心。
夏黎和大劉一同回了隔壁的雅間,大家還在推杯換盞,酒興酣暢。
“你們金吾衛,其實也不是那么討人嫌惡!”
“你們繡衣司,其實也還行,尤其是夏開府,講、講義氣!”
兩邊喝得已然成了大舌頭,夏黎掃視了一眼,甯無患、柳望舒并沒有醉倒,還是清醒的,梁玷一臉貪杯醉酒的模樣,但夏黎清楚,梁玷可是千杯不倒,其實都是裝作醉生夢死的。
“嘶……”夏黎看了一眼戶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些刺客會從窗戶沖進來,而此時此刻,窗子半開著,并沒有關閉。
開春的天氣還很寒冷,尤其是夜間,夏黎故意抽了一口冷氣,摩挲著自己的胳膊,裝作打寒顫的模樣,來到窗邊左右張望:“好冷啊,這風太硬了,吹人!
他站在窗口,順著二樓往下看了看,并沒有看到什么黑衣人,但不妨礙,夏黎順手將戶牖關上,“嘭!”還落了閂,唇角劃開一點點弧度,刺客好啊,讓你們練鐵頭功。
甯無患看到夏黎的動作,下意識張了張口,僵硬著沒有說話。
夏黎走回來,重新坐在席上,借著倒酒的動作,對身邊的柳望舒低聲耳語:“樓下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柳望舒瞇了瞇眼睛,與夏黎交換了一下眼色,很快站起身來,道:“柳某失陪一會子!
柳望舒自從入席之后,就沒有離開過,這會子出去更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此并沒有人懷疑他。
柳望舒出去之后,隔了一小會兒,突聽一陣嘈雜,是從樓下傳來的,隱約聽到什么“刺客”等等的喊聲。
“怎么回事?”大劉站起身來。
哐——
與此同時,雅間的戶牖被撞了一下,好似還聽到了“哎呦”一聲,是那撞戶牖之人發出的痛呼。
夏黎險些笑出聲來,怕是刺客不知戶牖被鎖死了,所以一頭撞了上來。
哐——
嘭!。
戶牖再次被撞,一聲巨響,直接被破開,黑衣人從外面沖了進來。
不同于話本上所寫,黑衣人的數量沒有那么多,很顯然,是因為柳望舒下樓去繳獲了一些黑衣刺客,那些刺客發現暴露了,所以才突然行動,非常的匆忙。
嗤——!
金吾衛和繡衣衛同時拔出兵器:“保護侯爺!”
“保護夏開府!”
刺客沖進來,他們的目標雖然是逼迫梁玷使出真本事,但并沒有直沖梁玷,為了避免暴露,無差別的攻擊著雅間里所有的人。
啪!!酒壺碎了一地,一個刺客舉著長刀劈向夏黎,那人蒙著臉,根本看不清楚長相但是他的額頭一片通紅,甚至還流了血,肯定是方才用腦袋撞戶牖造成的。
紫衣一閃,柳望舒身形猶如飛燕,快速從戶牖掠上,一把摟住夏黎的腰肢,“嗤——”順手從夏黎的腰上將紫金劍抽出來,舉劍擋格。
“當心!”夏黎感覺后腦生風,另外的黑衣人沖上來,就在他們身后。
柳望舒根本來不及回身,下意識摟住夏黎,用后背護住他。
嘭——。。
一聲巨響,那砍向他們的黑衣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擊,斜著飛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咕嚕!谝氯说呐赃厺L落著一只酒杯,酒杯碎成了渣子,可見剛才那一擊力道有多大。
柳望舒順著酒杯飛過來的方向看過去,不可思議的瞪著梁玷。
是梁玷!
剛才出手之人,竟然是梁玷。
——那個傳說中,變成了殘疾,沉溺于酒色,荒廢了武藝的梁玷……
柳望舒乃是繡衣司的總指揮使,武藝自然驚人,他自然能看得出來,剛才那一擊,絕不是荒廢武藝之人能打得出來的。
甯無患似乎也看到了那一擊,瞇起眼目,黑衣人更是相撲后即的沖向梁玷。
夏黎趁著柳望舒愣神,連忙跑過去,故意擋住梁玷的動作,梁玷被他擋了一下,正好被擋住了跛足。
夏黎低聲道:“大將軍不要暴露!
梁玷看了夏黎一眼,下一刻動作便緩,嘭——結結實實被刺客當胸踹了一腳。
“嗬!”梁玷后退了好幾步,身形不穩,尤其是他的跛足,根本難以站住,悶哼了一聲之后倒在地上。
夏黎故意大喊:“大將軍!大將軍受傷了!”
場面一度混亂,繡衣衛和金吾衛都飲了酒,雖然全是禁衛中的佼佼者,但顯然反應速度變得很慢,尤其是那些黑衣人早有準備。
黑衣人竟然還有增援,香櫞樓的賓客嚇得抱頭鼠竄,尖叫聲混作一團,更是混亂的不成模樣。
梁玷捂著胸口,他被踹了一記,但其實傷的不重,只是裝裝樣子罷了,眼神發沉,似乎在忍耐。
“大將軍,”夏黎按住他的肩膀,搖頭道:“不要輕舉妄動,不能暴露!
但那些刺客囂張至極,梁玷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點,他的掌心攥拳,有血順著虎口流下來……
唰——!!
一道銀色的光芒撕裂混亂。
刺客慘叫一聲,被突然出現的長劍刺中手臂,巨大的沖擊力將刺客帶了一個跟頭,砸爛了案幾,翻出去很遠這才停下來。
那人冷著臉走出來,嗓音森然的道:“將刺客全都抓起來,寡人要活的!
是梁琛!
梁琛突然出現,他的身后跟著楚長脩,還有一干禁衛。
黑甲禁衛快速包圍香櫞樓,刺客一看勢頭不對,立刻奪窗而走,場面瞬間被控制住。
“陛下?”
眾人吃驚不已,沒想到在這里會遇到梁琛。
甯無患眼眸微微閃動,垂低頭顱作禮道:“拜見陛下!”
夏黎跟著柳望舒、梁玷等人也跪下來:“拜見陛下!”
香櫞樓中不明情況的“圍觀群眾”也全都愣住了,嚇得立刻跪下來,以頭搶地,瑟瑟發抖不敢抬首,山呼道:“拜見陛下——”
梁琛兀立在人群之中,他身材本就高大,此時猶如鶴立雞群一般。
然后一步走到夏黎的跟前,親手扶起來夏黎,關心的道:“阿黎,可有受傷?”
第54章 寸步不離 是個很心軟之人
夏黎低聲道:“陛下怎么跑出來了?”
梁琛也壓低了聲音:“這么多刺客, 寡人自然擔心你,萬幸寡人帶了一些禁衛。”
梁琛雖然是常服出宮,但他隨行帶了不少侍衛, 沒成想這會子還派上了用場。
刺客全部落網, 香櫞樓終于平息下來,梁琛揮了揮手, 道:“把刺客押解回去, 嚴加審問!
“是!”
梁琛又扶著夏黎上了車, 一同往大梁宮而去。
輜車粼粼的駛入大梁宮, 此時宮門已經下鑰, 但天子的輜車近前,大門還是轟然打開,眾人順利通過。
押送刺客的隊伍在中朝停下, 輜車一路往里, 通過內朝的大門, 終于在紫宸殿門口停下來。
梁琛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阿黎, 今日你受驚了,便在寡人的路寢休息, 寡人吩咐了膳房, 給你準備了一些壓驚的補湯……”
夏黎卻沒有聽清梁琛的話,心里思考著, 柳望舒怕是已經懷疑梁玷了, 剛才梁玷那一下子, 可不是荒廢武藝之人能打出來的力道。
甯無患和甯太妃是沖著梁玷去的, 這次有自己在沒有成功,恐怕還會設計其他的陷阱,其目的就是分裂梁琛與梁玷的干系。
倘或梁玷沒有殘疾的消息曝光, 梁琛定然要治他一個欺君之罪,而梁玷昔日里那些死忠的部將,絕不會坐視不理,整個大梁便會陷入動蕩之中,必須……
必須想個法子才是。
“阿黎?阿黎?”
“嗯?”夏黎終于醒過神來,道:“陛下,您說什么?”
“寡人說……”梁琛剛要重復,讓夏黎留下來過夜。
夏黎眼眸微微轉動,道:“陛下,黎還有要緊事兒回繡衣司一趟,陛下早些安寢!
說完,跳下馬車,飛快的走了。
梁琛看著夏黎的背影:“……”
這時候內官小跑著送來熱騰騰的壓驚湯,道:“陛下,壓驚湯來了!壓驚湯來了!還熱乎著!”
梁琛幽幽的道:“你飲了!
內官:“……”???
梁玷押解著黑衣刺客進入金吾衛的圄犴,吩咐金吾衛嚴加看守,確保萬無一失,這才轉身離開圄犴。
他一個人行走在黑暗的禁宮之中,因為夜色深沉,路上連一個內官宮女也沒有,只聽到他的跫音,發出孤獨,且不規則的踏踏聲。
梁玷突然駐了足,站定在黑夜中。
他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站著,過了一會子,終于有人從黑暗的拐角處走了出來,站定在梁玷身后。
“跟了很久罷?”梁玷輕笑一聲,轉過身來看向對方,篤定的道:“柳司使!
那個藏在黑暗中的人,竟然是繡衣司總指揮使柳望舒!
柳望舒沒有說話,只是戒備的凝視著梁玷,他的目光在梁玷身上轉里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腿上。
“想問什么,”梁玷道:“直說罷!
柳望舒開門見山的道:“你的腿,沒有殘廢?”
梁玷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就在剛才,他還拖著自己的跛足,一路崎嶇前行,但現在……
梁玷突然站直了身體,他不再掩藏,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柳望舒震驚不已,道:“你的腿真的沒事?!”
梁玷苦笑一聲,沙啞的道:“現在柳司使已經知曉了,如是想參一本,可以去參了。”
柳望舒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有人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微笑道:“柳大人不會的。”
二人同時看向對方,是夏黎!
夏黎氣定神閑:“大將軍,若是柳大人想要參你一本,剛才回宮的路上,那么多機會,早已先下手為強了,不是么?”
梁玷瞇起眼目,似乎覺得夏黎說得有道理,嗓音沙啞的感嘆:“這么多年了,沒想到……最先知曉這個秘密的,會是你們……”
柳望舒皺眉,急切的道:“到底是這么回事?大將軍的腿分明沒事,又為何要……”
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因為就連問這個問題的柳望舒,一時間也覺得非常可笑,為什么?還能是為什么呢?
梁玷這個當事人,笑容擴大了,黑暗中他的笑容中除了苦澀,還有些嘲諷,道:“為何……是啊,堂堂一個武將,竟然要裝作跛足茍且偷生……”
那一年梁玷的確在戰場上受了傷,也的確傷在腿上,情況非常嚴重,震動了整個醫官署,所有的醫官排著隊的給他醫看。
梁琛震怒,要醫官署用最好的藥材為梁玷診治,無論花多少錢財幣,一定要醫好梁玷。
當時朝中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的,因為梁玷是大梁的戰神,大梁士兵的信仰,為大梁屢立戰功,這樣的英雄豪杰,絕不能出事。
但也有反對的朝臣,反對的一派則認為,梁玷功高震主,且他的父親上梁不正下梁歪,說不定梁玷也會成為反賊。況且梁玷的病癥,需要大量名貴的藥材,這些藥材都是消耗國庫的,梁琛堪堪即位,百廢待興,更何況他是弒兄殺父才上位的,本就民心不穩,若是一下子再用掉這么多財幣,一定會招惹天下詬病。
梁玷躺在病榻之上,天天能聽到朝臣為了自己,吵得不可開交。
“那時候我便明白了,”梁玷沙啞的一笑:“反正天下太平,暫時不需要我這個將軍了……”
其實梁玷的傷勢已經大好了,他的身體底子很好,恢復的非?,就在朝臣爭論不休之時,已經爭氣的養好了傷勢。卻在那之后,裝成了一個只會嗜酒的瘸子……
柳望舒震驚的道:“所以大將軍不只是明哲保身……”
梁玷還是為了梁琛這個堂兄,當時梁琛花了那么多財幣,雖然他說一不二,獨斷專行,又是高壓統治,朝臣不敢多說什么,但私底下對梁玷的議論不少。梁玷不想看著梁琛為了自己,和那些朝臣撕破臉皮。
“也好……”梁玷抬起頭來,看著漆黑的夜幕:“我茍活了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意義!
柳望舒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夏黎突然道:“大將軍,若是黎說,可以為大將軍破了這個欺君之罪呢?”
梁玷奇怪的看向夏黎,道:“你?”
柳望舒道:“這如何可能,雖陛下對你……”
他說到這里,表情稍微僵硬,改口道:“信任有加,可大將軍犯得是欺君之罪,這個謊話已經這么多年,現在想要圓謊,恐怕不容易,更何況……”
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柳望舒也是懂得的。
夏黎一笑,道:“請大將軍和柳大人放心,其實……陛下是個很心軟之人!
梁琛的外表看起來兇神惡煞,狠戾殘暴,反復無常,但其實是一個缺愛之人,他從小就沒得到過父愛,母親為了他早逝,因而養成了冰冷的性子。可說到底,正是因為這些,梁琛才會缺愛,他很渴望別人的關懷,以至于夏黎為了他“擋劍”,梁琛會如此全心以待。
他的話音一落地,梁玷與柳望舒都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心軟?這是在形容當今陛下么?
夏黎輕輕拍了一下掌心,道:“總之,都聽黎的!
*
“無患!
甯太妃見甯無患回到館驛,立刻迎上去:“成了么?”
甯無患搖搖頭,沙啞的道:“梁琛突然來了,那些刺客……全都被擒住了!
甯太妃眼中劃過不可置信:“什么?梁琛來了?他怎么會突然出現?”
甯無患道:“兒子也不知,兒子總覺得……梁琛知曉一些什么。”
“別慌!卞柑溃骸霸绞沁@種時候,咱們越是要穩住!
甯無患的眉心緊緊蹙在一起,道:“還有那些刺客,他們全都被梁琛抓了起來,現在便關在金吾衛的圄犴里,那里如此森嚴,該當如何是好?”
“放心罷!卞柑拿夹姆炊质嬲,道:“他們不會把你我牽扯出來的,你難道忘了,他們都是什么人了么?母親早就與他們說好了,倘或不幸被擒,他們都會自絕謝天!”
“什么?!”甯無患大吃一驚:“可是,那些人都是跟著母親的老人,母親不能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么,為何非要……非要自絕?”
“糊涂!”甯太妃呵斥道:“無患,你糊涂。∧阃俗约旱纳矸菝?你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他們為了你,可以連性命都犧牲掉,絕不能連累到你分毫!無患,你可要爭氣!絕不能……絕不能讓母親失望……”
甯無患慢慢垂低了頭,沙啞的道:“是……母親!
梁琛回到紫宸殿,看了看空蕩蕩的龍榻,好不容易將夏黎接進宮里頭,結果夏黎轉身便跑了,急匆匆的也不知什么事情,留梁琛一個人獨守空房,好不凄涼。
梁琛剛想歇息,楚長脩步履匆忙的走進來,稟報道:“陛下,剛剛押解入圄犴的刺客……全部身死了。”
梁琛立刻追問:“如何死的?”
楚長脩道:“服毒自盡。那些刺客的牙中都藏了毒藥,見血封喉,全都是咬破舌頭而死。”
冷笑了一記,梁琛道:“好啊,還是一群死士!
“查!”梁琛幽幽的道:“便算是死了,也要從他們的尸首上,給寡人找出蛛絲馬跡!
楚長脩拱手道:“是。”
因為宮門已經下鑰,夏黎便留在繡衣司過夜,睡著睡著,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答應了梁琛一起用晚膳的,因為太忙,忘了個精光……
大梁宮還要準備一場宮宴,當然也是由夏黎負責,夏黎今日便要忙碌宮宴的事情。
他醒來之后并沒有立刻起床,而是從頭枕下面將《綺襦風月》的話本拿出來,隨手翻開,好像看“早間新聞”一樣,大體瀏覽一下話本上新出現的內容。
“嗯?”夏黎似乎發現了重點,瞇起眼睛專注閱讀。
【甯太妃似乎在等什么人,一直站在那里,過了許久,遠遠的看到了一個人影,熱情的招手道:“哎呀,這不是五君子么?”】
甯太妃今日入宮,親自到醫官署,是來為他的兒子甯無患取藥的。
醫官本可以將藥送到館驛去,但是甯太妃為人親和,又說一直憋悶著,正好隨便散一散,便親自走一趟醫官署。
甯太妃取了藥,卻不著急離開,而是站在醫官署外面的偏僻之處,似乎在等什么人。
醫官署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人流量很大,但都不是她要等待之人,過了許久,甯太妃的眼眸亮起來,快速走上前去,裝作巧遇:“哎呀,這不是五君子么?”
——原來那人是南楚的五皇子。
五皇子看了一眼甯太妃,似乎并不待見她,都沒說話,急匆匆往前走。
五皇子的臉色并不好看,蠟黃一片,還有些咳嗽,一面走一面打噴嚏,想必是昨日游水害上了風邪。
甯太妃關心的道:“五君子可要注意身子啊,這上京不比南面,即使是開春兒了,也陰涼的緊!
五皇子不耐煩的看著她,道:“有事兒么?”
甯太妃不覺得自己是在用熱臉貼涼屁股,道:“我只是替五君子感到不值得,想當年,五君子雖然排行小,但深得楚君的寵愛,如今楚君去了,五皇子變成了五君子,兩日之后宮宴遴選安楚侯與南安侯,五君子怕是……呵呵,到時候怕是連君子都稱呼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五皇子憤怒:“你覺得我選不上安楚侯與安南侯?”
甯太妃一笑:“不是我看不起五君子,二君子乃是此次使團的特使,這安楚侯和安南侯,必有一個是他的囊中之物,再者,楚君的長子早夭,他便是長子,自古長幼有序,誰叫五君子沒有做長子的命呢?”
“至于……”甯太妃又道:“至于這另外一個侯位,三個君子爭搶一個侯位,五君子有什么必勝的把握不成?”
五皇子臉色鐵青,尷尬到了極點,甯太妃說得對,他沒有把柄,唯一的把握便是討好梁琛,可是梁琛的性子比石頭還要堅硬,比冰凌還要寒冷,根本是捂不熱的。
“唉——”甯太妃道:“我只是替五君子不值得,分明你才是楚君最寵愛的兒子,你才是南楚的希望,而如今……唉。不是我說,五君子這樣高貴的人品,高貴的出身,做一個侯爺實在大材小用,別說是做楚君了,便是當今的天子,那也是……”
她說到這里,連忙收了嗓音,道:“是我多言了,五君子聽聽便罷了。”
【甯太妃說完,笑瞇瞇的離開,留下五皇子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夏黎挑了挑眉,這個甯太妃顯然是在挑撥離間,他是故意挑唆五皇子,讓五皇子不只對他的幾個兄弟仇視,且把矛頭指向大梁。
甯太妃在南楚住了那么多年,這幾個皇子的品性她知曉的非常清楚,二皇子是楚君的長子,資質雖然不能說太好,卻是幾個皇子之中最出色的一個,矬子里拔將軍就是他了。
至于三皇子和四皇子,中庸平庸。而這個五皇子,乃是楚君最小的兒子,他的母親是寵妃,深得楚君的喜愛,因而養成了驕縱跋扈的性子,沒有任何能耐,卻被人捧得太高。
如今一遭摔下來,本就心有不甘。昨日里又受了梁琛的羞辱,害了風寒,今日被甯太妃狠狠挑唆,心里的無明業火瞬間沖上來。
【五皇子攥緊手中的藥包,恨恨的自言自語:“對啊,說得對……憑什么侯位沒有我的份?!別說是侯位,便算是南楚,便算是整個天下,都該是我的!”】
夏黎搖了搖頭:“這個五皇子,迷之自信啊,這便是傳說中越普通,越自信么?”
夏黎將話本合起來,洗漱更衣,將話本貼身帶好,離開了繡衣司,先去一趟金吾衛的官署。
“什么?”大老遠的,便聽到金吾衛的人道“:你再說一遍?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夏黎加快了腳步走過去,道:“發生了什么事?”
幾個金吾衛有所顧慮,看了一眼夏黎,并沒有立刻開口,畢竟夏黎一身醬紫繡衣,他可是繡衣司的副指揮使。
打頭的金吾衛道:“夏開府對咱們金吾衛有恩,那些刺客又是夏開府出力抓回來的,但說無妨!”
金吾衛這才道:“回稟大人,那些刺客……刺客好像是被毒死的,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來!”
昨夜抓回來的刺客全都死了,而且是自己服毒死的,據說是把毒藥藏在了牙齒之中,然后咬破了舌頭,毒藥侵入血髓而亡,頃刻斃命,根本沒得救。
夏黎道:“可曾讓人來驗尸?”
金吾衛點點頭:“驗了驗了!只是……除了中毒而亡,他們也看不出什么,這會子大將軍就在里面!
吱呀——
圄犴的大門被打開,大將軍梁玷正好從里面走出來,他的面色凝重,眉心緊緊蹙著,應該是在思慮什么。
“大將軍!毕睦枳哌^去。
梁玷這才回神,揮了揮手道:“都下去罷。”
金吾衛們應聲退下,梁玷對夏黎道:“夏開府,借一步說話!
二人進了金吾衛的府署,走到最里面,梁玷謹慎的關閉了大門。
夏黎挑眉:“大將軍可是發現了什么?”
梁玷鎖著眉頭,道:“這些刺客……怕不簡單,他們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武器,絲毫破綻也沒有留下,只是……”
夏黎沒有打斷,靜靜的等著梁玷說下去,道:“可是他們手掌常年習武留下來的繭子,全部整齊劃一,其中不乏左撇子,卻依然使用右手習武的繭子,這是……軍中的規制!
但凡入軍,都是統一習武的,別管你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統一右手用兵器。
“還有……”梁玷道:“他們手中繭子的形狀也和中原士兵的情況不太相同!
夏黎捕捉到了重點,道:“中原?”
梁玷點點頭,道:“夏開府冰雪聰敏,果然一點就透……梁某懷疑這些刺客,并非中原之人,而是北面的狄人!
梁琛即位之后,一直是南楚蠢蠢欲動,北面的狄人早些年,被梁玷的父親帶兵掃蕩,直擊王庭,后來梁玷也曾帶兵掃蕩,昔日里驍勇善戰的狄人只要一看到梁玷的旗幟,便會聞風喪膽,根本不敢與之一戰。
北狄的各個部落猶如一盤散沙,瓦解的不成氣候。
梁玷憂心的道:“這個時候出現刺客,不知是不是偶然,還是圖謀更多……后日便是宮宴,還請夏開府當心一二!
夏黎點點頭:“多謝大將軍提醒!
*
上次的宮宴,因為甯無患突然過敏昏厥而中斷,這次的宮宴還是在長歡殿舉行,和上次的規制一模一樣。
羣臣與南楚的使團齊聚長歡殿,一片歡聲笑語,互相攀談著。
夏黎走進長歡殿,主動來到梁玷身邊,低聲道:“大將軍,今日你一定要守在陛下身邊,寸步不離!
梁玷奇怪的看向夏黎,道:“夏開府可是發現了什么?”
夏黎笑笑:“今日可是大將軍與陛下,消除隔閡的好日子,聽黎的,準沒錯!
他說著,還怕了拍梁玷的肩膀。
梁玷一臉迷茫,張了張口,不過最終點點頭,沒有提出任何疑問。
“夏開府。”楚長脩走過來,道:“陛下身體臨時抱恙,還請夏開府前去看看!
“陛下抱恙?”夏黎驚訝。
梁琛那身子骨,壯得跟頭牛犢子似的,怎么會突然抱恙?難道是五皇子動了手腳?或者是甯太妃動了手腳?
不應該的,話本里明明沒有這樣的內容。
夏黎擔心的蹙起眉頭,立刻跟著楚長脩離開長歡殿,往紫宸殿而去,楚長脩在門口駐足,請夏黎入內。
夏黎快步走進去,便看到紫宸殿最東面的太室之中,龍榻上隆起一個鼓包,梁琛躺在上面,蓋著錦被,雙眼緊閉。
“陛下?”夏黎來不及作禮,來到榻邊輕輕碰了碰梁。骸氨菹拢俊
梁琛沒有任何反應,靜靜的躺著,好像入睡了一般。
怎么回事?夏黎心頭一緊,難道梁琛中毒了?不然為何昏迷不醒?殿中也沒有醫官,夏黎心里盤算著,先找醫官問一問情況,實在不行,再看看話本里有沒有蛛絲馬跡。
夏黎剛要起身,“啪!”手腕突然被拽住。
“呵呵……”睡美人一般的梁琛睜開雙眼,面容帶笑,道:“阿黎,嚇著了?是在為寡人擔心么?”
夏黎:“……”
夏黎瞪著眼睛道:“陛下沒?”
看梁琛的模樣,分明面泛紅光,精氣十足,一點子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樣。
梁琛抓住他的手腕不放,甚至小幅度輕輕的搖晃,道:“寡人當然病了,阿黎這兩日總是忙碌,都不來紫宸殿看看寡人,寡人險些要變成望夫石了,得的是……對阿黎的相思病!
夏黎:“……”呵呵,好冷哦。
第55章 哄哄他 夏黎:心甘情愿【1萬字】
夏黎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 道:“陛下,燕飲馬上開始了,還是快些起來更衣罷!
“燕飲有什么要緊?”梁琛理直氣壯的道:“不過是遴選南安侯與安楚侯, 南楚的那些子草包, 都是等著被架空的提線倡者罷了。”
夏黎心道,遴選不重要, 但是接下來的好戲才重要……
“好罷好罷!绷鸿「静恍枰匀硕嗾f, 自己起身道:“那……寡人要阿黎來更衣。”
夏黎:“……”
羣臣在長歡殿中等了許久, 已然坐不住了, 不知為何陛下一直不到,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
過了好一陣子,終于聽到了內官通傳的聲音, 梁琛慢悠悠的走出來。
“拜見陛下——”眾人叩頭作禮。
梁琛道:“不必多禮了, 今日是燕飲, 諸位盡興便是了!
“謝陛下!绷t臣再次叩頭, 這才起身,各自坐回自己的席位上。
梁琛一展袖袍, 在最上首的席位上坐下來, 微笑道:“今日除了燕飲之外,寡人還打算從南楚的四位君子之中, 遴選出安楚侯與安南侯。”
幾個皇子立刻緊張起來, 一個個眼神勢在必得。
夏黎特意看向坐在最末尾的五皇子, 五皇子的眼神不如前幾個人堅定, 反而透露著一股冷笑,好像在謀算什么。
夏黎故意欠了欠身子,對坐在一側的梁玷低聲道:“一會子燕飲開始, 勞煩大將軍時刻守在陛下身邊。”
梁玷微微蹙眉,不知這是何意,但是梁琛在上面致辭,梁玷也不好出聲詢問,唯恐打斷了梁琛的致辭。
夏黎又道:“記住,一定是時刻守在陛下身邊,切不要暴露破綻。”
梁玷瞇了瞇眼目,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
“陛下!”五皇子突然站起身來,道:“在遴選之前,微臣為陛下準備了歌舞助興,不如……請陛下先觀看歌舞?”
其他幾個皇子紛紛瞪向五皇子,遴選就遴選,那么多勞什子的花樣兒,就他花架子多!
梁琛挑眉:“也好。”
五皇子笑道:“今日這歌舞,乃是臣精心為陛下準備!
啪啪!
他拍了拍手,十幾個謳者魚貫而入,一個個衣著單薄,身姿曼妙,看得在場羣臣眼睛發直。
謳者們隨著絲竹之音起舞,綿軟的猶如扶柳一般,就在這個時候……
錚——
絲竹之音突然一凜,好像彈錯了音一般。
緊跟著那幾個曼妙的謳者,突然將單薄的小衫一脫,羣臣還在看熱鬧,想要看看那美妙的腰肢,結果都是倒抽一口冷氣,那些謳者腰上藏的,竟然是軟劍!
唰——
十幾個謳者齊刷刷的將軟劍抽出來。
“護駕。
“放肆!這是做什么?!”
“造反不成!”
臣子們驚嚇的混亂成一片,高聲呼喝著。
“哈哈哈——”五皇子慢悠悠的站起身來,他手上甚至端著酒杯,一片悠閑的模樣,道:“今日這舞蹈,可好看啊!”
“五君子,你在做什么?”
“謳者為何藏著兵器?”
“還不是速速令人退下!”
“呸!”五皇子大喝一聲:“別叫我君子!我是南楚的五皇子!誰稀罕你們冊封的安楚侯與安南侯!本皇子是要做皇帝的人!”
“你……你……”二皇子指著他的鼻子:“你瘋了?!”
三皇子也說:“陛下,這與我等無關,我們不知情的!”
“對對對!”四皇子連連應承:“都是他一人所為,我們根本不知情啊!”
五皇子呵斥:“你們這些孬種!只配給梁人做狗!能有什么作為?而我便不一樣!我不只要做南楚的皇帝,我還要做這個天下的皇帝!今日我殺了梁琛,大梁便是我的了。。
梁琛幽幽的輕笑一聲:“大梁宮守衛森嚴,你以為,就靠你這些謳者?”
五皇子卻道:“不要危言聳聽了!長歡殿內外有多少禁衛,我早已經摸得清清楚楚!來啊,把梁琛的腦袋,給我砍下來,我要用來做酒瓢!”
“護駕。
“快護駕——”
謳者突然動彈起來,引劍撲上去,羣臣大叫起來,紛紛向四周奔逃。
“哈哈哈。 蔽寤首友鲱^大笑:“我就要成為天子了!我才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夏黎推了一把梁玷:“快去護駕,是大將軍表現的時候了。”
梁玷不知夏黎的意思,但護駕肯定是要護的,這是他身為金吾衛的分內之事。
嗤——
梁玷抽出佩刀,快速沖上去,與那些謳者纏斗在一起。
長歡殿的禁衛確實不多,但是梁玷昔日里可有戰神的美稱,說他以一當十有些夸張,但攔住這些謳者綽綽有余。
十幾個謳者瞬間變得不夠看,甚至都碰不到梁琛的一片衣角。
“殺!”五皇子有些著急了,攥著掌心,手心里全都是熱汗:“殺——給我砍下梁琛的首級!你們在做什么!快啊!”
羣臣混亂成一片,全都躲在角落,有的已經沖出了長歡殿。
甯無患護住甯太妃,道:“母親,小心。”
“放心罷!卞柑鷧s無比鎮定:“南楚這些草包,雖然無法真的刺殺梁琛,但總可以……讓梁玷露出破綻。”
甯無患驚訝的看向甯太妃,低聲道:“母親,這是……”
甯太妃沒有回答,但是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五皇子突然行刺,顯然是甯太妃的杰作。
“殺。。】焐希 蔽寤首哟叽僦蠛鹬。
梁玷長刀一揮,直接掃開幾個謳者,謳者們根本無法近前,五皇子的冷汗愈發的滾下來,要知曉拖延的時間越長,禁衛軍隨時都可能趕過來。
柳望舒抽出紫金劍,剛要上前幫忙,夏黎一把攔住他,道:“柳大人,等等再看!
柳望舒奇怪的道:“還等?”
夏黎微笑:“想幫大將軍解除后患之憂,這是最好的時機!
柳望舒不知夏黎所說的時機到底是什么,但他莫名信任夏黎,慢慢將紫金劍又收了回去。
夏黎氣定神閑的看著混亂的長歡殿,一點子也不著急,因為他早就看過了話本,這些內容都在話本上提前展示了出來,不止如此,夏黎還添油加醋了一些。
【梁玷的長刀揮開刺客,他______。】
他——沒注意到地上潑灑的湯羹,身形不穩,刺客的軟劍一下刺入他的胸口,不過只是輕輕的刺了一下,看起來嚴重,流血并不多。
“嗬……”梁玷無聲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身形不穩,低頭一看,原是宴席翻倒,地上潑灑了湯羹,湯羹很滑,梁玷剛才根本沒有看到這里灑了東西,這些湯羹好像憑空出現一般,十足匪夷所思。
他的身形微微一抖,刺客發現了破綻,挺劍刺來。
梁玷下意識反應,猛地橫刀擋格。
噌——。
一聲金鳴,軟劍沿著刀口快速向前掠去,嗤——
扎入了梁玷的胸口。
梁玷有些不敢置信,先是地上打滑,然后是跟了他二十年的佩刀打滑,分明格擋住了軟劍,劍尖一蹭,竟然滑了出去,正好扎在梁玷的身上。
刺客顯然也沒想到這么巧,猛地一拔劍。
嗤——
鮮血噴濺而出,潑灑在地上。
“大將軍!”夏黎早有準備,他距離雖然遠,但架不住他早已經在“跑位”,因此比梁琛這個距離近的,到的還要早。
夏黎一把扶住梁玷,梁玷剛要說,只是輕傷,皮外傷,根本不礙事兒的。
夏黎卻提高了嗓音:“大將軍流了好多血!”
梁玷:“……?”
夏黎又趁亂低聲道:“快點裝暈,快!
梁玷:“……??”
“梁玷!”梁琛終于沖了過來,梁玷看的清楚,天子的眼中竟然劃過一絲擔憂。
梁玷先是迷茫,突然想到了夏黎所說,其實梁琛的心腸很軟……
他反應過來,來忙按照夏黎計劃,裝暈跌倒在地上。
“大將軍,大將軍!”夏黎又喊了兩嗓子,故意把梁玷的血跡沾了滿手,涂抹開,看起來便更是怕人,舉著滿是鮮血的手掌給梁琛看,道:“陛下,大將軍流了好多血……”
梁琛的眼神果然有些慌亂,很快鎮定下來,大喊道:“醫官。
柳望舒這個時候沖上來,與趕到的禁衛軍一同將刺客全部押解起來。
“怎么……怎么會!”五皇子顫抖的猶如篩糠,他還以為十幾個刺客萬無一失,沒想到梁玷一個人就組攔住了那些刺客。
五皇子嚇得撒丫子就跑,梁琛抬起頭來,沙啞的道:“抓住他,跑?那便先剁掉他的雙腿!”
“是!”
“不要!不要!!救命啊——”
“幾位兄長,救我啊!救我啊——我們都是南楚人,救我——”
幾個皇子才不想和他扯上干系,紛紛后退,站在角落不敢出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梁琛顧不得處理那些刺客,立刻道:“快把梁玷抬入紫宸殿施救!”
梁玷渾身是血,“昏迷著”被抬入紫宸殿中。
其實梁玷流的血也就這么多了,都是夏黎伸手抹了那么兩把,把血跡抹開,這樣才顯得出血量很多。
醫官還沒有趕來,夏黎故意道:“陛下,大將軍失血太多了,再這樣下去恐怕……”
“不可能!”梁琛打斷他的說辭,道:“醫官何在!為還不來?無論如何,都要救活梁玷!”
醫官火急火燎的趕來,差點被門檻絆倒,趕緊檢查梁玷的傷口,看了一眼之后終于把心臟咽回了肚子里。
“回稟陛下……”醫官還未說出口。
夏黎道:“大將軍是不是沒救了!
“啊……”醫官剛要應和,下一刻一臉迷茫:“?”
只是皮外傷啊,輕傷,傷口有些流血,但很快就能止住,別說是關乎性命,都不會留下病根兒……
“沒救……”梁琛的喉結上下滾動,沙啞的道:“不可能……寡人不會讓他死,無論如何,必要救活他!”
夏黎深深的看向梁琛,道:“陛下,當真是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大將軍么?大將軍如果護駕而去,也是有好處的,起碼……保全了他的名聲!
梁琛雙手攥拳,死死盯著“昏迷”在榻上的梁玷,他的吐息更加粗重,眼神更加復雜森然,沙啞的道:“他是寡人唯一的兄弟,救活他!
梁玷躺在軟榻上裝死,耳朵里聽著梁琛的話語,一猛子便想到了自己當年負傷歸來,癱瘓在榻上,梁琛命令醫官救治自己的場面。
當時梁琛也是如此,他說無論付出什么代價,無論用多么昂貴的藥材,一定要醫好梁玷。
因為……
因為梁玷是他唯一的兄弟。
確切的說,他們只是族兄弟,是堂兄弟,并非親兄弟。
梁玷緊閉的雙眼更加緊閉,狠狠蹙著眉心,再也偽裝不下去了,霍然坐起身來。
“嗬!”醫官嚇得后退了好幾步:“大、大將軍?你醒了?”
夏黎也驚訝:“你怎么醒了?”
梁玷帶著一身的血跡,從榻上下來,雙膝跪地,深深的叩首道:“陛下,臣有罪!”
梁琛先是驚訝,然后蹙眉,遲疑的道:“你……沒事?”
梁玷點了點頭,道:“回稟陛下,臣……并無大礙,只是皮外之傷。”
醫官看一眼這邊,看一眼那面,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或許是他不該聽的,立刻告退,急匆匆離開了紫宸殿,還特意將紫宸殿的殿門關閉。
梁玷沙啞的道:“陛下關懷,皇恩浩蕩,臣卻有愧于陛下的關懷,臣……方才并沒有昏迷!
梁琛瞇眼道:“哦?你沒有昏迷?那敢情是在騙寡人了?”
梁玷直白的道:“……是。”
梁琛差點被他氣笑了,梁玷又道:“還有一件事情,臣也誆騙了陛下,犯了欺君之罪!
夏黎頻頻給梁玷打眼色,可是梁玷已然偽裝不下去,干脆坦白道:“其實……臣的腿,并沒有殘廢!
“什么?”梁琛難得驚訝,下意識看向梁玷的腿。
梁玷站起身來,在梁琛面前走了兩步,步伐有力,根本不是跛足殘廢的模樣。
“你……”梁琛沙啞的道:“一直都在裝瘸?”
梁玷已然破罐子破摔,打算和盤突出,道:“回稟陛下,其實當年陛下令醫官署拿來的名貴藥材,都非常有用,臣的傷口已然愈合,并未落下任何病根!
梁琛道:“可你為何……”
他說到此處,已然恍然大悟,畢竟梁琛是個聰敏機警之人,幽幽的一笑:“哦是了,原來阿弟也懂得明哲保身啊!
梁玷垂下頭:“臣為了保全己身,不得已出此下策,這些年裝作殘廢,欺君罔上,有負皇恩,還請陛下發落!臣……甘心領罰。”
梁琛冷聲道:“不是藏的好好兒的么?連寡人都被你糊弄在股掌之中,那如今,你怎么卻說了?”
梁玷的嗓音干澀,道:“陛下恩德如山,即使臣變成了殘廢,仍然將臣留在禁衛之中,供以要職,臣心中有愧,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好啊。”梁琛輕輕的感嘆了一聲:“這么多年了,寡人還以為阿弟你是心思最淺淡之人,沒成想,你才是將寡人騙得最苦之人!
他說著,目光掠向夏黎,道:“你是不是也知情?”
夏黎輕輕咳嗽了一聲,點點頭。
梁琛被氣笑了,不怒反笑:“夏黎進宮來才多久,你們相識才多久?他都知曉了你的秘密,而寡人,反而是被蒙在鼓里之人……好啊,你們都很好!”
說罷,一甩袖袍轉身離開。
這里是紫宸殿,是天子的路寢,梁琛卻突然離開,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陛下!”梁玷追了兩步,但因為胸口有傷,動作稍微一大還是牽扯到了傷痛,動作難免便慢了一些,并沒有追上,梁琛已然走出了紫宸殿。
夏黎扶住他,道:“大將軍沒事罷?還是先把傷口包扎一下罷!
“唉——”梁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都怪我沉不住氣,壞了夏開府的計劃,甚至……還連累了夏開府,如今陛下動怒,夏開府恐怕也……”
夏黎一笑,道:“大將軍以為陛下真的生氣了?”
梁玷道:“這還有假?”方才梁琛的臉色可怖的要命。
夏黎卻道:“陛下的行事作風如何,大將軍是最為了解的,畢竟你們可是唯一的血親啊。陛下從來說一不二,他若是真的生你的氣,早就抓住你治一個欺君罪,是砍頭大辟,還是五馬分尸,不都是陛下說了算么?”
“夏開府的意思是……”梁玷震驚。
夏黎笑道:“陛下被欺騙了這么多年,你得哄哄他。”
梁玷:“……”哄、哄哄?
梁琛從紫宸殿出來,氣得他頭皮發麻,血液發脹,差點血行逆流。更氣人的是,夏黎竟然知曉這個秘密,難道夏黎和梁玷很親厚么?
“陛下……?”有人站在紫宸殿之外,是柳望舒。
柳望舒作禮,遲疑的看著震怒的梁琛,從陛下這個表情不難看出來,夏黎的計劃或許沒有成功,起碼不是太成功。
果然,夏黎說陛下是心軟的,都是……瞎扯。
梁琛一步步走過來,站定在柳望舒面前,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幽幽的道:“望舒啊,梁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情?”
柳望舒一愣,果然,陛下已經都知道了。
柳望舒點點頭,拱手道:“臣不敢欺瞞陛下,臣……的確知情!
梁琛抬起手來揉了揉額角,青筋砰砰直跳,壓都壓不住,陰測測的笑道:“好啊,你一個,梁玷一個,還有夏黎一個,你們三個,果然是一起逛窯子的親密干系!
“陛下……”柳望舒想要解釋一下。
梁琛已然抬起手來:“寡人什么也不想聽!
說完又是大步離開。
梁琛剛走不久,夏黎與梁玷便從紫宸殿中出來了,柳望舒迎上去,皺眉道:“計劃是否失敗了,陛下看起來……很是震怒。”
陛下沒能心軟,這會子氣怒的厲害。
梁玷嘆氣道:“都是我無用,拖累了二位!
夏黎卻道:“并不算失敗。”
梁琛氣憤的離開紫宸殿,他離開之后才反應過來,紫宸殿乃是天子路寢,該離開的不是天子,而是那些欺上瞞下的佞臣!
“寡人怎么跑出來了……”梁琛自言自語。
但此時若是回去,梁琛又不想看到那三個人的嘴臉,于是干脆找個地方撒火去,往大梁宮的圄犴而去。
圄犴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慘叫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傳來。
“救命……救命啊……”
五皇子被打斷了雙腿,丟在圄犴中等待發落,其他幾個皇子也被牽累,一同關了進來。
五皇子沒有了雙腿,癱在地上,但又死不了,痛苦的哀嚎著。
梁琛一走進來,幾個皇子立刻發現了,大喊著:“陛下,饒命!”
“我們與這反臣賊子不是一道的!”
“是啊是啊!陛下,我們是清白的!”
“都是他一個人的謀劃,與我們無關啊!”
“南楚忠心耿耿于陛下,請陛下明鑒!”
五皇子慌了,其他幾個人顯然六親不認,哭嚎著大喊:“陛下……陛下我也是一時糊涂,饒了我一命罷!陛下——”
梁琛冷冷的看著幾個人,他正好需要一個發泄憤怒的出口。
“饒了你?”梁琛幽幽的道:“破壞燕飲,刺殺天子,寡人該如何饒了你?”
“陛下!!”五皇子哭求:“饒命!饒命。∥以僖膊桓伊恕桓伊恕
梁琛笑起來:“小人的話,焉能相信?不過……有一個法子,可以令寡人相信你的話!
“什么?是什么?”五皇子焦急的追問:“臣愿意!讓臣做什么都愿意!”
梁琛的笑容擴大,淡淡的道:“那便是……你變成了死人。”
五皇子一愣,呆呆的看著梁琛,他被那森然震懾住,險些忘了求饒,身子篩糠一般的顫抖著。
梁琛輕輕揮了揮袖袍,道:“好好招待,別讓他死得太輕巧了!
“是!”
獄卒立刻上前,將五皇子架起來,往刑室而去。
“啊——。!”
“救命啊……饒了我罷!”
“讓我死罷,讓我死……”
五皇子的求饒聲,慢慢變成了求死聲。
其他幾個皇子瑟瑟發抖,咕咚全都跪下來磕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我們當真不知那亂臣賊子的事情!”
梁琛慢悠悠的道:“不知情?再怎么說,你們也是兄弟啊,阿弟犯事,你們這幾個做兄長的,便沒有責任么?”
“我、我們……”二皇子是他們之中最聰明的一個,磕頭道:“臣、臣愿意自愿放棄安楚侯與安南侯的冊封,請陛下饒了臣一命罷!”
另外兩個皇子一看,也跟著求饒:“臣、臣也愿意放棄冊封!”
“對對對,我也愿意放棄冊封!”
梁琛淡淡的道:“五君子謀逆,安楚侯與安南侯本應該從你們三個人之中遴選出來,你們當真……愿意放棄遴選冊封?”
“愿意!愿意!”
“臣愿意!”
三個皇子爭先恐后的放棄冊封,梁琛滿意的點點頭:“也好,既然是你們自愿放棄冊封,寡人便遂了你們的心愿……”
他還有后話:“南楚五君子謀反行刺,本該株連九族,念在三位君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寡人便賜你們不死,貶為庶民,流放甯毋。”
咕咚——
三個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該慶幸保住一命,還是該不幸即將被流放荒涼的遠北。
梁琛連夜處置了南楚之后,終于返回了紫宸殿,夏黎、梁玷和柳望舒并不在殿中,顯然已經離去。
此時時辰已然很晚,梁琛進了太室,染血的軟榻早就收拾干凈,太室中沒有一點血腥的滋味兒。
梁琛負氣坐下來,并沒有立刻就寢,而是等了一會子,沙啞的道:“夏黎也不來哄哄寡人,分明是他的錯。”
梁琛的自言自語剛落地,楚長脩進來道:“陛下,夏開府帶了夜宵,在殿外求見。”
梁琛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些,心中的火氣瞬間消減了大半,比清心降火的藥丸還管用。
“咳……”他咳嗽了一聲,板著臉道:“他求見,寡人便要見不成?出去告訴他,今日夜了,寡人素來不喜用夜宵,怕扎心。”
楚長脩:“……是。”
楚長脩退出去,把原話轉達了夏黎,夏黎無奈的一笑,怕夜宵扎心?這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么,梁琛還是挺有脾氣的,這顯然是在鬧脾氣。
夏黎沒有見到梁琛,干脆便回去了,今日實在太晚了,他忙碌了一圈也是累了,回去先睡覺,明日一早再去哄哄梁琛。
這一覺睡到大天亮,夏黎睜開眼睛,頭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例行公事“看報紙”,將話本拿出來,看看昨夜都有什么事情發生。
【“夏黎離開了?”梁琛詢問!
【楚長脩回稟道:“回避下的話,是,夏開府聽聞陛下不見,便離開了!薄
【梁琛一陣沉默,臉色難看的自言自語:“讓他走便走,一點子誠意也沒有!薄
夏黎:“……”
梁琛竟然如此別扭,分明是他不見,還說怕夜宵扎心,結果轉頭又說夏黎不夠堅持,沒有誠意。
夏黎無奈的繼續翻著話本,話本已經出現了預知的內容。
【夏黎一大清早,去膳房端了早膳,都是梁琛喜愛的菜色,復又來到紫宸殿門口,請楚長脩代為通傳!
【梁琛聽到楚長脩的回稟,微微抬起下巴,故作冷漠的道:“寡人昨日被氣飽了,竟然還感覺積食,便不用早膳了,不見!薄
夏黎:“……”
昨日不見,今日還不見?
夏黎眼眸微微轉動,提起毛筆,開始在話本上涂涂抹抹。
涂抹完畢,夏黎唇角噙著滿意的微笑:“看你見不見。”
夏黎按照話本所寫,去膳房端了梁琛最喜歡的早食,來到紫宸殿門口,一切都如同話本一模一樣。
楚長脩進去通傳道:“陛下,夏開府又來了,還帶來了早膳!
“哼……”梁琛意義不明的冷哼一聲:“這會子倒是跑得勤快了,昨兒晚上去哪了?”
“不見!
楚長脩無奈的應聲,道:“是,臣這就回復夏開府!
他轉身走到門口,卻聽梁琛道:“且慢!
楚長脩轉過身來:“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梁琛他______!
他開口道:“還是見一見罷!
楚長脩:“……”
梁。骸啊保??
梁琛心頭一震,寡人在說什么?不是打定主意不見夏黎的么,給他一點兒教訓嘗嘗,為何突然又改口了?難道……寡人這么舍不得?
楚長脩已然道:“是,陛下!
不等梁琛再改口,楚長脩已然出去通傳了。
“罷了!绷鸿∽匝宰哉Z:“見一見,又不等于寡人原諒于他!
“夏開府,”楚長脩道:“陛下有請!
夏黎微微一笑,顯然早就料到自己不會跑空,端著承槃走了進去。
“拜見陛下。”夏黎作禮。
梁琛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夏黎,那表情特別有脾性的樣子。
夏黎再次道:“拜見陛下!
梁琛這才出聲道:“是夏開府來了?把膳食放下罷,你可以下去了!
夏開府……
平日里梁琛總是肉麻兮兮的喚夏黎是阿黎,若不然也是夏卿,這會子叫夏開府,叫得陰陽怪氣的。
夏黎道:“陛下,黎是來請罪的。”
“哦?”梁琛挑眉:“請罪?夏開府何罪之有啊?”
夏黎誠懇的檢討:“黎不該與大將軍一同欺瞞陛下。”
“還有呢?”梁琛道。
還有?夏黎看向梁琛,眼眸微動,認錯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多說多錯。
梁琛催促道:“柳望舒怎么也知曉此事?敢情只有寡人不知曉?”
夏黎松了一口氣,道:“是,黎也不該同柳大人一起欺瞞陛下。”
梁琛又是意義不明的哼了一聲,道:“你伙同梁玷、柳望舒欺騙寡人,別以為這樣便算了!
夏黎道:“只要陛下可以消氣,無論如何處置,黎都心甘情愿!
“哦?”梁琛終于正眼去看夏黎,挑眉道:“你都心甘情愿?”
“是!
梁琛的笑容擴大:“那你來伺候寡人用朝食!
夏黎走過來,親自將朝食布在案幾上,道:“陛下想食什么?”
梁琛抬了抬下巴,道:“那道魚食罷,仔細的挑了刺!
“是!毕睦钁B度良好,非常用心的給梁琛挑魚刺。
這可把梁琛爽到了,梁琛看著那雙白皙細膩的手掌,纖細修長的手指,為他仔細的挑魚刺,一股饑餓感瞬間沖上小腹,對,是小腹,莫名蠢蠢欲動,食指大動。
夏黎將挑好魚刺的魚肉用筷箸夾起來,送到梁琛唇邊,梁琛沒有去吃魚肉,反而低下頭,突然吻在夏黎的手臂上。
“唔……”夏黎嚇了一跳,手背麻麻癢癢的,下意識縮手,魚肉吧嗒一聲掉在梁琛的衣袍之上,蠶絲緞面的衣袍,瞬間蹭上一塊污跡。
“看看,”梁琛惡人先告狀:“笨手笨腳的,把寡人的衣袍都弄臟了!
夏黎:“……”
梁琛又道:“看來阿黎還要伺候寡人沐浴、更衣!
“來人!”梁琛道:“準備熱湯,寡人要沐浴!
內官們很快準備好了熱湯,梁琛道:“朝食先放一放,先沐浴罷!
他說著,一把將夏黎打橫抱起來。
“啊……”夏黎吃了一驚,下意識摟住梁琛的脖頸,道:“陛下?”
梁琛微笑道:“你與寡人一同沐浴。”
嘩啦——
梁琛抱著夏黎,一起跨入浴桶之中,兩個人都沒有退去外袍,春衫登時變得濕濡,緊緊的貼在二人身上。
溫暖的水波蕩漾著,夏黎狠狠打了一個顫,他想向后退,與梁琛拉開距離,但是浴桶就這么大。梁琛反而欺上來,將夏黎抵在邊緣。
“阿黎,”梁琛笑著道:“你方才可說了,做什么都心甘情愿,這一廂拳拳之心,寡人可不是要……好好兒的滿足你?”
夏黎有一種錯覺,梁琛是一條毒蛇,此時已經牢牢的纏住了他,隨時準備開始狩獵。
兩個人的嘴唇慢慢的貼在一起,伴隨著裊裊的溫湯熱氣,夏黎被蒸騰的手腳發軟,伸手胡亂抓了幾下,反而將梁琛的領口抓亂,袒露出他一片寬闊的胸肌。
“別急……”梁琛沙啞的道:“阿黎的嘴唇好熱,讓寡人再仔細嘗嘗!
夏黎羞恥的說不出話來,梁琛總是能如此厚臉皮的說出這樣的話,不知是羞恥的,還是熱氣的蒸騰,夏黎感覺腦海中暈乎乎的,眼皮很是沉重。
梁琛正沉浸在夏黎的甘甜之中,突然,對方身子一軟,直接倒在了他的懷中。
“阿黎?阿黎?”梁琛這才反應過來,夏黎竟然突然昏迷了過去。
夏黎的嘴唇很熱并不是梁琛的錯覺,因為夏黎正在發熱,何止是嘴唇,渾身都是燙的。
梁琛趕緊將給夏黎抱出來,裹上浴巾擦干凈,將他塞在被子里,朗聲道:“叫醫官前來!”
夏黎昏昏沉沉的睡著,起初很是疲憊,眼皮沉重,后來漸漸陷入了香甜的夢鄉,直到睡飽之后,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阿黎?”梁琛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醒了?”
夏黎疑惑的看著梁琛,陛下怎么在跟前?自己不是在睡覺么?
梁琛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道:“還有沒有不舒服?你發熱了,自己都沒有發覺么?”
“發熱?”夏黎自己也試探了一下額頭的溫度。
梁琛沒好氣的道:“眼下已然退熱了,你昏迷了整整一日!
夏黎一點子也沒覺得哪里不舒服,哦對了,除了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這兩日都有些稍微的刺痛紅腫之外……
梁琛道:“讓你來紫宸殿,寡人為你上藥,你也不來,自己也不知上藥,如此不愛惜身子!
夏黎恍然大悟,難道是因為這個,自己才發熱的?
他的身子虛弱,本就不比普通人強壯,前幾日與梁琛做過那樣的事情,雖梁琛及時為他清理過,但后來夏黎根本沒有上藥,沒想到竟引發了風邪,一下子病倒了。
梁琛關切的道:“現在好些了沒有?”
夏黎注視著梁琛的雙目,那雙冷酷的眼目,此時此刻滿滿充斥著憂心,尤其是眼底的臥蠶,無論是形狀還是弧度,都非常好看,讓夏黎莫名有些口渴,想要輕輕舔一舔。
猛然回神,夏黎這才意識到自己竟腦補了亂七八糟的東西,趕緊搖搖頭:“陛下,黎無事了!
“別起來!绷鸿“醋∷蛔屗鹕恚溃骸澳憔椭拦軇e人的閑事兒,自己的身子竟如此不知道愛惜!
夏黎迷茫,他什么時候愛管閑事了?其實夏黎很懶,并不喜歡多管閑事,因為管閑事總是會招惹事端。
梁琛道:“怎么,你還不服氣?梁玷的事情,不算是閑事么?”
夏黎干笑一聲,哪里算是閑事兒,這可都是背靠的大樹啊。
“黎這么做,”夏黎道:“也是為了陛下。”
梁琛哂笑一聲:“還想糊弄寡人?寡人看你與梁玷,還有那個柳望舒,玩得挺好的!
說到這里,梁琛的語氣酸溜溜的,明顯在賭氣。
夏黎知曉梁琛的性子,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很是專制,其實是需要人哄的。
于是道:“梁玷大將軍是陛下唯一的族中血親,陛下……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弟弟么?”
梁琛一愣,沙啞的道:“你……”
夏黎握住他的手掌,輕聲道:“旁人只知曉陛下弒兄殺父,但他們都不知曉陛下到底承受了什么。陛下并非是冷血無情之人,反而心腸柔軟,你從未懷疑過梁玷,不是因為梁玷明哲保身的計劃天衣無縫,而是你從未想過要懷疑他!
梁琛陷入了沉默,道:“你說寡人……是心腸柔軟之人?”
說罷忍不住笑起來:“你倒是頭一個,這般評點寡人的,怕是在奉承寡人罷?”
夏黎一笑,道:“那……陛下愛聽么?”
梁琛的笑容擴大了,道:“寡人愛聽!
他說著,朗聲道:“長脩,去把梁玷傳來!
“是。”楚長脩應聲,退出紫宸殿。
夏黎想要起身,梁琛道:“發熱才退下去,你不要起身,老老實實的躺著。”
“還有,”梁琛的挑了挑眉,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夏黎,道:“你不要以為寡人傳梁玷過來說話,便是原諒了你們!
梁琛微微抬起下巴,端著一副帝王的架子,又道:“你與梁玷、柳望舒走得那么近,一起瞞著寡人,寡人可沒說原諒你!
夏黎眼皮狂跳,還……沒哄好?
第56章 猛男落淚 手感也很重要
大半夜的, 梁玷突然聽說陛下要召見自己。
他立刻重新更衣,心情忐忑的來到紫宸殿門口,整理了一下官袍, 深吸了一口氣, 道:“有勞通傳罷。”
過了片刻,楚長脩出來道:“大將軍, 陛下有請。”
梁玷又是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那日他的秘密被梁琛發現之后, 梁琛便再也沒有與他說過話, 雖沒有責罰, 但還是讓梁玷心中難安,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該來的,”梁玷自言自語的道:“總是要來的。”
梁玷走入紫宸殿大門, 來到太室, 恭敬的作禮道:“拜見陛下!
他說著, 余光看到太室之中竟然還有人, 可不是夏黎是誰?夏黎躺在龍榻上,蓋著錦被, 只著里衣。
梁琛手里端著湯藥, 也不理會梁玷,只是溫聲對夏黎道:“來, 把藥喝了。”
他說著, 用小匕, 也就是小勺子, 輕輕的撥弄著湯藥,讓湯藥稍微變得涼一些,然后舀起一勺來, 喂到夏黎唇邊。
夏黎嫌棄的撇了撇嘴,難道喝藥真的是一勺一勺的喝,這不是要苦死自己么?再者,梁玷還在場呢,一勺一勺的喝藥,豈不是很是肉麻,莫名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梁琛就是故意做給梁玷看的,誰讓夏黎總是跟梁玷和柳望舒去逛窯子呢,梁琛自然要彰顯所有權給梁玷看。
“陛下,”夏黎蹙眉道:“黎自己來罷!
他說著,干脆利索,直接一仰頭,將一整碗湯藥全部飲盡,一滴不剩。
“好苦……”夏黎苦得抿著嘴唇,卷著舌尖,臉頰幾乎皺成了一團。
梁琛忍不住笑起來:“看你苦的,來,把這蜜餞食了!
他早有準備,將小承槃中的蜜餞拿起來,塞在夏黎口中。夏黎已然苦得舌頭發麻,迫不及待的去叼那蜜餞,含在口中,他柔軟的嘴唇若有似無的輕輕抿了一下梁琛的指尖。
那種感覺……
暖洋洋,又軟綿綿,說不出來的曖昧旖旎。若不是梁玷還在場,梁琛恐怕已經吻上去,嘗嘗那柔軟的滋味兒……
梁玷靜靜的站著,也沒有出言打擾,主要是他心中不太確定,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不敢貿然開口。
“梁玷。”梁琛終于發話了。
梁玷拱手道:“臣在。”
梁琛眼眸凌厲,道:“你可知罪!
梁玷神情一凜,立刻跪下來道:“是,臣知罪,還請陛下責罰,無論如何責罰,臣都甘愿領罰!”
夏黎一愣,這不對勁兒啊,和剛才說的不太一樣。
他剛要開口,梁琛已經攔住了他,幽幽的道:“好啊,既然你已然知罪,便將自己的罪過,稟明一遍罷。”
夏黎:“……”怎么又是錯在哪里?
梁玷稍微僵硬,沙啞的道:“臣……不該欺瞞陛下,犯了欺君的死罪!
“還有呢?”梁琛并不滿意。
“臣……”梁玷嗓音沙啞干澀,除了裝瘸欺瞞梁琛,他什么錯事也沒有做過,一直兢兢業業為了大梁,甚至連那次裝瘸的重傷,都不是裝的,完全是因為梁玷體魄好,底子好,否則換成旁人,恐怕此時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瘸子。
梁玷想了半天,叩首道:“陛下,臣除了這件事,再沒有欺瞞過陛下,臣對大梁之心,天地可鑒,只要陛下一句話,無論是刀山火海,臣都甘愿赴之!
“哼!绷鸿∵是不滿意這個回答。
梁玷是個武將,本就不會太華麗的辭藻,這個時候已經詞窮了,再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梁琛終于開口了,沙啞的道:“你錯在,從未相信過寡人這個兄長!”
“陛……下?”梁玷豁然抬起頭來,震驚的看著他,雙眼閃爍著驚訝的光芒,怎么都遮掩不住。
梁琛瞇起眼睛,道:“難道不是么?當年你重傷,寡人是如何吩咐醫官的?無論如何也要救你,而你呢?你回報了寡人什么,裝成瘸子?”
梁玷慢慢垂下頭去,道:“是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梁琛道:“你怕寡人的猜忌,因為你與寡人是兄弟,對也不對?”
梁玷已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點點頭,道:“正是……”
梁琛上位之后,把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抹殺,他身邊空落落的,一個也沒有,梁玷總有一種危機,下一個被抹殺的人,便會是自己……
梁琛淡淡的道:“可正因為,你我是兄弟。”
梁玷驚訝的看著梁琛。
梁琛又道:“寡人只問你一遍,你還要不要,做寡人的阿弟?”
久久無法回神,梁玷好像變成了一個石頭柱子,呆呆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甚至不能眨眼。
夏黎無奈的推了一下梁玷,低聲道:“大將軍,愣著做什么?”
梁玷這才回神,激動的差點變成結巴,語無倫次的道:“陛下您是愿意原諒臣?”
梁琛冷笑一聲,道:“寡人不會原諒欺瞞的臣子,但會原諒寡人的阿弟。”
梁玷重重的磕了兩個頭:“臣愿意!臣愿意!”
“你可別著急,”梁琛道:“若做寡人的阿弟,從今往后,便不能再欺瞞寡人任何,你可能做得到?”
“能!”梁玷根本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激動的眼圈發紅,沙啞的道:“臣可以做到!”
梁玷平日里都是武夫的模樣,加之他一直明哲保身,不怎么修邊幅,看什么都很無所謂,眼神滄桑而平靜,難得今日竟然紅了眼眶。
夏黎眼眸發亮,猛男落淚啊,嗯……好看。
梁琛親自扶起他,雖然他口上不說,但其實心底里也有些感嘆,這么多年了,原來所謂的忌憚,所謂的隔閡,竟是如此輕而易舉可以解開的。
梁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起來罷!
他說到此處,余光一撇,夏黎目光灼灼然的盯著梁玷,一臉很感興趣的模樣。
咯噔!梁琛心頭警鈴大震,咳嗽一聲:“行了,很晚了,你退下罷。”
“是,陛下!绷虹枞玑屩刎,狠狠的松了一口氣,連步伐都變得輕松了許多,轉身離開紫宸殿。
夏黎看著梁玷的背影有些遺憾,猛男落淚還沒看清楚呢,怎么就走了?
他的視線突然被梁琛高大的身軀擋住,遮蔽得嚴嚴實實,登時什么也看不到了,夏黎還想側頭去看,梁琛直接雙手托住他的臉頰,道:“看什么呢,嗯?”
夏黎微笑:“陛下與大將軍重歸于好,黎是看著替陛下歡心!
梁琛挑眉:“哦?寡人與阿弟,何曾不好過?”
夏黎:“……”哼哼,好了傷疤忘了疼。
“這回你放心了罷?”梁琛道:“放心了便好好兒的養病!
夏黎的確是放心了,不過還有一點子,道:“陛下,大將軍跛足的事情,的確是與陛下說開了,可是朝廷那面……”
梁琛無奈一笑:“你還真是什么都擔心,就這么不放心梁玷的事情?寡人都要吃味兒了。”
他雖這么說,其實心里已經吃醋了,酸得能飛起來。
嘆了口氣,道:“你放心好了,寡人已然想好了說辭,明日一早就有朝會,屆時會通告文武百官。”
*
朝會逢五就會在朝議大殿舉行。
夏黎是從紫宸殿晨起的,他換了衣裳,穿戴整齊,特意從紫宸殿兜了一個圈子,最后來到朝議大殿。
紫宸殿乃是大梁宮的內朝,在最北頭,而朝議大殿在紫宸殿的中朝,夾在中間。如果夏黎從紫宸殿直接來上朝,那么就會從北往南走,其他的官員都是從宮外來上朝,自然是從南往北走,夏黎就好像高速逆行一樣,實在太過扎眼。
因而夏黎特意兜了一圈,先來到外朝,再跟著人群一起,從南往北進入中朝的朝議大殿。
夏黎走進朝議大殿,左右看了看,并不見梁玷的蹤影。不過平日里梁玷也總是告假,三天兩頭的不來參加朝議,所以朝臣們根本沒有在意,并不覺得奇怪。
梁琛從內朝走出來,朝議開始。
“想必卿大夫都聽說了,關于南楚君子行刺的事情,今日的議題便是如此。”梁琛揮了揮寬袖:“諸位可不必拘泥,暢所欲言。”
立刻便有臣子道:“南楚實在太過分了!陛下寬宥,冊封安南侯與安楚侯,結果南楚的幾位君子,竟是如此不識抬舉,上不得大臺面,實在有負陛下的期望!”
“是啊,南楚豈能交給他們管理?”
“無錯!還請陛下嚴懲南楚幾個皇子,立我大梁朝威!”
“還請陛下嚴懲——”
梁琛掃視了一眼羣臣,幽幽的道:“眾位卿大夫的意見,與寡人不謀而合,寡人已經下令,將謀反行刺的五君子凌遲,其余四個君子革去所有爵位,貶為庶民,流放甯毋,永不得入上京。”
眾人一片嘩然,紛紛開始擦汗。
夏黎忍著笑意,這些臣子恐怕在想好險好險,原來梁琛早就處置過了南楚,若是他們說的不和梁琛的心意,恐怕是要被治罪的。
有人又站出來,道:“陛下,如今南楚一盤散沙,群龍無首,臣以為,合該遴選出德才兼備之人,來治理教化南楚!
“還選什么?安遠侯在南楚住了那么多年,必然是最了解南楚之人,直接讓安遠侯來統領南楚,豈不是正好?”
“是啊是啊,安遠侯德才兼備,謙謙君子,的確是不二人選。”
梁琛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夏黎無奈嘆氣,真是給這些不長眼的臣子們捏把汗,梁琛削掉了幾個皇子的爵位,又殺雞儆猴,殺了南楚的五皇子,為了什么?難道只是為了刺殺一事?
當然不是,梁琛是為了徹底讓南楚失去名正言順的管理人,如此一來,南楚才能成為大梁的普通郡縣,歸入大梁的國土。
梁琛想要的是全部擁有,而并非附屬。
夏黎本不想出來說話的,奈何朝廷中沒有一個人看得懂梁琛的臉色,只好站出來道:“陛下。”
“哦?”梁琛微笑:“夏卿有什么想法,直說便是。”
夏黎道:“南楚雖廣闊,也不過是一片土地,如今南楚歸順,何不將這片土地,徹底劃入大梁的郡縣,而不是派遣侯爵呢?”
眾人一聽忍不住議論起來。
“歸入郡縣?”
“可是……可是南楚都是蠻夷,咱們能教化的過來么?”
“臣以為夏開府說的不錯,當年的甯母,乃是北寧最強悍的部落,不還是被大梁征討,成為了我大梁國土的一部分么?”
“是啊,在理!”
夏黎乃是一個風向標,他一開口,立刻很多人附議,梁琛很是滿意的看向夏黎,遞給他一個微笑。
“既然卿大夫們都如此提議,”梁琛還稍微矜持了一下,道:“寡人便考慮考慮罷!
甯無患站在班位中,抬眼看了一眼梁琛,又側目看了一眼夏黎,最終也沒有說話。
南楚的議題商議完畢,接下來便沒有什么要緊事了,梁琛卻不散朝,而是道:“今日風和日麗,寡人心情甚佳,正好得了一寶物,不如邀請各位,前去一睹風采。”
羣臣面面相覷,什么寶物?陛下對金銀珠寶一向很是淡泊,并不在意,今日卻轉了性子?
而且到底是什么寶物,還需要移步去看,不能直接拿到朝堂上,難道是因為體積太大了?
梁琛站起身來,羣臣立刻躬身作禮,垂首向兩側排開,梁琛從中間步下,率先走出朝議大殿,往外面而去。
梁琛在前面引路,竟是一路來到了演武場之上。
大梁宮的中朝有一片演武場,繡衣衛和金吾衛習武并不在這里,這里多半是使團入京之后,在這里比試之用,平日里沒有人使用。
梁琛站定之后,輕輕撫掌道:“可以開始了!
咚——
咚!咚!咚!
是敲鼓的聲音,然后緊跟著是絲竹之音,鼓聲伴隨著琴弦的響聲,并不靡靡悠長,反而金戈鐵馬,排山倒海,震懾人心。
一個黑衣武將驀然沖出,頭戴帷帽,遮蔽了所有的面容,手執一柄長刀,刀刃反射著春日的光芒,凌厲迅猛,猶如一頭出籠的猛虎。
“好!”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情不自禁的開始叫好。
啪啪啪!還有撫掌的聲音,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黑衣武士舞刀。
迅捷、凌厲,帶著劈山之勢,說不出來的英雄之姿。
臣子們有些感嘆:“這……這姿儀,真真兒是讓老臣想到了當年的戰神將軍啊……”
“梁玷?噓——閣老可不要說,幸虧今日大將軍沒來,若是叫他聽到了……”
“唉——”其他人也是跟著嘆氣,紛紛感嘆,英雄末路,豪杰不再。
“陛下,”臣子們忍不住道:“不知陛下從何處尋來如此英雄才。俊
“是啊,陛下,為何這武士還戴著帷帽?”
梁琛笑起來:“寡人只是怕他摘下帷帽,會嚇到你們!
“難道他面容丑陋?”
“面上有疤?”
“長相怪異?”
梁琛哈哈一笑,道:“都不是,不用猜了!
朗聲道:“阿弟,把帷帽摘了,給諸位看看罷!
那黑衣武士正好打完了最后一式,快速收招,刀尖一挑,唰——漆黑的帷帽瞬間飛上高空,高高的拋了一個尖兒,啪一聲落回他的掌心之中。
“嗬——”
隨著帷帽打起,羣臣狠狠抽了一口冷氣。
“他……他是……”
“大將軍?!”
“梁玷!”
有人忍不住高呼了梁玷的大名。
“這這這……陛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將軍的腿不是……”
夏黎想過,梁琛會用什么樣的法子,讓梁玷回歸到眾人的視線之內,只是他沒想到,梁琛會用這么騷氣的法子。
無錯,和梁琛的為人一樣,十足悶騷。
梁琛看著眾人吃驚的目光,十足受用,一本正經的說瞎話,道:“諸位,南楚行刺,梁玷不顧性命,為寡人護駕。刺客陰險狡詐,行刺的兵刃之上淬了劇毒,梁玷身中劇毒,卻哪里知曉,陰差陽錯的,以毒攻毒,治好了陳年的腿疾。”
夏黎:“……”好能說啊,黑的都能給說成白的,不愧是帝王。
甯無患抬頭看了一眼梁琛,在他說到兵刃上淬了劇毒之時,微微蹙眉,很快又垂下頭去。
梁琛道:“梁玷一片拳拳之心,感動上蒼,是老天爺的旨意,讓咱們大梁的戰神虎將,重新歸回!
羣臣聽了心中有些疑惑,以毒攻毒?可是也不曾聽說當年的大將軍受的是毒傷啊?
陛下都這么說,自然有人應和:“大將軍忠心耿耿,陛下自有神佑,乃我大梁之福,天下之福!”
羣臣也跟著山呼起來:“大將軍忠心耿耿,陛下自有神佑!”
梁玷高調回歸,散朝之后,毫無懸念的被臣子們團團圍住。
“恭喜大將軍!”
“大將軍,恭喜恭喜啊!”
“大將軍昔日便英雄無人能敵,今日腿疾痊愈,必是我大梁之福!”
“是啊是!”
道喜的人太多了,夏黎一時間都擠不進去,他側頭看向人群之外,甯無患站在旁邊,已經散朝,他卻沒有立刻離開,似乎是在發呆,久久無法回神。
“侯爺!毕睦枳哌^去。
甯無患這才回了神,道:“夏開府!
夏黎挑唇一笑:“大將軍腿疾痊愈,旁人都在恭喜,侯爺不去湊熱鬧么?”
甯無患道:“本是想去湊熱鬧的,但人實在太多了!
夏黎點點頭,道:“侯爺看起來憂心忡忡,可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卞笩o患立刻否認,道:“母親偶感風寒,無患還要回館驛照料母親,夏開府,少陪了。”
說罷,甯無患匆匆轉身離開。
夏黎瞇著眼目,凝視著甯無患的背影,似乎在考慮什么。
“夏開府。”
夏黎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記,回頭笑道:“大將軍!
原來是梁玷成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恭喜大將軍!毕睦栉⑿Φ溃骸袄璨⒉还材闩f疾痊愈,只恭喜大將軍兄弟齊心,手足情深。”
梁玷一笑,今日他纏著一襲黑衣,雖不及介胄威嚴,但自從與梁琛說開,如釋重負之后,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并不像之前那么頹喪滄桑,打起了不少精神,看起來硬朗而魁偉,比醫美還要神奇。
梁玷笑起來:“夏開府便不要打趣我了!
梁玷并不常笑,他的笑容甚至比梁琛還少,因為梁琛平日里都是假笑、冷笑與哂笑,而梁玷極少露出笑容。
梁玷又道:“我能有今日,多虧了夏開府與柳司使的幫助,實在無以為報,不知該如何感激夏開府這份恩情,但凡是夏開府提出來的要求,我一定盡力而為!”
夏黎本想大度的搖搖手,不需要什么回報,畢竟梁玷也是一棵很粗的大樹,自己和梁玷打好關系,往后的日子會過的更加輕松。
但他搖手的動作一頓,眼神不由得明亮起來,上下打量梁玷。
梁玷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也低頭看了看自己,詫異的道:“夏開府……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沒有!毕睦栉⑿Γ骸捌鋵崱璧拐媸怯幸粋小小的事情!
梁玷立刻拱手道:“還請夏開府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夏黎道:“不是刀山,也不是火海,嗯……”
他稍微沉吟,對梁玷招了招手,示意梁玷附耳過來。
梁玷狐疑,看來是極大的機密,所以不能讓外人聽到,于是附耳過去,仔細傾聽。
夏黎攏著手,唇角上挑,笑容有些狡黠,輕聲咬耳朵:“黎聽聞……大將軍常年習武,身強體壯,不若……讓黎摸摸你的腹肌,可好?”
話本里明明白白的寫著,梁玷乃是型男,大梁的戰神將軍,震懾三軍,無人能敵,尤其是那八塊腹肌,完美得無可挑剔。
夏黎很是好奇,梁琛也有八塊腹肌,他早就摸過了,如今想見識一下,到底是梁琛的八塊腹肌好看,還是梁玷的八塊腹肌好看,當然,還要試試手感,手感也很重要。
“這……”梁玷一張臉面登時通紅,他浴血奮戰,從未紅過臉,今日還是頭一遭,變得結結巴巴:“這……這怎么、怎么能行?”
夏黎眨了兩下眼睛,道:“大將軍剛才還說,只要是黎提出來,一定會做到。”
“可是……”梁玷支吾的說不出口,看到夏黎眨眼,臉色更是紅得發紫。
夏黎道:“只是摸一下腹肌,大將軍不會少一塊肉的,當然,也不會多一兩肉,大將軍的腹肌又不會被黎摸走……”
他說到這里,突然覺得背心熱乎乎的,有人快速靠近夏黎。
夏黎來不及反應,已然被對方一把抱住,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嗬……”夏黎一怔短促的驚呼,定眼一看,是梁!
梁琛好似背后靈一般,尤其是他黑黝黝的臉色,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幽幽的道:“阿黎,你想摸什么?”
第57章 親自銷毀 梁琛:滿足阿黎
夏黎完全沒反應過來, 已經被梁琛打橫抱走。
梁琛并沒有抱著他往紫宸殿而去,淡淡的道:“都下去罷,不用跟著寡人!
楚長脩應聲道:“是, 陛下!
夏黎連忙給楚長脩打眼色, 可是楚長脩這個“叛徒”,只是看了一眼夏黎, 然后帶著內官們默默走開了。
夏黎:“……”
四周不算偏僻, 只是暫時沒有宮人路過罷了。
梁琛將夏黎放在地上, 夏黎轉身便要跑, 梁琛笑起來, 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將人拉回來抵在墻上。
“嗯?還想逃跑?阿黎現在倒是學會逃跑了。”
夏黎眼皮狂跳,干笑道:“陛下……有什么吩咐么?”
“當然有。”梁琛道:“阿黎不是想要摸腹肌么?好啊, 現在就可以摸, 寡人……”
他說著, 低下頭來, 湊在夏黎的耳邊,輕聲道:“滿足阿黎, 讓你摸個夠!
夏黎在心里吐槽, 誰要摸你的了?要摸的是大將軍的,聽說梁玷魁偉無人能及。夏黎只摸過梁琛的腹肌, 根本沒有縱向對比, 所以想要摸摸大將軍的腹肌, 試試手感。
夏黎抵住不斷逼近的梁琛, 道:“陛下,不必了。”
“嗯?”梁琛微微垂下眼目,道:“看來阿黎還是喜歡摸寡人的胸?”
夏黎定眼一看, 因為下意識抵住不斷靠近的梁琛,又因為有身高差,他的手下意識覆蓋在了梁琛的胸口。
按理來說梁琛又不是女子,這動作并沒有什么,但偏偏梁琛的胸肌非常大,夏黎的舉止莫名變得有些……輕?
夏黎想要松手,卻被梁琛用手掌蓋住,牢牢的蓋住,不讓他松開,笑道:“阿黎這么喜歡?”
“陛下,您誤會……”不等夏黎辯解,他的話頭突然斷了,頭皮發麻,若不是及時閉嘴,險些發出奇怪的聲音。
梁琛壓住他的掌心微微向下用力,帶著夏黎的手掌,從寬闊的胸肌一點點的向下,朝著那精瘦挺拔的腰線而去。春日的衣料比冬日要薄,要軟,要柔,那摩挲的手感實在微妙,夏黎感覺掌心要著火一般,羞恥的難以言會。
梁琛挑眉道:“摸到了么?寡人的腹肌!
夏黎的臉皮差點被燒穿,想要抽回手,但是梁琛緊緊握著他,根本沒有辦法抽回。很快便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是幾個宮女遠遠的走過來。
梁琛身邊沒有宮人,宮女們并未發現前面有人,一面走一面嬉笑攀談。
“你們方才沒有看到,啊呀,真是大飽眼福!”
“你說的什么?”
“還能是什么?梁玷大將軍!一襲黑衣,腿腳也醫好了,方才還在演武場上舞刀呢!那姿儀,雄壯如鷹呢!”
“瞧她!一臉懷春的模樣!大將軍也是你能肖想的?”
“啊呀,那看看怎么了?看看總是養眼的!”
“若我說啊,大將軍再怎么俊美,再怎么雄壯,也不如上京第一美男子安遠侯!”
“安遠侯?我以前也總聽說安遠侯俊美無雙,可是如今一見,還是咱們陛下更加俊美一些呢!”
“噓——你不要命了,竟然敢編排陛下?”
幾個宮女朝這邊走過來,夏黎和梁琛聽得清清楚楚,梁琛低聲詢問:“阿黎覺得,誰更俊美一些?”
夏黎眼皮狂跳,為什么被八卦的本人會問出這個問題。
梁琛挑眉道:“阿黎若是再不說,那些宮女便過來了,屆時……她們便會看到你摸寡人的胸,又摸寡人的腰。”
夏黎:“……”
夏黎瞪大眼睛,道:“分明是陛下不肯松手。”
梁琛道:“寡人不管!
夏黎:“……”
夏黎的沉默震耳欲聾,咬緊牙關,又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好幾口氣。
梁琛催促道:“阿黎可要快點,他們來了,不出一日,你非禮寡人的事情,整個內閣怕是都要知曉了。”
夏黎終于投降,不輕不嚴的擠出幾個字兒:“陛下……更俊美!
“什么?”梁琛故意道:“聲音太小了,寡人聽不清!
夏黎氣得很不雅的翻了一個白眼,道:“陛下最俊美。”
梁琛卻不松手,得寸進尺的道:“那是誰的腹肌摸起來更舒坦?”
夏黎:“……”
夏黎咬牙切齒的道:“陛下你怎么……”
“噓——”梁琛笑道:“她們來了!
夏黎沒法子,只好忍著發燙的臉皮,道:“陛下……陛下的腹肌摸起來……”更舒坦。
最后三個字因為聲音太小,好像小貓叫一樣,根本聽不清楚。
不過梁琛已然非常滿意,夏黎就是一只小貓,若是給惹急了,也是會來亮爪子的,今日大豐收,合該見好就收。
梁琛當即摟住夏黎的腰肢,身形一閃,展開輕身功夫,快速掠過去。
“啊呀!好大的風!”
“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那面有人?”
“有什么人啊?估計是宮中的野貓兒罷!
*
甯太妃的壽辰便在春日,甯太妃專門進宮了一趟,請梁琛首肯,采買一些時令的瓜果蔬菜,用以準備壽宴。
梁琛看過甯太妃的采買清淡,將冊子丟在一邊,滿面微笑,好像一個恭敬的晚輩,道:“太妃若需要采買什么,只管讓宮人送清冊過來便是了,怎么還親自跑一趟?”
甯太妃柔和一笑,道:“老身雖是個老骨頭的,但是整日里在館驛呆著,也是悶得慌,因此才進宮叨擾陛下,陛下不覺得老身厭煩才是呢!
“怎么會?”梁琛道:“當年太妃對寡人,可是有養育之恩的!
他揮了揮手,道:“太妃過壽,怎能將壽宴擺在館驛?應當擺在宮中才是,需要什么只管置辦便好!
“多謝陛下。”甯太妃欣喜作禮。
梁琛幽幽一笑,改變了話題,好像拉家常一般:“太妃與阿兄入京,也有一段時日了罷,快一月了!
“正是呢!卞柑袊@的道:“真是恍如隔世,想當年在上京……”
不等甯太妃回憶往昔,梁琛接口道:“太妃與阿兄在南楚住了多年,怕是已然熟悉了南楚的風土人情,這一時回來,有沒有什么不適應?”
甯太妃張了張口,根本沒有來得及回答,梁琛已然道:“等太妃過了壽宴,便與阿兄啟程,回南楚去罷。南楚四季如春,濕潤養人,最適合太妃享清福了,不是么?”
甯太妃的臉色一僵,欲言又止好幾次。
梁琛道:“寡人這也是……為了太妃與阿兄在著想啊。”
甯太妃終于沒有說什么,只是道:“是,陛下所言極是。”
梁琛點點頭,展袖道:“寡人還有政事需要處理,太妃先回去罷。”
“是……”甯太妃告退,轉身之后立刻沉下臉來,瞇起眼目,滿臉的不悅。
*
甯太妃的壽宴在大梁宮中置辦,宮里很快忙碌起來。
尤其是采買的隊伍,一車一車的進入大梁宮,這幾日金吾衛與繡衣衛都繁忙的厲害。
夏黎今日休沐,并不當值,因為昨夜值了夜班,便在宮中的繡衣司睡下,這會子還未起身。迷迷糊糊之間,隱約聽到吵鬧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起初還以為是睡糊涂的幻覺,后來那聲音越來越大,夏黎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終于是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語的坐起身來,朝外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吵鬧的聲音有些耳熟,可不是便宜弟弟楚輕塵么?
夏黎起身來,洗漱更衣完畢,那吵鬧的聲音還未結束,便推門出去查看。
一路順著聲音往前走,來到一處小門邊,這宮門偏僻,還是一扇小門,專門供宮役通過,一般都是運送物資的宮役才從這里推車。
果然是楚輕塵,他帶著一隊繡衣衛,攔住了一個推車的宮役。
“沒有文書,便是不可通行,這是規矩!管你是誰的人?”
那宮役被扣住了車子,竟昂著脖子,指著楚輕塵的鼻子道:“我可是安遠侯親點的獸人,這些鮮肉,都是給甯太妃準備壽宴用的食材,你若是耽擱了,變得不新鮮了,一個小小的繡衣衛猖狂什么?你可擔待的起?!”
楚輕塵眼皮都不眨一下,完全沒有在夏黎面前的小白兔模樣,甚至冷笑一聲道:“我說過了,管你是誰的人,但凡運送物資,必須有通行文書,你若是沒有,人、貨,都要扣下來!”
“你……你——”獸人指著楚輕塵大罵:“無知小兒!”
夏黎見他們爭執不下,走過去道:“發生了何事?”
楚輕塵看到夏黎,眼神登時亮堂起來,真的好似一只小白兔,雙眼發光,收斂了冷漠,脆生生的道:“夏開府,是這個獸人,沒有通行文書,便想要硬闖禁宮!
“誰、”獸人道:“誰說沒有?”
“哦?”夏黎道:“既然有文書,那便拿出來!
獸人將一個文書拿出來,戰戰兢兢得交給夏黎,夏黎打開查閱,挑了挑眉,怪不得那獸人神態怪異,文書的確是真的,但是無論數量,還是食材,都和車子里的對不上。
夏黎道:“是本使不識字,還是你不識字?這文書上分明是海錯魚產,而你車上的是……獸肉?”
“這這這……”獸人支吾道:“不瞞開府,其實這些獸肉,是臨時加的食材,十足的新鮮,若是將各種文書補辦齊全,怕是……怕是獸肉都要爛了,便不新鮮了!小人也是聽說,當今陛下孝心一片,為了給甯太妃辦壽,那是竭盡全力挖空心思,這才想趕緊將獸肉運送進宮,可別耽誤了壽宴!
“哦……”夏黎笑道:“那這么說來,是你有心了?反倒是我手下這些繡衣衛,不識好歹?”
夏黎雖然在笑,但他的表情一點子也沒有笑意,獸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威勢,嚇得咕咚跪在地上,磕頭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夏黎垂目看著他,道:“通行文書上須有貨物的檢疫文書,還有你的源頭清單,有跡可循,這樣的吃食才能入得陛下的口,入得羣臣的口,你這樣三無的東西,也敢拿進宮里頭?”
咚咚咚!獸人又是一連串磕頭:“夏開府饒命!夏開府饒命!小人不敢了,再不敢了!小人這就走……這就走……”
“等等!毕睦鑵s道:“所有貨物全部扣押,人也押起來!
“是!”楚輕塵和幾個繡衣衛立刻將獸人五花大綁,將車上的獸肉全部卸下來。
“饒命啊夏開府!小人是安遠侯的人!是安遠侯的人。
夏黎挑眉:“不管你是什么人,帶走。”
繡衣衛押送著車子和獸人離開,楚輕塵叉腰,重重的哼了一聲。
夏黎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楚輕塵,道:“你好似很不喜歡安遠侯?”
楚輕塵一愣,眼眸輕晃,囁嚅道:“塵兒就是看不慣安遠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在原書中,楚輕塵和甯無患可是官配,甯無患無怨無悔,付出毫不計較回報的站在楚輕塵身后,最后終于從諸多攻君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買股文中的正牌攻。
夏黎挑眉,楚輕塵顯然有所隱瞞,不過他知曉楚輕塵隱瞞了什么。
楚輕塵是重生之人,在他看來,根本沒有人是不求回報的,甯無患也不例外。楚輕塵總覺得,在那無欲無求的表象之后,甯無患掩藏著更大的野心。
楚輕塵道:“總之,那個安遠侯一看便是個偽君子,哥哥你離他遠一些!”
夏黎揉了揉楚輕塵的頭發,道:“好,聽弟弟的。”
甯無患的背后也藏著秘密,而且夏黎覺得,南楚五皇子突然叛變,絕對和甯太妃甯無患脫不開干系,夏黎并不想摻合這些,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夏黎回了房間,將《綺襦風月》拿出來翻閱,正好看到了獸人送獸肉入宮的情節。
“奇怪……”夏黎瞇起眼目,自言自語的道:“這也是重點情節么?”
按理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竟然出現在了話本之上,絕對不簡單。
于是夏黎重新閱讀這段的內容,又翻到前面,看看還有沒有關于獸人的情節。
【甯太妃從紫宸殿走出來,緊緊握著纖細的掌心,涂抹了丹蔻的指甲將掌心掐出了血痕,低聲道:“梁琛想把我們娘倆趕回南方去?做夢……”】
【甯太妃回了館驛,私底下找來一個仆役,緊閉門窗,道:“那些東西……準備好了么?”】
【仆役恭敬的回答:“請太妃放心,已然準備好了!薄
【“甚好!”太妃笑起來:“我已經向梁琛請了采買時令的恩典,這些日子,會有大量的物資進出大梁宮,你便抽了空隙,送進宮去!薄
夏黎發現了重點,雖然話本中的對話很隱晦,但顯然太妃想要將什么東西,渾水摸魚,魚目混珠的送進宮里來。
難道是那些獸肉?
可是,送獸肉能有什么用處?目的是什么?
夏黎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思索之時,話本的內容再一次展開了……
【“楚輕塵突然病倒,臉色慘白的昏厥過去,高燒不退,一會子冷,一會子熱,不斷的打著擺子,氣息游離,命懸一線……”】
【不只是楚輕塵,另還有兩個繡衣衛也同時病倒,癥狀與楚輕塵一模一樣!
夏黎心頭一跳,立刻站起身來,推開門往外走,道:“輕塵!”
“夏開府?”大劉正好從旁邊路過,道:“您找輕塵?他和一隊兄弟今日負責巡邏。夏開府若有事,我把他尋來!
夏黎剛想開口,便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雜亂無章,快速朝這邊趕來。
“不好了!不好了——”
大劉呵斥道:“慌慌張張做什么?”
那跑來的繡衣衛呼呼喘著粗氣:“不好了夏開府!楚、楚……”
夏黎心頭咯噔一聲:“楚輕塵出事了?”
那繡衣衛使勁點頭:“楚輕塵在巡邏的時候,突然昏迷過去,還有一隊的幾個兄弟,邪門得緊,接二連三的病倒!”
大劉鎮靜的道:“怎么會如此?是什么病?”
繡衣衛著急的道:“不知。♂t官已經趕過去了,正在診看,但一時還未有結果!
夏黎皺緊眉頭,道:“我去看看……”
他走得很急,剛邁出繡衣司的大門,不知怎么的,腦海中嗡的一聲,有一種頭重腳輕的錯覺,步履虛浮,天旋地轉。
“夏開府!!”
“夏副使……”
夏黎眼前的景物亂轉,耳朵里都是大劉和繡衣衛的喊聲,他的眼皮很是沉重,愈發的沉重,最后抵不住困倦,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嘭!
好似是有人在拍案,緊跟著是一道嗓音:“醫官怎么還不來!夏卿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寡人要整個醫官署賠命!”
夏黎渾渾噩噩的,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連一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一會子冷,一會子又熱,忍不住輕輕顫抖著,腦袋劇痛,好像有人在里面拉鋸一般,難受的發出淺淺的呻吟。
“阿黎?阿黎你醒了么?”梁琛的嗓音再次響起,可是夏黎實在太累了,睜不開眼睛,無法回應梁琛。
“醫官來了!醫官來了!”
“快,還等什么,給阿黎看診!”
醫官沖入紫宸殿,跪下來給夏黎診脈,先是蹙著眉,片刻之后臉上劃過一片震驚的駭然,瞳孔拘束收縮震蕩,滿臉的不可置信,然后復又重新診脈。
“到底如何?”梁琛忍無可忍,催促的道。
醫官戰戰兢兢,一瞬間竟流了滿臉的冷汗,顫巍巍的道:“陛下!這……這夏開府的病……”
梁琛道:“直說!
醫官渾身篩糠,道:“老臣……老臣以為,夏開府得的是……是疫癥!”
“什么?”梁琛大吃一驚。
醫官急促的道:“這疫癥感染速度極快,乃是從甯毋傳來的怪!”
這種疾病,以前大梁是沒有的。但是在先皇滅甯毋的時候,因為死傷慘重,尸體暴露在空氣中,沒有人收尸,久而久之演變成了疫癥,傳播速度極快,不只是甯毋的人,便是連參加戰役的大梁士兵也被感染,又傳播到了上京之中。
那一年上京病死了許多人,就連先皇也被迫離開了上京,去其他離宮,名義上是避暑,其實是為了躲避疫病。
疫病一直持續了兩年,這才慢慢安定了下來。甯毋被滅國,歸入大梁的國土,成為了大梁極北端之地,又因為當年被病疫席卷,如今的甯毋還未恢復過來,一直都是大梁的流放之地。
醫官顫抖的道:“是這疫病!是這疫病。≡趺磿蝗怀霈F,這……這可如何是好!”
梁琛看了一眼躺在龍榻上昏迷,臉色慘白的夏黎,道:“怎會是疫病,疫病不是已經消失多年了么?”
“老臣也不知,但這千真萬確!”醫官信誓旦旦:“許多醫官都未曾經歷過當年的疫病,老臣卻是實實在在經歷過的,老臣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這絕對是當年的甯毋疫病,不會錯診!”
“可有解法?”梁琛沙啞的道。
醫官面色為難,道:“這病疫歹毒的厲害,還要看……看患病之人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老臣只能盡力……”
“陛下!”醫官突然跪下來,使勁磕頭,語無倫次的道:“陛下!這疫病若是爆發,便是滅頂之災,我大梁危矣!如今的當務之急,還請速速將夏開府隔離醫治,夏開府貼身的衣物、用品,都要銷毀處理,還有夏開府接觸過的人,也要隔離處置,否則……否則災禍不遠。
梁琛深深的看著夏黎,沉聲道:“寡人也接觸過夏卿,你說過疫病傳染極快,現在帶離紫宸殿已然來不及,便讓夏卿在這里診治!
“陛下!”醫官焦急的道:“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绷鸿∮值溃骸跋那涞馁N身之物,寡人會親自銷毀,當務之急,立刻封閉大梁宮,將其余的染病之人隔離起來!
他說到這里,眼目變得凌厲,幽幽的道:“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疫病的源頭,給寡人找出來!”
“是!”
夏黎燒得渾渾噩噩,耳朵嗡嗡作響,他隱約聽到了醫官與梁琛的對話,用盡全力睜開眼目。
梁琛坐在龍榻的邊沿,正在給夏黎換上干凈的新衣物,見他醒了,溫聲哄道:“沒事,阿黎乖乖用一些藥,很快便好的!
夏黎撇頭看去,地上扔著他的貼身衣物,還有貼身攜帶之物——繡衣司的牙牌、紫金劍,還有……《綺襦風月》話本。
這些都是要被銷毀之物!
夏黎張了張口,虛弱至極,用盡全力的道:“書……書……”
第58章 金手指 陛下這是想要加戲
“書……”
梁琛見到他嘴唇張合, 卻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也不顧會被傳染,立刻湊到跟前, 溫聲道:“阿黎, 你說什么?”
“書……”夏黎用盡全力,他根本抬不起手來, 只能用眼睛死死盯著地上即將被銷毀之物。
“書?”梁琛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去看。
的確, 地上扔著一本書, 那是夏黎的隨身之物, 因為夏黎感染了疫癥, 所以這些物品都會帶有病氣,是即將要被銷毀的物品,絕對不能留下, 以免將病氣擴散給旁人。
那本書……有些眼熟?
梁琛恍然想起來, 這不就是之前夏黎看過的話本么?上面還寫著與自己的故事, 當時梁琛很是暗爽, 還以為夏黎暗戀自己許久,沒想到竟是自己那次鬧肚子的故事。
因為實在太尷尬, 梁琛便沒有再看下去, 以至于現在還未發現話本的真正用處。
梁琛安慰道:“阿黎乖,躺好, 就是一個話本而已, 等你病好了, 寡人定給你找很多很多好看的話本。”
夏黎有氣無力, 卻著急的厲害,好多好多話本,也不及這一本金手指。
話本雖不能被水泡爛, 但誰知會不會被火焚燒?夏黎心里不確定,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決這次疫病的麻煩。
按照眼下的情節,夏黎和楚輕塵都染上了疫病,夏黎身子那么虛弱,怎么能抵擋得住這么嚴重的病癥,恐怕殞命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為今之計……只有從話本入手。
楚輕塵乃是《綺襦風月》中的攻君之一,夏黎可以控制他的情節,倘或……
想到此處,夏黎更是掙扎著要起身,沙啞的道:“書……”
“阿黎!”
夏黎稍微一動,沒有力氣,差點從龍榻上翻下來,梁琛反應迅速,一把將他撈在懷中,道:“別亂動,你現在太虛弱了!
夏黎用盡全力,握住梁琛的手臂,眼神堅定的不可動搖,喃喃的道:“把書……拿過來……給我……”
梁琛蹙起眉頭,不知夏黎為何執著。但眼下夏黎身子不好,梁琛也不違逆他的意思,左右這些物件兒一會子才會銷毀,便道:“好好,你躺下來,寡人這就給你拿來。”
夏黎狠狠松了一口氣,瞬間沒了力氣,跌回軟榻上,狠狠的吐息著。
梁琛拗不過,將話本從地上撿起來,拿到龍榻邊交給夏黎。
夏黎手掌顫抖,幾乎拿不住話本,張了張口,又虛弱的道:“筆……”
梁琛越來越奇怪了,夏黎感染了疫癥,生死一線,竟不好好休息,拼盡全力,拖著病體,又要書,又要筆的,難道是想要現在寫話本兒?
實在匪夷所思……
梁琛看向夏黎,他分明如此難受,每說一句話都要用盡底氣,消耗大量的精神,可他還是執拗如此,梁琛深知夏黎的秉性,他是一個不喜歡麻煩的人,眼下如此執著一件麻煩的事情,必然有他的用意。
“好,寡人給你拿筆來!绷鸿‘敿创鹪。
夏黎又是松了口氣,他拿到了話本,又讓梁琛去拿筆來,目的自然是為了更改填補話本上的內容。只是如此一來,梁琛必然會知曉話本的真正用處……
夏黎瞇了瞇眼睛,時不待我,他無法等下去,如果不現在立刻更改話本的情節,夏黎、楚輕塵,還有更多的人,都會因為感染疫病而死,甚至……
甚至是梁琛。
“阿黎,筆來了。”梁琛將毛筆與硯臺拿過來,就放在龍榻上。
夏黎掙扎著,用力撐起手臂,但一切都是徒勞,他實在太虛弱了,虛弱到無法起身,差點磕在軟榻上。
“當心!”
梁琛摟住他,將他抱起來,讓夏黎靠在自己的胸口上,道:“小心些,慢慢來!
夏黎靠著梁琛,顫抖的伸出手,因為沒有力氣,根本握不住毛筆,毛筆啪一聲帶著墨汁掉在龍榻上,登時將華美的錦被染了一塊黑壓壓的墨汁。
梁琛并沒有生氣,反而十分擔心:“你要寫什么,寡人替你寫?”
夏黎費力的搖搖頭,《綺襦風月》雖然是最大的金手指,但這金手指是給夏黎的,梁琛絕對無法更改話本上的內容,夏黎必須親自撰寫才可。
夏黎再次伸出慘白的手掌,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顫抖的握住毛筆。
梁琛也伸出手,寬大的手掌覆蓋住夏黎的手掌,幫他握緊毛筆。夏黎看了他一眼,這樣也好,夏黎一個人根本握不住毛筆,更不要提寫字了,這樣應該也算是夏黎在寫話本。
夏黎艱難的翻開話本,紙張被他翻得嘩啦、嘩啦、嘩啦作響,書頁也翻得皺巴巴,幸虧話本特殊,看起來十足結實。
終于……
夏黎翻到了楚輕塵感染疫病昏倒的場面。
【楚輕塵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病倒,臉色慘白的昏厥過去,高燒不退,一會子冷,一會子熱,不斷的打著擺子,氣息游離,命懸一線……】
【醫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瞳孔不停的顫抖,顫聲道:“是疫癥!竟然是疫癥!完了!完了!”】
梁琛替夏黎握著筆,夏黎又靠在梁琛的懷里,梁琛怎么能看不清話本上的內容?話本上竟然出現了楚輕塵身患疫癥病倒的情節,這個事情發生的時候,夏黎很快病倒了,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去寫話本,那這話本是誰寫的?短短時間,竟寫了這般多?
夏黎能感受到,梁琛的吐息變得深沉,他一定是在狐疑,但夏黎來不及解釋,也沒有力氣解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抬起手,在話本上落筆。
梁琛感覺到夏黎輕微的牽引,力道很弱很弱,連忙隨著夏黎的力道,幫他握緊毛筆。
【楚輕塵昏厥不醒,他______。】
他——患上的卻不是甯毋疫病,只是癥狀相似罷了,天亮之時便即退熱痊愈。
夏黎看著寫下的內容,白紙黑字,并沒有消退,終于如釋重負。
楚輕塵是第一個患上疫病之人,倘或楚輕塵痊愈,并且得的不是疫病,那么其他人,包括夏黎在內,得的必然也不是疫病。
“唔……”
夏黎手掌一松,再難以堅持,頭一歪昏厥在梁琛懷中。
“阿黎!阿黎!”梁琛緊張的輕拍夏黎的臉頰,但夏黎一點子反應也沒有,嚇得他來不及去思考話本的匪夷所思,將話本與毛筆一丟,趕緊將夏黎平放在龍榻上,道:“醫官!!”
夏黎再次陷入昏迷,一會子冷,一會子熱,便算是昏睡之中,也感覺好累好累。
他出了很多汗,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照料自己,無微不至,十足溫柔體貼,那感覺很熟悉,即使夏黎在昏迷,也知道對方是誰。
——梁琛。
是梁琛……
“梁琛……梁……”夏黎虛弱的呢喃著。
天邊泛起朦朦朧朧的亮光,梁琛一直在旁邊守著,一夜都沒有合眼,給夏黎不停的擦著冷汗,聽到夏黎的輕喚,梁琛立刻湊過去,道:“阿黎?寡人在呢,在這里!
梁琛緊緊握住夏黎的手掌,夏黎只是呢喃,看起來不像是醒了,更像是夢囈。
梁琛試了試夏黎的額頭,狠狠松了一口氣,竟然退熱了,雖經歷了一晚上高燒,但萬幸退熱了,夏黎的臉色還是一片慘白。
“陛下。”菹隆!”
咚咚咚……
有人慌慌張張的沖進紫宸殿,甚至沒來得及通報,是醫官。
梁琛冷聲道:“做什么大驚小怪?”
夏黎還在昏迷,好不容易退燒,合該好好休息一下,不知會不會被這個毛手毛腳的醫官吵到。
醫官顧不上梁琛威嚇的臉色,哐哐磕頭,滿臉都是驚喜,手舞足蹈的道:“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繡衣衛楚輕塵患上的并不是甯毋疫癥,只是癥狀極其相似罷了,今日一早,已然退熱了,沒有性命危險!”
“什么……?”梁琛的腦海中嗡的一聲。
楚輕塵沒有患疫癥,和夏黎昨夜掙扎著寫在話本里的內容……一模一樣!
醫官沒看到梁琛的表情,繼續道:“老臣方才去給其余感染的繡衣衛看診,也都并非疫癥,只是過于相似罷了,如今那些繡衣衛全部退熱,將養幾日便可大好了!”
梁琛蹙緊眉頭,道:“你過來,給夏開府看診。”
“是是!”
醫官跪在龍榻邊上,小心翼翼的給夏黎診脈,很快欣喜的道:“陛下請放心,夏開府患上的也并非疫癥,真是萬幸,已然退熱了。夏開府的身子實在虛弱,打娘胎里帶出了不少病根兒,因此需要好好兒的將養,以免落下隱患啊!
梁琛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著,很多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道:“好,你立刻去開藥方來。”
“是,老臣這就去。”
“且慢。”梁琛抬起手又道。
醫官立刻站定,道:“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梁琛目光深沉,幽幽的道:“甯毋疫癥已經消失那么久,宮中此次諸多人突然患病,絕不簡單……夏開府與繡衣衛痊愈之事,暫時不要透露出去!
“是是是!”醫官點頭:“老臣知曉,請陛下放心,老臣什么也不會多說!
醫官退下,梁琛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夏黎的身子那么弱,倘或真的是甯毋疫癥,他怎么可能挺得下來?那樣的后果,梁琛根本不敢細想。
只是歡心之余,梁琛又有疑惑,他的眼眸瞇起來,目光滑動,最終落在龍榻邊的話本上……
怎么會如此巧合?夏黎昨夜才在話本上寫道,楚輕塵患上的并非甯毋疫病,天亮便會痊愈,這天色蒙蒙發亮,楚輕塵便真的好了?
梁琛伸手將話本拿起來,翻開第一頁,開始仔細的閱讀起來……
好冷……
好熱……
夏黎在冷熱之中恍惚,感覺過了很久很久,身體才慢慢的安穩下來,終于陷入了沉睡。又不知睡了多久多久,體力補充上來,夏黎動了動手指,艱難的睜開眼睛……
“阿黎……阿黎?”
“你醒了?”
夏黎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那聲音很輕,很溫柔,似乎生怕嚇壞了剛剛睡醒的夏黎。
“陛……下……”夏黎沙啞的開口,嗓子實在太干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梁琛滿目驚喜,甚至有些小孩子手足無措的驚喜,道:“你終于醒了?是不是渴了?別動,寡人給你喂水喝。”
梁琛倒了一杯水,還是溫的,自己坐在龍榻上,將夏黎扶起來,讓他靠在懷中,仔細的給夏黎喂水。
夏黎渴得厲害,喉嚨沙啞,仿佛干涸的小魚,大口喝了好幾口,險些嗆到。
“慢慢飲!绷鸿樗p輕拍背:“別嗆了!
喝完了一整杯水,梁琛道:“還喝么?”
夏黎搖搖頭,實在喝不下了,他剛醒來還十分虛弱,累得重新躺在軟榻上。
“陛下……”夏黎虛弱的道:“楚輕塵……”
“你放心!绷鸿〉溃骸俺p塵已經退熱了,他得的并非甯毋疫病,只是癥狀相似罷了,那些繡衣衛也是如此!
“呼——”夏黎狠狠松出一口氣,喃喃的道:“太好了……幸虧來得及!
他的話說到此處,突然一頓,因為夏黎看到了《綺襦風月》那冊話本,話本此時呈現攤開的狀態,而且攤開在最后一頁。
夏黎昏迷了整整一夜,這個時間足夠梁琛看完這個話本了……
夏黎抿了抿嘴唇,昨夜情況緊急,他生怕耽擱一會子,楚輕塵會病死,其他繡衣衛也會感染,整個大梁宮都會陷入疫病之中,然后是上京,然后是所有郡縣,到那時候,病患會淹沒整個大梁的土地……
而夏黎當時又太虛弱,如果沒有梁琛的幫助,他根本無法修改話本的內容。
夏黎張了張嘴唇,沙啞的道:“陛下……都看了?”
梁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點點頭,道:“寡人都看了。”
夏黎道:“陛下有什么想問的,便問罷!
梁琛指著話本,道:“這到底是何物?”
夏黎深吸了一口氣,梁琛是個聰明之人,若是臨時編纂一個胡話來糊弄他,或許根本行不通,所以只能將話本這個金手指和盤托出。
再者……
昨日那么危機的時刻,夏黎感染了要命的疫病,梁琛并沒有第一時間出去躲避病疫,反而留下來照顧夏黎,夏黎雖在昏迷,也感受到了梁琛的無微不至。
在危難關頭,梁琛的做法令夏黎感動,夏黎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告知他……
夏黎將話本的事情與梁琛說了一遍,《綺襦風月》看起來是一個狗血買股小說,但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金手指,但凡是話本中的攻君,都可以被夏黎支配,不止如此,話本本身還有預知的功能。
梁琛盯著那話本震驚了良久,終于反應了過來,遲疑的道:“所以……寡人鬧肚子,是你寫在話本里的?”
夏黎:“……”
夏黎沒想到,梁琛第一個要問的問題,竟然是這個?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夏黎干笑道:“當時陛下一心試探于黎,黎也是……出此下策!
“還有,”梁琛還抓住了其他重點,道:“寡人時不時的健忘癥,也是你搞的鬼!
夏黎:“……”重點更加偏頗了!
夏黎連忙岔開話題道:“陛下可還有什么要問的?”
梁琛思考了一番,道:“是了,寡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又問。”
夏黎點點頭:“陛下請講。”
嘭——
梁琛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將夏黎一下按倒在軟榻上,瞇起一雙危險的眼眸,沙啞的道:“阿黎,這話本里,為何那么多與你糾纏不清的男子?礙眼的厲害!
夏黎眨了眨眼睛:“陛下說的是那些候選攻?”
“候選攻?”這名字倒是貼切,但梁琛很是不喜歡。
夏黎解釋道:“陛下,這是買股文,嗯……買股文的意思就是,這些候選攻都有機會上位,成為正牌攻,但最后正牌攻到底是誰,一般都是看讀者人氣,不一定就是……唔!”
梁琛忍無可忍,低頭吻住夏黎的嘴唇,讓他不能再解釋的如此清楚。
夏黎睜大眼眸,驚呼了一聲,雙手顫抖的推著梁琛的胸口,他才退熱,還未痊愈,這樣親密的激吻,不知會不會傳染給梁琛,便算不是甯毋疫癥,這病來如山倒,也是難受的厲害。
夏黎輕輕捶打著梁琛的胸口,力氣很小,一點子也不像是推拒,這可把梁琛給捶的酸爽了,一只大手捉住夏黎的手腕,在唇邊親了親,笑道:“阿黎你摸得寡人更加興奮了!
夏黎:“……”
夏黎臉皮發燙,比昨夜發燒還要燙,明明是推,怎么就變成摸了呢?
梁琛鄭重的道:“什么狗屁的候選攻,都不須要,阿黎只能看著寡人一個!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陛下,這是話本啊,又不是黎設定的故事主線!
“不管!”梁琛仿佛一個鬧脾性的熊孩子,哪還有半點子暴君的模樣:“寡人不管。”
他的眼眸一亮,將話本攤開在龍榻上,拿起毛筆,蘸飽了墨汁,唰唰兩下,極其瀟灑飄逸,在其他候選攻的人設上打了兩個大叉子。
什么柳望舒,什么梁玷,什么楚輕塵,什么楚長脩,什么甯無患,等等等等,統統涂黑。
“陛下……”夏黎欲言又止,他不是怕梁琛把話本弄壞,他其實是怕梁琛更受打擊,因為……
因為話本只有夏黎一個人可以撰寫。
果不其然,唰——
黑色的墨跡好像粉末,突然在空中“升華”,都不需要被風吹散,一下子消失不見。
黑疙瘩的頁面恢復如常,和之前一模一樣。
梁。骸啊???
夏黎無奈的道:“這話本是無法涂抹的,陛下便不要白費力氣了。”
梁琛氣得抱臂,將毛筆塞在夏黎手中,道:“那你給寡人多加些內容!
夏黎:“……?”陛下這是想要加戲?
梁琛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想法,笑起來道:“寡人的內容,要比起其他候選攻夾起來還多,多百倍,多千倍!”
夏黎:“……”加戲有癮啊!
梁琛又想到了什么,道:“是了,阿黎你再寫一段故事,讓柳望舒、梁玷、楚輕塵、楚長脩、甯無患等等,總之就是讓這些候選攻,看到你與寡人親昵歡愉,讓他們羨慕嫉妒,知難而退!
夏黎:“……”???
要不,筆給你,還是你寫罷……
夏黎已經后悔扯開話題了,因為眼下的話題實在太過尷尬,夏黎可不想和梁琛討論買股文的狗血情節,于是將話題扯了回來。
“陛下!毕睦韫笆值溃骸袄柚白尡菹卖[肚子,突然健忘,還請陛下責罰!
梁琛一笑,道:“算了!
夏黎詫異的看向梁琛,還以為梁琛會借機會討些什么。
梁琛道:“這話本如此厲害,能隨你心愿,落筆成真,而你卻只是讓寡人鬧肚子,若換成寡人……寡人可不會如此溫柔了!
的確,話本如此大的金手指,若是放在別人手上,或許便可撒豆成兵,血流成河也不過是夏黎一筆的事情,可他并未這么做,只是與梁琛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梁琛笑起來:“看起來,阿黎當時心里便有寡人。”
夏黎:“……”
夏黎將話本翻開,道:“陛下,雖如今楚輕塵與黎患上的并非疫病,但是陛下也知曉,這不過是更改話本的緣故,其實傳入宮中的病癥,便是當年的甯毋疫病!
梁琛嚴肅起來,道:“確實如此……”
目光一動,梁琛也是把話本都看過一遍之人,沙啞的道:“是甯無患和甯太妃?”
夏黎點點頭,道:“甯太妃以壽宴之名,采買時令用品,或許另有目的……輕塵與黎昨日攔截了一批沒有手令便想入大梁宮的獸肉,黎是怕……”
梁琛幽幽的道:“獸肉有問題!
夏黎道:“是,還請陛下令徹查此事,并且不要打草驚蛇。”
梁琛道:“你放心,寡人已經令醫官嚴守秘密,一會子便讓柳望舒去查此事!
梁琛又道:“你啊,才好一些,剛剛退了熱,便不要想這些了,都交給寡人便是,你躺好,再好好休息一會子,醫官都說了,你身子骨太虛弱,從娘胎里帶出不少病根兒,必須好好兒的將養!
說到此處,梁琛頓了一下,目光變得玩味起來。
夏黎奇怪的看著他,道:“陛下?”
梁琛幽幽一笑,將話本翻開第一頁,道:“說起阿黎的體質……”
他把話本展開給夏黎看,指著上面的文字,道:“阿黎,這是何意,寡人看不太明白,阿黎給寡人解釋解釋?”
姓名:夏黎
秉性:美艷傾城,顛倒眾生
備注:天生圣體,媚骨之姿(可以男子之身懷孕)
夏黎:“……”
第59章 正牌攻 阿黎,給寡人看看話本……
夏黎看著話本上攤開的人設一頁,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嗯……”夏黎僵硬的打了一個哈欠,道:“突然好困呢……”
說罷,鉆入被子里, 將錦被蓋在頭頂, 道:“困死了,還是睡一會兒罷!
“呵呵……”梁城輕笑一聲, 玩味的道:“好啊, 既然阿黎困了, 那就先睡一會子, 等你睡醒了, 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詳談!
夏黎:“……”
梁琛吩咐柳望舒去查獸肉的事情,柳望舒走入圄犴之中,嫌棄的用手扇了扇風。
牢卒立刻迎上來, 恭敬的道:“柳大人!”
柳望舒道:“押解進來的犯人, 如何了?”
牢卒回稟道:“柳大人您可不知, 這個人犯大病了一場, 險些便要去了一條性命,不過幸好沒事, 今兒個已經退熱了, 您若是需要,隨時可以問話!
不只是夏黎和楚輕塵, 便是連運送獸肉的獸人也大病了一場, 拆點丟了一條性命。
其實若不是夏黎機智, 用話本改變了疫病, 此時這獸人恐怕已經沒了,哪里可能如此幸運?
牢門打開,柳望舒慢悠悠的走進去, 那獸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他可沒有夏黎那么好的待遇,眼神渾濁,好像一灘爛肉。
柳望舒用鞋尖輕輕踹了他一腳,冷聲道:“是誰指使你這般做的?”
那獸人一臉迷茫,有氣無力的道:“大人……您……您說什么啊……”
“裝傻?”柳望舒揮了揮手,示意牢卒離開。
牢卒們恭敬的退下去,柳望舒這才蹲下來,壓低聲音道:“難道你不知,你運送入宮的獸肉上沾有甯毋疫。俊
“什、什么。俊鲍F人瞪大眼睛,目瞪口呆,顫抖的道:“甯毋……甯毋疫病……那……那我……”
柳望舒冷笑一聲,道:“無錯,甯毋疫病厲害至極,但凡患上之人,九死一生,你得的便是甯毋疫病,不然的話,怎會如此要死要活?”
“我、我不知情。。 鲍F人大叫起來,他睜著扎爬起,道:“大人!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曉獸肉上沾有疫病,我怎么敢、怎么敢自己動這些獸肉!”
柳望舒瞇了瞇眼睛,也是如此,這獸人看起來并不是死士,恐怕是幕后之人想要利用獸人,獸人碰過獸肉,必然會感染疫病而死,絕無活路,也算是這斬草除根,殺人滅口了。
可惜,獸人命大,還是活了下來。
柳望舒哪知曉,并不是獸人命大,而是夏黎反應機敏……
柳望舒道:“既然如此,你便老老實實的將背后之人供出來!
獸人支吾道:“這……這……”
柳望舒挑眉:“你背后的主子,不顧你的死活,讓你送疫病的獸肉入宮,怎么?你還想忠心于他?在他的眼里,你便是連一塊獸肉也不值。”
獸人咬牙切齒,道:“好!我說……我說!其實……其實就是甯太妃!”
“甯太妃……”柳望舒幽幽的道。
獸人使勁點頭:“是甯太妃!真的是她!甯太妃找到我,給了我許多銀錢,她說壽宴在即,采買的人根本不夠多,所以臨時需要人手,想讓我將獸肉送進宮,會給我好大一筆銀錢!我……我也只是一時貪心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柳望舒沒有多說,站起身來走出圄犴。
夏黎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后精神恢復了不少,輕輕伸了一個懶腰。
“醒了?”梁琛就坐在旁邊,正在批看文書,因為擔心夏黎,并沒有離開紫宸殿。
“陛下!背L脩的聲音響起:“繡衣使柳望舒求見!
夏黎道:“柳大人怕是查到了瘦肉的事情!
梁琛點點頭,道:“讓他直接進來罷。”
夏黎連忙道:“陛下,可是黎……”
夏黎還在龍榻上,蓋著被子,倘或柳望舒進來,豈不是會看到如此尷尬的一幕?他想趕緊起身更衣,梁琛卻伸手按住他。
梁琛笑瞇瞇的道:“阿黎,不要起身,你的身子剛剛轉好一些,還要多將養。”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梁琛微笑:“讓柳望舒看到就看到了,左右寡人與阿黎的干系,也沒想瞞著任何人!
干系?夏黎一臉迷茫,什么干系?
梁琛的笑容擴大,道:“還有,寡人倒是很希望,讓柳望舒看到寡人與阿黎親密的場面,讓柳望舒徹底明白,誰才是正牌攻!
夏黎:“……”
夏黎無奈:“陛下,那都是話本里寫的,當不得真的!
梁琛才是無奈,揉了揉額角,自言自語道:“寡人的阿黎如此遲鈍,不會沒感覺到柳望舒喜歡他罷?”
“陛下?”夏黎奇怪的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梁琛可不想幫柳望舒表白,將夏黎塞回錦被里,道:“老老實實的躺著,不要起身。”
踏踏踏……
是腳步聲,柳望舒從外面走了進來。
此時夏黎想要起身已然晚了,他可沒有穿著里衣在別人面前瞎跑的癖好,趕緊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拜見陛下!绷婀笆肿鞫Y。
梁琛也是悶騷到了極點,故意裝作給夏黎整理錦被的模樣,分明錦被蓋得嚴嚴實實,還是沒完沒了的整理,直到柳望舒發現了夏黎。
柳望舒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下,梁琛瞬間揚眉吐氣,道:“望舒來了?別多禮,起來罷!
“謝陛下!绷嬲酒鹕韥怼
夏黎緊緊縮在被子里,恨不能連腦袋都蓋住了,梁琛悶騷的道:“阿黎,怎么蓋得這么嚴實?柳望舒又不是外人,你還害羞上了?”
夏黎:“……”
梁琛悶騷夠了,這才言歸正傳,道:“那獸人審問的如何?”
柳望舒將獸人招供是甯太妃指使之事,全部說了一遍,道:“那獸人大病一場,險些丟了性命,看樣子并非裝模作樣,也不知那瘦肉之上感染了甯毋疫病!
“哼……”梁琛冷笑一聲:“好一個殺人滅口啊!
夏黎沉下眼眸,果然這件事情與甯太妃脫不開干系,這么說來,甯太妃壽宴絕對不簡單,或許會有更大的動作。
夏黎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將獸人病死的消息傳出去,亦能叫背后之人放松警惕!
梁琛點點頭,他之前吩咐過了,讓醫官不要多話,此時若是將獸人病死的消息傳出去,別人不知是甯毋疫病,但指使之人一定以為甯毋疫病在大梁宮中傳開,必然會放松警惕。
梁琛道:“望舒,你去將獸人轉移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將他的死訊傳出去。”
“是,陛下!
柳望舒應聲之后很快跪安,便離開了。
梁琛第一時間笑道:“阿黎,給寡人看看話本!
夏黎正好也想看話本,他想看看甯無患和甯太妃此時此刻的反應,說不定會露出更多的馬腳。
梁琛卻道:“快給寡人看看,柳望舒現在是什么表情?”
夏黎的表情卡了一個殼子,奇怪的道:“……柳望舒?”
梁琛笑起來:“自然,方才柳望舒看到寡人為你蓋被,不知心里怎么想?話本上可有寫?”
夏黎:“……”
夏黎翻一個大大的白眼,翻開話本,不過并沒有去看柳望舒的那段,而是尋找著甯無患和甯太妃的情節。
“有了,在這里……”
話本是有預知功能的,所以即使柳望舒剛剛離開,獸人的“死訊”還未傳開,但話本已然預知了甯太妃和甯無患的舉動。
【甯無患匆忙推門進入甯太妃的屋舍,甯太妃正在對鏡梳妝,精心打扮,看得出來心情甚好。】
【“母親!”甯無患沙啞的道:“宮中傳來消息,說是一個運送獸肉的獸人病死了。”】
【“哦?是么?”甯太妃的反應很平靜!
【甯無患遲疑的道:“聽說他患上了怪病,一夜之間殞命,且那病狀與當年的……甯毋疫病一模一樣!”他頓了頓,艱澀的又道:“是你做的么?母親……”】
夏黎瞇了瞇眼睛,看來疫病的事情,甯無患并不知情,是甯太妃的意思。
【甯太妃終于停止了梳妝,她沒有轉過頭來,而是在鏡鑒之中看著甯無患,慢吞吞的道:“兒啊,你不要怪母親心狠手辣,想要報仇,我們無路可退!薄
【“可是……”甯無患焦急的道:“可那是甯毋疫病。 薄
【甯太妃嫣然一笑:“那又如何?甯毋疫病咱們娘倆當年都染過,咱們已經不會染病,這些小小的疫病,不會傷害我兒的。”】
【甯無患道:“母親知曉我不是這意思……甯毋疫病有多嚴重,母親當年是經歷過的,一旦爆發,整個上京城,不……或許整個大梁,都將陷入人間煉獄!母親,我們不能這樣做……”】
【甯太妃恨鐵不成鋼的道:“我兒!你難道忘了咱們的血海深仇了么!當年,當年他們是怎么對待甯毋的?難道你都忘了么?!”】
夏黎和梁琛一起看著話本,兩個人不由對視了一眼。
梁琛沉聲道:“甯毋?難道……”
夏黎也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甯無患的人設目前還有空缺的內容,他的秘密……
夏黎若有所思的道:“甯毋遺后?”
【甯無患垂下頭,雙手攥拳:“兒子不敢忘懷,一刻也不敢忘懷,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甯太妃打斷了甯無患的話頭:“我兒,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你絕不能婦人之仁!難道……難道我兒還在惦記著那個夏黎?你舍不得他?”】
梁琛看到此處,立刻拍案:“這個甯無患,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惦記寡人的阿黎!”
夏黎:“……”
第60章 我喜歡你 寡人一早就看出他心懷不軌……
夏黎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按照甯無患和甯太妃的說辭,他想要試一試填寫甯無患的人物設定。
夏黎將話本翻到人物設定的一頁,梁琛似乎知曉他要做什么, 立刻拿來筆墨遞給夏黎。
夏黎驚訝的看了一眼梁琛, 沒想到他在想什么,梁琛都一清二楚, 道:“多謝陛下!
他提起筆, 在甯無患的人物設定上落下墨痕……
姓名:甯無患
秉性:謙謙君子, 溫潤如玉
秘密:甯毋遺后
填寫完畢, 二人同時屏住吐息, 緊緊盯著話本上未干的墨痕。
少許之后,夏黎微微吐出一口氣,梁琛不確定的道:“成了?”
夏黎點點頭, 道:“陛下有所不知, 這人物設定若是填寫的不正確, 墨跡是會消失的!
“眼下的墨跡還在, ”梁琛挑眉:“看來阿黎填寫的是正確的。”
夏黎沉聲道:“恐怕如此!
梁琛幽幽的道:“沒想到甯無患竟然當真是甯毋之后。”
說起甯毋,那是大梁北面的一支狄人部落。這支狄人部落發展的十足強大, 四處南征北戰, 兼并了不少部落,后來因為太過強大, 被梁琛的父親盯上。
梁玷的父親幫助梁琛的父親打下了甯毋, 甯毋潰散, 國君自縊而亡, 聽說只剩下了美艷的夫人和一個小兒子。
很多人都想得到這位美艷的夫人,她可是甯毋第一美人,只是沒人見過這位夫人, 戰亂之后,這位夫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也有人說是給國君殉情陪葬了。
梁琛沉思了一會兒,道:“當年甯毋亡國之時,他們的小王子尚且年幼,如今算一算,恐怕和甯無患一般大……”
夏黎緊緊蹙起眉頭,看來甯無患大有來頭,他是甯毋王族的后人,而甯太妃是當年甯毋國君的夫人,他們流落在外,陰差陽錯的被梁琛的父親看中。
梁琛的父親喜愛美色,又怎么會放過甯太妃呢?于是甯太妃帶著一個兒子進了后宮……
夏黎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甯無患總是怪怪的,為何楚輕塵也覺得甯無患怪怪的。甯無患看起來無欲無求,溫柔體貼,但他背負著血海深仇,在原書中,他其實并非毫無回報的幫助楚輕塵上位,他是想借助楚輕塵的勢力,推翻大梁王朝。
無論是誰,只要能推翻大梁王朝,無論這片天地姓什么,是誰的,都無所謂……
梁琛道:“看來他們這么做,就是想要借著甯太妃的壽宴作為借口,將當年的甯毋疫病傳入上京,到時候便不需要一兵一卒,也可以瓦解整個大梁!
“寡人絕不能讓他們得手……”梁琛沙啞的道。
夏黎似乎在思考什么,道:“陛下,其實黎有個辦法,不必打草驚蛇,只需要做一個局!
“哦?”梁琛看向夏黎,道:“阿黎有什么好法子?”
夏黎道:“甯太妃忍辱負重這么多年,不知還有多少后手等著陛下,況且……甯太妃對陛下還有一飯之恩,倘或陛下真的對甯太妃先行下手,恐怕……會坐實暴君的淫威!
梁琛笑起來,笑得夏黎直發毛。
夏黎奇怪的道:“陛下?”
梁琛伸手捧住夏黎的面頰,道:“阿黎,你這么關心寡人?甚至還考慮到寡人的名聲?寡人好歡心!
夏黎:“……”暴君也太容易高興了罷?
夏黎撥開他的手,言歸正傳,道:“陛下不必先下手,只要讓甯太妃和甯無患深信,他們的計劃得逞了,壽宴之上,甯太妃必然會露出狐貍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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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患上了重病,不知是被繡衣衛傳染,還是傳染了繡衣衛,總之繡衣司很多人都患上了重病,聽說發熱不退,仿佛中邪了一般,十分駭人。
除了醫官之外,天子甚至吩咐了巫師來給夏黎跳大神,但是都不成功,夏黎的病情愈發嚴重,加之他的身子骨本就不強壯,只是短短幾日,竟然……
“什么?”消息傳到了館驛,甯無患震驚的道:“夏黎病故了?!”
甯太妃眼眸轉動,先將送信來的仆役打發走,然后關緊門窗。
甯無患還未從訃告中緩過神來,喃喃的道:“夏黎他……他……”
甯太妃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兒,想開一些,這天底下什么樣的好人沒有?等我們推翻了大梁,我兒便是天子,母親一定給你做尋最好的!
“唉——”甯太妃嘆了口氣,道:“也是可惜了,夏黎這個孩子,雖以前囂張跋扈的,如今再見面,我卻喜歡得緊,可偏偏……誰讓他攔截了那批獸肉呢?兒啊,你也知曉甯毋疫病的厲害,九死一生,就夏黎那個身子,是熬不過去的。”
當年甯毋疫病肆虐,甯太妃和甯無患都經歷過,他們都是幸存者,已經不會再感染疫病。
夏黎身子骨那么弱,若是患上了這種疫病,便算是名貴的藥材頂著,恐怕也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
甯無患看著訃告的帖子,夏黎在朝中也是開府,年紀輕輕突然病逝,很多朝廷大官都要去府上祭拜,他沙啞的道:“母親,無患好歹與夏黎相識一場,打算去送送他。”
甯太妃張了張口,本是要阻止的,眼眸一動道:“也好,凡事要親眼看一看,才能作數,母親也陪你去走一趟,這樣心里頭才會有底兒!
夏黎的府邸掛著一片白布,門前的石獅子也被白布嚴嚴密密的包裹著,府中的管事兒站在門口迎接賓客,已然哭成了淚人。
登門來送行的人非常多,門口哭聲一片,哀嚎陣陣。
甯太妃的輜車在門口停下來,車簾子還未打起,甯太妃已經哭出來:“我的黎兒——”
甯太妃從車上下來,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哭訴道:“黎兒……黎兒你怎么就去了?我的黎兒啊,快讓姨母看看你……嗚嗚嗚……”
管事兒的親自引著甯太妃與甯無患走進去正堂,正堂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楚輕塵跪在堂上。因為夏黎沒有親人,楚輕塵親自為他披麻戴孝,默默的燒著紙錢。
靈堂的正中間,抱著一口巨大的棺材,夏黎便躺在里面。
“黎兒!我的黎兒……”甯太妃一路往里走,似乎是想要去查看棺材,道:“快讓姨母好好兒的看看你……”
甯太妃要去看棺材里的夏黎,楚輕塵立刻站起來,拉住她道:“太妃,夏開府是因病過世的,身上還有病氣,這病氣十足厲害,千萬別讓太妃沾染了病氣去!
因為梁琛封鎖了消息,所以甯太妃一直以為宮中橫行的就是甯毋疫病,她早些年患過此病,現在根本不怕再過病氣。
甯太妃執意道:“無妨!讓我看看黎兒!黎兒都去了,還不讓我看看他最后一眼嘛!黎兒——黎兒!姨母的心肝兒……”
楚輕塵還是攔住她,道:“太妃,若是您過了病氣,我們的罪過可就太大了,而且……而且夏開府已然去了,便不要再打擾他的清凈了,甯太妃若是有心,站在這里遠遠的看一看罷……”
甯太妃是想要去確認,一來確認夏黎是不是死透了,這二來也是確認夏黎是不是死于甯毋疫病。
楚輕塵攔住她,正是因為梁琛早就料到了,甯太妃秉性多疑,她忍辱負重這么多年,絕對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萬一發現夏黎是詐死,那這個局便做不成了。
甯太妃執意,道:“嗚嗚嗚……我可是他的姨母啊!他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干系最好,如今最后了……最后了……你們連黎兒最后一面,也不讓我見見嘛!”
眼看著楚輕塵便要攔不住,突聽有人通傳:“繡衣使、金吾衛大將軍,前來祭拜——”
原來是柳望舒和梁玷來了。
二人走進來,柳望舒一眼便看到了那口棺材,踏踏踏快速上前,但走到棺材面前之時,卻駐了足,他似乎是害怕,眼神不斷的波動著,甚至不敢直視棺材里的夏黎。
“夏黎……”柳望舒沙啞的道。
楚輕塵看了一眼柳望舒,為了局做的真切,知道內情的人其實并不多,楚輕塵負責攔住祭拜的賓客,因此他算是其中一個。
而柳望舒并不知情。
楚輕塵狠狠松了一口氣,甯太妃十足難纏,幸虧柳望舒和梁玷來了。
柳望舒此時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他的表情震撼、悲傷、痛苦,凝聚成了一張大網,極具感染力,一下子便將甯太妃的目光吸引了去。
甯太妃上下打量柳望舒,仔細的辨別著柳望舒的悲傷,不像是假的,那么……
那么,夏黎是真的死了!
——死于甯毋疫!
甯太妃狠狠的松了一口氣,將心竅咽回肚子里,她的表情變得松弛,從未這般放松過,自從甯毋亡國以后,甯太妃的心弦時時刻刻都處于繃緊的狀態,而眼下,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會子了。
“夏黎……”柳望舒的身形有些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
“當心!”梁玷抄手扶住柳望舒的胳膊。
柳望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棺材,喃喃自語:“前些日子……不是還……還好好兒的,怎么突然就……”
楚輕塵擠出兩滴眼淚,他本就生得好像小白兔一般,如今哭起來,更是我見猶憐,楚楚可憐,哽咽的道:“夏開府……夏開府身子骨虛弱,發熱一直反復,好不容易退了熱,不知為何又燒起來,如此反復了好幾次,夏開府的身子哪里……哪里能撐得住啊!”
“嗚嗚嗚……”楚輕塵又哭起來,他哭得可比甯太妃凄慘,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可以用梨花帶雨四個字來形容。
到場的賓客一聽,也跟著哭出來,一時間靈堂充斥著哭嚎的聲音。
“我……”柳望舒輕聲道:“還沒有……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的心里話。
柳望舒的情緒非常內斂,還有一些別扭,便像他喜歡吃甜食,可為了繡衣使的威嚴,他在外面便裝作自己討厭吃甜一樣。
他一直否認對夏黎的感情,可是直到看到夏黎的棺材,他才意識到,一切都太遲了……
“太遲了……”柳望舒哽咽的道。
“陛下駕至——!!”
人群騷動起來,夏黎是大梁最年輕的開府,因而登門祭拜的賓客非常多,從達官顯貴到平頭百姓都有,可大家沒想到,便是連天子也親自前來祭掃,這是多大的榮光啊。
“陛下祭掃,眾人避退!”
賓客分成兩列,自動向兩側退去,梁琛闊步從中間走了進來,禁軍本也想跟著進來,梁琛卻道:“不必跟進來,今日是寡人送阿黎的日子,不需要這么多人!
梁琛吩咐之后,一步步的走入靈堂,先是上香祭拜,這才幽幽的道:“阿黎,你怎么就如此走了,沒有了你,你叫寡人以后怎么辦……阿黎啊,你好狠的心!
他說著,繼續慢慢往前走,站在棺材面前,楚輕塵這次沒有阻攔。
梁琛伸出手,竟然觸摸了夏黎的遺體,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面頰,口中又道:“你如此年輕,怎么能放手就去?你當真好狠的心!”
他悲戚的說著,因為棺材很深,仗著旁人看不見,梁琛的手指竟然鉆入夏黎的衣領里,輕輕的磨蹭。
夏黎:“!”
裝死做局的夏黎,差點子癢的跳起來,如不是因為要繼續裝死,夏黎絕對會咬梁琛的手指,讓他搞破壞。
因為梁琛的嗓音低沉而深切,賓客們也忍不住跟著嗚咽起來,哭聲比之前更大。甯無患側頭看了一眼甯太妃,低聲道:“母親,看來……是真的!
甯太妃點點頭,甯無患又道:“咱們走罷!
他似乎不忍心再看這個場面。
甯太妃也沒有繼續執拗,又點點頭,道:“走罷!
梁琛一面調戲著夏黎,一面觀察著甯太妃和甯無患的表情,眼看著他們要離開,眼目一動,突然“咳咳咳”的劇烈咳嗽起來。
“陛下?”楚輕塵配合的發出驚呼。
“咳——咳咳。 绷鸿±^續咳嗽,咳嗽的聲音更加劇烈。
楚輕塵道:“陛下節哀啊,切勿傷了龍體!”
梁琛擺擺手,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咳……咳咳咳……寡人無事,無……”
他說到這里,聲音突然斷了,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飛濺在祭臺之上,染紅了白布。
“嗬!”
“陛下吐血了!!”
“快叫醫官。
咕咚——
伴隨著眾人混亂的叫喊聲,梁琛毫無征兆的一頭栽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是昏死了過去。
甯無患大吃一驚,道:“這是……”
甯太妃驚喜萬千,緊緊咬著后槽牙,額角的青筋抑制不住的蹦動,低聲道:“梁琛……梁琛他也感染了疫!”
甯無患雖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畢竟梁琛與夏黎的接觸很多,夏黎如果感染的是甯毋疫病,那么梁琛絕對會被感染,只不過梁琛身子骨強壯,比一般人體力都好,所以癥狀發作的比較慢罷了。
“太好了……太好了……”甯太妃招手道:“無患,咱們走!
甯無患回頭看了一眼混亂的靈堂,終于是跟著甯太妃大步離開。
楚輕塵看到他們離開,立刻給楚長脩打眼色,楚長脩會意:“快去傳醫官!把陛下扶上車,回宮!”
梁琛是假裝吐血,這里賓客眾多,時間久了或許會被人發現端倪,楚長脩上前擋住賓客們好事兒的目光,讓禁衛將梁琛抬上辒辌車,車駕一路飛馳狂奔,往大梁宮而去。
楚輕塵則是負責清理現場,將賓客們全都送走,道:“諸位,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事發突然,祭拜便到這里,還請各位回罷!
賓客們也是理解,畢竟是辦喪事,還是要以死者為大,紛紛離去。
靈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柳望舒和梁玷還沒有走。
梁玷看了一眼柳望舒,道:“走罷。”
柳望舒卻道:“我想……再陪一陪他。”
他說著,一步步往前走,來到棺材旁邊,垂頭凝視著臉色慘白,死氣沉沉的夏黎,他似乎鼓起了勇氣,慢慢跪下來,雙手緊緊扣住棺材的邊沿,陷入了痛苦之中。
梁玷看著柳望舒,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柳望舒垂著頭,眼前慢慢昏花,那是眼淚,他以前從不落淚,即使流落在外,受盡苦楚,柳望舒也從來不會落淚,但今日不一樣……
啪啪。
柳望舒的肩頭被人輕輕的拍了兩下,他還以為是梁玷,抬起頭來,竟然對上了夏黎一雙笑瞇瞇的眼眸。
“夏黎?”柳望舒不敢置信。
棺材里的夏黎,竟然突然坐起來了,這不就是俗稱的詐尸么?
可是柳望舒一點子也沒有害怕,他反而十足興奮,不敢置信,伸手去摸夏黎的面頰,夏黎的臉頰并不似死人一般冰涼,反而……反而有些暖洋洋的,雖然體溫比一般人都低,但的確是溫熱的。
還有皮膚,是軟的,一點子也不僵硬。
柳望舒看著自己的手掌,指尖蹭下了一些白色,是夏黎敷在臉上的粉,為了裝死人,自然要把臉涂得白一些。
“你……沒事?”柳望舒不敢置信。
夏黎眨了眨眼睛,笑道:“把柳大人都給騙過去了,看來……唔!”
不等夏黎說完,柳望舒突然一把將夏黎抱在懷中,緊緊的摟住,沙啞的道:“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
夏黎愣了一下,沒想到柳望舒這么擔心,抬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道:“讓柳大人擔心了,事出有因,所以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還請柳大人見諒!
柳望舒搖頭道:“你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兩個人這么抱著許久,柳望舒突然一僵,似乎意識到這個舉止太過親密了,連忙放開夏黎,咳嗽一聲,道:“方才是柳某失禮了!
梁玷走過來,遞了一只帕子給柳望舒,道:“柳大人,擦擦眼淚罷。”
柳望舒:“……”
柳望舒瞪了一眼梁玷,道:“看來大將軍是早就知情了?”
梁玷道:“并不是早就知情!
夏黎道:“黎并未提前告知大將軍。”
“那你為何?”柳望舒奇怪。
梁玷挑眉道:“若是夏開府真的出事,按照陛下的秉性,不該是最后一個到,而是第一個到。”
夏黎恍然大悟,不過幸好,甯太妃好像沒有梁玷這么了解梁琛,畢竟梁玷和梁琛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梁玷又幽幽的道:“萬幸,如今陛下已經回宮了,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否則……”
按照梁玷對他這個兄長的了解,梁琛若是看到柳望舒緊緊抱住夏黎,恐怕會吃味兒到當場砸爛這個靈堂。
只是……
梁玷不知道的是,梁琛雖然不在當場,但他也有另外一種途徑,親眼目睹剛才發生的事情。
那便是——通過《綺襦風月》的話本。
自從梁琛知曉話本的秘密之后,夏黎也不藏著掖著了,兩個人閑暇無事就喜歡扎在一起看花本。
而且夏黎發現,話本放在梁琛身上,比放在自己身上安全得多。就比如夏黎做局裝死,他躺在棺材里,絕對不能將話本貼身存放,所以便臨時將話本交給梁琛保管。
梁琛吐血,被抬上辒辌車,車簾子一放下來,立刻便“起死回生”“生龍活虎”起來。從懷中掏出貼身存放的話本,展開來閱讀。
“讓寡人看看,這個局做得順不順利……”
梁琛本想看看甯太妃和甯無患的反應,好計算下一步的謀劃,沒成想竟然看到了……
【柳望舒顫巍巍的伸出手去,視若珍寶一般,輕輕的摩挲著夏黎的面頰,低聲呢喃道:“我還有好多話,好多話……沒有來得及與你說。”】
【“你可知曉……”柳望舒喃喃自語,聲音很輕很輕:“我心里一直……”】
梁琛忍耐著極大的酸意,繼續往下閱讀。
【柳望舒緊緊將夏黎抱在懷中,擁著他纖細的腰肢,沙啞的感嘆:“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柳望舒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咬了咬后槽牙,鄭重而沙啞的道:“夏黎,有一件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訴你,我怕若是不說,以后或許沒有機會……”】
【夏黎迷茫的道:“柳大人?不知是什么事情?”】
【柳望舒深吸了一口氣:“夏黎,我喜歡你……”】
嘎巴——
梁琛的手指骨節發出脆響的聲音,這個柳望舒,果然賊心不死,寡人一早就看出他心懷不軌,簡直不得不防!
話本有預知功能,或許柳望舒還沒來得及表白,不行,寡人絕不能讓他開口。
梁琛沉聲道:“停車!
楚長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