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34/18x18 2.5/7
海明威是個棘手的敵人。
他的異能力“老人與海”名字雖然奇怪,卻有著很多人都渴望擁有的強大效果。
“只要還處于海域范圍內,我就是不死的。”
海明威飛在半空,幾乎快要砍下整條手臂的傷口在風與水的纏繞下迅速恢復,他身上那件本就破爛的漁夫裝,此刻密布著細小的切口,都是小魏爾倫用重力操控控力,擠壓出風刃所造成的。
而小魏爾倫本人已經在岸邊站定,滿臉都寫著不愉快,
“不打了。”
金發少年語氣不善,他回想起安徒生提起海明威時,大魏爾倫臉上奇怪的神色,終于理解了其中所包含的復雜情緒——雖然從異能力的強度上來看,海明威比不過他,但對方控風的手法顯然更加高明,再加上“海上不死”的buff,幾乎算得上少年人造神明誕生這麼久以來,見過最難纏的對手。
想要打敗海明威,他必須打開二階段,用更加猛烈的重力漩渦擊破海明威的風盾,同時將對方逼到岸上。
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有些過分麻煩,且得不償失——打開二階段,就意味著人造神明需要將一部分身體掌控權移交給吉維爾,想要重新恢復神智,則需要等待設置好的關閉條件觸發。
看著小魏爾倫的表情,海明威搖搖頭,“嘖”了一聲,他是真的沒打過癮,不過他也明白過猶不及,更何況本就是切磋,沒必要打出真火氣,
“行吧。”
海明威揮揮手,籠罩整片海域的陰云逐漸散去,
“現在可以說說你們的計劃了——我們先打誰?”
“……?”
大魏爾倫眨了眨眼睛,沒聽懂,
“打誰?”
“先去打英國吧。”
海明威摸著下巴思索,
“感覺魏爾倫一個人就能壓制時鐘塔一半多的人了,剩下幾個難搞的我們再一起努力。”
他相當自來熟地搭上大魏爾倫的肩膀,
“我聽漢斯說你的異能力也是控風?咱們兩個到時候可以一起——”
“——海明威先生。”
蘭波打斷了海明威的暢想,
“我們沒有打算攻打某個、或者某些國家。”
……
啊?
海明威愣住了,他甚至不小心拽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疼得“嘶”了一聲,呲牙咧嘴地反問,
“但漢斯跟我說你們打算阻止戰爭?”
以海明威對世界各國的了解,想要用和平的方式結束異能大戰,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刨除各個大國,攪進戰爭中的還有中亞、南美以及太平洋上的許多小國,這些貧窮而落后的地方,在大部分參戰的強國眼中,就是無主的肥肉,吃不到嘴里是不可能甘心的。
所以……
“……”
大魏爾倫保持微笑,
“所以海明威先生以為,我們查找超越者作為同伴,是為了用武力威迫的方式,強迫全世界的參戰國停戰?”
怪不得一上來就要求和小魏爾倫對打,原來是想看看實力,估摸一下成功的概率嗎?
海明威那張被海和風染成深麥色的臉上,浮現出不甚明顯的紅暈,他頗為尷尬地咳嗽了幾聲,試圖轉移話題,
“那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除了以暴制暴,海明威確實很難想到其他的方式。
當然,其實說到底,大魏爾倫借鑒“七個背叛者”的停戰方式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以暴制暴,只不過針對的對象范圍比較小。
“那關鍵的問題在于凡爾納啊。”
海明威眉頭緊皺,
“凡爾納會同意嗎?”
他和凡爾納不熟,只能算是認識,畢竟對方是個滿世界亂跑的旅行大王,不過也正因此,他才會有這樣的懷疑,
“以凡爾納的性格,他能接受從此以后都被困在神秘島上?”
和海明威這種未被官方記錄的超越者不同,凡爾納在離開法國前,是實打實的官方異能力者,神秘島的效果在各個大國中也不是秘密*。
也就是說,只要實施了計劃,其余幾人先不說,凡爾納是必然會暴露的。
“這個您不用擔心。”
蘭波搖了搖頭,
“就算凡爾納先生不加入,以我們目前的人員來說,也足以完成計劃。”
沒有神秘島確實會麻煩一些,尤其是抓走各國高層后,各國軍隊以及異能力者的攻擊肯定會接踵而至,想要在強迫這些高層簽訂協議前抵擋攻擊,確保協議簽訂圓滿完成,就必須擁有范圍性的防御手段。
神秘島是最合適的一個——任何死于神秘島的異能力者,其異能力都會為神秘島的主人所有,僅憑這點,凡爾納就可以一人敵千軍。
但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彩畫集同樣可以做到。”
蘭波冷靜地陳述,
“將覆蓋范圍縮小至一定局域內后,彩畫集就是最適合防御的異能力。”
甚至單從“防御”的角度來說,彩畫集能夠直接將所有敵人排除在外的能力比神秘島更勝一籌。
黑發少年瞥了眼想要說些什麼的小搭檔,輕輕搖頭,制止了對方的發言,
“因此,不論凡爾納先生會不會加入,我們都能夠完成計劃。”
海明威瞇了瞇眼,沉默了很久,岸邊的浪潮一刻不停地拍打著破舊的港口,第四根魚線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
小魏爾倫眼疾手快,他扯住魚線,重力異能瞬間覆蓋將透明的魚線染成暗紅色,伴隨著一聲巨響,一條體型巨大的魚被金發少年甩到岸上。
“……哈?”
海明威目瞪口呆,
“大白鯊?”
小魏爾倫自己也有點驚訝,他好奇地看了眼,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大白鯊,甚至還是條成年鯊魚。
感受到小搭檔的求知欲,蘭波抿了抿唇,輕聲解釋,
“應該是剛才海明威先生的血液流到了海中,把它吸引過來的,這附近的確屬于鯊魚的活動局域。”
鯊魚還在不甘心地撲騰著,海明威忽然大笑起來,
“看起來是天意。”
就算鯊魚對血腥味敏感,就算附近確實有鯊魚群活動,但他的魚鈎上——什麼都沒掛。
“就這樣吧。”
海明威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破爛爛的漁夫裝,一拳將鯊魚打得暈死過去,又從小漁船上摸出一條繩子,邊捆邊說,
“過兩天我就去找漢斯,到時候再商量具體的行動時間和分工內容。”
這就是答應加入的意思了。
大魏爾倫看向蘭波,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快速地眨了下左眼。
“我不同意。”
原定的七天日程,如今只花了三天就圓滿結束,本該是開心的時刻,小魏爾倫卻冷著一張臉,
“如果凡爾納不加入,就由我來做阻擋和防御。”
“……重力異能并不適合——”
“——彩畫集也不適合。”
金發少年的語氣是少見的尖銳,
“彩畫集的強大在于對內部的控制,如果你要用彩畫集作為防御,更好的辦法是直接分批量放入軍隊,每進來一個軍隊就全部殺死,并讀取其中最強大的異能力者。”
他緊盯著蘭波,咄咄逼人地質問,
“我知道你不會在意這些——用‘少數人’的生命換取全世界的和平,是正確的選擇,但那之后呢?”
小魏爾倫在意的不是這些可能會死去的人類,而是殺死這些人類之后,無法再在人類社會立足的蘭波,
“你會被全世界通緝,成為所有國家引導仇恨的‘靶子’——”
“——那樣的話,我們還要怎麼一起旅行呢?”
大魏爾倫嘆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向蘭波,
“阿蒂爾,就算凡爾納真的不加入,這件事也不可能輪到你去做,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成年人的聲音低沉溫和,又帶著堅定的信念,
“一切結束之后,我也會和這小子融合,到那時候,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再找到我。”
在雨果的幫助下,大魏爾倫有了一個完美的偽裝身份,只要在使用異能力的時候同樣記得偽裝好,讓所有人都以為他的能力是控風,就能夠將世界的目光匯集到這個不存在的“保羅”身上。
“只是可能在融合之前的最后那段時間里,沒辦法再和阿蒂爾待在一起了。”
“……”
蘭波的神色很奇怪,他看了眼成年搭檔,又瞥了眼依然因為他的自作主張而有些氣鼓鼓的小搭檔,
“有沒有一種可能。”
黑發少年從成年搭檔的手掌中抽出手,敲了敲桌子,
“我只是為了勸服海明威而已。”
他看起來很像會為了世界奉獻自己的那種人嗎?
愿意為法國效力,也不過是因為法國有老師,有魏爾倫,有他的父母親人,再加上固有觀念中,覺得自己應當承擔與力量相映射的責任罷了。
但說到全世界?
蘭波嘆了口氣,
“彩畫集里還有三具沒有讀取的尸體。”
其實能碰到有用的異能力者的機會不多,他也是見到一個就存一個,包括成年搭檔出現前,他和小搭檔執行的那個任務中,已經接近超越者級別的精神系異能力者。
“……”
小魏爾倫愣了一下,他記得那個異能力者的異能效用是——
“——地獄圖景,一定局域范圍內的群體幻象,攻守皆宜的強大能力。”
蘭波忍不住捏了捏小搭檔的臉頰,輕笑起來,
“保羅,你還有很多要學的。”
第52章 18/34x18 心病(修了點內容)
大魏爾倫很想繼續留在公主號上。
反正原定就是七天的游輪行程,等游輪回到洛杉磯后,他們再坐定好的飛機回法國,也不會耽誤什麼。
但這個想法被蘭波否決了。
“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再和雨果先生還有老師商量一下真的完成計劃后,該怎麼做好收尾和善后工作。”
黑發少年如是說著,表情也相當嚴肅,半點看不出來他只不過是在害怕——害怕萬一繼續待在游輪上,又會被成年搭檔和小搭檔抓住機會按到床上。
反正小魏爾倫沒看出來,他覺得蘭波說得很有道理,投了同意票,所以大魏爾倫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
于是現在頭疼的人,從蘭波變成了雨果,金卷發的青年揉著眉心,無奈地開口,
“你們還沒商定好時間,我這邊做什麼善后準備?”
這話真的不是他在推拒,時間本來就相當重要——如果大魏爾倫他們最終敲定在8月之前就開始綁架并完成計劃,那他們還需要考慮法國9月份大選的問題,盡量扶持與簽訂契約者相同的總統和黨首,以免出現簽訂契約的高官失去地位,導致契約失效的情況出現。
“那如果在8月之后呢?”
小魏爾倫不是很明白。
“8月之后我們所針對的六個國家基本都會迎來領導的更替。”
蘭波輕聲解釋,
“目前是戰時,更換整個領導班子的情況非常罕見,但各國情況不太一樣,其他國家都還好說,問題在于——”
“——西班牙。”
雨果敲敲桌子,原本空無一物的桌面上出現了兩本薄薄的冊子——上面那本是之前大魏爾倫第一次找他時交給他的超越者名單,下面一本則是美國、英國、德國、意大利、俄羅斯、西班牙以及法國的領導人名冊,
“其實我比較建議8月之后再行動,西班牙現任總理今年67歲,已經連任許久,是實打實的主戰派,想要勸服他恐怕不容易,反倒是目前呼聲最高的接任者,從表現來看,是個主和派。”
而且,萬一老人家在被綁架的過程中出了什麼毛病,恐怕問題也會更大。
大魏爾倫眨了眨眼睛——雨果說的這些,他根本沒想過。
在原本的時間線中,七個背叛者綁架的是各國幾乎全部的管理層,也正是因此,當時神秘島才會遭遇那麼猛烈的攻擊,以至于凡爾納徹底暴露身份。若非憑借艾米利的能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契約的簽訂,只怕最后世界都會迎來大洗牌。
“……”
雨果長長地嘆了口氣,
“算了,沒事。”
他將上面那本已經沒用的名冊交還給大魏爾倫,又將下面那本名冊遞給蘭波,
“其實當時我聯系過凡爾納,只是他正好離開西班牙,信件沒有送達。”
他停了一下,聲音忽然亮了一些,
“沒有用到莎士比亞倒是好事。”
大魏爾倫在英國那一行第一個列的就是莎士比亞,而雨果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同輩人,即使知道對方品性不壞——雨果打了個寒顫,光是想到莎士比亞品性不壞這個事都要讓他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名冊注意銷毀干凈一些。”
他的話音還未落,大魏爾倫已經將那本名冊化作飛灰,
“多謝。”
大魏爾倫拍拍手上的灰。雖然現在機緣巧合地已經快要完成計劃,但當初這個名冊確實是一團亂麻,全都是他從記憶中搜羅的亂七八糟的超越者,若非雨果幫忙篩選,恐怕光找人都要找上大半年。
想到這里,他的語氣也更加真誠了一些,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停戰是所有人的愿望,不管你原本的目的是什麼,總歸是件好事。”
雨果不介意在這種事情上被利用,更何況在他看來,人造神明是自家孩子,能幫的忙怎麼可能不幫。
蘭波剛大致看了看那份政要名單,此刻站起身來,扯了扯一直在發呆的小搭檔,禮貌道別,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等敲定時間后再來跟您和老師一同商議。”
雨果微笑著點頭。
雖然提前回來了,但算上來回飛機轉游輪的時間,三人也出去了整整六天,家里落了一層灰。
小魏爾倫清了清壁爐,擺好一摞新柴,
“接下來怎麼安排?”
“等安徒生的消息吧。”
大魏爾倫剛把屋內的落塵清掃干凈,他朝樓梯走過去,接過蘭波換下來的一沓床品,
“等海明威到了童話村莊之后,安徒生應該會盡快傳信過來。”
蘭波手里一空,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不是玻璃人。”
一套床品的重量還不至于壓垮他。
大魏爾倫眨眨眼睛,
“我知道。”
不然蘭波上樓換床品的時候他就會阻止了,
“但阿蒂爾不太會用這個新洗衣機,還是我來吧。”
“……”
他都沒用過,怎麼能說是不會用!?
蘭波不服氣地從成年搭檔手里搶回床品,
“很久沒吃魚了。”
黑發少年明示,
“晚上不如吃魚湯吧。”
說完,他就直奔洗衣房而去,金發青年聳聳肩,拎著垃圾出了門。
晚餐當然是蘭波點名的馬賽魚湯,除此之外還有經典的搭配——小羊排、火腿沙拉和烤餅。
飯后,成年人看到搭在洗衣房門口,似乎故意展示給他看的,已經洗得干干凈凈的一整套床品,憋著笑意夸獎了蘭波。隨后,喊住剛從廚房出來的小魏爾倫。
“我有事情要說。”
大魏爾倫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關于之前提到過的那件事。”
“哪件事?”
小魏爾倫放下手里的茶壺,貼著蘭波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
“你說的事情多了去了。”
“關于‘自由’。”
成年人看了眼少年的自己,然后盯著蘭波,輕聲開口,
“還有‘背叛’的事。”
“……”
也對。
蘭波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理解了常年搭檔的想法——停戰計劃只差最后兩步,確實也該是將一切說清楚的時候。他垂下頭,聲音平靜,
“……你說吧。”
大魏爾倫又定定地看了眼蘭波,才直截了當地開口,
“在明年的三月底,我們將會迎來一個任務——去日本偷取一個實驗品,也正是在這個任務中,我和阿蒂爾起了爭執。”
隨后,背叛、爆炸、死亡。
“……哈?”
小魏爾倫滿臉都寫著不理解,
“什麼實驗品?”
和自由有什麼關系?
“我——我們的‘弟弟’。”
“弟弟?”
小魏爾倫眉頭緊皺,
“你在說什麼?”
剛被蘭波從牧神的實驗室中救出來那段時間里,渴望成為人類的人造神明也曾查找過自己是人類的證據,但——不存在。
牧神的實驗記錄上清晰地記錄著,自“黑之五號”往后的所有實驗體,都是牧神使用異能力,將人類的基因與其他截取的部分基因片段融合而成,甚至就連人類基因的來源都并非單一,而是由多個供體共同構成。
也就是說,“黑之十二號”是純粹的人造生物*。
就算有哪個人類基因的供體存在兄弟姐妹,也跟他毫無關系。
“事實上,他和我們毫無血緣關系。”
大魏爾倫雖然在對少年的自己說話,眼睛卻又直勾勾地看向蘭波,
“但他的誕生方式,和我們是完全相同的。”
即使聽到背叛也仍舊面無表情的蘭波,卻在這時驟然抬起頭,
“人造異能體!?”
這些年來,鐵塔附近總會出現各種各樣試圖潛入的間諜,而這些間諜中,80%都是為了那份數據——牧神的數據。
放眼整個世界,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抵擋“創造超越者”這份誘惑。歌德提出人造異能體的理論后,就已經有數不清的國家前仆后繼地開展研究,而在牧神和農神集社成功創造出“黑之十二號”后,這份狂熱更是到達了頂端。
但魏爾倫的出現就像是曇花一現的偶然,在他之前沒有成功過,在他之后也不曾有。
甚至坐擁整份數據的法國官方實驗室,這麼多年以來,也未曾成功創造出過另一個魏爾倫,才會轉而開始研究異能武器。
蘭波盯著成年搭檔湛藍的眼眸,試圖從中查找到謊言的痕跡,然而,一無所獲。他好像理解了什麼,有些怔然地張張嘴,可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里,耗盡全身力氣,才憋出一句話,
“……那是、是很好的事情。”
“再也不會有那場背叛了。”
大魏爾倫仿佛沒有察覺他的異常,他凝望著蘭波,真誠而懇切地訴說,
“那時候的我太過于魯莽,也太過于不相信阿蒂爾,才會造成那樣的悲劇,但如今這一切都不會再存在了。”
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眸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大魏爾倫微笑著暢想,
“等計劃結束后,可以提前去把弟弟帶出來,到那時,我們就能夠一起旅行,一起生活……”
“……嗯。”
蘭波喉頭發澀,他抿了抿唇,輕聲回應。
成年人依然毫無察覺,嗓音柔和地說著,
“他不會知道自己非人類的身份,而是會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生長在普通的環境中。”
他看向少年的自己,神情也是罕有的和顏悅色,
“只是到時候這件事,要交給你來做了。”
小魏爾倫已經呆愣很久,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臉上浮現出十分奇特的神情——像是迷茫,像是懷疑,又像是不敢置信,而更多的,則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那真是——”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的高昂起來,
“太好了。”
夜色很寧靜。
關于“自由”和“背叛”和“弟弟”的話題并沒有持續太久,蘭波借口有些困,倉促離開后,沒一會兒,成年搭檔和小搭檔也都走進了臥室。
大魏爾倫一如既往地貼在蘭波身后,摟緊了蘭波的腰,而小魏爾倫也依然從正面抱緊蘭波,將頭埋在蘭波的頸窩中。
這樣被兩個人形火爐包圍的夜晚,蘭波本應如往常一樣,在溫暖甜蜜的美夢中沉睡,可此刻的他卻根本睡不著覺,只是數著搭檔們的呼吸,在數百次后,愣愣地睜開眼。
床幔被窗縫中溜進來的冷風吹得輕輕拂動,也讓折射的月色多了幾絲涼意,黑發少年突然覺得心口有東西哽在原地,他不敢動彈,淺淺地呼吸著,忽然又想起成年搭檔晚上提到“弟弟”時毫不作假的笑意,和小搭檔先是懷疑,然后驚喜的神情。
以及,提到將來和弟弟共同居住,共同環游世界時的快樂。
他好像很少看到搭檔有那樣的神情——那樣純粹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魏爾倫要有同類了。
哽在心口的東西似乎往上跑了跑,停在鼻腔靠后的位置,呼吸也寧滯著,令蘭波的眼睛有些酸澀的難受。
一個和魏爾倫一模一樣的,從實驗中誕生的,能夠完全理解人造神明孤獨的同類。
——那他呢?
第53章 34/18x18 開導、開飯……
“你可以得到一直想要的生而為人的認同、自由成長的生活,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和阿蒂爾放在天平的兩端——你會選擇哪個呢?”
在并不遙遠的那個夜晚,大魏爾倫曾這樣質問過少年的自己。
當時的小魏爾倫是如何回應的呢?
蘭波眼神空茫地回憶著——啊,對,是沉默。
是鋒利的沉默,輕而易舉便刺破蘭波虛張聲勢的自信。
他很少擁有什麼東西。
或者說,幾乎從未擁有過。
家人和戀人,失去他之后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差別;友人背叛了他*;老師固然疼愛他,可老師同樣擁有自己的朋友,擁有自己的生活。
只有魏爾倫不一樣。
將自己的名字送給對方時,除了發自內心的祝福以外,還有隱秘的占有欲。“黑之十二號”“保羅·魏爾倫”,都是屬于他的,屬于他一個人的。
他將魏爾倫視作唯一,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是魏爾倫的唯一。
但是……
月光好像有些太亮了,刺得他眼眸酸痛。
蘭波閉上眼,努力放空大腦。
他沒必要去和一個甚至都還沒有個體意識的實驗體爭風吃醋——就算不是唯一,阿蒂爾·蘭波也會是保羅·魏爾倫永遠的搭檔、親友、愛人。
“他會為了這個實驗體拋棄你。”
有低啞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
“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蘭波飛速在心中反駁,
“保羅那時候還太年輕,太幼稚,才會在一時意氣下做出令自己也后悔終生的選擇。”
“真的嗎?”
聲音如影隨形,
“可他始終還是拋棄了你。”
“……”
很冷。
空氣的寒意滲入每一個細胞,蘭波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不會的。”
他喃喃自語著,腦海中莫名出現許多從未經歷過的畫面——爆炸后醒來的痛苦和迷茫,拖著暗傷的身體小心翼翼的躲藏,被逼到絕路時才終于爆發的異能力,一邊探尋記憶,一邊偽裝著生存攀爬……
那股寒意滲得更深,悄無聲息地鉆進骨縫中,蘭波又睜開眼,垂眸是小搭檔燦金色的柔軟發頂,他似乎多了些底氣,
“一切都改變了,不會的。”
“什麼不會?”
大魏爾倫的聲音像一道炸雷,炸得蘭波渾身僵硬,
“……沒、沒有什麼。”
黑發少年終于回過神來,羞愧地譴責自己——怎麼會這樣無端地自怨自艾,簡直像個玻璃花房里長大的幼稚鬼,
“沒什麼,我是說……”
他搜腸刮肚地找借口,說出的話卻顛三倒四,
“我是說晚上吃太多了,不會發胖的。”
“嗯?是嗎?”
成年人的手不老實地向上抬了一些,掀開睡衣的下擺,蓋在蘭波纖瘦平坦的小腹上,
“我怎麼記得阿蒂爾根本沒吃多少。”
半個烤餅,一小塊牛排,一小碗魚湯,再加一杯溫牛奶,非常少的分量。
“……”
蘭波的聲音卡住了,他有些無措地想要掙扎,摟在腰后的那雙手卻也忽然鎖緊,小魏爾倫抬起頭來,不滿地指責,
“誰讓你摸阿蒂爾了,松手。”
明明說好了誰都不許先動手的。
“阿蒂爾愿意,關你什麼事?”
大魏爾倫冷笑一聲,另一只手橫過蘭波的胸口,將黑發少年攬得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身前身后的力道都很大,緊緊地勒著,其實不太舒服,但那股寒意卻被這樣微弱的痛感驅除了,蘭波咬著下唇,向后仰了仰頭,
“要……”
有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他的喉結滾動一下,聲音細如蚊蚋,
“要做。愛嗎?”
“?”
這下連大魏爾倫都嚇了一跳,
“阿蒂爾?”
成年人原本是想著借此開導和寬慰蘭波,讓對方明白沒有人能夠超越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可現在話都沒說兩句,蘭波怎麼突然——
“——不做嗎?”
蘭波握住小腹上的那只手,緩緩向下,
“我、我想做。”
他閉上眼睛,臉頰泛起羞澀的紅,
“想進去也……”
本就微小的聲音顫抖起來,
“也可、可以進去。”
黑發少年像一條急著自投羅網的魚,他快速地扯開睡衣的扣子,蒼白細嫩的皮膚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誘人而可口,
“一起也可以。”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垂下頭,在小搭檔臉上胡亂地吻著,帶著撒嬌一般的尾音,
“保羅……來做。愛嗎?”
——好可愛。
但是不能這樣被混過去。
小魏爾倫艱難地后退了一些,咬著牙推開蘭波,
“阿蒂爾,你怎麼了?”
“……”
成年搭檔的手也依然是完全被動的狀態,蘭波愣了下,臉色倏然慘白無比,他僵硬著松開手,干巴巴地道歉,
“不、對不起。”
黑發少年攏好衣服,
“抱歉,我……”
剛剛散去的寒意帶著更加猛烈的速度侵蝕全身,令他止不住地發抖,聲音也完完全全地消失,
“……”
大魏爾倫嘆了口氣,那只手依然停在原地,輕輕逗弄了下垂軟的事物,
“阿蒂爾明明就不想做。”
他無奈極了,
“為什麼不愿意說呢?”
說?
說什麼?
蘭波不明白,他委屈又憤怒地想要掙開,但小搭檔又貼了過來,捧住他的臉,輕輕吻去不知何時溜出眼眶的淚珠,
“阿蒂爾,不要再把想說的話都藏在心里了。”
金發少年的眉頭也輕蹙著,
“今晚魏爾倫說的那件事,你真的無所謂嗎?”
“……”
蘭波睜大了眼睛,急促地搖頭,
“不、我——”
“——阿蒂爾。”
成年人的聲音帶著滾燙的溫度,吹拂在蘭波的頸側,
“我想聽你說出來,最真實的想法。”
“……”
說出來會被討厭的。
會被認為怎麼又這樣專制,這樣自私。
會……
“阿蒂爾。”
小魏爾倫黏黏糊糊的親吻仍在繼續,像是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地沿著唇角向下,
“我愛你。”
他抬起那張精致完美的臉,一對鈷藍色的寶石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告訴我吧,阿蒂爾,我想要了解阿蒂爾真實的想法。”
“……”
蘭波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自暴自棄地開口,
“我不開心。”
說完這句,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起來,
“我、我不開心。為什麼保羅、會為了那個實驗體就……就、拋棄我。”
“拋棄”這個詞像碎裂的玻璃渣,扎進聲帶的軟肉中,令蘭波的聲音變得嘶啞,
“是我救你出來的,是我教導你,是我給了你名字……”
他委屈地質問,
“為什麼不愿意相信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為什麼不愿意相信我真的會幫助你,為什麼不愿意相信……相信我愛你。”
“嗯。”
大魏爾倫嘆息著將黑發少年緊緊地摟在懷里,
“對不起,阿蒂爾。”
他沒有更多的解釋,只是輕吻著柔軟的黑發,安撫懷中少年顫抖的身體。
小魏爾倫愣愣的看著那雙水意盈盈的綠眼睛,聲音不自覺地沙啞,
“阿蒂爾……對不起……是我……”
“不、不是的,我——”
蘭波攥緊了手,打斷小搭檔的話,
“——我也有錯。”
他又開始責備自己,
“這并不都是保羅的錯,是我的態度太差了,我沒有注意過保羅的心情,我單方面認為保羅能夠理解……”
他的傲慢,才是致使一切發生的根源。
這是他的原罪。
“但我……還是很不開心,我覺得就算我有錯,保羅也不應該那樣拋棄我。”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最后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停在鼻梁上,映射出小小的月亮,他小聲詢問,
“這樣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很可愛。”
小魏爾倫呆呆地回應,
“阿蒂爾這樣——很可愛。”
“?”
蘭波蒼白的臉頰重新染上紅暈,
“保羅也很可愛。”
“……”
大魏爾倫磨磨牙,干脆輕輕地咬住蘭波的耳尖,
“我呢?”
他哼哼唧唧地撒嬌,
“阿蒂爾怎麼只夸他?”
“也可愛。”
直到這會兒,蘭波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身前身后都緊貼著的,滾燙沸騰的欲望,他張了張嘴,閉上眼睛,
“要——”
黑發少年有點害怕地停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重新提起邀請,
“要做。愛嗎?”
大魏爾倫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天知道他忍了多久,悶悶不樂的蘭波、強作溫和的蘭波、裝睡的蘭波、委屈的蘭波、哭泣的蘭波……
但成年人還是禮貌又矜持地反問,
“真的可以嗎?”
那只作怪的手慢慢向上,在蘭波的小腹上停住,輕柔地比畫了一道橫線,
“會——進到這里。”
他慢條斯理地講述,
“到時候不管阿蒂爾怎麼求饒,我都不會放過阿蒂爾。”
小魏爾倫白了他一眼,但沒有反駁,而是抬眸看著蘭波,等待一個確定的準允。
蘭波已經面紅耳赤,
“可以。”
黑發少年剛想開口再強調一下不能太過分,雙唇就已經被小搭檔狠狠地吻住,成年搭檔也不甘示弱地輕咬他的頸側。
“阿蒂爾自己說的。”
小魏爾倫的微笑不知為何,看起來和大魏爾倫的笑容有些重合,連聲音都低啞得毫無區別,
“不能喊停。”
“你生病了?”
波德萊爾疑惑又擔憂地追問,
“怎麼回事?嚴重嗎?吃藥沒?要不讓司湯達過去一趟?”
“咳……沒事。”
蘭波搖搖頭,
“只是今天沒辦法去開會了。”
“身體要緊。”
波德萊爾又安慰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而蘭波放下聽筒,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雖然身體已經清理得干凈清爽,但小腹幾乎要破開的感覺還停留在那,他又困又累地裹緊被子。
今晚還是自己一個人睡吧。
第54章 18/34x18 日常過渡
“身體好了點嗎?”
波德萊爾拉著剛走進辦公室的學生看了一圈兒,神情憂慮,
“怎麼會忽然生病,還是讓司湯達給你看看吧。”
這話理所當然到一旁的司湯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紅與黑”確實能通過操控精神的方式進行治療,但本質上還是個半控制半攻擊類異能,能不能別總把他當醫生用?
可惜,他也沒什麼反駁的辦法,畢竟放眼整個世界,治愈系異能力者都少得可怕,鐵塔也不例外。尤其是兩年前盧梭以年老體衰為借口強行退休之后,整個鐵塔也就司湯達的“紅與黑”和福樓拜的“七誘惑”還算得上半個治療異能。
但與精神類的“紅與黑”比起來,“七誘惑”從表面看更是標標準準的攻擊類異能——放出那麼多幻想類攻擊傀儡只為了治療,未免有點太興師動眾。
所以,翻完白眼,司湯達還是向前一步,搭住了蘭波的肩膀,和藹地詢問,
“一天?”
“……兩天、三天吧。”
蘭波其實想拒絕的,他來鐵塔的時候也沒想到,波德萊爾會直接把司湯達喊過來等他。就算最近整個鐵塔都沒那麼忙了,司湯達好歹也是后勤部的部長,與波德萊爾這個行動部部長是平起平坐的關系。
“沒事。”
司湯達看出他輕微的局促,撇撇嘴吐槽,
“你還不知道你老師什麼性格?反正鐵塔和法國都離不開他,到時候我找高層要獎金——好了。”
趁著蘭波聽他說話的工夫,紅棕發的青年已經直接定位了蘭波三天前的精神與身體狀態,完成提取和刷新,
“感覺還好嗎?”
蘭波身上一輕,他眨眨眼,輕聲道謝,
“好了,多謝司湯達先生。”
司湯達點點頭,揉了揉手里紅黑夾雜的光團,直到那團光變成純粹的紅,才又拍拍蘭波的肩膀,將光團送回去。
“怎麼這麼多負面情緒?”
波德萊爾眉頭緊皺,
“那兩——魏爾倫跟你吵架了?”
“……”
蘭波的眼神漂移了一下——總不能說是他自己吃莫須有的醋,把自己委屈哭了,然后又自作自受地……吧?
“咳,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詞句,盡量合理地解釋,
“只是閑聊的時候商量了一下戰爭結束后的規劃,起了一些小沖突,再加上剛好吹了涼風,才會不太舒服。”
“戰爭結束啊……”
司湯達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
“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行了,悲觀主義者,你可以走了。”
波德萊爾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司湯達的感慨被他噎在喉嚨里,氣得磨牙,
“等戰爭結束我第一個辭職,到時候把工作全扔給你。”
“沒問題——記得把工資也全給我。”
反正他這輩子估計都離不開鐵塔了,多一點工作少一點工作也沒差。
波德萊爾微笑著目送司湯達摔門離開,才轉過頭看向蘭波,
“今天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
昨天上午身體還很不舒服,下午就打電話說有事情要和他商量,波德萊爾揣測著,
“是大魏爾倫和小魏爾倫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是……也不是。”
蘭波垂下眼簾,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碧綠的眸子,
“日本在進行‘牧神’實驗,而且成功了。”
“……?????”
波德萊爾不敢置信地看著學生,
“哈?”
要不是知道以蘭波的性格不可能說謊,他絕對不會相信這種離譜的事情——歌德的“人造異能”理論提出這麼多年以來,魏爾倫是唯一一個成功的人型試驗品,其余的實驗產物,諸如已經投入使用又迅速封存的“大指令”,和尚處于最終研究階段的“殼”,歸根到底,載體都是沒有生命的無機物*。
現在說日本創造出了第二個‘魏爾倫’?那個偏僻落后,甚至沒有一個超越者的遠東小國?
“是真的。”
蘭波語調平靜,
“但不算完全成功,以大保羅的說法,那孩子只能開啟二階段,三階段殘缺不全。”
徹底化身異能魔獸的三階段,才是人造神明最強大之處,魏爾倫的這個能力,除了蘭波和波德萊爾以外,就連雨果都不知道*。
波德萊爾站起身來,左右走了兩圈,
“所以?”
他的聲音有些焦躁,
“魏爾倫是怎麼打算的?”
“他稱呼那孩子為‘弟弟’。”
“……”
波德萊爾站定,冷笑一聲,
“人家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嗎?”
蘭波嘆了口氣,抬眸看向老師,懇切地請求,
“老師,我們需要一份身份證明——一個普通法日混血兒的身份證明。”
“???”
波德萊爾終于明白了蘭波今天來找他的原因,
“你——那家夥打算隱瞞日本實驗體的信息?”
“戰爭就快結束了,老師。”
蘭波重復著,像在說服波德萊爾,也像在說服自己,
“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
波德萊爾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看著蘭波,卻只從學生的臉上看到了堅定,最終,無奈地坐下,
“你能確保那個實驗體會和魏爾倫一樣,不出任何差錯嗎?”
“事實上。”
提到這個,蘭波終于露出今天第一個微笑,
“按大保羅的說法,那孩子比他穩定多了。”
而且還有個人工穩定器,實在不行到時候一起抓過來養著。
魏爾倫在準備食材。
兩個都在。
蘭波家的廚房其實相當寬敞,之前就算容納三個人一起待在里面各司其職也不擁擠,但今天不一樣。
大魏爾倫剛解開一條火腿,拎著剔骨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刀捅進小魏爾倫頭里,
“離我遠點。”
手上拿著半扇羊的小魏爾倫也不肯相讓,
“火腿這種東西什麼時候弄都一樣——這扇羊再不處理就氧化了。”
“……”
劍拔弩張的氛圍彌漫著,往常這時候,蘭波會出來調解一下,按照實際情況決定誰該退讓。奈何這會兒他還沒回家,所以兩人僵持片刻后,成年人考慮到畢竟羊排和羊腿也是蘭波指明要吃的食物,于是主動后退一步,
“十分鐘處理完你的羊。”
“放心,不會耽誤你處理你的‘腿’。”
小魏爾倫目送他離開廚房,隨后專心地切割起來。
待一切都處理完畢,已經是半小時之后,蘭波還沒回家。
大魏爾倫坐在沙發上,十分鐘換了四個坐姿,最后,干脆抬起頭來,
“要聊聊嗎?”
“?”
他們倆還有什麼可聊的?
小魏爾倫不理解。
“關于做。愛。”
大魏爾倫神情嚴肅,
“不能總是這樣,做一次就讓阿蒂爾難受一次。”
“……”
小魏爾倫默默換了個正經的坐姿,
“那要怎麼做?”
金發少年關于這方面的知識只有鐵塔諜報課程中的一小部分,前天第一次實踐雖然自我感覺很不錯,但蘭波之后一整天都不愿意接觸他,令他相當失落。
“首先是方式。”
大魏爾倫搖搖頭,
“事實上,納入式性。交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我知道。”
小魏爾倫白了他一眼——之前他們就試過讓蘭波用手、用腿,甚至用嘴。
“我的意思是,我其實也不是很喜歡納入式性。交,會讓阿蒂爾產生不必要的痛苦,而且也不一定能給阿蒂爾帶來更多的肉。體快感。”
大魏爾倫神情嚴肅。
“……呵。”
小魏爾倫冷笑,
“前天是誰非要哄著阿蒂爾努力都吞下去的?”
現在蘭波還在鐵塔忙工作,整個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說這話是打算騙鬼嗎?
大魏爾倫禮貌微笑,
“那是因為有你這個礙事的家夥在。”
“嘖。”
小魏爾倫不想聽他說廢話,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第一,阿蒂爾不愿意的話,就不采用納入式。”
大魏爾倫舉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第二,分時間。”
他看了眼日歷,
“今天周三,我先來,后面一人一天。”
“……?”
小魏爾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提出異議,
“不行,我先來。”
“可以。”
大魏爾倫答應得相當爽快。
小魏爾倫思索良久,才發現問題所在——蘭波這兩天根本就不愿意跟他倆睡在一起,今天也不一定能被同意。
可惡。
金發少年磨磨牙——今晚還是去求求蘭波吧,就算不做,他也真的很想抱著蘭波睡覺。
蘭波回家的時候,一切都恢復如常,他也沒有講述今天做了什麼,只是在晚上小搭檔央求的時候,心軟地開了門。
胡鬧的日常悠閑平淡地過了幾天,甚少被敲響的房門,突然在某天清晨傳來沉悶的敲擊聲。
大魏爾倫對著門外的人輕聲道謝后,拿著一封信件走進屋內。
“誰的信?”
蘭波合上書,小魏爾倫也從廚房探出頭來,
“安徒生的?”
“嗯。”
纖長的手指劃過只寫了寄信人地址和收信人地址的信封,薄薄的牛皮紙應聲而裂,
“是安徒生的。”
大魏爾倫抖開信件,自上而下掃視著,他沉默片刻,將那封信遞給蘭波,臉上的神情有些復雜,
“凡爾納答應加入了。”
戰爭——將要迎來終點。
第55章 34/18x18 7/7
安徒生最近的生活其實相當無聊。
凡爾納雖然賴在他這不走,但很少會主動找他聊天,反而和村莊里的孩子們打成一片,至于艾米利勃朗特……
這位被安排假死并送來丹麥的英國淑女,不愧是即使沒有這麼一遭,也會在原定命運線中自行策劃逃婚并義無反顧加入七個背叛者的強者,哪怕剛醒來時確實驚恐無比,一頭霧水,可在聽安徒生講述假死的前因后果之后,就飛速調整心態,欣然同意加入計劃,并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非常努力且專注地鍛煉著異能力。
是以,安徒生這將近一個月的日子里,除了沒事曬曬太陽,就是等待海明威的回信。
不過他最終也沒能等到——因為海明威直接沿著繞過一路上所有公海崗哨,自己開著小漁船抵達哥本哈根。
“……”
安徒生目瞪口呆,
“然后你就這麼一路走過來了?”
從海邊走到童話村莊?
“那不然呢?”
海明威拍拍身上的灰,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
“我是非法入境的外國人,難不成還能光明正大地坐車嗎?”
“……也是。”
安徒生嘴角抽動一下,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把遠道而來的美國超越者迎進屋內,倒了杯冰茶,
“你決定加入停戰計劃了?”
“嗯。”
海明威四處看了看,
“不是說還有另外兩個超越者?”
“事實上——勃朗特小姐離超越者還差一點。”
安徒生聳聳肩,
“而凡爾納那家夥……他還沒有給出準確的答復,不一定會加入。”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
海明威的視線停滯在門口,笑得爽朗,
“凡爾納可不是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個月的那種長情旅行者。”
為了保證神秘島和本體的隱秘,凡爾納每隔一到兩個月就會更換神秘島的位置,異能化身也會隨之調換方位,就算童話村包食宿,還有很多天真可愛的孩子,凡爾納也不可能僅因此就在這里停留這麼久。
“所以他能在這里待上一個多月,我想是已經有了決斷。”
美國超越者瞇瞇眼,看向門口,
“是吧,凡爾納。”
紅發的男孩推開門,沒有正面回應,
“好久不見,海明威。”
都能算是海上霸主的兩人結識已久,只是平時很少會有什麼往來,畢竟凡爾納居無定所,海明威更是以船為家。
安徒生歪歪頭,
“我們的人選只差一位——你是來自薦的嗎?”
“只差一位?”
凡爾納挑眉,相當不客氣地走進屋內,自己倒了杯茶,
“誰負責潛入各國政要府邸并將他們帶出?”
“我和魏爾倫。”
世界頂尖的暗殺者,當然也擁有世界頂尖的潛入技巧。安徒生的精靈速度也極快,除此之外,他還可以全神貫注給精靈們覆蓋“隱形”,配合大魏爾倫和小魏爾倫,只要摸清各國政要住所的安保系統,一晚上擄走七個國家幾十個領導人還是很簡單的。
“誰負責迷暈并控制那些人?”
政要中也不乏異能力者,如果不做好準備的話,很有可能半路上就被跑掉一兩個。
安徒生無語地指了指自己,
“我可以把睡美人分成無數個小精靈。”
“運輸呢?”
凡爾納考慮的問題很多,
“你們要在什麼地方進行囚禁和契約的簽訂?”
“運輸的問題交給我,地點的話,如果你加入,當然是在神秘島。”
海明威想拍拍凡爾納的肩膀,但看了看紅發男孩矮小的身體,還是尷尬地收回手,
“如果你不加入,那就去太平洋的一個孤島,我來的路上大概逛了逛,找到一個挺不錯的位置。”
沒錯——海明威不是穿越大西洋過來的,而是沿著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一路繞著彎兒過來的。
凡爾納沉默半晌,才又開口,
“我仍然不清楚,那個法國人的目的是什麼。”
從曾經那場簡短的交談中,他根本感受不到大魏爾倫對戰爭的厭惡——或者說,對方的態度實際上是不在意。
不在意世界是和平還是戰爭,也不在意人類的生死存亡,停止戰爭這個想法與其說是他的愿望,不如說是他不知何時列下的“待辦事項”中的一項,時間到了,就來做而已。
安徒生不是很能理解,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總歸是要停止戰爭,不是嗎?”
“……”
紅發男孩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
也許是感受過太多來自戰爭的傷害,也見識過太多無端的惡意,他才總是會下意識去揣摩每一個人每一個行為背后的意義——但正如安徒生所說,不管那個叫作“保羅”的法國男人到底想通過停戰得到什麼,可歸根到底,他要的都是停戰。
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都希冀多年的停戰。
凡爾納抬起頭,忽然問了個問題,
“我暴露之后還能在童話村莊待著嗎?”
他到時候用本體參與行動的話,異能體應該還能藏藏——只要法國鐵塔那邊別出賣他。
“?”
安徒生愣了一下,大笑起來,
“當然可以。”
那張不算英俊的臉上露出張揚自信的笑容,
“不管是哪個國家,都別想來童話村莊找事。”
丹麥的無冕之王作出承諾,
“這里會是你永遠的港灣。”
這次前往丹麥沒有正式的文書,也沒有什麼剛好的任務,蘭波想了想,申請了一個休假——當然不是去丹麥,而是去法國邊境。到達邊境后,再隨便頂替三個伯爾尼家的下線,從軍火運輸路線出境。
這條路線安全便捷,鐵塔那邊有雨果和波德萊爾兜底,伯爾尼家就算發現了問題,朱莉·伯爾尼也不會不給他們面子,只是這樣一來,時間上也確實拖得比較久。
收到安徒生來信的第三天,他們才踏入童話村莊的屬地。因為是秘密出行,這次三人并未從村莊中過,而是直奔村腳處安徒生的屋子。
“也就是說。”
蘭波拿著計劃書,眨了眨眼睛,
“你們這幾天已經把所有的時間安排好了?”
“本來也沒什麼可安排的。”
海明威躺在躺椅上,
“他們就跟勃朗特小姐確定了一下‘呼嘯山莊’的最大應用人數。”
按照阿加莎·克里斯蒂見到的“第三個魏爾倫”的說法,“呼嘯山莊”能夠簽訂契約的人數應該是20人,但事實上,經過這一個月里安徒生和凡爾納的輪流指導教學,艾米利·勃朗特認為自己的能力上限遠不止于此,
“40人?”
大魏爾倫也有些驚訝——這麼多契約人數的話,平均到每個國家就是五人以上,比預計的多了兩個,
“看來我們少了一個很麻煩的工作。”
不用再費心篩選推測各國政要的重要性了。
小魏爾倫想了想,
“也就是說,法國總統、總理和那位副總理都可以直接劃進契約范圍內。”
他忽然有點興奮,
“軍隊的人也可以嗎?”
“……可以的。”
蘭波知道小搭檔想說的是誰,當初提出要將“黑之十二號”監禁封鎖,抽血試驗的那位軍隊領導,他忍不住笑起來,
“保羅還討厭誰?就算不簽約也可以一起擄走。”
法國是七國中最容易動手的——自己家的高層,方便且順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金發少年輕咳一聲,
“不,還是以職位和權力重要性來選擇吧。”
凡爾納敲敲桌子,
“不光是這些,雖然安徒生的精靈可以同時行動,但魏爾倫只有一個,就算加上保羅先生,也只能同時進行兩個國家,所以我按照難易程度排了順序——美國、英國;俄羅斯、德國;西班牙、意大利;最后是法國。”
把困難的放在前面,確保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樣就算后面的國家有什麼情報來源,及時收到了消息,也不至于因為各國官方超越者的阻撓而行動失敗,進而導致整個計劃都完蛋。
當然,如果按照真正實力來排的話,法國本應是第一位,不過嘛……
法蘭西特殊戰力總局特級諜報員,行動部第一特別行動小組組長*,眨了眨那雙碧綠的眸子,對這個排序表示同意,但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海明威先生既負責運送又負責斷后的話,很容易直接暴露神秘島的方位。”
一路颶風延續,就算沒辦法直接追,也能查到位置。
“話是這麼說。”
凡爾納攤手,
“我們也沒有額外的人選了。”
“唔……”
大魏爾倫垂眸思索,如果他負責斷后,那就沒辦法同時進行兩個國家,以小魏爾倫的速度……
“我來吧。”
蘭波已經看完了這份只有兩頁紙的計劃書,
“保羅他們那邊擄人的速度會很快,彩畫集的運輸不是必要的。”
與其讓他當個搬運工,還不如當個傀儡師,那具精神系異能力者的尸體反正也都讀取了,總該物盡其用。
“那就要辛苦阿蒂爾了。”
金發青年歪著頭,對蘭波擠了下眼睛,
“我一定盡量不被發現。”
雖然基本不可能——各國政要的住所大多都安裝了異能力檢測設備,就算魏爾倫們能做到用純粹的物理方式潛入和擄人,但那樣的速度也會大打折扣。
蘭波無奈地還給他一個微笑,開始分析凡爾納他們沒有考慮到的內容,
“從白宮第一個警報被觸發,到確認總統消失大概會有10分鐘的時間,我們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戰時各國都不可能主動暴露領導人失蹤這種事情,不過考慮到各國都存在諜報員,必然在探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傳遞回國,我們最多可能有2~3個小時的時長來完成這件事。”
這個時間,比安徒生他們預計的要長一倍,
“所以,沒必要憂慮時間,但一定要確保別留下痕跡。”
黑發少年語氣嚴肅,
“只要把這些人帶到神秘島上,接下來,就看勃朗特小姐的了。”
一直沉默著坐在旁邊的艾米利·勃朗特咬著下唇,聲音輕而堅定,
“交給我吧。”
商議結束后,安徒生一揮手,一打面包人扛著各式各樣的烤肉工具和食材奔到院子里開始準備,食物的香味逐漸彌漫起來,就連最不自在的艾米利都瞬間有了精神。
“嗯……”
安徒生捏了串烤魚,湊到大魏爾倫身邊,一邊瞅著前方貼在一起分玉米的小魏爾倫和蘭波,一邊小聲詢問,
“你現在是上位成功了?”?
大魏爾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搖搖頭,用有些怨念的語氣回復,
“勉強混了個被承認的情人身份而已。”
“……?”
安徒生瞳孔地震——沒想到啊,萬年老處男波德萊爾的小徒弟看起來那麼正經,私底下居然玩得這麼花?
第56章 18/34x18 光速結束的戰爭和馬……
波德萊爾在這里的話一定會罵安徒生誹謗——他只是太愛母親,太體貼母親的苦難,也因此無法接受任何一個女孩在與他的關系中變成“母親”,所以才成為一名不婚不育主義者而已,怎麼就老處男了*?
可惜他不在,安徒生也只是腹誹,沒人能挽救師徒二人在丹麥超越者心中莫名扭曲的形象。
蘭波倒是大概感覺到了安徒生的目光不太對勁,但他并未往這個角度思考,只以為對方也許是對他還能操控傀儡這件事感到驚訝——畢竟彩畫集擺在明面上的能力就是亞空間的創造和控制,通靈是隱藏的底牌。
預定在童話村莊停留的時間是兩天,因為蘭波申請的休假只有一周,所以一切的商議和安排都緊鑼密鼓地展開。
尤其是關于路徑的商議。
作為法蘭西頂級諜報員,再加上雨果和波德萊爾的友情贊助,蘭波手中有近乎全部歐洲各國頂層領導人的居所和大半的安保信息——也就是說,問題在于美國。
海明威認為這不成問題,反正美國的政要大部分都住在一個別墅群里,蘭波雖然想要細究,但確實有心無力,只能略過這個問題,并默默加長了給美國的預留時間。
熬了兩個通宵,幾人終于把具體的時間、詳盡的路線、可能出現的情況及應對方法敲定——比如要綁架的政要當天臨時有事出門不在家時該怎麼辦,哪怕在戰時這種情況并不多見,畢竟政要們惜命如金。
蘭波困倦地靠在成年搭檔懷里,迷迷糊糊地朝著預定共犯們揮手,
“一周后見。”
是的,最終他們還是選擇在8月之前——7月25日完成這件事,用海明威的說法就是“我今天撒下去的漁網也許半個月后能收獲大魚,但今天的我就要餓死了”,長遠考慮固然好,可有些事情確實要憑著一股意氣速戰速決。
“……話是這麼說,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凡爾納已經不再是先前異能力化身的紅發孩童模樣,他站在艾米利具象化出的城堡外,眺望著遠處密布的烏云,扎成馬尾的紅色長發被海風吹拂著,像一面鮮紅的旗,
“就這樣成功了?”
安徒生坐在一旁,海上有些涼,他裹了裹大衣,托著下巴,聲音低沉,
“還沒有完全成功。”
那群掌握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權力的人仍然在激烈的討論著戰后的分配問題,甚至直接反客為主地把唯一露了臉的凡爾納趕出城堡——大概也是明白他們只希望停戰,并不會真的殺死他們這些已經被強制簽訂契約的政客。
“……吃燒烤嗎?”
凡爾納忽然提議。
安徒生沉默片刻,欣然應允。
“這場突如其來的背叛打破了所有普通人類盡力維持的平衡,那幾名超越者證明了我先前的擔憂是對的,異能力者就是異端!是世界的叛徒!”
“呵,你所認為的‘背叛者’給世界帶來了渴望已久的和平。”
“被強行劃分為戰敗國的國家也渴望這樣的和平嗎?”
“那些戰敗國如果在戰爭中失敗,付出的代價難道不會比現在更大?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不論是異能力者還是人類,本就不該因為無謂的戰爭而犧牲!”
“他們的犧牲是為了保護家園,是為了獲得應有的權利。”
“請問您參戰了嗎?您去過一線嗎?”
“……我——”
“——看來您并沒有,總之,我認為針對儒勒·凡爾納和其余未知超越者的世界聯合通緝,實質上就是榮耀的勛章,他們是全人類的英雄。”
“……”
電視上的辯論和爭吵還在繼續,小魏爾倫無聊地換了個臺,有些好奇地詢問,
“我記得他們一開始以為有20人?”
怎麼今天發的通緝令卻明確地指向七人。
“那是因為之前西班牙的老人家堅信——安徒生的精靈也是異能力者。”
蘭波仰躺在成年搭檔懷里,一邊翻動手上的房產手冊,一邊回應小搭檔,
“但前些天他們請到了中國的一位精神系超越者讀取記憶,才確定進行擄掠的只有兩人和一堆異能體。”
不過即便如此,事情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目前能明確身份的,仍舊只有神秘島的島主——在簽訂契約之前露面說明一切的凡爾納,其他人的身份仍然保持得相當神秘。
就連人數,也是因為艾米利在簽訂契約時不得不出聲,再加上趕船的颶風和被精神攻擊的各國安保部隊,他們才大致推測出總參與人數應當是7人。
其實按照這個追查思路,是有概率暴露安徒生身份的——放眼全世界,能夠操控多個異能體,異能體還擁有多重能力,且不固定范圍和距離的只有安徒生,但很可惜,這樣的漏洞蘭波他們當然也想到了,所以那時候,明面上的安徒生在法國和雨果聊天。
畢竟——
“誰會懷疑雨果先生呢?”
不說法國,大半歐洲國家的政府中人都對這位法蘭西紳士有濾鏡。
“是呢。”
聽出蘭波語氣中的贊嘆,大魏爾倫撇撇嘴,語調怪異,
“那可是雨果先生。”
蘭波抬起頭,看了眼成年搭檔,金發青年的臉上沒有多余的神情,他頓了頓,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移向小搭檔,換了個話題,
“保羅想好買哪里的房子了嗎?”
“阿蒂爾決定吧。”
小魏爾倫側過臉,溫和地回應,
“我不在乎住在哪,只要和阿蒂爾在一起就行。”
“呵。”
沒等蘭波回應,大魏爾倫先冷笑一聲,嘲諷地開口,
“你以為這樣是體貼阿蒂爾?不過是把選擇的難題轉移,讓阿蒂爾考慮更多,更加勞累。”
“……”
小魏爾倫看起來很想直接反唇相譏,但他硬生生地忍住,站起身來,
“我去看看牛肉燉得怎麼樣了。”
“嗯。”
蘭波也換了個躺在成年搭檔懷里的姿勢——前些日子從神秘島上回來后,他的膝蓋就一直隱隱作痛,本以為是受了涼,后來才發現是又長高了,小魏爾倫也測出同樣長高了兩公分,所以最近他們家里的夥食肉類偏多。
“阿蒂爾……”
眼看小魏爾倫走進廚房,金發青年壓低聲音,低啞地撒嬌,
“我想親親。”
剛轉過身的黑發少年不得不又轉回來,勾住成年搭檔的脖子,借著成年搭檔懷抱的力量,抬起上半身,輕柔地吻了上去。
然而,一觸即分的吻并不能喂飽大魏爾倫,他干脆把蘭波整個摟了起來,主動索取一個深入的吻,半晌后,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我想……”
“你不想。”
蘭波毫不猶豫地拒絕。
“……”
大魏爾倫臉上的表情迅速平靜下來,假裝無事地移開眼,
“我也去看——!!!”
蘭波側著臉,用牙齒咬住有些冰涼的金屬拉鏈頭,清爽的香氣帶著些微的麝香撲面而來,他用柔軟的臉頰蹭了蹭純黑的棉布料,隨后抬起眼,向上看去,
“這樣可以想——想嗎?”
“……”
明明還是青澀的果實,卻散發著熟透的味道,即使自己就是催熟青蘋果的罪魁禍首,但這樣的畫面還是有些太過鋒利的艷色,令金發青年的理智回籠得相當艱難,他咽了咽口水,
“想。”
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蘭波已經隔著布料舔舐起來,從成年人的角度,只能偶爾瞥見嫩軟的紅舌,視覺和觸覺的雙重隔靴搔癢,令他不由自主抓緊蘭波的黑發,從喉嚨深處發出不滿的咕嚕聲,
“阿蒂爾……”
蘭波溫熱的呼吸毫不費力就穿透濡濕的布料,聽到成年搭檔的聲音,他輕巧地咬起一側的蓋布,軟舌終于接觸到真實的皮膚,沿著暴起的血管紋路描摹,大魏爾倫的喘息瞬間粗重起來,卻又不舍得強迫蘭波即刻整口吞下,只能委委屈屈地等著。
“唔、嗯……”
雖然經驗不多——搭檔們都對這種方式不算特別感興趣,但黑發少年作為天才諜報員,學習能力自然相當強,他回憶著書本上提到過的重點局域,和前幾次搭檔們下意識的反應,小心又大膽地嘗試著。
有垂落的發絲被薄薄一層的汗水粘在臉頰,又跟隨著黑發少年起伏的動作混進口中,蘭波眨了眨眼睛,干脆撐起右臂,將那縷頭發從舌尖上拉出,細小的銀絲因此落下,他下意識去接,卻舔到了已經被刺激太久的頂端。
“!”
微熱發燙的黏稠液體順著臉頰滑落,甚至連發絲都沾染了乳白,蘭波蹙起眉頭閉上眼睛,片刻后,才譴責地抬起已經如碧水般化開的眸子,
“保羅,說過不許這樣的。”
清潤軟和的嗓音毫無威懾力,大魏爾倫得寸進尺地將他抱起,
“抱歉。”
金發青年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歉意,
“因為阿蒂爾的臉頰、舌頭、眼睛、頭發……都太色。情了。”
“……”
蘭波無語地抿了抿嘴,唇舌間的觸感尚未消失,他本來確實不想白日宣淫,此刻卻也實在有點意動,
“去樓上。”
黑發少年摟緊成年搭檔的脖子,
“先洗個澡。”
小魏爾倫關上了爐竈的火,廚房窗外大片的藍色鈴蘭正肆意地綻放著,自上而下由深至淺漸變的顏色,一如他這一個月中逐漸淺淡了一些的眸色——大魏爾倫的眼睛同樣也是18-19歲之后開始變淺的。
這種事情并不罕見,很多歐洲人的眸色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發生一定的變化。但小魏爾倫心知肚明,這種變化不僅代表他的身體年齡在持續增長,也代表——大魏爾倫沒有多少時間了。
恐怕等這個月鐵塔那邊明確了人員調動計劃,他們去接回弟弟之后……
——不,就算這樣。
人造神明的聽力著實太好,樓上浴室中蘭波驚訝的喘息如同就在耳邊,小魏爾倫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最終,他還是一把扯下圍裙,氣勢洶洶地上了樓。
第57章 34/18x18 一場秋雨
可能是戰時的狀態太過緊繃,壓榨出太多人的極限,驟然停戰后,鐵塔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一倍不止,原本只需大約半個月就應當能完成的榮譽獎勵統計以及人員調動安排,硬生生拖了一個半月才剛剛確定最終方案。
蘭波不太在乎對自己的分配,但關于小魏爾倫的決策遲遲未定,令他有些煩躁。他隨手將屬于自己的勛章和離職證明交給小搭檔,轉而看向老師,
“所以?是軍方?還是政府?”
黑發少年擰緊眉頭,捏著手上的三版所謂“處置方案”,
“送歸實驗室?‘無害化處理’?巴士底獄?”
他冷笑一聲,
“看來這群人之前在神秘島上還是沒吃夠苦頭。”
“不用擔心,阿蒂爾。”
波德萊爾搖搖頭,
“這些方案都已經被維克多和我們一致否決。”
就算再怎麼不喜歡魏爾倫,或是對這個人造人有些忌憚,他們也不可能同意這樣荒唐的提議。
高級休息室中的人員寥寥無幾——大仲馬邊喝酒邊跟兒子打電話,嘟嘟囔囔著“鐵塔都要沒了還想進鐵塔”,波德萊爾坐在一側沙發上,不帶感情地瞥了眼話題的正主,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只是坐在蘭波身邊,靜靜地發呆。
“所以現在的意思是?”
蘭波放下那幾張紙,老師通常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他,尤其是最近,行動部本來就是最清閑的部門,他和小搭檔除了每周的報到以外基本就是在家里待著,他的那份離職證明完全可以等下周再給他。
所以今天老師既然突兀地喊他們過來,那必然是有什麼需要他們做出決定的事情。
“維克多提出了按照正常諜報員的后續待遇來,政府那邊已經沒什麼問題,主要問題是軍方。”
波德萊爾平淡地陳述,
“軍方與鐵塔對接的那位長官,堅定地認為魏爾倫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只要你離職,就必須將魏爾倫交給軍方處置,沒有他的簽字,魏爾倫就沒辦法在程序上正常離開鐵塔。”
“……”
蘭波沉默了許久,拉著小搭檔站起身來,
“我知道了。”
他微笑著和老師告別,
“多謝老師告知。”
少年們的身影并肩離去,大仲馬也剛好掛斷電話,他轉轉椅子,“嘖”了一聲,
“希望小阿蒂爾記得下手輕點。”
躺在另一側沙發上休息的司湯達打了個哈欠,
“阿蒂爾應該不至于那麼沒輕沒重。”
“那可不一定。”
波德萊爾撇撇嘴,語氣怨念,
“關系到魏爾倫的事情,阿蒂爾向來都很著急。”
大仲馬和司湯達對視一眼,后者還能憋住笑意,前者直接毫不客氣地嘲笑,
“夏爾,你像個對女婿挑三揀四的丈母娘。”
“……阿蒂爾又不是女孩。”
波德萊爾磨磨牙,
“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太關心魏爾倫了。”
“看開點吧。”
福樓拜終于看完了情報部的任務總結,隨口安慰,
“魏爾倫也挺不錯的,除開他不是人這點以外。”
波德萊爾翻了個白眼,一口喝光面前的紅酒。
事實證明,波德萊爾的擔憂確實是不必要的。
蘭波甚至沒有自己動手,停戰計劃中使用的那名精神系異能力者仍沉睡在彩畫集中,他只需要控制這個相當好用的傀儡,在那位對接人的腦子里輕輕一轉——一夜之間莫名“中風”而導致短期內喪失一切自理能力的高官,立刻淪為戰后激烈黨爭的犧牲品。
取而代之的新對接人是個年輕的新派系,一來沒有老派戰時官員的自命不凡,二來也未曾親眼見過“黑之十二號”尚在農神集社時造成的慘烈景象,自然也就沒什麼針對魏爾倫的特別要求,看過雨果再次轉交的鐵塔行動部離職協議后,爽快地簽上大名,作為上任后與特殊戰力總局交好的信號。
不過這麼一番運轉下來,小魏爾倫拿到離職證明和榮譽勛章時,時間已經悄然來到九月底。
“高等騎士勛章?”
大魏爾倫拿起那枚勛章,有些驚訝,
“居然和阿蒂爾的是相同級別?”
雖然礙于特殊戰力總局中工作人員的身份性質,所有被評定拿到勛章的人都沒有進行正式的授勛儀式,但小魏爾倫和蘭波居然能夠得到這個級別的勛章,也著實有些奇怪。
畢竟,除了雨果是大十字勛章外,其余各部部長都只得到了大軍官勛章,剩余所有人基本都是普通的騎士勛章,只有部分人拿到了軍官勛章而已*。
“因為農神集社。”
蘭波在嘗試做甜品,他剛把一盤曲奇送進烤箱,聞言,從廚房側出身來,輕聲解釋,
“作為國內最大規模的叛亂,剿滅和處理農神集社的相關任務全都由我們一手完成。”
有這樣的功績,再加上魏爾倫的特殊身份,為了表示對他的信任,達到安撫的效果,授予他們兩個高等騎士勛章倒也不是什麼難理解的事情。
小魏爾倫將勛章從成年的自己手中搶回來,小心地放進盒子里,與蘭波的那枚平行著擺放,大魏爾倫輕輕地“哼”了一聲,幼稚地轉過頭,
“過兩天去日本吧。”
這份離職證明實在拖了太久,連橫濱變成法英租界這種事情都已經完全確定——不過這也算是好事,至少他們現在去橫濱不需要任何手續。
“嗯。”
蘭波正站在烤箱前,透過淡黃色的玻璃觀察曲奇的情況,
“這兩天記得把實驗基地的相關信息回憶一下。”
小魏爾倫還在看那份離職證明,軟皮的封面封底,夾著厚實的一張紙,里面用簡短的語句寫明了他“加入”法蘭西特殊戰力總局的時間,以及“戰爭結束,經綜合考量,準予離職”的字樣。
他自由了。
一個多月前簽訂的那份保密協議完全不能構成束縛,反而令保羅·魏爾倫這個名字從代號變成了身份證明上的真名,而名為保羅·魏爾倫的人造人,通過合法的程序,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小魏爾倫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
大魏爾倫身上的紅光一閃而過,他扭過頭來,表情怪異地瞪著少年的自己,
“想打架?”
無緣無故掐他干什麼?
“……不。”
小魏爾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離職證明也緊貼著蘭波的那份,收納進另一個盒子中,又將兩個盒子一同裝進更大一號的木盒,
“我只是想證明一下我確實沒有處在幻境中。”
“……”
大魏爾倫冷笑,用詠嘆調一樣的語氣嘲諷地反問,
“我怎麼不記得我會用這麼簡單低效的判斷方式?”
果然還是想打架吧?
“其他的判斷方式并不適合現在的情況。”
小魏爾倫微笑。
“呵。”
成年人決定不跟自己多計較,他沉默地走上樓,開始繪制橫濱軍方實驗室的路線圖。
蘭波的曲奇大獲成功,雖然在比例的調配上做不到人造神明那樣準確,但就口感和口味而言,已經毫不遜色。
獲得小搭檔這樣的評價,蘭波忍不住笑起來,只是不過片刻,那抹笑意就沉寂下去,他凝望著壁爐中熊熊燃燒的火焰,緩緩靠在小搭檔肩頭,
“保羅。”
“嗯?”
小魏爾倫從盤子里捏起一小塊,
“怎麼了?”
“你今晚睡樓下吧。”
黑發少年的聲音很平靜,
“我想和魏爾倫單獨待一晚。”
聽到這樣的要求,小魏爾倫燦金色的睫毛紛亂地抖動了兩下,復又歸位,天與海交界的眸子劃過莫名的情緒,帶著橙汁氣泡水的酸甜,令他勾起唇角,用了然又酸澀的語氣回應,
“好。”
他順從地答應下來,空氣沉默幾秒后,又忽然用側臉蹭了蹭蘭波柔軟的黑發,放低聲音開口,
“阿蒂爾。”
“嗯?”
“我想親親。”
“……”
真是熟悉的請求。
蘭波嘆息著,拽住小搭檔的領口,吻了上去。
“那小子呢?”
大魏爾倫側著頭,瞅了眼蘭波身后,確定沒看到某個金發少年的身影。
“我讓他睡在樓下了。”
蘭波關上房門,嗓音柔和,
“因為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
金發青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聊什麼?實驗室路線的話,我已經畫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細化一下,到時候應該不會有問題。”
“不是這個。”
蘭波搖了搖頭,
“我相信保羅的記憶力,這個沒什麼好擔心的,就算真的被發現,大不了全部滅口。”
他們這次又不是去執行秘密任務,就算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彩畫集中的傀儡還在。更何況,日本敢偷偷做人造異能實驗,就該做好被人發現和摧毀的準備。
“比起這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蘭波的眼神像是藏著一場應季的秋雨,帶著微涼的悲傷,
“保羅,摘下手套。”
那副白手套,從三天前,他就再沒見成年搭檔摘過,至于為什麼,他也早就有了預料。
大魏爾倫沉默下來,半晌,才擠出一個微笑,
“沒必要,阿蒂爾。”
“保羅。”
蘭波的語氣幾乎是央求,
“摘下手套。”
“……”
他無法拒絕這樣的蘭波。
金發青年垂下頭,緩緩地摘了手套,蘭波可以清晰看到,那雙手依然是五個月前初見時的纖長漂亮,肌理分明又骨肉勻停。
但是。
黑發少年跪在床邊,顫抖著握住那只手,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滾燙地滴在成年人的手背,他卻笑起來,抽出手,捧起蘭波的臉,
“不要哭啦,阿蒂爾。”
燈光昏黃地照著,穿過他已經近乎完全透明的手掌,給少年諜報員蒼白的臉頰打上一層落日色腮紅,34歲的魏爾倫看著即將19歲的蘭波,聲音繾綣而溫柔,
“這是我自己尋求的、最美好的、最棒的結局。”
第58章 18/34x18 橫濱到達
蘭波依然在哭,淚水將那雙碧綠的寶石浸潤得明亮又破碎,像是即將從枝頭落下的葉片,連聲音都被秋風刮得顫抖,
“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阿蒂爾。”
大魏爾倫用目光柔和地描摹著蘭波的輪廓,嘴邊的笑容越來越輕淺,帶著深深的無奈,
“你要知道,我和外面那家夥,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一條時間在線,不同時間節點的相同靈魂。”
成年人已經能夠很輕松地提起“靈魂”這個詞,
“如果不是那層一直存在的屏障,恐怕我在改變第一件事時就會直接消散。”
尤其是與少年的自己見面后,那股應當是來自世界的壓迫感就變得愈發無孔不入,強度也隨著時間越來越高,直到兩個月前,異能大戰被他的計劃提前兩年多終結,契約奠定的那一刻,他幾乎要被壓制得跪下。
命運已然變動,34歲的魏爾倫所屬的那條時間線已經消失,他早就不該留存于世,而是該與小魏爾倫融為一體,就像已經一點一點,從他體內彌散著,融入蘭波靈魂的金色流光一樣*。
“不。”
蘭波急切地搖頭,話語被淚水切割得斷斷續續,
“我不想、我不——我不要這樣。”
“這是一開始就注定的事情,阿蒂爾。”
成年人嘆息著握住蘭波的小臂,將黑發少年一把拉進懷里,
“在選擇改變命運的那刻,就已經注定的……”
未盡的話語無聲地消失,大魏爾倫用雙臂緊緊箍住蘭波,像是要把黑發的少年諜報員融入自己的身體中。
就算是注定的——可他怎麼會甘心呢?
他怎麼可能甘心呢?
他的蘭波,18歲的蘭波,還活著的蘭波,屬于他的蘭波。
“阿蒂爾,阿蒂爾阿蒂爾阿蒂爾阿蒂爾……”
成年人的吻胡亂地落在黑發少年的臉頰和頸側,呢喃著名字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變成冰涼的哽咽,
“阿蒂爾……”
懷中是失而復得,現在又要拱手相讓的珍寶,大魏爾倫埋在蘭波的頸窩中,試圖藏起水光朦朧的藍眸,卻無力阻止淚水的出賣。
濡濕的觸感沿著鎖骨向下流淌,蘭波靜靜地半仰著頭,一下、一下、一下,順著成年搭檔的脊背撫摸。
空氣里飄浮著透明密集的蒲公英,爭先恐后鉆進氣管,心臟被擠壓得喘不過氣,蘭波終于停止顫抖,他的眼睛還含著冰涼的秋雨,聲音卻仿佛春日的風,
“保羅。”
“嗯。”
“來做。愛吧。”
蘭波垂下頭,看著成年搭檔濕漉漉的眼睛,和漂亮極了,也可憐極了的那張臉,眉頭仍舊蹙著,可又忍不住勾起唇角,親了親還在輕顫的燦金色睫毛,在絨羽劃過的酥癢與細密微小的刺痛中,輕聲邀約,
“想怎麼做都可以。”
“……”
大魏爾倫也微笑起來,
“好。”
床幔在急躁的動作中飄落,月光被云朵遮掩,深藍的夜空中,只余繁星靜默地見證——
——一場抵死纏綿。
初晨的陽光閃耀著穿透窗簾縫隙,蘭波抬起手,擋住陽光,朦朦朧朧地出聲,
“早安,保羅。”
無人回應。
身后的位置已經沒有多余的溫度,黑發少年獨自躺在柔軟而空蕩的大床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保羅?”
房間內只有細微的回音,像是頻率極高的嗡鳴聲,令蘭波的大腦一陣刺痛,他慌亂地掀開被子,想要開門時,卻發現雙手軟得無力,兩三次后,才推開并不沉重的木門,
“保羅!?”
走廊與樓梯中回蕩著呼喊,心臟不規則地跳動,黑發隨著奔跑的動作飄起,又紛亂地貼回身上。
“阿蒂爾?”
小魏爾倫皺著眉頭,接住跌跌撞撞跑下樓的少年諜報員,
“怎麼了?”
“……保羅、保羅呢?”
頭發亂糟糟地糊在臉上,蘭波喘著氣,緊緊攥住小搭檔的領口,金發少年愣了愣,無奈地幫他撥開發絲,
“他還在。”
順著小搭檔的視線,蘭波一眼便看到剛從廚房中走出的身影,成年人的步伐很快,只是距離上沒有原本就坐在客廳的小魏爾倫近而已,所以才慢了幾秒,
“別擔心,阿蒂爾。”
他抱歉地笑著,
“我暫時還不會消失。”
“……”
黑發少年下意識松了口氣,心情平復下來的同時,才發現自己現在有多麼狼狽,他不自在地縮著赤裸的腳,悄悄拽了拽隨手披上的睡衣有些淩亂的下擺。
小魏爾倫瞥了眼成年的自己,又看了看蘭波,嘴角不經意間彎下去,
“先去換衣服吧,阿蒂爾。”
他拉著蘭波的手,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些過分顯眼的啃咬和吮吸痕跡。大魏爾倫挑起眉頭,在金發少年灼熱的注視下,湊過去輕吻蘭波的臉頰,
“抱歉阿蒂爾,剛才忘了說——早安。”
“……”
小魏爾倫磨磨牙,不著痕跡地瞪了眼大魏爾倫。
天氣有些漸冷,蘭波的衣柜中早就塞滿了冬裝,他站在衣柜前,思索片刻,拿出一件淺米色的高領毛衣,又挑了條加厚的黑色長褲,和同樣黑色的長風衣。
看蘭波穿好毛衣和褲子,小魏爾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淺灰格子的羊絨圍巾,默默遞給他。
“很合適的搭配。”
蘭波微笑著接過,
“謝謝你,保羅。”
他是什麼保羅?樓下那家夥才是保羅。
小魏爾倫輕哼一聲,心臟泡在青桔汁中,委屈的酸澀發酵著漲大,堵住喉嚨,延續沉默。
蘭波抿抿嘴,將圍巾和大衣放到一旁,輕輕握住小搭檔的手,
“抱歉。”
他柔軟地解釋著,
“我只是……”
“阿蒂爾只是太關心他。”
小魏爾倫打斷蘭波的話,
“畢竟他很快就要消失了。”
小魏爾倫當然清楚這個情況,否則他昨晚也不會那麼大方地答應蘭波的請求。可即便如此,看到蘭波這樣在意“另一個人”,委屈依然不可避免,也無法控制。
他垂下眼簾,語調平靜地退讓,
“是我在無聊地鬧脾氣,該說抱歉的是我。”
小搭檔悶悶的表情和軟乎乎的話語都可愛得要命,蘭波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是的。”
黑發少年抬起頭,輕輕親吻小搭檔褪去嬰兒肥后愈發分明的下頜線,
“保羅生氣很正常——我這幾天無意間忽視了保羅,沒有考慮保羅的感受,本來就是不對的。”
他眨眨眼睛,自下而上地凝視金發少年藍得透徹的眸子,
“保羅。”
“……嗯。”
“我愛你。”
“……”
青桔汁里蹦進幾塊方糖,甜蜜的氣泡上升著,在心臟里發出“噗噗”的聲響。小魏爾倫憤憤地堵住蘭波的唇。
如果可能的話,大魏爾倫倒是希望越晚去橫濱越好——雖然按照他記憶里鐵塔提供的數據來說,中原中也應該是在今年的4月底就完成了和荒霸吐的初次融合實驗,但考慮到他還是人類,目前的狀態也許不太穩定。
“還是人類?”
小魏爾倫迷惑地挑眉,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日本軍方的實驗數據并不充分,實驗成功也全靠偶然。”
大魏爾倫冷笑一聲,
“如果不是那個名為中原中也的人類孩子剛好得到荒霸吐的青睞,這場實驗必然會失敗。所以我們的弟弟,只是半個異能體,也只能展開半個異能體。”
純粹人類的身軀過于脆弱,在強度上根本達不到荒霸吐作為超越者級別的異能體完全展開的要求,甚至于連非展開狀態的重力控制都要更弱一籌。
所以魏爾倫能夠釋放吉維爾完整的龍形態三階段,也能自如操控二階段的開關,成為當之無愧的超越者,中原中也卻只能靈活掌握一階段的重力控制,想要控制二階段,都需要依賴外界的幫助,至于展開三階段,更是癡人說夢。
哪怕是當初失控的吉維爾即將毀滅日本的情況下,荒霸吐也只是勉強開到了2.5階段的半龍形而已,若非魏爾倫控制著吉維爾引頸受戮,那場災難根本不可能停止**。
想到某個陰森的臭小子,大魏爾倫的臉色黑了一瞬,
“總之,之前我說過半年后再去,現在也依然是一樣的想法。”
反正異能大戰提前結束,日本軍方和N都還沒拿到包括“溫柔森林的秘密”在內的完整實驗數據,更沒有因為中原中也的丟失而開展復制實驗,創造第二個中原中也,所以他們也沒必要急于一時***。
“但目前已經過去五個月,就算狀態還不穩定,應該也不會出大問題。”
蘭波否決了成年搭檔晚點再去的提議,
“現在剛剛停戰,橫濱作為租界,往來之人很多,人員情況復雜,是行動的好時機。”
合理且明確的理由,可大魏爾倫清楚,蘭波想要盡快前往橫濱的真正原因并非如此,他沉默地嘆了口氣,眼神柔和下來,
“也可以。”
時間就這樣敲定,第二日晚上,三人便出現在橫濱。
“20:57分。”
蘭波站在樹梢上,盯著似乎只是個普通基地的純白建筑,
“警衛還有3分鐘換班。”
“嗯。”
小魏爾倫坐在他身邊,凝視著唯一的通路。
有一道快得看不清的身影閃動著穿梭,避開所有監控,停在警衛崗哨背后。
3。
2。
1。
從崗哨出來的警衛,和準備前往崗哨的警衛同時倒下。
遠處的大魏爾倫用一顆石子準確打下電閘,整個基地瞬間一片漆黑,小魏爾倫松開手,丟掉手中癱軟的人類軀體,藍眸在殘存的月光下熠熠生輝,他張揚地笑著,
“走吧,阿蒂爾。”
蘭波眨眨眼,跳進小搭檔懷中。
第59章 34/18x18 佳能,感動常在……
備用電源的通路也早被大魏爾倫趁黑切斷,目前實驗室中除了自身擁有儲備電力的部分設施外,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停止了運轉。
封鎖地下三層的金屬大門在人造神明面前如薄紙一般不堪一擊,天井引入的月光下,通往最終目的地的長廊顯得十分寬闊,足以容納三人并排前行。
“那就是……”
他的弟弟?
小魏爾倫停下了腳步——面前的場景比起曾經牧神的實驗室來說其實要稍顯寒酸一些,但裝有實驗體的培養倉卻與曾經裝著他的那個如出一轍。
巨大的、透明的,淺綠色的營養液中,插著呼吸管的小小人形漂浮在中央,小魏爾倫看了他兩眼,忽然喃喃起來,
“他的頭發是橘色的,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會是和自己一樣的金色,或者和蘭波一樣的黑色也很好看。
大魏爾倫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又不是定制的,怎麼可能一模一樣。”
而且,弟弟有著和蘭波一樣柔和漂亮的輪廓,還有和他一樣藍色的眼睛,就人類孩子而言,是相當不錯的皮相了。
“……”
你們也記得他是個人類孩子啊?長成什麼樣子完全由父母的基因決定好不好?
蘭波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接走上前去,按下培養倉的釋放鍵,營養液緩慢地下降,橘發孩童順著信道滑落到一旁的實驗床上,蘭波從彩畫集里掏出一條柔軟的黑色毛巾,輕柔地抱起他,
“走吧。”
“嗯。”
大魏爾倫歪歪頭,忽然想起什麼,
“阿蒂爾,剛才弄暈那群實驗人員的時候,有看到一個黑發戴眼鏡,名牌上寫著N或者中原的實驗員嗎?”
“?”
蘭波將橘發孩童遞給小搭檔,皺著眉頭回憶起來,
“黑發、眼鏡、N?”
片刻后,少年諜報員抬眸,
“有,在D3-258房間,他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不過是一些私人恩怨。
大魏爾倫選擇性遺忘自己前來橫濱搞事,還殺了人家弟弟的前提,委屈巴巴地告狀,
“就是他,后來會掌握‘溫柔森林的秘密’,還能研制出虹色金屬粉末,強行喚醒吉維爾。”
那就殺了——不。
蘭波眨眨眼,想到更好的折磨辦法,暗淡的金芒閃爍著前行,封閉的D3-258實驗記錄室中,黑色長發的傀儡現身,掐住N的脖子,深綠的光芒從太陽穴鉆進昏迷中男人的大腦。
“好了。”
黑發少年點點頭,示意搭檔們繼續前行,
“我給他下了暗示,只要再進行與人造異能體實驗相關的工作,就會頭痛欲裂,直至昏迷。”
對于一個醉心研究,個人能力也不差的實驗人員來說,這算得上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懲罰。
離開時經過的,依然是進入實驗室時的那條長廊,原本三人并排的身影中,卻有一個身影越來越慢,直至落后一個身位。
“保羅?”
蘭波回過頭,有些不解地看向大魏爾倫,
“怎麼了?”
他皺著眉頭,擔憂地詢問,
“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什麼。”
成年人忽然笑起來,
“只是有點……開心。”
上一次,也是在同樣的走廊中,他懷抱著弟弟,槍口指向蘭波,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如今重來一次,卻是這樣溫馨的并肩。
燦金色的柔軟睫羽輕顫著,湛藍的寶石被喜悅和溫柔融化,大魏爾倫向前邁了一步,牽住蘭波的手,
“走吧,阿蒂爾。”
前往另一個未來。
第二日的警笛鳴響時,奔波一路,一夜未眠的三人正坐在海明威的漁船上。
異能大戰停止后,這位美國超越者似乎終于想明白了不享受白不享受的道理,原先那艘破舊的小漁船被送到造船廠拆解,搖身一變成這艘大了一圈,還多了一層船艙的新漁船。
“已經到公海領域了。”
海明威打了個哈欠,
“你們要來這干什麼?”
“一些不能被發現的事情。”
大魏爾倫微笑著說廢話,
“麻煩你了。”
“嗨,沒事。”
海明威揮揮手,
“反正我也挺好奇的。”
自從神秘島一別,他已經兩個月沒見過這幾位共犯,前兩天突然接到消息,還有點莫名的興奮,他摸摸胡子,指了指縮在甲板角落,穿著和服的小男孩,
“說起來,這孩子是你們拐來的?”
對、沒錯。
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從床上拉起來,再睜眼就到了這艘船上。要不是面前的幾個大人都是外國人容貌,他還以為自己終于被家族的仇家綁架了。
心里腹誹著,但面上,黑發男孩只是默不作聲地翻了個白眼。
“算是。”
蘭波輕聲回應,又用余光瞟了男孩一眼,從彩畫集里拿出一張毛毯扔給他,
“先蓋上吧。”
萬一生病了,到時候還要多耗費精力治病。
“這小子沒那麼容易生病。”
大魏爾倫冷笑一聲,
“阿蒂爾,準備好了嗎?”
“嗯。”
蘭波點點頭,金色的立方體在離漁船稍遠的地方鋪展開來,小魏爾倫抱著仍舊在沉睡的橘發男孩,閃身鉆了進去。
“這是要……?”
海明威有點看不懂。
“用風擋一下。”
大魏爾倫提醒他,
“等下爆炸可能會炸開阿蒂爾的彩畫集,波及漁船。”
也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沒選擇找凡爾納尋求協助——萬一把神秘島炸個洞,凡爾納肯定要肉疼死。
“啊?哦。”
雖然仍然沒弄懂,但海明威還是老老實實地展開了風墻。
海面上漂浮的金色立方體中,金發少年將手掌貼在橘發男孩的額頭,閉上眼,調動吉維爾的能量。
不過片刻,黑色的火焰,伴隨著足以灼燒一切的溫度,將橘發男孩包裹其中,暗淡的紋路爬上他稚嫩幼小的面龐,腳下的海水沸騰著消失,一片圓形空洞里,男孩依然未曾睜開眼睛的臉上,逐漸浮現出有些痛苦的神情。
“阿蒂爾!”
小魏爾倫后退一步,皺著眉頭呼喚蘭波,
“他確實不會關門,我也關不上他的門。”
按理說,橘發男孩作為同樣的試驗品,理應和魏爾倫一樣明白開啟二階段的技巧,但正如大魏爾倫所言——他只是個半成品,連開啟二階段的解放詞都不能自己領悟*,又何談自己給自己設置關門條件。
還好他們提前準備了保險措施。
大魏爾倫抓住縮在毛毯里,正有些好奇且驚訝地看向火焰灼燒處的男孩,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微笑著將他扔了出去。
“!!!???”
黑發男孩的身體觸碰到風墻的瞬間,海明威震撼地轉過頭,
“他!?”
跟加繆一樣的反異能力者?
“嗯。”
大魏爾倫點頭,看著黑發男孩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瓦解彩畫集,準確砸到橘發男孩身上,隨后火焰瞬間消失,兩個孩子都掉進海中,
“過去吧。”
“……”
海明威默默地開著船湊過去,放下原本只是裝飾用的救生圈,漂浮在海面上的小魏爾倫臭著臉,先將兩個孩子套在救生圈中,隨后飛起來,落到甲板上,
“怪不得你愿意把喚醒弟弟的機會讓給我。”
金發少年有點咬牙切齒,
“早就料到了是嗎?”
“對啊,我早就跟你說過了。”
大魏爾倫十分無辜,
“可能需要用到這小子的能力。”
“……”
“辛苦了。”
蘭波連忙拉住小搭檔,讓他坐到自己身邊,憋著笑取出一條毛巾給他擦頭,
“保羅很厲害。”
能在荒霸吐消失的一瞬間就潛入水中撈起兩個孩子,沒讓他們喝太多水,又全靠自身力量托著他們等到船開過來。
“……沒什麼。”
小魏爾倫被安撫住,
“是阿蒂爾安排得好。”
嘁。
成年人伸出手,按在少年的自己肩頭,暗紅色的流光閃過,小魏爾倫渾身上下都重新干爽起來,
“連自己烘干衣服都不會了嗎?”
他微笑著嘲諷,
“不如還是回鐵塔多鍛煉兩年吧。”
“你——”
“——他醒了。”
海明威蹲在兩個孩子身邊,黑發男孩被撈上來之后就安詳地躺著,要不是能聽到他的心跳,海明威還以為這孩子出了什麼問題,而從上船到現在,一直昏睡的橘發男孩,此刻橘色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鈷藍色的眼睛,
“……”
“?”
看到橘發男孩張著嘴,卻沒發出聲音的樣子,彎著腰湊過來的蘭波有點迷茫,
“他不會說話?”
他記得當初小搭檔說話很流利的,再怎麼半成品,也不應當連說話都不會吧?
大魏爾倫并不擔心,
“可能還沒反應過來。”
中原中也說過,他那時候其實擁有和普通8歲孩子差不多的自理能力,只是對所有東西的認知都隨著八歲前的記憶一同消失了而已。
果然,片刻后,坐在甲板上的橘發男孩就磕磕絆絆地重新張開嘴,
“你、你們好?”
他側過頭,看了看還閉著眼睛裝死的黑發男孩,抓住對方的胳膊,
“你、好?”
“……”
好煩啊。
黑發男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反駁,
“我不好。”
“不、不好?”
“很好。”
海明威逗他,
“他很好,我們也很好,你也很好——你叫什麼?”
“好、好、不好……”
一連串的好似乎把橘發男孩繞暈了,他想了半天,才回答出最后一個問題,
“中原、中原中也。”
他抬起頭,看著圍在他身邊的一圈大人,說話流暢了一些,
“我叫中原中也。”
“嗯。”
小魏爾倫不再和成年的自己生氣,他牽著蘭波的手,一起伸向中原中也,聲音柔和,
“中也,我們是你的哥哥。”
嗚哇——騙小孩啦——
黑發男孩也坐了起來,此刻聽到小魏爾倫的話,面無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你們兩個標準歐洲人怎麼可能有一個純日本人的弟弟啊?
可惜,中原中也不清楚。
他伸出手握了上去,三只手交疊著,又被大魏爾倫同樣伸出的手握在一起,中原中也愣了愣,歪著頭喊,
“哥哥?”
大魏爾倫笑起來,
“嗯,我也是你的哥哥。”
海明威感動地掏出拍魚專用相機,記錄下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