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腦海里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快要睡著的我再次驚醒。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就憑這副鬼樣子？”
“不然呢。”
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右臂，一簇暗黑色的火苗在指尖燃燒，散發出的溫度卻并不炙熱，反而冰寒刺骨。
“感覺如何？”
“沒什么感覺，冰冰涼涼的。”
扎克頓了頓，安靜了幾秒后才開口。
“果然，你也是適配體，能夠駕馭這種火焰。”
我的眼前模糊了一瞬間，再次清晰起來時，對面的爛樹樁上赫然出現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
“傳說中，不死鳥是一種能在烈焰中涅盤重生的上古生物，會在死亡中不斷輪回，我還以為它只是個傳說呢。”
扎克搖了搖頭，將掌心中的烈焰捏成各種形狀把玩著。
“以前我也是這么以為的，直到那東西和我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我才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這東西就像詛咒一樣扎根在靈魂上。不過想來也是，千百年來凡是和這兩個字沾邊的東西有什么是好的。不死，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即便碾碎肉身，崩壞靈魂，你的血總能在烈焰中構造新的肉體和靈魂，強行把你從冥界扯回來，你能感覺到陌生的自己，被裝進一個你完全生疏的空殼子里，繼續周而復始循環往復地死去又重來，明明頂著自己的臉，保留著原本的思想，但就是不會讓人舒服，就像鉆進別人的軀殼，身體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肌肉記憶也會全部推倒消失，你得重新來過，像是個被強行催熟的巨嬰，包著一褲襠屎還要站起來甩，偏偏你還沒辦法違抗，惡心。那種感覺你不會喜歡的。”
“這東西就是這樣，得到的人避之不及趨之若鶩，還總得打腫臉充胖子。得不到的更是眼紅嫉妒，擠破腦袋也要嘗嘗這狗屎的咸淡。”
我有些無語地挪了挪身子，牽動了傷口，又疼得我呲牙咧嘴。扎克默默盯著我看了一眼，隨后對我說道。
“我可以嘗試著將這份不死鳥之力移交給你一些，但你現在的肉體強度恐怕撐不住這種程度的沖擊，所以我需要在咱們的靈魂之間構筑一條通道，一點點地灌輸給你不死鳥之力，借助這東西，你現在這種程度的傷勢能夠瞬間痊愈。”
“代價呢。”
我面色不善地提防著扎克，他不是這么好心的人，在我這么窘迫的關頭他卻一反常態沒有冷嘲熱諷，反而還想對我施以援手，很難不讓我產生懷疑。
扎克目光平靜地看了我一眼，看不出他的情緒。
“在我需要的時候，你的身體給我用……”
“不可能。”
我想都沒想，果斷拒絕了這個提議，隨后撇過頭去不再看他。
都是因為他，我折磨了多少人，又殘害了多少條人命，頂著我的臉，肆無忌憚地屠殺，卻不用承擔任何風險，只要換我出來，一切責任就會落到我的頭上。
天下還有這么好的事情啊。
我害怕有一天，報應會伴隨著殺孽如約而至，將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再次盡數奪走。
我不是神，沒那么大的能力對抗全世界，護不住珍視的人，就只好默默忍耐。
我不能再回到那種麻木不仁的日子里了，好不容易有個人把我拉出來，好不容易有人能夠那么堅定地選擇了我，我不能讓她失望。
我沒有再賭上一切的籌碼，若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會怕，但我現在有家。
這也是我，戴上那條紅繩的原因。
我已經失去過艾麗斯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悉聽尊便，反正只要我在你體內，你死不了，只要你不死，我就有時間陪你耗下去。臭小子，我才剛開始有點喜歡你呢，要是有機會能撕爛你這張討人厭的破嘴，我求之不得。你這具身體早晚是我的。”
我沒回答他，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從昨天到現在，幾乎沒吃什么像樣的東西，突然閑下來，饑餓感反而比身上的疼痛還強烈。
我嘗試著起身去找些野果之類的充饑，但只是心神一動，大腦就像是自動掃描了周圍一遍一樣，強大的精神力感知下，即使閉著眼睛，仿佛也能看清一切。
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感覺了，久違的大腦通透的感覺。
“我的精神力，激增了很多，感官也今非昔比，簡直就像......打通了五感。”
精神力，通俗來講，就是大腦經過長時間魔力催化下誕生的一種特殊的能量形式，這種東西虛無縹緲，而且極其依賴天賦，所以實際上擁有的人并不多。雖然這東西無形無質，但卻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現實，就像隔空取物之類，擁有精神力的人無需動用魔法就可以輕松做到，據說，某些精神力極強的老怪物無需與對方交手，僅憑精神力就可以直接壓爆對方的大腦，況且這東西沒有形質，看不見也對付不了，所以一旦被擁有精神力的戰士盯上，除了魔力和體力的交鋒以外，還要時刻注意精神力的對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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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穆罕默德曾經強化過我和懷特的精神力，讓我們暫時看見了里世界的存在，但現在我即使被強化了精神力，卻也始終無法穿過他所說的那層隔膜，看不見他當時展示給我們的那種場景，不知道他的精神力到底達到了什么境界。
我扶著樹干一步步挪到一旁的樹叢里，即使入了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在我眼中卻還是清晰無比，精準無誤地拽下來幾小簇酸漿果，這種食物都算不上水果，又苦又澀，一般被用在制作顏料，或者一些重口味的調味品，雖然補充不了什么，但好在安全無毒，眼下我也顧不上那么多，胡亂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塞進嘴里嚼。
“果然，一如既往地難吃。”
連吃了幾簇漿果，除了嘴里又多了些苦味和草腥味，肚子里壓根就沒底，但掃視一周，卻又再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東西，只得重新坐下望著篝火發呆。
這時，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扎克卻突然開口，連眼皮都沒抬，聲音極小地嘀咕了一句。
“左后方，100米內，有人，一隊，全是男的。”
我下意識地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即使精神力外放也只能望見黑壓壓的一片，完全沒有任何人影，耳朵里除了篝火燃燒的噼啪聲，連風吹草葉的聲音都沒有。
他的精神力比我強上多少？
我不敢怠慢，忍著劇痛撲滅了火堆，隨后靠著樹干慢慢往反方向挪動。
現在我的狀態太差，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正面應對會相當棘手，只能盡量拉開距離，先觀察一下再說。
我一邊一步步退后，一邊反握住匕首，蹲伏在草叢里，在心里默問道。
“幾個？”
“6個。”
我剛想繼續詢問，精神力范圍突然波動了一下，清晰地感知到至少七八人進入了我的精神力范疇，全部黑紗遮面，體型魁梧，唯有那獸化的尾巴和長耳裸露在外面。
又是半獸人？還是一次出動這么多？
看來需要重新評估一下現在的位置了，沒準已經到了戈爾皮亞境內了。
......
繁星點點，璀璨得匯成一道銀河，宛如天塹一般隔開漆黑的兩半夜空，將下方的森林籠罩在銀白色的光輝中。
一道身著黑袍的身影立在一座懸崖邊，背著雙手眺望山下密匝匝的叢林，在他身后，一道空間裂縫憑空出現，隨后一道人影慵懶地伸著懶腰從中走出。
“你今晚倒是就遲到了幾分鐘，算是你最守時的一天了。”
“別這么說嘛，應付營地里那幫人很累的，好不容易隔開這群人，總得做戲做全套嘛。”
黑袍人緩緩轉過身去，望向星光映照下的那張臉。
漆黑的短發，無神的灰白色瞳孔，看起來就像一個少年一般孩子氣的容顏。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相當順利，但就是太順利了，我怕出點什么簍子。”
“怎么？”
“亞瑟被隔離隊伍之后，那個叫懷特的小子去主動找他了，還帶著那兩個小屁孩兒。”
“有威脅嗎？”
“暫時看不出來，我見過幾次那小子打架，除了有身蠻力，倒也算不上出彩，無關緊要。不過，他在亞瑟心里似乎分量很重。”
黑袍人的身形頓了一下，隨后默默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呢？”
“雖然他無足輕重，不過還是最好不要讓他和亞瑟匯合，實在不行的話，把羅根放出去挫挫亞瑟也不錯，讓他下手輕一點，別把亞瑟打死了。哦對了，還得留意一下那個叫亨利的小孩，他有冥刻，是這堆孩子里最有資質的小孩兒，但到現在卻一直不顯山露水的，有點心機在身上呢。”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那邊呢，情況如何？”
“赫拉靈魂幾近崩潰，鸮現在一門心思撲在赫拉身上，沒精力關注這邊。”
“機會千載難逢啊，計劃通。”
“目前看來，確實如此，不過還得提防一些，你知道你該做什么的，穆罕默德。”
“我懂我懂，一條繩上的螞蚱嘛，耽誤了你，我也蹦跶不了多長時間。”
“這出戲，少了你，我會很頭疼的，所以，懇求你，再幫我這最后一次。”
穆罕默德瞇了瞇眼睛，卻什么都沒說，笑著撓了撓頭。
“了解。”
黑袍默默點了點頭，隨后對穆罕默德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好好，我滾啦，不打擾你了，晚安。”
穆罕默德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黑袍一個人在懸崖上極目遠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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