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在第二天就收到了管理局給他下發的工作證,同時他們也向他坦白,在初期會對他進行一段時間的督察。
不限制他行動,但會觀察他和九尾貓的狀態是否都足夠穩定。
江愉對此沒什么不能接受,只點點頭頭表示理解。
管理局的高層很感謝他愿意配合,他們非常清楚管理局對九尾貓缺乏有效的控制手段,江愉肯配合完全因為他是個守序公民。
他們也不會把這當作理所當然,能力范圍內,他們之后會給予江愉各種特權和優待。
作為新加入的成員,江愉被領去跟特別行動小組的其他人見面。
組長是個笑得像只瞇瞇眼狐貍的年輕男人,在其他組員表情像調色盤一樣去看江愉懷里的九尾貓時,他反而是對江愉的異能造物感興趣。
江愉已經上報過他的異能,在葉川看來,就算沒有這只九尾貓,江愉本身也是他們會爭取的人才。
“你使用異能的時候,你的異能造物沒有要你付出什么代價嗎?”葉川觀察著那只兔子玩偶。
“有是有。”江愉想了下回答,“不過都只是要頭發。”
“那我被拔下來的指甲算什么……”旁邊有個人忽然一臉悲憤,“難道異能造物也看臉。”
這話讓在場眾人齊齊看向江愉的面容,無法否認的一點是,青年確實生得好看,完全是第一眼美人的類型。
葉川饒有興趣地跟江愉口袋里的兔子玩偶對話:“能請你幫個忙嗎?”
兔子玩偶垂下的耳朵動了動,漂浮到空中,用漆黑空洞的雙眼審視他,露出笑臉:“可以哦~只要一根手指。”
“別人的手指也可以嗎?”葉川又問。
兔子玩偶似乎思考了下,回答:“也可以哦~”
葉川看了江愉一眼,笑瞇瞇問:“那用他的手指怎么樣?”
話音剛落,驟然降臨的危機感讓葉川快速后跳一步,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地面出現了一些明顯裂紋。
兔子玩偶身邊又浮現出那把血色鐮刀,它說話尾音沒有了那種上揚語調,但仿佛透露出更為洶涌的冰冷惡意。
“殺了你哦。”
葉川在一邊嬉皮笑臉:“哎呀好可怕。”
江愉很快把兔子玩偶拎回來,葉川托著下巴對他說:“它還挺在乎你。”
在異能造物純粹的惡意之外,出現了一種微妙特別的情感。
江愉捏捏兔子玩偶的耳朵,他不是感覺不到。
特別行動小組不要求朝九晚五,小組成員如果沒有特殊任務,平時一般都是給其他部門當外援比較多,但這同樣不是硬性要求。
越來越近年關,江愉算了算需要去找謝游的日期,決定和原主往年一樣,新年當天再回z市見家人。
中間幾天,江愉本以為自己會很悠閑,沒想到管理局給他發來協助請求,說是有個東西需要他幫忙隔離一下。
江愉的gm能力里,有一項就是“暫時隔離”,很符合這次任務的需求。
江愉沒拒絕,去到管理局中心區域,他在桌子上的透明方盒里看見一面造型古樸的青銅鏡。
他之前見過的葉川和林庭等人都一臉凝重地看著這面鏡子,仿佛其中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恐怖。
“這面鏡子怎么了嗎?”江愉不懂就問。
林庭擺了擺手:“本來是沒什么,但它跟謝游有關,就變得很不好處理。”
聽見“謝游”這個名字,江愉輕輕眨眼。
謝游沒主動說過姓名,但江愉問了小紙人,小紙人偷偷用紙筆給他寫下來了。
去過管理局的檔案室,江愉也已經知道謝游是什么樣的存在。
世間惡念的集合體……
“這面青銅鏡是殷商時期的東西了,它是讓謝游誕生的容器。”林庭對下邊的話多少有些說不出口,“那個時代最頂尖的一群異能者,為了讓自身保持澄明心境,以期獲得最快的修行速度,他們將自身惡欲抽離,封印在這面鏡子里。”
“我們也不知道這個行為他們持續了多久,無從考證,能確定的是,那些匯聚的惡念漸漸融合出現了自我意識,也就是謝游。”
檔案室里的記錄沒有涉及這部分內容,因為不太光彩……這樣危險的一個a級妖異追根溯底,竟然是人為創造。
葉川在旁邊補充一句:“按能找到的古舊文書來看,他剛具備意識的還沒有實體,是突破鏡子封印后,通過吞噬其他人或者妖異才擁有的身體。”
吞噬是謝游在汲取世間惡念之外的第二個變強方式,這個能力算是把雙刃劍,他能吃別人,別人就也能吃他。
對其他妖異來說,謝游是可消化的純粹能量。
然而后者經歷無數廝殺活到了現在,已經成為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
林庭嘆了口氣,搞到現在麻煩大了。
“這面青銅鏡是這幾天剛挖出來的,現在看除了難以銷毀這點外,就只是面普通鏡子,但我們覺得還是不能隨便處理。”林庭神色嚴肅,“我們準備把它收容在梵神山。”
過程他們也比較謹慎,計劃用上押運車,路上則是想讓江愉用“暫時隔離”的能力,讓兔子玩偶把這面青銅鏡吞到另一個空間去,等到目標地點再拿出來。
這個任務對江愉來說沒什么難度,梵神山也在a市范圍內,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
江愉再看了眼那面青銅鏡,既然是普通鏡子了,應該對那個妖異沒什么影響。
“嗯,了解了。”江愉確認道。
負責這次任務的除了林庭,基本都是特別行動小組的人。
“就一面鏡子,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許星嵐托著下巴,滿臉無聊。
葉川笑瞇瞇地用力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保持基本警戒。”
許星嵐敢怒不敢言。
江愉安靜坐在一邊,一路上沒有什么意外發生,車程不到一小時,他們來到了梵神山。
通過外部的看守關卡到達目標地點,江愉戳了戳抱著的兔子玩偶,后者把那面被方盒裝著的青銅鏡原封不動吐了出來。
林庭拿上盒子再往前走,到這里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過程順利得讓林庭那張兇巴巴的臉都和緩了幾分,但也就在他抬腳邁步的這一刻,旁邊明顯的空間撕裂聲讓他停下腳步。
在場眾人幾乎都瞬間警惕,只有江愉看著那頗為熟悉的空間裂隙,心里有所預感。
果不其然,身后披散著鴉色長發的妖異自裂隙走出,他身著與當前時代格格不入的裝束,面容俊美冷然,一出現便仿佛在眼下場面占據了絕對的主導位置。
謝游的視線在掃過某個身影的時候微頓了下,他略過這個人,鳳眸垂斂俯視著其他人:“鏡子交出來。”
只是視線而已,卻直接讓被俯視的眾人都感受到無聲的壓迫。
“梵神山似乎不是閣下該來的地方。”林庭保持著鎮定,開口進行交涉。
他們當然能認出來眼前的妖異是哪一位。
擁有智慧的妖異和人類之間也有某些互相默認的規矩,比如梵神山,人類拒絕妖異介入,多年以來,妖異基本都會避開這里。
“我為什么要遵守你們人類的規則。”謝游極輕地笑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說到底,規則這種東西是由強者制定,弱者遵守。”
他語氣難得輕緩,聽起來沒有太多攻擊性,但空氣里近乎凝固的壓迫感卻讓在場除江愉以外的人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在你們和我之間,似乎我才是制定規則的人。”謝游這么說。
交涉失敗。
林庭等人無法反駁謝游的話,但他們也不能就這么把鏡子交出去。
對方特地來索要這面鏡子,萬一是這東西現在仍對他有什么特殊用途,那這個用途會不會直接或間接危害人類社會……
顧慮著這些,再看看顯然不打算與他們交涉的妖異,葉川和許星嵐對視一眼,準備給林庭爭取破壞那面鏡子的時間。
戰斗部門的人嘗試過銷毀它,沒成功,現在就算是能給它弄一道裂痕也行。
林庭提前把江愉往旁邊扯了扯:“小江你別摻和進去,你不適合當前線人員。”
心臟和異能類型都不太允許。
葉川率先行動,將周圍數公里山林都籠罩進他的領域。
他的異能名為【紅皇后】,領域內他和對手的各項體能會被強行平衡,簡單說就是與對手強制五五開。
許星嵐也已經架起了他的【真理】,砰砰數槍發射出只要目標在視野范圍內就必定能追蹤命中的特殊子彈。
而謝游站著未動,他影子里的影觸自動竄出將這些子彈盡數擋開,即使這些子彈還自帶爆炸或霜結之類的效果,在他的重組速度下也不值一提。
葉川的每一次近身攻擊也同樣沒能討得好處,他的體術已經是同代人中的頂尖,卻似乎所有攻擊都被謝游看穿。
謝游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即使不離開對方的紅皇后領域,這種程度也還不配讓他動真格。
葉川心一沉,意識到與對方比戰斗經驗是件很愚蠢的事。
兩人進行著牽制,林庭在努力給手里的青銅鏡制造缺口,可鏡子紋絲不動。
謝游已經不耐煩了,他抬手,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出現,令兩人根本站不穩身體。
江愉哪邊都不能幫,被夾在尷尬位置,這時地震掀起的小石子擦過他的手背,在上邊留下一道痕跡。
到這種地步,謝游甚至都還沒使用什么特殊能力,葉川咬了咬牙,用手勢示意許星嵐給他發射時空膠囊子彈。
現在的他無能為力,未來的他也許有辦法也說不定……
可是兩人沒想到,這枚本該射向葉川的子彈也被謝游中途攔截。
糟了。
兩人不約而同心想。
時空膠囊被謝游捏在手上,只一秒,它好似砰一聲炸開,現場煙霧繚繞。
片刻后,一道身影從這陣煙霧中走出。
同樣是攜了一身矜斂冷意,從煙霧里走出的謝游似乎有比剛才更不可端倪的危險感,他束起了披散的長發,頭發上系著一根淺色的兔子頭繩,跟他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謝游冷淡掃視一圈,很快視線停留在江愉身上。
當看見江愉手背上輕微滲血的細長傷口,謝游微瞇了下眼,這一瞬間,在場其他人都感覺周遭氣壓忽然變低,一股直觀殺意像利劍懸于頭頂,將他們威懾得難以行動。
“這個時間點的我就這么沒用嗎。”謝游向江愉走近,沒管那些被他壓制在原地的人,他伸手覆住江愉的手背。
移開時,江愉手背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
這是個什么發展?!
被迫成為觀眾的三人表情頓時有些精彩,一致覺得眼前場面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
時空膠囊子彈能讓一個人短暫與未來的自己交換,他們能理解眼前這個妖異是來自未來的謝游,但完全看不懂他和江愉的關系。
林庭很詫異,無論是謝游竟會選擇一項治愈能力,還是他幫江愉治療的行為。
據林庭所知,謝游的特殊異能并不固定,他大概能同時擁有三種能力,但檔案中從未有他使用治療能力的記錄。
治療結束,謝游才淡淡抬眸去看其他人:“所以讓他受傷的人是你們中的哪一個?”
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呢?
三人不約而同在心里吐槽。
場面一時沉默,謝游耐心有限,沒有人承認就都視作共犯。
他剛有動作,江愉扯住他衣袖:“等等……”
在另外三人眼里,謝游垂眸瞥了站在旁邊的青年一眼,居然真的沒動手。
他們也忽然發現,謝游的站位之于江愉略微靠前,其實更像一種……保護的姿態。
而在江愉的影子里,此時多出了翻涌的陰影,是無數潛伏的影觸。
當他們把目光移到江愉身上的瞬間,這些影觸驀地便從江愉的影子里涌出,無數陰影觸手在江愉身后交織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這團黑影里睜開了一只血紅的眼睛,它幾乎像擁有實體,以恐怖的駭人姿態向他們進行著無聲的威懾。
雖然不清楚為什么謝游對自己出現一些態度轉變,江愉快速解釋:“是意外,跟他們沒有關系。”
謝游看著江愉輕扯住他衣袖的手指,收斂了些對那三人的壓制。
林庭幾人現在才重新獲得對四肢的支配權,也冷汗津津地意識到,對方最開始那會完全沒跟他們認真。
林庭眼前一晃,他手里的青銅鏡就被謝游奪走,后者面無表情看了這面鏡子一眼,下一秒便將之碾成一堆粉末。
三人都看愣了下,要一開始知道謝游是想摧毀這面鏡子,他們還努力個什么勁!
看見這面青銅鏡,謝游才終于隱約想起這大概是哪個時間點。
十年前左右。
無視不重要的人,謝游徑自撕開空間裂隙,握住旁邊青年的手腕,將之帶入。
和之前幾次不同,這次進入空間裂隙時,江愉感覺眼耳被什么涼涼的東西輕捂住,將他可能產生的輕微不適感盡數隔離。
等從空間裂隙出來,江愉看見似黑霧又似陰影狀的觸手在他手心蹭了蹭,然后鉆進他的影子里。
抵達的地點是……謝游的臥房。
之前意外霸占過這個房間一次,江愉對這里還有印象。
江愉被拉到一張紫檀木榻附近,謝游看了眼這張還沒有進行任何改動的硬木塌,不留痕跡斂了斂眸。
謝游往床榻位置瞥去視線,潛藏在影子里的影觸隨之窸窣竄動,很快去里邊將錦衾搬出,平鋪在這張硬木塌上。
玉枕太堅硬,沒法充當靠枕,目前只能改動到這個程度。
“坐下。”謝游對他說。
江愉嘗試抽了抽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明明感覺對方沒用力,但他卻沒抽動,最后只好就著這個姿勢坐到木塌上。
由于鋪了一層被褥,江愉坐上去感覺是軟和的。
謝游先給他補充了一部分生命能源,看著因為被一直握住手腕而顯得有些不自在的青年,謝游說:“看來這個時間點的你還沒有和我在一起。”
江愉聞言一愣,看向對方那雙不似在說謊話的鳳眸,江愉頭腦打結了幾秒。
什么和……和他在一起??
江愉冒號問號。
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江愉完全想不到他和謝游在一起的可能。
在謝游長久的注視下,江愉十分遲疑地打了個直球:“所以你……喜歡我?”
謝游表情未變,依然垂眸注視他:“看不出來嗎。”
這個反問讓江愉梗住片刻,他無從躲避對方此刻的目光,那雙漆黑的瞳眸平靜無瀾,卻實實在在將他倒映其中。
其實……好像……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
無論是對方現在看向他的視線,還是剛才對他稱得上順從的行為。
是的,順從。
江愉現在回想起來就能發現,在不久前的那場對峙中,他說的話,謝游基本都照做了。
雖然對方自始至終眉眼冷淡,但實際行為和他的表情并不一致。
如果是江愉相對熟悉的那個謝游,這是不太可能的事。
來自未來的妖異看著青年的表情變化,知道他反應過來了。
謝游伸手觸碰他的眼角,指腹在那處形狀微翹的眼尾輕輕撫摸:“這個時間點的謝游應該很不會說話,要是他讓你生氣了,你可以都先記著。”
“但別不要他。”
謝游面無表情地陳述:“他以后會很聽你的話,等那時候,你再跟他翻舊賬,只要裝作不理他,他什么都會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