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馴服怪物的第十九天
結束一通電話, 江愉心情多了些許沉悶。
如果把戚奶奶目前為止的人生寫作一個故事,她的故事顯然并不美好,過程充滿苦難坎坷, 且似乎到最后也沒有得到一個很好的結局。
很多時候, 命運喜歡向可憐人補刀, 讓他們本就艱難的人生變得更加悲慘。
江愉看故事不喜歡看壞結局,就連他自己創作時, 畫筆也不喜歡去描繪帶有苦難色彩的作品, 而更偏向于去畫富有生命力的美好事物。
走回剛才的地方,江愉想確認他剛才看見的那只大狗到底是不是舊照片上的那只,但他在樹林間已經沒看見那只大狗的身影了。
江愉的心情被圍繞在他身邊的妖異們感知到了,九尾貓用濕潤的粉嫩鼻頭碰碰他的下巴, 像在親親他。
兔子玩偶這會也表現得乖巧,甚至別別扭扭去給江愉摘了朵花。
小紙人們作出思考狀, 過一會兒,它們排著隊端過來各種下午茶甜點,甜點上邊還特地畫上了笑臉。
而跟著他的影觸在這時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分身的智慧程度不高,尤其對影觸這種負責戰斗的分身而言。
如果江愉不高興,它們第一時間會想到摧毀那些讓江愉不高興的事物。
但找不到目標怎么辦呢?
分身無法解決的事情,只能去找本體, 于是這幾根原本完全沒打算回歸本體的影觸回到了謝游身邊。
謝游今天不在家, 他不在家通常就是在外邊收割跟他有過節的妖異, 或者說拆經驗包。
在此基礎上,他的力量就像不斷壯大的黑洞。
此時仍在戰斗中,謝游仿佛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平靜觀望近處潺潺流淌的溪水, 把陷入“顛倒夢想”幻境中的妖異撇在一邊。
那妖異形似一只巨大蜈蚣,背上卻又生了好幾對像昆蟲那樣的堅硬鞘翅,它此時正狂亂地用身體撞擊著周圍樹木,并且用尖銳牙齒撕咬著自己。
這是個挺皮糙肉厚的妖異,倒不是說謝游無法突破對方的防御,只是他懶得費這力氣,干脆讓對方在幻境里自己消耗自己。
江愉身邊的影觸是在這時找過來的,它們一來就對謝游發出一陣嘶嘶聲,像是想要告訴他什么。
謝游也沒認為這幾根影觸是自覺回來找他,他進行連接同步,只一瞬便知道它們因何而來。
“他不高興,你們來找我做什么?”謝游面無表情與自己的分身對峙。
這些分身禁受不住那個人類的吸引,他容忍了,現在它們卻還想給他找更多事。
“嘶嘶。”
影觸們孜孜不倦騷擾本體。
在同步的信息里能感知到江愉的悶悶不樂,謝游瞥了不遠處還在幻覺中和空氣斗智斗勇的經驗包一眼,眸光微冷。
收割沒結束,他為什么要因為一個人類心情不好而趕回家找他。
謝游揪住還在騷擾自己的影觸,一甩手直接把它們丟過去干活。
一分鐘,謝游給這場戰斗結束收尾。
一分零一秒,謝游出現在了江愉面前。
江愉在暖烘烘的房間里吃著小紙人給他端來的下午茶甜點,妖異們在他身邊都乖乖的,幾個小紙人正在桌上給他表演默劇,謝游剛從空間裂隙踏出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這個人類好像已經被哄好了一點,謝游從他的眉眼間看出。
他腿上待著兩只毛絨絨,這個人類喜歡抱著這些毛絨生物,習慣到十年后都沒改變,就連他的渡鴉也會被對方當成抱枕。
“咕。”
仿佛映襯謝游的思緒,原本在他影子里一直安分沒什么動靜的漆黑渡鴉探出個腦袋。
它暗紅色的眼睛盯著近處的人類青年看了片刻,緊接著便扇動羽翼像小炮彈似的撞入青年懷里。
這只渡鴉之前面對江愉是沒什么其余行動的,現在卻會用彎彎的鳥喙蹭他的手指,仿佛也在哄他。
“你是迪士尼公主嗎。”謝游語氣淡淡地發表評論。
身邊又是貓又是兔子又是鳥,再加上小紙人和重新圍繞他的那些影觸,都快能開動物派對了。
江愉:“?”
他第一反應:“你竟然知道迪士尼公主……”
謝游掀起眼皮看他:“你對我有什么誤解?”
江愉抱著渡鴉,歪了歪頭思考。
這么一說好像也是,對方只是主觀上不喜歡接觸人類社會,但并不是不了解人類社會。
諸如手機之類的科技產物,對方也都會用,不過平時懶得用而已。
江愉拿起桌上一塊粉色的馬卡龍,往謝游那里遞了遞:“要吃嗎?”
謝游看著那顏色皺了皺眉,不想接,但觸及青年眸中仍余下的幾分沉悶痕跡,他伸出了手。
他接過后,江愉便對他說:“是小紙人做的,我覺得甜度剛剛好。”
在江愉的目光下,謝游吃了一口。
甜膩。
謝游在心里評價。
看謝游只吃一口,江愉就又問他:“不好吃嗎?”
江愉的表情似是有點失望,因為自己喜歡的東西沒得到另一個人的認可。
謝游移開觀察他眉眼的視線,雙唇微抿出一道缺乏弧度的線條。
太嬌氣了,動不動就要不開心。
謝游沒回答他,只是繼續把剩下的部分也吃了,不過在送進口的一瞬間,他用吞噬能力代替口舌,將它直接原地消化。
沒有任何力量增長,謝游第一次把吞噬能力用在這種無用的東西上。
等“吃”完了,謝游不緊不慢問他:“所以,你因為什么事情不高興?”
江愉驚訝抬眸,這個妖異竟然關注他的心情。
可能是江愉表現的太明顯,謝游跟他說:“是跟在你身邊的影觸跑來找我,如果不解決這件事,它們會一直煩我。”
仿佛他是被迫進行了關注,沒有任何主動。
江愉本來就想找他問今天遇到的那只妖異的事,現在正好開口:“我今天在院子里見到一個陌生妖異,他能把自己變成一只大狗,很像德牧那樣的,眼睛是灰藍色,你能告訴我些關于他的事嗎?”
“比如他叫什么,以前和現在都在哪生活。”江愉想了想,又說,“或者能不能讓我跟他見個面,手機聯系方式也……”
行字沒說出口,江愉此時莫名有種直覺讓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謝游臉上暫時看不出表情變化,只鳳眸微瞇了起來,讓江愉突然就想起對方之前說他“想見的人還挺多”這事……
憑借直覺,江愉馬上補了句:“我不是想見他,是有件事情要確認。”
說完,江愉把戚奶奶和小花的事給謝游講述了一遍,又把小花和他在院子里見到的那個妖異可能存在的聯系一一列舉。
回答之前,謝游先問他:“你就因為這個不高興?”
不等江愉點頭或搖頭,謝游用陳述語氣說:“這件事情歸根結底,跟你也沒什么關系。”
他人的苦難,他人的悲喜。
沒有伸手撈起的必要。
就算冷眼旁觀,謝游也未必有興趣。
江愉從這個角度看見謝游的側臉輪廓,那雙不帶情緒的鳳眸將他面部的冷淡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顯得愈加涼薄冷漠。
“如果是發生在我眼前,只需要我幫幫忙就可能改變的一個壞結局,那它不能算是跟我無關。”江愉很認真地反駁他。
“許多昆蟲是趨光生物,而大部分人類是對好結局有天然向往的生物。”江愉對他微彎下眼,“我是后者的其中之一。”
青年說這些話時的眉眼過分溫柔,即便謝游刻意不去看他,他影子里的影觸也開始躁動。
說到這里,江愉又說一句:“嗯……如果看見關于你的壞結局,我肯定也會想幫你改變。”
這個人類可能擅長甜言蜜語。
部分影觸在偷偷越獄,謝游此時只能當作沒看見。
回到剛才的話題,謝游把江愉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那只能變成大狗模樣的妖異叫應戎,謝游第一次見它是至少六十年前的事,那時這只妖異活得跟普通流浪狗沒有區別。
它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個妖異,每天只是過著流浪狗會有的生活。
不過作為妖異,它的肢體力量到底是天生比普通動物要強大,所以跟別的流浪狗搶飯吃的時候從來沒輸過。
謝游看見這個同類時并沒有什么憐憫之心,但后者對同類的氣息很敏感,一路追蹤著謝游來到這座宅邸。
最后是常當老好人的沈青回看不過眼,包攬起了這只妖異的掃盲工作,順便給它起了個名,這才有了現在的應戎。
這些年,應戎基本跟著沈青回生活,偶爾來這座宅邸就是過來送些東西,說是報答恩情。
江愉算了算時間線,六十年前正好是戚奶奶上大學的時候。
時間對上了,地點也對上了,這一切指向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他和戚奶奶之間有很多誤會,我想幫戚奶奶跟他解釋。”江愉說到這略微蹙眉。
根據應戎對戚奶奶氣息的厭惡程度,江愉覺得可能他才剛開口,對方就會非常生氣地走掉。
要是對方不愿意聽,他總不可能把人綁著逼他聽……
江愉煩惱的神情對謝游來說總有一絲礙眼:“還有什么問題?”
江愉說:“萬一他不愿意聽怎么辦?”
謝游沒說什么走了,不到五分鐘,江愉看到了他的解決方法——
某只還維持著大狗模樣的妖異被謝游連狗帶窩一起捆了過來,謝游把這只大狗放下,看向江愉。
“現在你可以說了。”
江愉:“……”
現場唯一受迫害者應戎:“???”
沒有人為他發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