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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 24 章 三合一!

    顧硯修也聽見了旁邊的笑聲。

    他偏頭看過去, 是幾個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公子哥,端著酒杯,有人在看陸野, 還有人在看顧硯修。

    都很面生, 應該是從別的城市或大陸過來赴宴的。

    聽見笑聲,顧蔓幾個人也都轉過頭。布蘭登嘖了一聲, 沖著在看顧硯修的那人說:“曲尚?你也來了啊。”

    那個人微微一抬下巴, 表情倨傲,眼神還掃了顧硯修一下:“我爸爸可是拿到了邀請函的。”

    布蘭登直接笑噴了:“你好搞笑,在這里的人, 誰沒拿到邀請函?”

    曲尚被他這句話懟住, 冷著臉不說話了。

    布蘭登叫的那個名字, 顧硯修感覺有點耳熟, 不過對這個人實在沒什么印象, 就是搞不清他總盯著自己看干什么。

    不過顧硯修沒怎么在意。

    在雙方的對視中, 他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陸野旁邊。

    他們笑,是因為陸野瞄準的是一顆彩色的球, 萬一打中, 就要罰分給對手。

    一看就不懂規則,不過這些人笑點還真挺低的。

    “起來, 我教你。”他言簡意賅, 隨手把酒杯放在球桌邊緣。

    陸野沒說話,卻聽話地直起身,拿著球桿看向他。

    短暫的幾次接觸,顧硯修逐漸發現了一件事。

    陸野這個人,不愛笑也不正眼看人,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卻莫名地聽話,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也沒廢話,拿起自己的球桿俯身,給陸野簡單演示了一下動作。

    “這樣架桿,先打紅球。”

    他瞄準了一顆位置比較好操作的紅球,給陸野大致演示了一下,怎么對準連線,又怎么控制擊球位置和角度。

    這時,旁邊又傳來了一聲笑。

    “不是吧,這還能代打的?你們兄弟兩個感情真好。”

    顧硯修從球桌上抬頭,就看見說話的還是那個叫“曲尚”的。

    顧硯修單手握桿,直起身來,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碰到球了嗎?”

    他臉上慣常沒有表情,過于出眾的五官和清淺卻矜貴的氣質,讓曲尚的氣焰瞬間矮了一截。

    “我也沒說你碰到了。”

    顧硯修:“如果我有任何違規的舉動,你可以直說。”

    但問題是沒有啊。

    他自認為很講道理,結果這個曲尚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冷哼一聲,一臉不滿:“我就是說說,你兇什么?”

    顧硯修:“?”

    誰兇了?

    他皺皺眉,旁邊就傳來了顧蔓的聲音。

    “要是喝多了想先回家,管家會派車送你。”她坐在沙發上沒動,晃著杯里的酒。“要是突然犯病了,這里也有家庭醫生。”

    她抬眼看向曲尚:“你是哪種情況?”

    向燁很不給面子的直接笑出了聲,顧研知也笑著對曲尚說:“我們打著玩玩而已,你如果感興趣,一會我們可以單獨比一場。”

    掃過曲尚表情難看的臉,顧硯修收回目光,直接無視了他。

    “來吧。”他起身,把位置讓給陸野。

    陸野走到桌邊,架桿俯身,一套動作流暢而干脆。

    連顧硯修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學東西可真快。

    非常流暢的連線,用的并不是顧硯修剛才演示的球,卻非常精準地指向球洞。

    只差一個揮桿的動作。

    顧硯修專注在球場上,很自然地按住陸野握桿的手腕,往后挪了兩厘米。

    “握桿位置往后移,手放松一些。”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指按在陸野襯衣修口的邊緣,正好碰在他骨節凸起的手腕上。

    ——

    是微微的涼,很干燥,細膩得像綢緞。

    顧硯修讓他的手放松一點,他聽見了,卻根本控制不住手的力氣,球桿幾乎被他攥進了手心里。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股了起來,顧硯修卻渾然不覺,滿意地后退一步,說:“好。”

    他的手離開了,觸感卻停留在了那片皮膚上。

    陸野聽從指令,過于用力的手卻不受控制地一抖,像是他在賽場上高度興奮與緊繃時,會發出的神經性的顫抖一樣。

    球桿送出,白球歪了,擦著那顆紅球沖出去,撞在球臺上,彈出好遠。

    而紅球卻只微微滾動了一下,停在那里。

    曲尚又笑了。

    陸野聽到了笑聲,卻好像隔著很遠的距離,失真了,根本聽不清。

    像是感官過載一樣,他的所有感覺都被什么占滿了。

    他抬頭,周圍的環境模糊,只有站在那兒的顧硯修是完全清晰的。

    甚至他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陸野也看見了。他抬眼,淡漠地掃了曲尚一樣,他也看見了。

    然后,他看見顧硯修回過頭來,看向他。

    他總是從這個角度看他。

    俯視著,自上而下,下巴不動,唯獨眼睛垂向他,睫毛的陰影會在臉上拉長。

    陸野的心臟又被發動著了,油門被狠踩了一腳,聒噪地要命。

    然后他聽見了顧硯修的聲音。

    “沒事,繼續吧。”

    ——

    球桌輪到顧研知。

    場上球很多,他流暢地進了兩個球,然后才下場,重新交給陸野。

    顧硯修看得出來他在放水,因為陸野剛才的表現,看起來完全不會打。

    至于旁邊興奮看熱鬧的曲尚,他完全不在意。

    尤其剛才布蘭登湊過來,小聲跟他說,這個曲尚是他們一個年級的。

    他特別爭強好勝,又連著三年都沒考過第一,所以“萬年老二”的稱號都在學校里傳遍了。

    至于第一是誰,沒人比顧硯修更清楚。

    布蘭登神秘兮兮地說,上個月放榜的時候,就是曲尚在禮堂前大放厥詞,說顧硯修一定會考砸的那個人。

    這么一說,顧硯修想起一點了。

    他多看了曲尚兩眼。

    幾場考試而已,至于這樣記恨嗎?

    顧硯修不太能懂,更不懂這人現在盯住了陸野,想看他出丑是什么心態。

    他和陸野的臉面又不能共享,就算陸野真的丟了人,難道真的能讓曲尚開心?

    擊球的聲音響起來,噠噠幾聲脆響,顧硯修看到了曲尚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回頭,就見陸野面無表情地直起身,場上已經少了一顆紅球。

    打進了?

    然后,他看到陸野再次俯身,這次,他瞄準的是球臺邊緣的方向。

    顧硯修眉眼一動。

    不會吧?

    他這個角度,如果一定要擊中一顆的話,那只能是……

    白球被擊打出去,在球場上幾次折返之后,精準地把那顆分數最高的黑球打進了球洞。

    這回,旁邊看熱鬧的向燁都“我靠”了一聲。

    “你不會?你真第一回打??”

    陸野直起身,微微點頭,然后抬眼看向顧硯修。

    顧硯修幾乎秒懂了他的意思,回答道:“對,這一輪打紅球。”

    向燁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是吧,這小子連規則都還不懂呢?!

    還不懂規則,就能打出這么刁鉆的球了??

    不開玩笑,就他剛才打出的路線,放到數學卷子上,都夠出一道幾何大題的好嗎!

    ——

    出人意料的,這場球把顧研知都打興奮了。

    之后他再沒放過水,但陸野像是開了掛一樣,以壓倒性的優勢贏過了他。

    他特別高興,伸手就拍陸野的肩膀:“你太有天賦了,考慮做運動員嗎!”

    旁邊,布蘭登也挺興奮,陰陽怪氣地放高音量,朝著曲尚那邊說:“曲尚,光看有什么意思啊,你這么感興趣,過來一起打一局嘛。”

    顧硯修都讓他逗笑了。

    他起哄倒沒什么,但陸野未必聽他的話啊。一會兒陸野要是一聲不吭走了,布蘭登不得尷尬死?

    他抬頭看向陸野,結果陸野好像也在看他。

    顧硯修的笑容都還沒收,兩個人的目光就碰到了一起。

    只是簡單地一碰,陸野就像得了什么指令一樣,轉過頭去,也看向曲尚。

    “來吧。”他單手握著球桿。

    顧硯修有點意外。

    結果曲尚先不干了:“你們以多欺少!”

    布蘭登莫名其妙:“比賽難道不是1V1嗎,誰欺負你啊?”

    向燁也跟著幫腔:“就是,你不會是怕了吧?不至于吧,陸野第一次打桌球,規則都才剛知道呢,你怕什么?”

    曲尚漲紅了臉,憋了半天,居然直接指向了顧硯修。

    “你們都說他有天賦了,就算是顧硯修也不一定打得贏他。”他說。

    “那你們還讓我跟他比,不是欺負人是什么?”

    顧硯修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關他什么事,他記得他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吧?

    顧硯修有點無語。

    他的確是個挺寬容的人,但是誰都很煩這種得寸進尺的事。

    他靠在球桌邊緣,單手端著自己的酒,在眾人的注視下,抬眼看向曲尚。

    “對啊,我的確不一定打得贏他。”對上曲尚的目光,他大方承認。

    曲尚沒吭聲,回避開他的視線。

    顧硯修仍然氣定神閑,偏過頭去,沖著陸野的方向舉了舉杯。

    “不過,要是他肯放水,讓我幾分,那我一定會有勝算。”他說。

    曲尚立刻叫囂起來:“讓分?虧你說得出口。”

    顧硯修笑了:“對啊,讓分。就像是這次學年考,我空了一整張卷面一樣。”

    曲尚瞬間瞪圓了眼睛:“你……”

    “我讓了你四十五分,你怎么還沒把第一的位置拿走?”顧硯修說。

    “是不喜歡嗎?”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修啊修,還真有你的!”

    這件事讓布蘭登一直笑到了周一開學。

    顧硯修都不明白了,有這么好笑嗎?

    布蘭登說:“你不懂,像你這樣從來不裝逼的人,偶爾裝一下才是絕殺。笑死我了,簡直太爽了好嗎!你記得當時曲尚什么表情嗎?”

    聽見這話,顧硯修的嘴角也勾了一下。

    嗯,他也是第一次見,人的臉居然真的會變綠。

    他惱怒地盯著他,那表情像是古代電視劇里的霓虹人,要從墻上拿一把刀切開自己的肚子一樣。

    布蘭登笑得直拍桌子。

    顧硯修淡笑著提醒他:“快點取衣服,要上課了。”

    下節課是體育,他們的運動服都在儲物柜里。

    顧硯修走到儲物柜前,柜門打開,一本樂譜靜悄悄地躺在里面。

    顧硯修拿出來翻了翻。

    半新不舊的樂譜,上面沒有署名,但是標注了不少筆記,并不是他的。

    “誰的東西放錯了?”

    布蘭登趕緊湊過來看,剛翻了兩頁,就曖昧地笑了起來。

    “哎呦,我看不是放錯的東西,是專門拿來釣你的,少爺。”

    “什么?”

    布蘭登指著扉頁上的幾行霓虹字:“你看嘛,都用家鄉話寫上詩了。”

    顧硯修沒學過霓虹字,看不懂那幾行字寫的是什么。

    “放錯了也說不定。”馬上就要上課了,他把樂譜拿出來,放在自己書桌上。“一會送去失物招領吧。”

    布蘭登也趕緊拿出自己的運動服。

    “哎呀,你信我,不然怎么偏偏是樂譜?你不知道你現在在校園論壇上有多火,就你彈鋼琴的那個視頻,直接在論壇里刷屏了!”

    顧硯修笑了:“哪有人這么無聊,走啦。”

    布蘭登趕緊一把扯出運動服,手腳毛躁地隨手一揚,就搭在了肩膀上,追上顧硯修。

    他和顧硯修都沒看見,那本樂譜被他的衣服一甩,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

    體育課剛結束,顧硯修就在體育場門口被幾個人攔住了。

    為首的按個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學長,你還記得我嗎?”少年沖他眨了眨眼,笑容有點羞澀。

    “我叫原綾桜,是陸野的同班同學。”

    “哦,是你。”顧硯修想起來了。“有事嗎?”

    原綾桜說:“是這樣的學長!我在論壇上看到了您彈鋼琴的影像,真的非常崇拜您!我也有學鋼琴的,但是完全沒有天賦呢,跟您完全沒法比較。”

    顧硯修客氣地笑了一下:“謝謝。”

    他簡單點了一下頭,繞開他們準備走,原綾桜又拿出了一本樂譜,臉上寫滿了忐忑。

    “是這樣,我是學校樂團的見習樂手,樂團安排我邀請您,參加校慶典禮的演奏,這是曲目。”

    樂團?

    顧硯修接過樂譜,簡單翻了一下。

    很眼熟,跟早上落在他柜子里的拿本樂譜是同一首曲子。

    是班里誰參加了樂團,不小心放錯了柜子?

    至于顧硯修自己,他倒是沒什么參加的興趣。畢竟這種大型表演,需要集體排練很多次,光是時間都會占用很多。

    他把樂譜還給原綾桜:“我會考慮的,謝謝你們。”

    這話稍顯客套,但其中的含義很明顯:不直接答應,那就是拒絕。

    好在原綾桜也沒有多糾纏,雙手接過樂譜,高興地點頭:“好的學長,耽誤您時間啦!”

    顧硯修朝他笑了笑,走了。

    他沒看見,在他走遠之后,背后的原綾桜臉上露出了怎樣志得意滿的笑容。

    在他旁邊,他的朋友驚嘆:“你看到了嗎,顧學長看到樂譜的時候,的確愣了一下!”

    立刻有人點頭:“對啊!他一定看見小桜的譜子了!”

    “還是小桜有辦法,那些想辦法給顧學長送表白情書的,根本都是笨蛋嘛!”

    在他們中間,原綾桜看著顧硯修的背影,笑而不語。

    對,那本樂譜就是他故意放在顧硯修的衣柜里的。

    他提前看了高三A班的課表,知道顧硯修一定會打開柜子,看到拿本譜子。

    一本沒有署名的樂譜,看不懂含義的異鄉話,都會讓對方對它的主人產生好奇。

    要是顧硯修試圖去翻譯樂譜上的文字……

    就能看到那率真又可愛的語句,還能靠字里行間的信息,去找到樂譜的主人。

    至于來邀請顧硯修進樂團?只是來刷個臉而已,讓他看到樂譜時,更容易聯想到自己。

    原綾桜垂了垂眼,很滿意地等待著計劃的下一步。

    “呀!”

    旁邊卻傳來了一聲驚呼。

    他旁邊的一個朋友幾步沖上前,攔住了一個路過的校工。

    那個校工推著垃圾車,上面放著打掃衛生的工具。

    在一只掃地機器人上,居然平放著一本樂譜,封面微舊,根本就是原綾桜的那本!

    那個朋友驚呼一聲,直接沖校工嚷嚷起來:“你這是從哪里拿的,快還回去!”

    校工一臉莫名其妙,卻也不敢跟學生爭吵。

    “我在地上撿的呀,正要送到失物招領處呢。”他說。“是你的嗎?是的話你就拿走吧。”

    “你……!”

    那個朋友氣得說不出話,回頭看向原綾桜。

    原綾桜也盯著拿本樂譜,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

    原綾桜回教室的路上就在哭,到了班里之后眼眶也是紅紅的。

    班里學生都看見了,不少人都問他怎么了。

    原綾桜也不吭聲,回到座位上就在課桌上一趴,跟誰也不說話。

    他的朋友們也一臉不高興。

    “也沒有怎么樣。就是沒想到,有一些大少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做事居然這么不紳士,還亂丟別人的東西。”

    聽這話頭,這是有瓜啊!

    立刻有不少人都來問他們。

    原綾桜這幾個朋友,不是原氏地產股東的孩子,就是原家合作伙伴的孩子,全都靠原氏地產過活,當然什么事都全聽原綾桜的。

    幾人偷偷看了看原綾桜的反應,看他沒動,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該閉嘴的時候閉嘴,該當嘴替的時候就當嘴替,這個道理他們從小就知道。

    于是幾個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剛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說給全班聽。

    “小桜也是不小心的呀,樂團工作太忙了,他不小心才會放錯的!”

    “對呀!剛才在操場上,還是他主動和小桜說話的呢,怎么轉頭就丟掉小桜的東西呢?”

    “那個樂譜對小桜真的很重要的!”

    “他明明就是對小桜感興趣,還這樣欺負人……”

    幾個人三言兩語,直接說得好像顧硯修暗戀原綾桜一樣。

    班里的學生們將信將疑。

    雖然感覺不可能,但是原綾桜的確初中的時候就是校草來著……

    顧硯修對他感興趣,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而后排的諾爾聽見這話,直接拍著桌子站起來了。

    “草,這個顧硯修,他算個什么東西!”

    前幾天沒拿到顧家的邀請函,他已經很生氣了!拜托,他爸爸可是港內區的區長好嗎,顧家有什么可裝模作樣的!

    今天論壇上全是顧硯修彈琴的視頻,他看到都氣死了!

    彈琴,好像誰不會彈一樣!

    他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現在看原綾桜無助地哭著,他的朋友委屈地伸張正義,他真想……

    諾爾攥緊拳頭。

    ……算了,要不是顧硯修那家伙的爸爸新官上任,他真要狠狠揍他一頓!

    諾爾提起的拳頭又放了下去,但說的話卻更難聽了。

    “原綾,你別把他放在心上,一個被慣壞的大少爺而已!”他說。

    “呵,就那個顧硯修,我早就覺得他裝逼!每天拽成那個樣子,目中無人,不過就是因為沒碰到人教訓他罷了!要是讓我遇上他……”

    諾爾一抬頭,正好看見門口的陸野。

    他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一雙眼漆黑深邃,正靜靜看著他。

    諾爾嚇了一跳,然后氣焰更高。

    他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表決心一樣,指著陸野問:“小子,你還敢回班?看我干什么,想去跟你哥哥告密嗎?”

    沒想到,陸野沒說話,直接朝著他走了過來。

    ……要動手?諾爾戒備地看著陸野。

    他的處分還沒過三個月考察期呢,諾爾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想想陸野這小子,難道他就敢動手?就他那個極品媽,分分鐘讓他滾回下區去。

    眼看著陸野走到面前,諾爾往過道里一橫,直接堵住了陸野的路。

    卻沒想到,陸野身都不側,肩膀直接撞過諾爾的身體。

    諾爾比他高,比他壯,山一樣沉重壯碩。

    “咣當!”

    班里爆發出一陣驚呼。

    諾爾非常狼狽地仰倒在地上,嘩啦啦撞翻了三四張桌子,其中一張還砸在他身上,砸得他哇哇大叫。

    “陸野,你TM沒長眼睛啊!”諾爾躺在地上怒吼。

    “嗯。”陸野垂眼看著他。

    諾爾沒想到陸野會點頭,愣了一下之后,連滾帶爬地推開身上的桌子,從地上爬起來。

    “你小子,狂了是吧?你敢跟我動手,我現在就告訴老師去!”

    陸野平靜地后退一步,單手插兜。

    “好啊。”他說。“但我沒動手,我不小心的。”

    諾爾張口結舌。

    陸野這話說的沒錯。他沒動手,就算按校規的標準,也沒法判定是斗毆。

    他咬牙切齒,指著陸野“你”了半天,最后惡狠狠地說:“行,你小子,有本事放學別走!”

    放學之后,校規就管不到他們了,但治安法規還能管陸野這個臨時居民。

    對上他的挑釁,陸野卻很淡定。

    “不行。”他說。

    “什么?”諾爾瞪眼。

    “放學之后,我還要去食堂吃飯。”

    陸野淡淡說道。

    ——

    什么,吃飯??

    他可是要把陸野約到放學后,狠狠揍掉他的牙齒的!

    結果陸野說他要吃飯,來不了?

    什么話,這是什么話!

    諾爾和周圍的小弟們都聽愣了,而陸野居然直接繞過他們,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好像只是拒絕了諾爾一個吃晚飯的邀請一樣。

    陸野毫不在意,只有他在這里大吼大叫,班里的同學也都在看他們。

    諾爾被架在臺上下不來了。

    他粗粗地喘了幾口氣,然后指著陸野,惡狠狠地說:“好,小子,這是你說的!”

    他一拳捶在旁邊的桌子上。

    “放學之后,我去食堂找你,到時候可別走!”

    陸野垂眼翻著書,眼睛都沒抬,居然直接無視了他。

    “你……”

    諾爾還要再發作,旁邊的小弟一個勁地扯他。

    諾爾回頭,就看到班主任站在門口,一臉不贊同地看著他。

    而他自己呢?雖然人站在教室的過道,但周圍的桌子全掀翻了。

    就剩唯一一張完整的,還被他的拳頭砸得咚咚響,已經有點晃動了。

    “諾爾同學,之前在校長辦公室保證的事情,你最好還記得。”班主任皺著眉頭。

    他雖然也不敢招惹區長公子,但諾爾也不能總惹事啊!

    校長那天可是發了脾氣的,說他們班如果再出一次斗毆事件,就要他第一個卷鋪蓋走人。

    凱納一中這么高的薪水,他可不想滾蛋。

    諾爾看了一圈自己周圍的狼藉,立刻大聲解釋:“不是我,老師!”

    周圍幾個小弟誰也不敢吭聲,只有他一個人在辯解。

    老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你記得下不為例就夠了。”

    諾爾指著自己的臉大叫:“我才是被打的那個!”

    又高又壯,聲若洪鐘,整個班里一片死寂。

    這次,就連諾爾這種智商有點低的人,都看懂了老師眼睛里的意思。

    老師好像把他當傻逼了。

    諾爾的怒火直沖天靈蓋。

    他可沒撒謊!明明是陸野那個小子,他把他撞倒的,這些桌子都是他干的!

    他兇狠地轉過頭去,朝著陸野的方向狠狠瞪過去。

    他不是要吃飯嗎?

    行!

    等晚上到了食堂,他再跟這個死小子算賬!

    ——

    因為顧硯修不想搞特殊,所以學生會給他也安排了日常工作。

    每周一回,在學校各處檢查干事們的執勤情況,沒有特定的日期,就是為了敦促大家不要偷懶。

    這一天,顧硯修放學后沒有安排,就戴上徽章,拿著學生會的名冊去檢查。

    巡視過一圈后,夕陽已經將整個校園染紅了。

    顧硯修坐在球場邊的長椅上,在夕陽下整理名冊。

    這些工作對他來說很簡單,甚至稱不上瑣碎。畢竟顧詣只有他一個孩子,早在他初中畢業那年,顧詣就已經把他帶進了公司去學習。

    名冊弄完,他抬頭,正好看見夕陽下的一片玻璃圓頂。

    那邊是食堂的方向,附近總有幾只小貓出沒。

    有一只小黑貓特別喜歡顧硯修,他有時候從那里路過,都會被小黑貓碰瓷,躺在他面前滾來滾去。

    學校里一向打掃得很干凈,這樣的小動物通常沒有多少東西可吃。

    不遠處,巨大的鐘樓響起莊嚴的鐘聲。

    還有一個小時,學校就會自動進入夜間安保程序,不再允許任何人進出。

    還來得及。

    顧硯修打開背包,把學生會的名冊放進去,又從里面拿出了一包貓糧。

    嗯……二十四世紀,他還保持著背包上下學的習慣,這就是原因之一。

    顧硯修單手提著貓糧,朝食堂走去。

    食堂附近是一片小型公園,有長椅和塑像,種了許多花草樹木。

    小貓們經常會在這一片活動,顧硯修遠遠就看見灌木叢里窸窸窣窣,有小動物的身影鉆來鉆去。

    顧硯修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可能是因為他小時候,大半時間都是在私人醫院度過的。

    消毒水味冰冷銳利,雪白的走廊生冷無趣,還有被精密儀器折磨了三年多才撒手人寰的曾祖父,偶爾清醒時,顧硯修都能看到他無比痛苦的樣子。

    很多年后,他都在貪戀另一種生機勃勃的畫面。

    就像現在這樣。樹木茂盛,小貓活潑,實在太讓人安心了。

    他在樹叢里做了一個簡單的投喂裝置,只需要把貓糧定期倒在里面。

    顧硯修熟練地倒進了一整袋貓糧,一只黑貓探頭探腦,從樹叢里鉆了出來。

    它開始蹭顧硯修的手,蹭得很用力,翹著尾巴圍著他走來走去。

    樹林的枝葉在頭頂沙沙作響,鳥鳴聲清脆靜謐,黃昏的風吹過來,將顧硯修的劉海拂下一縷。

    顧硯修摸了摸黑貓,發現盛水的裝置已經空了。

    “好了,我先去買些水。”他拍拍黑貓的后背,站起身。

    一般這個時候,黑貓都會一路繞著他的褲腳,跟他去食堂,再一路跟回來。

    但是這回,顧硯修剛朝食堂走去,小貓就停下,焦慮地沖他喵喵叫。

    “怎么了?”

    小貓只會喵喵回答。

    難道是食堂附近來了什么動物?

    顧硯修朝著食堂看了一眼,背好背包,朝著那邊走去。

    ——

    諾爾帶著幾個跟班,一直在食堂等到窗口下班,才看到推門而入的陸野。

    他單肩掛著背包,劉海垂在眼前,嘴里叼著一管裹著塑封紙的東西,吃得很悠閑。

    諾爾怒火沖天。

    他都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正是火氣最旺的時候!

    “你TM不是來吃飯的嗎?”

    他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陸野怒罵。

    窗口都關門了才來,吃飯都特么不積極是吧!

    結果,陸野像才看到他一樣,哦了一聲,抬眼看向角落里的時鐘。

    “哦,你們是來陪我吃飯的?”

    他沙啞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一種冰冷的怠惰。

    諾爾:“?”

    這小子平時從來不說話,今天怎么這么狂?

    “鐺——鐺——”

    七點的鐘聲準時響起來。

    陸野掃了一眼座鐘,摘下身上的背包,隨手丟在一邊的桌子上,抬手捋了一把頭發。

    “時間到了。”他說。

    什么時間?諾爾跟身后的小弟面面相覷。

    只見陸野單手攥住那管膠體,把最后一點東西吃完,手一揚,攥成一團的鋁塑管當啷一聲,落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咀嚼著,抬眼看向諾爾。

    “要動手就快點,我趕時間。”他說。

    這小子,明明就是在挑釁!

    “操****的!”

    諾爾被氣得大罵一聲,提著拳頭就沖了上去。

    早就過了放學時間,他不怕,周圍的烏合之眾也不怕。

    一群人一窩蜂地沖上去,都想你一拳我一腳地狠狠收拾一頓這個死小子!

    畢竟他們這么多人,陸野又這么瘦。

    光是一人踩他一腳都夠讓他進醫院的了!

    結果,諾爾的拳頭還沒挨到陸野,就被一拳揍倒在地,大聲嚎叫起來。

    下一秒,緊隨其后的那個人直接飛出兩米,撞倒了一堆桌椅。

    諾爾被揍得視線模糊,差點吐出來。

    恍惚抬頭間,他看見陸野單手負在身后,另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扭住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

    他像扔一袋垃圾一樣,一把將他摜在另一個人身上,兩個人全被砸倒在地,摔成一團。

    場面頓時亂了。

    原本還士氣高昂的一群人,頓時嚇得不敢上前,而坐在地上的諾爾,也無意識地向后蹭了半步。

    卻看見陸野亮相一般回頭,居高臨下地看向他,像在看一個死人。

    ——

    陸野學得雜,打人的時候帥得莫名其妙。

    不過這些人現在管不了那么多。

    他們還不如食堂里那些有點名氣的混混,剛挨兩下打,就鬼哭狼嚎地到處亂逃。

    陸野當然不會放過他們。

    他今天剛到教室門口,就聽見了諾爾說的那些話。

    這些人沒說,但也在跟著笑,一個都不冤枉。

    敢跑一步的就多揍一拳,跑出三步的就一腳踹翻。至于這個諾爾,陸野最關照他。

    嘴太臟了,還總把別人干干凈凈的名字掛在嘴邊。

    一群人又叫又哭的,吵得像IV區的二手集市。

    陸野倒也習慣這種吵鬧,揍人揍得冷靜又有條理,穩而狠,非常公平。

    就在這時,窗外起風了。

    有人朝著這邊走來,步伐平穩,身姿挺拔,像樹。

    明明都穿著一樣的校服,陸野卻能一眼認出來那是誰。

    他的身形一頓,拳頭停在半空。

    這里的門到七點自動落鎖,只能從食堂里按開鎖鍵才能打開,顧硯修進不來。

    但是樹影搖曳,從窗外能看見食堂里在做什么。

    夜風吹過窗外,夕陽的余暉里,陸野看見顧硯修抬起了眼。

    陸野猛地閃身躲開了。

    畢竟他自己也不喜歡看別人打架。

    不管打人的還是挨揍的,都像野獸一樣翻滾廝咬,沒有一點人的樣子,很難看。

    而他旁邊,諾爾像只被惹怒的大熊,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正朝著他狠狠撲過來。

    像是要用他三百斤的體重,跟陸野同歸于盡似的。

    陸野只需要側一下身,他就會撲空,自己狠狠趴倒在地上。

    但是這回,他卻沒動,任由諾爾將他搡倒在地。

    連諾爾都震驚了,隔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

    然后他就大叫起來。

    “草!我按住他了,上!!”

    剛才還連哭帶逃的一幫人,頓時士氣大漲,接二連三地撲上來,笨拙的拳腳雨點一樣砸在陸野身上。

    他們不懂拿捏力氣,只知道TM的,陸野這小子剛才打得他們太痛了!

    陸野沒出聲,在雜亂的拳腳里熟練地抬起胳膊肘,護住頭頸。

    這樣從窗外就看不見他。

    按照他的步速,應該剛路過食堂門口?陸野想。

    只需要再過一分半到兩分鐘,他就會從食堂窗戶的視野里消失……

    在咒罵和毆打聲中,陸野閉了閉眼,安靜地在心里讀起了秒。

    5,10,15……

    “滴。”

    食堂的正門前,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電子音。

    這是食堂的門禁芯片才有的聲音,除了學校老師之外,只有學生會干部的徽章有這項權限。

    “在干什么?”

    食堂的大門推開的瞬間,有清潤的晚風吹進來。

    陸野聽見了顧硯修的聲音。

    第25章 第 25 章 像另一只灰頭土臉的流浪……

    如果讓陸野來選擇, 到底是要打人的模樣還是挨揍的模樣被顧硯修看見,他自己也選不出來。

    但是或許……受害者的身份,會顯得善良一點吧。

    不過對顧硯修來說, 完全沒有區別!

    他沒想到, 食堂門推開,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副混亂的場面。

    一群學生扭打在一起, 或者準確來說, 是一群人拳打腳踢地,在圍毆一個人。

    顧硯修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惡劣的事。

    他皺眉,立刻按下了徽章上的采證按鈕:“在干什么?!”

    他不用怕這些學生不聽話, 也不怕他們不認賬。

    他的胸章有學生會最高的權限功能, 只要開啟采證, 就會錄下現場全部的全息影像。

    他走近了那些人, 就看見圍毆的幾個學生連滾帶爬地站起來。

    人群散開, 他意外地在人群中央看見了陸野。

    被圍在中間毆打的人居然是他。

    他的頭發散亂在額前, 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頜上散亂著血污和淤青,校服上全是亂七八糟的腳印。

    而他面前, 高壯的男生也很面熟, 正是他班里的那個諾爾。

    他已經打上頭了,居然完全沒聽見顧硯修的聲音, 提著陸野的領子, 像拖個死物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他嘴里不干不凈地在罵,拳頭舉高,對準了陸野的臉:“我TM今天就讓你知道,敢動我是什么下場!”

    “諾爾哥,有人來了……”

    旁邊的人小聲阻止, 他壓根沒管,拳頭帶著風往陸野臉上砸去。

    顧硯修兩步上前,一把格擋住諾爾的手腕。

    雙方體型和重量都很懸殊,但顧硯修的擒拿術非常標準。

    他反手將諾爾的胳膊擰上他的后背,瞬間卸了諾爾的力氣。

    諾爾發出慘叫,顧硯修低頭,正好對上陸野的視線。

    他扭過頭來,散碎的發絲下是烏青與擦痕交錯的臉頰。

    他抬起了眼,濃黑的眼睛靜得沒有絲毫波瀾,好像高懸的拳頭下不是他的臉,而是一件壞了也沒關系的物品。

    目光短暫地一碰,他看見陸野偏開頭去,垂下的黑發再次擋住了眼睛。

    ——

    他胸前的會長徽章閃爍著紅色的呼吸燈,就連打上頭的諾爾都瞬間清醒了。

    他憤恨又忌憚地看了顧硯修一眼,就算再不服氣,也不敢再動。

    顧硯修直起身,神色冷然:“什么原因,要把人打成這樣?”

    諾爾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

    “關你什么事!”

    他本來就看到顧硯修就煩,現在看到他胸前亮著燈的徽章,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MD,這兄弟兩個商量好的吧?

    顧硯修冷淡地看著他:“校規里對校園暴力和霸凌有明確的規定,希望你們沒忘。”

    一群人頓時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是陸野先動的手!草,死小子,下手真狠!”

    “就是,我們只是自衛而已!”

    “他把我們約到這里來的,剛才可把我們揍慘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顧硯修按按額角,有點疲憊。

    “你們是說,他一個人,群毆了你們六個?”

    他的目光掃過他們,然后點了點自己胸前的徽章,說:“考慮清楚吧,全息影像會排在所有證據的第一位。”

    那群人叫得更歡了。

    “本來就是他打的人,是你來晚了!”

    “是嗎。”顧硯修問。“既然是他在打你們,你們是怎么扭轉的敗局,忽然就打贏了?”

    這下,誰也說不出來了。

    有人嘀咕:“莫名其妙就被諾爾哥按倒了唄……”

    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顧硯修轉頭看向諾爾。

    諾爾氣呼呼地盯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嫉妒,又像是惱怒。

    他的確快氣死了。

    原綾桜的事情還沒過去呢,顧硯修就拿學生會會長的身份來質問他。

    “你不信就算了,不然我們就去驗傷,驗傷!”他瞪著顧硯修。

    陸野剛才可沒少打他呢!去醫院一驗就知道,到時候看顧硯修還狂什么!

    聽見這話,顧硯修看向陸野。

    他已經站起了身,微垂著頭,沉默著單手抹過臉頰上的血污。

    就算大半張臉都低下了,卻還能看見他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種情況,還需要驗傷?

    但是本著程序正義的原則,顧硯修深吸一口氣,問他:“你同意驗傷嗎?”

    陸野垂著眼,點了一下頭。

    他不怕驗傷。從他十三四歲的時候開始,他就會按照醫院的傷情鑒定打人。

    他怕的是他臉上的傷。

    應該很難看?挨打的人沒有好看的,就像當時祝欣柔扇在他臉上的耳光,也很丑。

    只是他不愛照鏡子罷了,看不到。

    但是這回不一樣。

    顧硯修擋下諾爾那一拳的時候,他抬頭了,在顧硯修那雙剔透的眼睛里,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血的顏色臟兮兮的,很難看。這幫蠢貨連打人的位置都找不準,把他顴骨都打青了。

    所以他低下頭。

    他其實也不愛美,不是那種挨兩拳頭還怕人看見的人。

    可明明學生會有那么多人,今天應該只有幾十分之一的可能是顧硯修執勤才對。

    陸野糊弄著,勉強允許了自己的反常,像個被抓進看守所的嫌疑犯一樣,低著頭,一副引頸受戮的姿態。

    顧硯修目光頓了頓,轉開眼,對那六個人說:

    “那好,你們去找正規醫院做檢查,把報告帶來學校。到時候我會連同采集的證據,一起交給校領導。”

    幾個人頓時面面相覷。

    這……那就算驗傷出了結果,學校也會定性成互毆吧?

    那不就完蛋了嗎!全校通報的大過處分,他們以后讀大學都要受影響的!

    一群小嘍啰瞬間全慫了,但看向顧硯修時,顧硯修卻完全沒理他們。

    他單手關掉了胸章,回頭看向不遠處的陸野。

    “走了。”他說。“一起回家。”

    ——

    顧硯修出了食堂,陸野就跟在他身后。

    他應該傷得不重,走路很正常,臨走時還沒忘記拿走他的背包,空蕩蕩地掛在肩上。

    顧硯修說不清是什么感覺。

    2325年了,居然還有這種事會發生?尤其陸野名義上還是顧家的孩子。

    顧硯修雖然不喜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權力和背景總會帶來更多的公平才對。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沉默地往外走。

    直到旁邊的叢林里,鉆出一聲小小的貓叫。

    顧硯修回頭,就看是那只小黑貓,探頭探腦地在那里,想靠近卻又不敢。

    小貓還沒有水喝,這里離學校的湖太遠了。

    他緩緩出了一口氣,對陸野說:“等我一下。”

    陸野幾乎秒回:“好。”

    顧硯修走進樹叢,正是剛才他投喂小貓的地方。

    裝水的容器還是空空的,他只能拿出自己的水杯,把里面還剩下的半杯水倒進去。

    “我明天再來。”

    半杯水喝不了多久,他跟小貓承諾。

    小貓打著呼嚕,蹭在他的皮鞋上,順勢翻出了肚皮。

    身后傳來了踩踏枯葉的咔嚓聲。

    顧硯修回頭,就看到是陸野。

    他取下背包,從里面拿出了一瓶水,沒說話,只是遞給他。

    他身上還留著被人踹出的腳印,頭發散亂著,臉頰上還有青紫和擦痕。

    安安靜靜的,像另一只灰頭土臉的流浪狗。

    “……謝謝。”

    顧硯修接過了那瓶水。

    陸野沒出聲,收回手,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

    兩人之間只剩下水流傾倒的聲音,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小貓翻起身,用爪子扒拉水流玩。

    陸野喉結上下動了動,有點移不開眼睛。

    他站在那兒,一低頭就可以看見顧硯修。他握著水瓶的手修長而漂亮,那只黑貓蹭來蹭去,貼著他的手背打呼嚕。

    忽然,他聽見了顧硯修的聲音:“我之前說過,有這種事,你可以跟我說。”

    跟他說嗎?

    人是他揍的,騙到沒監控的食堂揍的。這些人對他來說人都算不上,打一個也是打,打六個也是打。

    如果不是顧硯修來了,他可能會打爛諾爾的嘴再離開。

    這話他跟誰都能說,可這個時候,他卻像成了個啞巴。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開始見人下菜碟了。

    顧硯修倒也沒期待他的回答。

    他摸了摸小貓,緩緩說:“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但是,這種事我可以處理。”

    陸野知道他可以,他身上的榮耀和光芒,沒有一樣是假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嗯。”

    顧硯修站起身,看向他陳舊的背包。

    陸野拿著背包的手不著痕跡地往后一收,擋住了他關節上破皮的擦傷。

    那個位置的傷,只有打人的時候會有。

    “阿爾伯特沒做好的地方,我也會提醒他。”好在顧硯修沒有發現,只是多看了一眼他的包。

    “總之這些事,以后不會再發生。”

    公平而正直的雄鹿不會讓人糟蹋它治下的領地,這是它的純良,亦是它不可褻瀆的高傲。

    但陸野清楚,事是他惹的,他才是那只興風作浪的鬣狗。

    他藏著自己拳頭上的擦傷,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亂七八糟。

    一直到顧硯修離開樹叢,他才終于回神似的。他抬腿跟上,可剛動一下,就有個烏黑的毛團子一頭扎在他的腳邊。

    這只黑貓沒什么原則,眼看顧硯修走開,它立刻又賴上了另一個人。

    陸野不喜歡這些,他從記事起就只愛跟冷冰冰的鋼鐵打交道。

    可是毛團子軟軟地蹭在鞋上,他卻像是看到了剛才摸貓的那只手。

    果然人人都說上區美得像童話。

    一只貓,一只鳥,都有出奇的好運氣。

    陸野看著那烏漆漆的貓頭,手放進口袋里。

    他可能是想拿出點什么東西喂給它,好順勢蹲下身去,或許那只貓也會拿頭蹭蹭他。

    剛才它是用左邊腦袋蹭的顧硯修,他看見了。

    可是他的手伸進口袋,只摸到了兩管很難吃的營養劑。

    第26章 第 26 章 這是誰,你還記得嗎!……

    顧硯修這次直接繞過了祝欣柔, 去和阿爾伯特談。

    包括陸野的書包,還有那天晚上,空蕩蕩的校門口只有一輛接顧硯修的車, 卻沒人來接陸野。

    阿爾伯特立刻承認了錯誤, 并且承諾,以后會從夫人手里接過這些瑣事, 不會再讓少爺費心。

    而學校里的事情, 很快也有了眉目。

    諾爾那群人吆五喝六地去了醫院,結果挨個檢查下來,一點皮外傷, 根本沒達到鑒定標準。

    醫院的報告送到學校, 幾個人的記過處分立刻通報了全校。

    組織校園暴力, 欺凌并毆打同學, 每人記一大過。

    這回, 連顧硯修都聽說了, 諾爾的媽媽到校長辦公室哭了一上午,結果學校還是維持原來的判定。

    “我們諾爾說了,是那個學生打的他!”

    她從校長辦公室離開的時候, 大聲說道。

    校長沒說話, 倒是旁邊的教導主任沉默了一下,說:“分化期前的青少年有過產生幻覺的案例, 可以帶孩子去做個心理疏導。”

    諾爾的媽氣得把教導主任罵了一頓。

    布蘭登繪聲繪色地把這件事說給顧硯修聽, 笑得直捶桌子。

    “真不知道這一家人還有多少樂子。”他說。“這在港內區可是個大丑聞,我聽家里說,說不定對他爸都有影響呢。”

    “也合理。”顧硯修點頭。

    畢竟諾爾現在這個模樣,猜都能猜到他的家庭教育有多混亂。

    布蘭登卻神秘兮兮地搖頭。

    “沒那么簡單!”他說。“你沒聽說嗎?亞大陸的大陸議長最近就在G市,這件事兒好像已經傳到他耳朵里了。”

    按行政等級, 大陸議長和顧詣平級。

    但是按權力劃分的話,大陸議長是諾爾父親的直屬上級,的確比顧詣的實權要大得多。

    說起這個,布蘭登嘖嘖兩聲。

    “不過也是。議長先生自己的兒子就特叛逆,估計他也見慣了。”

    ——

    從那天之后,每天都有一輛車等在莊園門口,專程接送陸野上學。

    阿爾伯特還親自去了一趟陸野的別墅,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這位陸少爺面對面。

    “之前照顧您不周到,是我工作上的失誤,還請您原諒。”他的笑容彬彬有禮,側過身,讓兩個傭人搬進了一件箱子。

    箱子里是整套的學習用具,包括一支嶄新的通訊器。

    “之后再缺少什么,您也可以直接告訴我。”阿爾伯特說。

    “不用。”

    陸野不習慣這樣,也用不著這些東西。

    阿爾伯特笑了笑。

    “您不用擔心,這本來就是您應得的。”他說。

    “少爺很關心您的起居,也是我們做得不夠好,才讓少爺擔心。”

    他……

    很關心?

    陸野看向阿爾伯特。

    但是訓練有素的老管家臉上只有微笑,妥帖而恰當,看不出多余的東西。

    可是透過他,陸野卻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這些事以后不會再發生。”

    他在班級里曾經聽見別人說過,Alpha的一項重要準則就是言而有信。說到的事情一定會做到,這代表了他們的能力和自信。

    這也是他的能力和自信嗎?

    一定的,但這其中,說不定、萬一、或許有可能還有其他呢?

    就像他看著滿臉血污,被揍得很狼狽的自己的時候。

    眼里沒有厭惡,語氣也更輕緩,有點像是在跟學校里那只黑貓說話。

    或許,他也像那只被他多看了一眼的流浪貓一樣。

    陸野像個賭徒一樣地想。

    這個念頭從腦袋里竄出來,他的心臟就像是移了位,在他的喉嚨口一下一下地跳起來。

    他想起了顧硯修喂養那只黑貓的樣子。

    很和緩,而且溫柔,寬容地讓它在他手上蹭來蹭去,一點都不嫌棄落在褲腳上的浮毛。

    陸野的心臟跳得他呼吸困難,像是在激情殺人,突發奇想地要扼死他。

    而他面前,老管家仍然在微笑,看到他沒再拒絕,禮貌地點了點頭。

    “不打擾您了,陸少爺。”

    陸野也向他點了一下頭。

    房門重新在他面前合上,他在那兒站了好一會,才后知后覺地看向旁邊的箱子。

    方方正正的,像叢林里的那只投食器。

    ——

    天氣漸漸冷下來,山麓的落葉喬木逐漸掉光了葉子,眼看著就要到冬季。

    山麓下有成片的原始森林,每到這個季節,住在附近的少爺小姐們都會相約來這里打獵。

    顧硯修像往年一樣,也收到了邀請函。

    阿爾伯特知道他的慣例,替他準備好了馬匹,但沒給他準備獵槍。

    這周六一早,顧硯修換了一身輕便的騎裝。很傳統的馬靴和騎術服,外面套了一件深棕色的山羊絨大衣。

    原始森林與顧家莊園相連,就在馬場附近。

    那里圈了一片合法獵場,顧家有時候來客人,顧詣都會在那里招待貴賓。

    顧硯修到得不算晚,剛到獵場門口,就見到了不少熟人。

    向燁和他幾個堂表親戚都在那里。

    深秋的原始森林落滿了枯葉,馬匹走在上面會被沒過馬蹄。他們三三兩兩坐在馬上,慢悠悠地散步,在討論獵場哪一片的獵物更多。

    向燁第一個看到顧硯修,遠遠地就跟他打招呼:“硯修,這邊!”

    看到顧硯修騎著馬走過來,向燁笑著問他:“硯修,今年還不打嗎?”

    顧硯修搖了搖頭。

    幾個人都善意地笑,不遠處的一些世家子弟也揚鞭跟顧硯修打招呼。

    顧硯修知道,他每年打獵都不帶槍的這件事,早在圈子里傳開了。

    布蘭登有時候會跟他學兩句,說外頭有人說他信佛,所以才不殺生。

    顧硯修自己也當笑話聽。

    “那我居然不吃素,簡直太不虔誠了。”

    他不太在乎別人議論他什么,對他自己來說,他不過是下不去手罷了。

    他也知道這座獵場完全符合法律規定,每年都會按數目飼養動物,獵殺比例也在科學范圍之內。

    不過他不習慣獵殺,每年收到邀請函,就來這邊遛遛馬,和人散步聊天。

    天色大亮,顧蔓幾個人和他簡單打了招呼,就騎馬進了森林。

    顧硯修在森林外圍散步,顧研知騎馬跟上來,問他:“你那個弟弟呢,怎么沒來?”

    他今年也不打獵,據說是因為他外祖家的老人生病,他們一家都在素食祈福。

    聽見顧研知問陸野,顧硯修停頓了一下。

    實在抱歉,他習慣獨來獨往,完全沒有多問陸野一嘴的意識。

    顧研知上次跟陸野打過球,到現在還念念不忘,興沖沖地攛掇顧硯修:“去問問唄,他要是也不打獵,我們一起去旁邊打靶呀?賽馬也行,都可以的。”

    顧硯修不由得想起那天,陸野和諾爾賽馬的盛況。

    還真是……這個人真是有天賦,他從沒見過不會騎馬的人膽子這么大。

    “他騎馬的確有一手。”顧硯修笑了。

    看他不反對,顧研知趕緊轉頭跟自己的傭人說:“去硯修家問一聲,陸野要是在,就讓他來一起玩。”

    然后他看了顧硯修一眼,笑嘻嘻地說:“就說是硯修請的,去吧。”

    “怎么還要借我的名頭?”

    顧研知說:“哎呀,不然顯得我奇奇怪怪的,見面就要跟他比賽。”

    也是。

    顧硯修笑了笑,沒說話。

    兩個人在森林邊緣散步,林中偶爾響起一兩聲槍響,驚得鳥群飛上天空。

    就在這時,顧硯修看到遠處的獵場門口,浩浩蕩蕩來了好幾輛車,看起來陣仗很大。

    “這是誰家的人?”

    顧硯修看了一眼,為首的那輛車和他的車是同款,在整個港內區都很少見。

    顧研知伸頭往那邊看:“江議長家的吧,他最近就在G市,聽說他家孩子也在這邊,估計來玩的。”

    江議長正是亞大陸的大陸議長江明馳,他那個大名鼎鼎的獨生子,顧硯修經常聽布蘭登提起。

    之前陸野剛到凱納一中的時候,論壇里還把他錯認成了這位離經叛道的江公子。

    顧硯修點點頭,隨意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

    沒一會兒,車上的人就浩浩蕩蕩地騎上馬,朝著獵場里走來。

    “誒,韶容怎么也在?”顧研知說。

    顧硯修轉頭看去,就見五六個人騎著馬,被傭人簇擁著往這邊走來。

    其中就有他表妹向韶容,剛十四歲,還在初中部讀書。

    向韶容一眼看到了他,騎著馬興奮地朝顧硯修揮手:“表哥!研知哥!”

    然后,隔著老遠,她興奮地指著她旁邊那個騎在白馬上的少年。

    “表哥你快看看,這是誰,你還記得嗎!”

    ——

    陸野不在顧家。

    周末沒有車子在門口等他,他起得很早,徒步走下山去,坐著公交車,去了凱旋港碼頭。

    那里是上區和下區唯一的連接點。

    停滿奢華船只的游艇俱樂部邊,一條十五公里的大橋橫亙在波濤洶涌的大江上。

    這里有列車運行,每半個小時一班,可以抵達港外各區。

    橋梁這邊,圣托斯凱納山脈寧靜地蔓延。房屋和高樓散布在濃密蒼翠的草木中間,道路干凈而安寧,磁懸浮的公交車不會帶來任何噪音。

    而穿過洶涌的江水,橋梁的另一頭,鋼鐵森林般的城市比圣托斯凱納山脈還要巍峨。

    陳舊的高樓緊密地挨在一起,半自動的機器在它們之間運轉,不間斷地運輸著貨物和燃料。高架橋一層高過一層,像纏繞在城市上空的蜘蛛網。

    五顏六色的巨大霓虹燈牌掛在銹蝕的墻壁上,層層堆疊著,印著抑制貼紙和新口味營養劑的廣告。

    建筑的玻璃外墻覆蓋著厚重的塵土,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陳舊的車輛和飛行器密集地來往,遠遠看去,像是圍繞在城市上空的蠅蟲。

    而在陸野旁邊,全息影像的電子廣告牌上,衣冠考究的大陸議長宣傳畫還在沖著站臺上的人群微笑。

    【讓亞大陸的明天更加美麗】

    他沒有回頭,單手拿著電子票據,踏上了列車。

    和宣傳畫上的那位議長公子擦肩而過。

    第27章 第 27 章 哥哥,把握好機會哦~……

    列車在港外的每個區都會停靠。從I區開始, 到XII區,距離港口越遠,空氣質量就越差。

    只有列車內部有空氣凈化的裝置, 車門一打開, 就有一股燥熱渾濁的空氣夾雜著嘈雜的噪聲,撲面而來。

    陸野下車, 踩在破損的水泥路面上。

    “小伙走嗎?商業北區15元一位, 還有兩個位置坐滿了。”

    “抑制劑要不要?”

    “上區來的好貨,帶五十發子彈,便宜賣。”

    來往車輛的喇叭聲混合著人聲涌入耳中, 巨大的機械齒輪和吊臂運轉在大樓之間, 飛揚的塵埃把太陽遮蔽得只剩輪廓。

    陸野背著包, 熟練地繞過人流出站, 在路邊掃了一輛摩托車。

    發動機很破舊, 轟鳴聲帶著整個車身都在震動。

    陸野單手戴上頭盔, 很快消失在擁擠的街道。

    他爸腿斷之后,手里只剩兩萬塊錢。

    其中八百給陸野交了一年的學費,還有五十買了一瓶劣酒, 除此之外, 所有錢都拿出去,盤了一家破舊的修車廠。

    從那天起, 那里就成了陸野的家。

    修車廠在IV區一座普通的街區里, 附近有不少二手車賣場,位置還不錯。

    就是每次來這里,都要穿過一條很暗的小街。

    左右兩邊都是四五十層的高樓,樓上的窗戶間錯綜地拉著晾衣繩,每天都像在下雨, 地面上到處都是泥濘的水洼。

    陸野十二歲的時候在這里被堵過。

    五六個人,他打不過,但牙咬碎了也要打破對方的頭,他們就找了幾根鐵棍,狠狠地砸他的后背。

    后來是樓上的窗臺上掉下了一盆花,砸中了那群人的老大,陸野才撿回一條命。

    也是那一次,他發現電視里學來的招數,并不是每個都有用的。

    轟鳴的摩托車穿過小街,泥濘的水潭倒映著五顏六色的燈牌。水花飛濺開,遠處傳來了招呼聲。

    “野哥!野哥回來啦!”

    是小街盡頭的那家雜貨店,陸野去借過影碟。店主是個七十歲的阿婆,大喊大叫的是她的小孫子康嘉祖。

    十二歲的小胖子一眼就認出了他,站在店門口興奮地又喊又叫。

    “阿祖,誰回來了?”

    拐過街角去,修車廠就在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空地上。

    小胖子嗓門大,廠里很快冒出來了兩個人,穿著滿是油污的倒褂,頭發亂糟糟的像是雞窩。

    阿偉和曉杰,陸成風前些年收的兩個學徒,全是孤兒。

    摩托車一甩尾,停在修車廠門口。

    陸野下車,剛取下頭盔,幾個人就熱熱鬧鬧地圍上來。

    “我以為阿祖瞎說呢,靠,真是你啊小野!”阿偉興奮地上下打量他。

    “是有啥事要回來辦?陳經理最近老來問你,我們說你上學呢,哪有時間回。”曉杰說。

    就阿祖最興奮,又蹦又跳地,看完了陸野的衣服又看他的鞋子:“野哥,上區的人都這么穿嗎,太酷了!”

    陸野看他一眼:“瞎了?”

    “呃……”阿祖撓撓頭,這才想起來野哥之前也有一件這樣的衛衣。

    “哥,你這么節約啊,咋不買新衣服呢?”

    陸野沒說話,沉甸甸的頭盔往阿祖腦袋上一套,壓得他一陣哇哇大叫。

    一群人圍著他嘰嘰喳喳,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

    上區待得好好的,咋回來了?

    陸野則停好摩托,熟練地走到修理廠門口,拿起一件修車工服套在身上。

    “今天放假。”他直接問阿偉。“還有哪些沒搞定?”

    阿偉趕緊帶著他進了車間。

    說來他和曉杰都不好意思。倆人都去技校進修過,也跟著陸大哥學了好幾年,可碰到一些難修的車子,還得陸野回來處理。

    可人家陸野哪學過修車?

    每天都得去學校讀書呢,也就是晚上在車間里寫作業,偶爾看他們修過而已。

    結果誰知道就這么看會了?

    以前陸哥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這些活他們干不了,就都被陸野干掉了。

    車間里停了三四輛車。繞過亂七八糟的工具設備,他直接把陸野帶到了最左邊的那輛前面。

    “發動機不好使了,我跟曉杰檢查了一圈,感覺是氣缸的問題。”

    陸野嗯了一聲,戴上勞保手套,熟練地打開發動機蓋,把發動機整個吊卸出來。

    這里的機械大部分都是手動的,液壓起重機銹蝕而沉重。

    “野哥野哥,你今天去賽場嗎?”阿祖一路跟到了車間里。

    “讓開點。”陸野用胳膊肘把他從機器旁邊頂開,然后說。“下午去。”

    他今天回IV區只有一天時間,上午修完這邊的車,下午就要跟陳子軒去試賽道。

    月底有一場IV區聯賽,他去港內區之前就已經報了名。

    “哥,你帶我去唄,我也想開。”阿祖眼巴巴地看他拆發動機。

    “你有賽照?”陸野頭都沒回。

    阿祖哼哼唧唧。

    他攢著錢呢,每天的營養劑錢他都攢一半,等他和野哥一樣大的時候,就有錢考賽照了。

    “不然你先教我修車也行。”他退而求其次,又湊上來。

    他十二歲了,陸野簡直是他見過最帥的人,他以后也想當野哥這樣的哥。

    結果陸野還沒說話,旁邊的曉杰一巴掌拍在他頭頂:“好好讀書,學什么修車?沒出息。”

    咋沒出息了!

    阿祖不服。

    陳舊的車子敞著發動機蓋,吊在半空的發動機像個復雜的大怪物。

    陸野站在那兒,背對著他們。

    修車工服下是寬闊的肩和勁瘦的腰,露出的小臂肌肉緊實,就連油污的白線手套戴在他手上都有種說不出的張力。

    咋沒出息了,野哥就是他見過最有出息的人!

    “是發動機,活塞連桿組壞了。”

    陸野沒回頭,放下檢測儀表,從旁邊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幾個扳手和拆裝鉗。

    阿偉和曉杰趕緊湊上去,看他是怎么修的。

    機器和工具碰撞出叮當的聲音,機油的味道潮濕而生冷。

    阿偉看了一會兒,歪頭問陸野:“小野,上區咋樣啊?”

    這段時間,他們和陸野也有聯系,不過除了實在搞不定的車子要微信問他,他們基本也不打擾他。

    畢竟,他們全都默認,陸野是去上區過好日子去了。

    大家都在G市,但凱旋港兩邊就是天上地下兩個世界。

    陸野命好,吃了這么多年苦,終于從這兒出去了。他們不想打擾他,當那種拖后腿的窮親戚。

    “都差不多。”陸野說。

    “肯定差多了!哎,你好好讀書,以后跟他們造機甲去。”

    阿偉說著,轉頭朝廠房里看了一眼。

    三層樓高的廠房中央,擺著一副報廢的外裝機械骨骼。

    很大,擺在那里幾乎頂到了廠房的天花板,遠遠看去像個大手辦,精密的機械散發著冰冷的光芒。

    那是前兩年他們從二道販子手里回收的。

    當時陸野瞞著陸成風開賽道,攢了半年多的獎金,把它買了下來。阿偉和曉杰都替他保密,口風一致,說是外頭撿的。

    據說這種外裝骨骼只是個實驗品,上區的人不會用它,那里的殘疾人用的外骨骼只比皮膚厚幾毫米。

    但是這兩年,陸野有空就在改裝它。

    “修了干啥呀?”阿偉不懂。“不如拆了,零件全是好東西,能賣不少錢呢。”

    當時陸野仰視著這幅機械骨骼,說:“它和機甲的運行邏輯很像。”

    阿偉讓他嚇了一跳。

    機甲,那可是上區人在玩的東西!

    聽說他們前兩年才提出了一個概念,真要研究出來初代機,少說要十年八年呢!

    阿偉不懂,但是阿偉覺得,研究機甲應該是陸野的理想。

    現在他去上區了,條件多好啊!

    阿偉抬頭看著那副機械骨骼,心想說不準再過幾年,陸野真能做出一座機甲也說不定呢!

    曉杰就沒那么多想法。看陸野不說話了,他又問:“上區的人咋樣?有沒有交新朋友啊。”

    陸野修車的手停了一下。

    ……新朋友嗎?

    說起上區,他立刻就能想到一個人。但要說朋友,他又覺得這個詞不對。

    那什么詞對呢?

    以他們兩個的關系……可能該叫哥哥。

    陸野喉嚨滾了一下,盯著面前的機器,沒有說話。

    ——

    向韶容指著的那個人,顧硯修一下子還真沒認出來。

    白馬上的少年身材單薄,棕色卷發長到脖頸,勁瘦的獵裝利落又英氣,但一點都遮掩不住他五官的明媚。

    漂亮得很亮眼的男生,看著顧硯修,笑得嘴角揚起來,一對酒窩又甜又野。

    旁邊,向韶容提醒他:“小溪哥呀,你忘啦?”

    小溪?

    顧硯修稍微有點印象了。

    他很小的時候,跟家人去海島上度假,一個月,和家里的幾個兄妹一起認識了一個鄰居。

    叫小溪的,他都記不清對方是男孩還是女孩。

    “你好,江寧溪。”少年朝顧硯修笑著,很大方地打了招呼,一點都不介意他不記得自己。

    惡名在外的江公子,分不清男女的小溪,原來是同一個人。

    顧硯修策馬走過去,兩個人都戴著皮手套,很禮貌地簡單握過了手。

    “不好意思沒認出來,你變化太大了。”顧硯修朝他禮貌地點頭。

    “你倒是沒怎么變。”江寧溪笑得璀璨而明媚,一點都不像傳聞中的那個少年惡棍。

    “還是一本正經的,不過比以前還要帥。”

    非常直白的夸獎,顧硯修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應對了。

    他笑了笑,沒接話。

    旁邊,隨從已經取來了江寧溪的獵槍:“少爺!”

    口徑非常大的步騎槍,長而厚重,后坐力非常強。

    江寧溪單手接過,非常熟練地往手里一架:“聽說你射擊很厲害的,走,一起嗎?”

    非常違和的一把槍,他抱在懷里,終于有一點小混蛋的味道了。

    旁邊,向韶容笑起來。

    “小溪哥你不知道,我哥哥有規矩的。”她說。“他雖然每回射擊比賽都是第一名,但是不打獵,不殺生的。”

    “啊。”江寧溪似乎不太理解,但一點也不在意。

    “這里是不是有打靶場?打靶也行,要玩嗎?”

    他干脆利落,顧硯修也不打算推辭。

    “走吧。”他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江寧溪架著槍,騎馬朝著靶場一路小跑而去。

    顧硯修正要策馬追上,向韶容卻走到他旁邊,笑容曖昧地撞了他一下。

    “哥哥,把握好機會哦~”

    “……什么?”顧硯修沒明白。

    對上他的眼神,向韶容一臉恨鐵不成鋼,明明比顧硯修小好幾歲,反而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哎呀,你什么都不記得啦?”她湊過來,壓低聲音。

    “你小時候,江叔叔還要給你跟小溪哥定娃娃親呢,你忘啦?”她說。

    “這次江叔叔來G市,又跟你爸說了這件事呢!”

    第28章 第 28 章 資本家真不是人。

    2325年了, 哪還有什么包辦婚姻,開玩笑呢?

    “別瞎說。”顧硯修提醒向韶容。

    向韶容嘟嘟噥噥:“才不是我瞎說呢,不然江叔叔今天干嘛要小溪哥來這邊打獵?說不定過兩天, 姨夫就跟你提這件事了。”

    顧硯修瞥了向韶容一眼。

    顧研知提醒她:“別以為你硯修哥哥脾氣好, 就不會揍你。”

    顧硯修看著向韶容,也點了點頭。

    “哼!不信就算了!”

    向韶容不服, 又怕顧硯修真揍她, 撂下一句話,騎著馬就跑了。

    那邊,江寧溪已經先到了靶場, 騎在馬上走來走去, 安排靶場的人:“都換成AI移動靶, 固定靶有什么意思?”

    看到顧硯修他們跟了過來, 他回頭問:“AI靶, OK吧?”

    AI靶是目前難度系數最高的射擊靶, 會模擬生物反應,對槍支進行閃避和躲藏。

    顧硯修沒意見,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一把獵槍。

    “我也拿一支!”騎在馬上打AI靶, 這個比賽強度看得顧研知都手癢了。

    慣例的試槍環節, 只有向韶容不會打,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一邊吃蛋糕一邊看熱鬧。

    “小溪哥加油!”

    江寧溪嘴唇一勾, 熟練地上膛舉槍,朝著場上瞄準。

    “砰!”

    槍栓聲從他旁邊響起,緊跟著,就是一聲干凈利落的槍響。

    在江寧溪的瞄準鏡里,一只AI流動靶應聲倒下, 被擊穿頭部正中心,十環。

    江寧溪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

    誰?

    他回過頭,就見馬上的顧硯修平靜放下槍支,一邊校準,一邊對靶場的人說:“準星不對,下次記得提前調。”

    江寧溪震驚得半天沒有出聲,一直到顧硯修抬頭,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江寧溪笑了,興味盎然的眼睛里滿是被點燃的勝負欲。

    “好槍法!”

    ——

    陸野剛把發動機裝回車上,身后就傳來了陳子軒的聲音。

    “祖宗,祖宗你可回來了!”

    大呼小叫的一陣嚷嚷,從遠到近,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像個移動的大喇叭。

    “子軒哥!”阿祖又蹦又跳地撲了過去。

    陸野頭都沒回,摘下一邊手套,拉開車門探身扭了鑰匙。

    車子順利地點了火,發動機的轟鳴聲從機蓋中傳出來。

    “修好了!”曉杰在旁邊比誰都興奮。

    陸野站起身,把另一邊手套也摘了下來。

    他的手臂上弄到了一些機油,頭發汗濕地垂在額頭上,抬手捋了一把,亮晶晶的發絲就全順到了腦后。

    “祖宗,一回來就光顧著修車,真有你的!”陳子軒看到他這個樣子,氣得要竄上廠房屋頂了。

    “這輛車修好了,可是能賺這個數呢!”曉杰不服,沖陳子軒比劃了個數字。

    陳子軒說:“你懂什么,這個數又咋了,賽車手的手是用來拿扳手的嗎?”

    “那你派倆機械師過來幫野哥修不就得了?”

    “去去去,加班費車費你給出啊?趕上一架新發動機錢了!”

    倆人見面就掐架,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完一輪,才發現陸野已經去旁邊洗手了。

    陳子軒湊過去,拍拍懷里鼓囊囊的旅行包,一臉討好:“野哥,上回兩場比賽的獎金取出來了!”

    陸野甩了兩把手上的水:“走吧。”

    兩個人在旁邊的鐵椅子上坐下,陳子軒把包往桌上重重一擱,拉鏈拉開,滿滿當當的全是鈔票。

    “哇——”阿祖在旁邊倆眼冒星星。

    陳子軒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舊計算器,和一本棕色的皮面筆記本。

    上面記的是整個車隊的賬單。

    他嘴皮子利索,一項一項跟陸野匯報起來。

    陳子軒一口一個野哥的,實際上比陸野大了十幾歲。一個C級Alpha,以前是科倫廷的車手,開過兩年賽道。

    按他的說法,他是這個沒落車隊最后的余暉。

    但是科倫廷有歷屆車手的成績,曉杰偷看過他的,說他開了兩年賽道,成績穩定在倒數三名。

    不過他開車沒有天賦,當經理卻是一把好手。

    幾個月的帳他清清楚楚地羅列出來,花銷多少,要拿多少錢,他一摞一摞地從包里往外取。

    旅行包里的錢肉眼可見地消失了。

    最后,皮面筆記本翻完,包里孤零零地剩下一把散鈔。

    陳子軒看著陸野的臉,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運營車隊就是燒錢,哥你也知道……”

    陸野知道。

    他只是點了一下頭,沒多說,從包里數出兩份錢來,放在阿偉和曉杰面前。

    “工資。”

    兩個人誰也沒動。

    雖然修理廠的盈利都在陸野賬上,但上區得多花錢啊?陸野也不寬裕……

    “小野,我們手里還有錢。你拿著,我們……”

    “別廢話。”陸野懶洋洋地,眼皮都沒抬,把最后二十來張錢拿出來,數出兩張,剩下的往阿祖手里一放。

    “回去吧,作業寫完,再說學車的事。”

    阿祖手背到后面,死活不肯要:“不行的野哥!奶奶說了,不能再要你的錢……”

    “藥不買了?”陸野抬眼問他。

    阿祖低著腦袋,沉默了半天。

    “行了,拿上吧。”陳子軒看不過眼,替他把錢揣進兜里。

    阿祖咬牙:“野哥你放心,你給我的,每一分錢我都記著,以后我雙倍還你!”

    “十倍還我都行。”陸野隨手把剩下的兩張錢放進口袋。

    陳子軒拍拍阿祖的肩膀。

    陸野的事情他知道。前幾年他跟他爸爸剛搬過來,他爸總喝酒,這小孩的奶奶總會來給他送東西吃,還偷偷幫他交過學費。

    老太太有慢性病,每個月都得吃藥。雜貨店生意不好,要不是陸野,這小胖子早就成孤兒了。

    可陸野呢,他也不過十幾歲,就有這么多人要靠他活。

    “行了,趕緊回去寫作業。”看那個小胖子紅著眼眶在那兒小聲哼唧,陳子軒捋了一把他的腦袋。

    “我們大人要說事兒。”

    小胖子一步三回頭,小狗崽似的,說了五六遍野哥再見。

    陳子軒忍不住嘆口氣:“這小孩兒。”

    電視里還在放新聞。

    歐大陸的厲氏重工研制出了新的飛行器,或可三五年內推廣全球,取代傳統的交通工具。

    掌權人厲峯在鏡頭前,衣冠楚楚,眉目凌厲。

    他說,厲氏將會把所有的營收投入到初代機甲的研發中,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可以解放所有的體力勞動者。

    陳子軒啐了一聲。

    “吹他媽的牛逼,把人解放了,讓大伙兒都喝西北風去?資本家真不是人。”

    阿偉和曉杰也湊過去看飛行器的發布圖,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是不是修車工也要和“傳統交通工具”一起被淘汰掉。

    只有陸野從不關心國家大事。

    “走了。”他站起來,隨手把車鑰匙丟給陳子軒。

    他身量高挑,正好擋住電視里的厲氏掌權人。

    ——

    最后一支流動靶被擊倒,電子屏上清晰地報出三人的分數。

    顧硯修比江寧溪高了兩分,比顧研知高了七分。

    “打不過打不過,你倆這槍法到底跟誰學的!”顧研知一把放下槍,走到旁邊猛灌了一杯水。

    江寧溪也收起獵槍,嘩啦一聲挎在肩膀上。

    “還第一次有人打靶贏過我呢。”他抬頭看向場內的靶子,對顧硯修說。

    “就是可惜了,你不進獵場,野外的不確定性更多,打起來更爽。”

    顧硯修笑了笑,把槍交還給靶場的人:“嗯,我不太習慣。”

    “為什么?”江寧溪回過頭,很直接地看向顧硯修。“因為你經常捐助那些生物項目,所以很喜歡每一個動物嗎?”

    顧硯修愣了一下:“項目,你怎么知道?”

    顧詣每年都會給他集團分紅,這些錢他只留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錢拿去做了什么,連顧詣都不知道。

    江寧溪笑了:“巧合。”

    他朝著樹林的方向指了指:“去散步嗎?”

    看樣子是想聊聊,顧硯修沒有拒絕。

    兩個人朝著森林走去。

    原來江寧溪去年離家出走過,報名了一個非大陸的無人區考察,正好看到了投資人的姓名首字母。

    他一下就猜到了。

    “整個藍星,也沒幾個人對這些感興趣。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這么心軟,連一只兔子都不愿意殺。”

    顧硯修搖搖頭。

    “不算心軟。”他說。“只是覺得,我和他們的命運一樣。”

    現在的時局,他分不出人和動物的高低貴賤。獵槍指向彼此,顧硯修覺得沒什么意義,自然就沒有樂趣。

    江寧溪歪頭打量他。

    “不一樣。”他說。“你看吧,咱倆的命運也不一樣。”

    顧硯修不解。

    江寧溪說:“我知道今年Lush去參加拓荒者峰會的是你,我就說我也要去。可我爸把我在家里關了三天。”

    “為什么?”

    江寧溪聳肩,馬鞭指了指自己的臉。

    “你看不出來嗎?我長了一張明天就要分化成Omega的臉。”

    顧硯修:“非大陸的那個項目我記得。你能通過他們的考核,說明你足夠優秀,跟臉又有什么關系?”

    “對啊,跟臉有什么關系,難道分化成了Omega就得裹小腳了?”江寧溪撇了撇嘴。

    “這話我跟我爸說了,然后就關了一個星期的禁閉。”

    顧硯修忍不住笑了。

    他現在知道,這位江公子為什么兇名在外。

    “你是個很勇敢的人。”他很真誠的說。

    畢竟就算是他,也做不到離家出走去無人區。這些年他捐助了不少科研團,但一個都沒去過。

    “我不勇敢。”江寧溪搖頭,坦誠而直白。“我只是野心很大,心眼很小。我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老老實實的。”

    他想都沒想,補充道:“包括我爸。”

    顧硯修沒忍住笑出聲。

    他笑點不低的,只是這個江寧溪,實在有點太孝順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擋住了吹向顧硯修的冷雨……

    IV區的寧北賽道是出名的刁鉆。

    這兒以前是城市道路, 有山路,有高架橋。后來因為設計太不合理,總出交通事故, 這才封鎖起來, 被用作專業賽道。

    但是對于港外區來說,這已經是個不錯的場子了。

    “下個月的聯賽, 第一名獎金七位數。”陳子軒刷卡帶陸野進場。

    進場之前, 陸野就換好了賽車服,頭盔鏡片漆黑一片。

    但門口的工作人員立刻就認出了他,討好地打招呼:“Lyle哥來試車啦!”

    畢竟科倫廷的Lyle從不露臉, 這在港外的賽車圈子里都出了名的。

    “你開一車, 芙拉維婭開二車, 其他幾個人替補。你倆這回要是都拿了名次, 咱們車隊能富裕好幾個月。”說著, 他一拍陸野的肩膀。“李姐說了, 到時候給你裝一輛好車。”

    到了維修站,車隊一半的人都在那里。

    幾個車手,基本都是歐大陸人, 就算是科倫廷這樣的小車隊, 也是清一水的Alpha。

    畢竟這樣的極限運動里,Alpha相比于其他性別, 簡直有壓倒性的優勢。

    不僅體能上限更高、身體機能更好, 就連Alpha的信息素都能在賽場上讓車手更興奮。

    也正因為如此,這么多年了,頂級車手里也只出過陸成風一個Beta,結果還被曝出來在賽前違法注射信息素,相當于強行把身體閾值拉高了好幾倍。

    這更向所有人證明了, 賽車場就是Alpha的統治區。

    到了科倫廷的修理站,李姐剛把輪胎裝好。

    她是科倫廷的機械師隊長,叫李秀梅,四十八歲的一個女Beta,胳膊上的肌肉比陳子軒的小腿還結實。

    “好了,中性胎,試試吧。”她摘掉手套,對陸野說。

    “Lyle,真這么跑嗎?”身材高大的奎恩湊過來。“我聽說其他幾個隊,都打算紅換黃。彎道太多了,軟胎安全一點。”

    賽車場上,車隊會根據不同情況更換輪胎。輪胎越軟,抓地力越強,但是更容易磨損。

    按他們比賽的長度,如果用軟胎,中途就需要進維修站至少換一回輪胎。

    “先試試。”陸野的聲音隔著頭盔傳來。

    奎恩立馬讓開。

    陸野的一號賽車緩緩駛上賽道,奎恩揮旗,陳子軒讀秒,旗子落下的瞬間,賽車如離弦之箭。

    尾氣和塵土里,奎恩伸著脖子“靠”了一聲。

    “Lyle用這個速度進彎?我靠!”

    只見賽道前方,一個長長的上坡直道之后,整條路就都被橋墩架上了半空。

    在遠處密集的建筑遮擋下,幾十米高的高架橋上一個接近七十度的回頭彎,在當年被稱為“斷頭路”。

    只要沖下去,就不可能生還。

    但是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視下,黑紅相間的組裝車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沖向那個彎道,然后在即將撞向護欄的瞬間,漂移甩尾。

    尾塵飛揚,一號賽車飄過斷頭彎,瞬間提速,向下一個彎道直沖過去。

    “靠……”

    陳子軒低頭看了一眼秒表。

    比上一個車隊用最軟的紅胎試車,還快了三秒多。

    ——

    陸野坐上回港內的列車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暖紅的太陽沉在江面盡頭的大海上,港外的霓虹燈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地點亮了破舊高聳的城市,遠遠看去,光怪陸離。

    車上很沉默,陸野上車的時候,還有好幾個人投來嫌棄的目光。

    畢竟,坐上這輛車的人,是和下區不一樣的下區人。

    他們有的去港內辦事,有的在那邊做幫傭。

    但無論做什么,都代表他們已經不再屬于下區,衣著光鮮,氣派體面,這是最基本的。

    但陸野的頭發卻是亂的,衛衣簡單而陳舊,上面還帶著煙塵和汽油的味道。

    陸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邊的人捏著鼻子,坐遠了一點。

    陸野眼都沒抬,低頭翻看手機余額。

    今天修的那輛車,錢打過來了。

    列車很快到站。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雨,不太大,涼颼颼的和秋風混在一起,小石頭一樣打在臉上。

    陸野趕上了晚間的公交,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顧家莊園。

    莊園門前的地面被雨下得濕淋淋的,停了不少豪車。漆黑锃亮,旁邊站著穿黑西裝的傭人和保鏢,都打著黑傘,在雨夜里安靜的像是一排塑像。

    而在車子前,站著很多少爺小姐。他們的衣服五顏六色的,說說笑笑,在雨夜看起來很鮮明。

    但陸野一眼就看到了顧硯修。

    他沒穿外套,騎裝外是深棕色的馬甲,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單手打著傘,傘下站著一個漂亮的少年,兩個人相談甚歡。

    陸野的視線頓了頓。

    他看見那個少年身上披著的大衣,完全不合身,深棕色的,和他的穿著格格不入。

    是顧硯修的衣服。

    ——

    等到打獵的那些人離開森林,已經是下午了。

    一起玩的大部分都是朋友,顧硯修招待他們在顧宅吃了晚飯。

    剛出來就下了雨,江寧溪打了兩個噴嚏,顧硯修體貼地脫下大衣遞給他。

    “謝啦。”江寧溪爽快地接過,開玩笑說。“你真貼心。唉,我爸給我找婆家的眼光真不錯。”

    顧硯修知道他在開玩笑。

    他們下午聊了很多,江寧溪讓他另眼相看。

    畢竟有野心的人不少,但江寧溪的確目光狠辣。兩個人聊到了好幾個項目,他的見解都讓顧硯修眼前一亮。

    這種人實在難得,如果真的被關在家里,就太可惜了。

    顧硯修笑笑沒說話,向韶容卻探頭過來:“真的嗎?那你還不快加我哥一個微信,想加他的人可是很多的。”

    江寧溪敲了敲她腦袋:“你怎么知道我沒加?再說了,過陣子拓荒者峰會,我可還要見你哥哥呢。”

    “好哇,你們倆偷偷約會!”

    “死丫頭語文考了幾分?那是商務會談你懂不懂?”

    兩個人互懟起來,顧硯修笑了笑,一轉頭,就看到了門外的陸野。

    他沒打傘,雨雖然不大,但頭發上已經落了一層水珠。

    路燈昏黃地照下來,他卻站在陰影里。層層雨幕隔在兩人中間,被明亮的車燈劃出一條楚河漢界。

    ——

    陸野本來想側身躲開。

    可是他的目光只是多停了兩下而已,顧硯修就抬起了眼。

    目光相撞,陸野從沒覺得自己的樣子這么狼狽。

    他想立刻走開,可是顧硯修已經打著傘,朝他走了過來。

    穿過車燈,穿過雨幕,馬靴踩過濕漉漉的地面,雨傘遮在了陸野頭上。

    “沒帶傘?”他問陸野。“怎么不讓阿爾伯特派人去接。”

    陸野不覺得這樣雨有打傘的必要,反而,顧硯修離他這么近,他的腿卻有想后退的沖動。

    他從沒自卑過,這輩子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怎么寫。

    但離得這么近,隔著小雨濕漉漉的氣息,他能聞見顧硯修身上清冷的松木氣息。

    他自己身上一定也有。不止一個人說過,下區的塵土味有多刺鼻,工廠賽道里把人腌入味的汽油味有多難聞。

    顧硯修一定也能聞到。

    而且他的朋友們就在不遠處,其中一個……還穿著他的衣服呢。

    有錢人的世界里,養條血統不純的狗估計都會被嘲笑。他站在顧硯修身邊,站在他的傘下,在賽道上跑了兩圈之后的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陸野沒學過“玷污”這種高級的詞匯,他就是覺得,不太合適。

    陸野嘴唇動了動,還沒發出聲音,就聽見顧硯修說話了。

    “走吧。”他說。“去送幾個朋友。”

    ——

    顧硯修很自然地把陸野帶到了車前。

    畢竟秋天的雨很冷,他走近的時候,看見陸野的衣服都濕了。

    他手里也沒有多余的傘,不然還能分給陸野一把。

    “陸野。”他簡單介紹了一下。“祝姨的孩子。”

    車旁邊的幾個少爺小姐們,有好幾個都見過陸野,更別提顧硯修的那幾個堂姐表哥。

    也就是向韶容沒見過他,盯著他“哇”了一聲:“你好高呀。”

    這個社牛,跟誰都能聊兩句。

    旁邊,江寧溪也興致盎然地盯著他。

    顧硯修沒注意,還在叮囑向韶容:“好好送你小溪哥回去,路上不要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過!”她哼一聲,爬上車的時候還不服地拿肩膀撞了顧硯修一下。

    “明明應該你送小溪哥才對吧,還說我,現在不勤快,小心以后追妻火葬場。”

    顧硯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過兩天跟舅舅聊聊,讓你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居然告家長!

    “你太過分啦!”她在車里大叫。

    江寧溪也上了車,路過顧硯修的時候,朝陸野笑了一下。

    “我看過你比賽。”他說。“塔拉法賽道那回,挺厲害。”

    輕飄飄的,尾音上揚,好像不止字面意思那么簡單。

    顧硯修轉頭看向陸野。

    夾著雨的夜風吹過來,能聞到他身上的塵土氣息。

    混雜著很復雜的味道,像汽油,像鋼鐵,冷而硬的氣息,在泥土濕潤的森林中顯得格格不入。

    卻在這樣的夜風里顯得滾燙。

    顧硯修這才后知后覺感覺有點冷。風還在吹來,雨點穿過襯衣單薄的布料,他不著痕跡地縮了一下。

    只一下,誰也沒看見。

    “多謝。”

    那邊,陸野回答江寧溪。

    江寧溪說的塔拉法賽道,是他在港內跑的最后一場比賽。

    那會兒他剛十歲,是少年組里年紀最小的選手,橫空出世的黑馬。

    當時有三輛車提前商量好了,要在決賽上圍堵他,結果被他別翻了兩輛,成功奪冠,造成了藍星少年車賽最大的一場事故。

    差點驚動聯邦汽聯,網上不少媒體說他冷血無情,藐視人命。

    江寧溪說的就是這場。

    陸野像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深意,簡單答了,就閉上嘴。

    然后簡單換了個站姿,很普通的動作,像態度上的無視。

    卻正好側過身,擋住了吹向顧硯修的冷雨。

    第30章 第 30 章 我第一個偶像塌房了,不……

    車子一輛一輛地開走, 只剩下他們兩個和幾個傭人留在原地。

    “給。”顧硯修把手里的傘柄遞給陸野。

    “我不用。”

    眼看陸野就要從傘下離開,顧硯修又往前遞了一下:“拿著。”

    雨傘挪開,他的肩膀從傘下露出來, 冷雨撒了兩滴在上面, 打濕了絲綢襯衫。

    陸野立刻單手接過那把傘,重新打在顧硯修頭上。

    不過, 就在他剛把傘朝著顧硯修傾斜過去的時候, 顧硯修一躬身,從傘下離開了。

    幾乎就在瞬間,訓練有素的傭人就把傘打在了他頭頂, 像是黑-道片里的畫面。

    陸野的動作停在原地。

    顧硯修沒注意, 臨走前轉頭跟陸野說:“你回吧, 路上慢點。”

    從這里到陸野的住處不算太遠, 雨不大, 一把傘夠用了。

    看著顧硯修的背影, 陸野握傘的手指動了動。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他才低下眼睛,看向手里的那把傘。

    金屬傘柄散發著冷冷的光澤, 他的手再往下一些, 就是顧硯修剛才握過的位置。

    他輕輕碰了一下。

    涼冰冰的,像是剛才接過傘時, 一觸即分的顧硯修的指節。

    ——

    聽說這晚的事后, 祝欣柔的天都要塌了。

    什么?陸野居然野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濕淋淋地回來,正好撞見顧硯修的幾個朋友?

    那豈不是把人丟到了老遠以外!

    再說了,陸野去外面干什么?

    他在上區哪有地方可去,不會是趁著休息, 又滾回下區那個老鼠洞去了吧!

    想到當時去下區接陸野時,那座破破爛爛的大廠房,還有里面黑漆漆的機器和兩個獐頭鼠目的Beta小工,祝欣柔就覺得眼前發黑。

    她想立刻把陸野叫到面前,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可是這兩天,顧家人來人往,有不少公司科研部門的負責人和顧硯修的朋友。

    眼看拓荒者峰會在即,顧硯修只要從學校回來,就有不少的會議要開。

    這些天連莊園里的傭人都小心翼翼,祝欣柔不敢出岔子,給顧硯修惹麻煩。

    于是破天荒的,從陸野來到港內區以來,她第一次去了陸野的住處。

    森林邊的那座小別墅,兩層樓高,隱匿在一片松樹林里,她到門口的時候,還看到兩只探頭探腦的猞猁。

    祝欣柔皺眉避開,讓傭人拿鑰匙直接打開了大門。

    整潔的客廳里沒有人,只有沙發上搭著兩件舊衣服。智能壁爐散發著熱氣和木柴的香氣,偶爾發出“噼啪”聲,在模擬木柴燃燒的狀態。

    浴室的門打開了,陸野叼著牙刷從浴室里扭過頭來。

    他剛洗完澡,頭發還濕漉漉的,沒穿上衣,發梢流淌下的水珠順著鎖骨和肩胛淌下,劃過他又緊又硬的身體。

    他雖然瘦,身上肌理的線條卻很清晰,身體一動,就能看見肌肉在皮膚下鼓動,像蓄勢待發的獵豹。

    像陸成風,又不像。

    陸成風年輕的時候更結實,更強壯,卻絲毫沒有這種讓人側目的攻擊性。

    傭人只看了一眼,就紅著臉趕緊轉過頭。

    祝欣柔則直接直接皺起眉頭,不客氣地訓斥:“衣服穿好,像什么樣子!”

    好像不是她突然闖入一樣。

    陸野只是看了她一眼,刷牙的動作都沒停下。

    一直到牙刷發出完成工作的提示音,他才吐掉泡沫,頭都沒回:“有事?”

    像是根本沒把祝欣柔放在眼里,甚至不怕她突然沖進來,將他按在浴室的墻壁上狠狠責打。

    她以前做過這樣的事,因為陸野長到五六歲,也總不肯說話,被媒體造謠說有語言障礙。

    他的反應讓祝欣柔感覺打在了棉花上。

    她咬牙,然后冷聲問:“你上周末到哪里去了?”

    陸野扯過旁邊的毛巾:“修理廠。”

    “你還真去,你真敢到下區去!”

    看到陸野理所應當的樣子,她怒上心頭,沖上去揚手就是一巴掌。

    她打陸野從不留力,巴掌帶起了風聲,狠狠朝著陸野的臉上扇過去。

    巴掌落下的瞬間,陸野輕而易舉地攥住她的手腕。

    “你……”

    祝欣柔不敢置信。

    這是第一次。從小到大,陸野在她的毆打下不會哭,不會叫,但也從來不會反抗,像個隨便往地上摔的玩具一樣。

    這是陸野第一次阻擋她。

    她狠狠掙扎了兩下,卻紋絲不動,被陸野捏住的手腕隱隱作痛。

    祝欣柔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兒子長大了。

    或者說,這個四五歲就開始玩車的小子,早就擁有遠勝于同齡人的力量。

    抬頭對上陸野的視線時,祝欣柔第一次感到恐懼。

    “你放開我!”她尖叫。

    陸野卻很平靜,把她的手甩開,冷淡地說:“打臉會有痕跡。”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用不著陸野教給她。

    祝欣柔立刻開始揉自己的手腕,不忘諷刺他:“你什么時候開始要臉了,還怕我打你?”

    陸野擦了把頭發,套上了旁邊的T恤。

    “很丑。”他說。

    是很丑。那天他和諾爾在食堂打過架之后,回來照了好幾回鏡子。

    他知道這個社會反對野蠻,而恰好,皮下毛細血管破裂的臉,看起來既兇狠又蠻橫。

    顧硯修看得到,他知道顧硯修不喜歡。

    似乎每次他被祝欣柔打過,顧硯修都會不高興。他去責備祝欣柔,祝欣柔卻聽不懂,反而嗓音尖利地說一些話,吵得顧硯修皺眉頭。

    既然這樣,那事情一開始就不要發生好了。

    他的態度理所當然,看得祝欣柔又竄起了火氣。

    可她剛要揚手,陸野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在她即將打下來的時候偏過頭,淡淡看著她。

    在他的目光里,祝欣柔的巴掌再也沒法落下。

    他比她高了許多,看著很瘦,卻結實又有力,像個用金屬裝配出血肉的概念機器人。

    祝欣柔感到一陣不受控制的惶恐。

    ……反了,全反了!

    “好!反正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通知你!”

    她狠狠抓過一件什么,重重砸在地上。

    “以后除了上學,你哪里都不許去!我會和阿爾伯特說,讓他把你關在別墅里!”

    ——

    顧硯修這段時間很忙碌,連學校里的學生都聽說了。

    “聽說了嗎?顧硯修今年要去參加拓荒者峰會呢,連假都跟學校請好了!”

    “這有什么呀,大陸議長家的江公子今年不是也要去嗎?”

    “這可不一樣!江公子是跟著議長去的,顧硯修這次是總負責人,代表lush集團去的!”

    周圍發出一陣感嘆的聲音。

    也有人不信:“假的吧?”

    立刻就有人說:“怎么可能!我爸說,顧議員前兩天都去聯邦述職了,要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拓荒者峰會就在十天后,顧議員根本趕不回來。

    曲尚跟兩個課代表正好從旁邊路過,聽見這話冷哼了一聲,酸溜溜地說:“獨生子命真好啊,只要他爸沒空,就什么都是他的。”

    周圍人都知道他在說誰,一下子面面相覷。

    這兩個人不像曲尚,他們的家境,甚至沒有資格拿顧家宴會的邀請函。

    所以沒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曲尚去顧家參加過一次晚宴之后,就好像比從前更討厭顧硯修了。

    其中一個想了想,討好地說:“沒事的,曲哥。他去峰會,要耽誤好幾天的課呢,回來就要月考,到時候曲哥一定把他超過了。”

    另一個立刻搭腔:“就是!曲哥上次可只比他低了十幾分,這次一定行的!”

    聽見十幾分,曲尚的表情更難看了。

    因為那天,顧硯修說給他“讓分”之后,他連夜趕去學校查成績,在檔案室里翻到了顧硯修的試卷。

    他這才知道,顧硯修那次考試真的空了整整三道題!

    他感覺自己被顧硯修羞辱了,那天回到家,輾轉反側了一整夜,閉上眼就是顧硯修工整漂亮的卷面,直接連覺都睡不著了。

    士可殺不可辱!

    ……等著吧!他在心里暗下決心。

    他一定要想個辦法!

    這次要是再比顧硯修考的低,他就真沒臉見人了!

    ——

    跟著顧硯修請假回來,布蘭登一陣大呼小叫。

    “拓荒者峰會啊,我靠,牛,硯修你可太牛[嗶——]了!”

    他拿著顧硯修的請假條上看下看。

    開玩笑啊,那會場上到時候全是藍星各界的大人物,連他爸爸去那里都只是聽講作陪的。

    結果顧硯修一去,直接和他們平起平坐!

    聽說今年歐大陸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厲氏老總也要來,布蘭登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了。

    “……你不知道,硯修,他們公司的那個概念機甲我看了,太厲害了!三五年之后,要是真生產出來,豈不是藍星又要工業革命了?”

    他跟在顧硯修旁邊嘰嘰喳喳。

    “你能幫我要簽名嗎?他可是我的第二個偶像!”

    希斯家族是做機械的,主要業務是車輛生產,顧硯修知道,布蘭登從小就對這些感興趣。

    不過“第二個偶像”這個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說。

    “第二個?那你第一個偶像是誰?”他好奇問道。

    布蘭登臉紅了,撓撓腦袋,難以啟齒了半天。

    “我第一個偶像塌房了,不提也罷。”他說。

    “塌房?”

    “嗯吶!小時候你也不愛看車,我就自己去看他的比賽,每次都給他扯橫幅。”

    顧硯修眉心一動。

    他不了解賽車,但是這些年發生的大事,他還是聽說過一些……

    看到他這個表情,布蘭登撲上來就要捂他的嘴。

    “行了行了,別說了,就是陸成風,好吧!”他說。

    “為了他,我還看過陸野的比賽呢,但是現在我粉轉黑了,他倆現在都是我的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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