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學校,那會兒九月初剛開學,我打完球從操場回宿舍,傻乎乎抱著個籃球,隔著那么多樹啊網啊,一眼就看見了你。”
葉庭陽扭頭看向陳清也滿臉認真:“你知道什么是一見鐘情嗎!”
多新鮮啊,有問被一見鐘情的本人什么是一見鐘情的嗎?
陳清也放下二郎腿,鞋跟踩實在地面:“…不是很清楚。”
“你…算了,我知道就夠了。”葉庭陽根本不在意,握著花兒,撥弄了一下郁金香半開的花瓣。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很俗的形容大概類似于心漏跳了一拍。我當時滿腦子都是,這就是我喜歡的人,要不要跟上去,要不要去要個微信,可又怕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而且…”葉庭陽撓了撓頭,“我也是頭一回要微信,有點不太好意思。最后猶豫半天,就只來得及拿手機模模糊糊偷拍一張。”
“意思是平時都是被要微信是吧?”陳清也完全沒有作為當事人的自覺,純粹當作校園純愛偶像劇聽,揚了揚下巴又示意他繼續,“然后呢?”
葉庭陽自然乖乖聽話:“然后我就發現你經常走那條路啊,我遇見過你很多次…當然也有點蹲你的意思。”
“那條路走到底是外院的辦公樓,我還跟我朋友猜,你大概是外院的研究生。我一個室友,他說靦腆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就讓我去學校表白墻撈你了。”
“撈我?”陳清也饒有興致,想著難怪撿到阮舒池落下的書后,第一反應是去墻上撈人,原來早有前科。
“撈到什么了?”
“撈到了你以前的同學,他現在是我們學院的輔導員。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說你是前幾屆畢業的學姐,可能是偶然回校,根本不是什么外院研究生。”
“當時我心就死了一半,等后來連著四五天都沒看到你,心就徹底死了!”葉庭陽哼哼兩聲往桌上一趴,只露出半個腦袋和一雙眼巴巴的眼睛,“行尸走肉,痛不欲生啊!”
“我后悔死了。大男人害什么羞啊,我心不跳那會兒就應該沖上去要微信,要有男朋友的話直接拒絕我就好,省得現在朝思暮想總惦記你。”
“那你的心又是什么時候活過來的?找到花店的時候?”陳清也并沒有太大反應,轉而提出個新問題。
葉庭陽聞言“蹭”一下坐直,信誓旦旦,生怕陳清也不信:“我發誓,我都是正規渠道的消息!只有默默心碎的男大,不是違法亂紀的渣男!”
“那是怎么找到這兒跑來打工的?”
“這就是緣分了,命定再相遇的緣分!”
葉庭陽還在故弄玄虛,被陳清也冷冷掃了眼,立馬開口實話實說:“其實是長假那會,我室友陪女朋友來花店打卡,正好遇見你。他說你美得很突出,百分百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我當時回家去了,知道店里找兼職以后恨不得立馬飛回來,那顆死掉的心立馬原地復活!”
“其實我前一天晚上就來過,不過你當時不在。第二天早上再來,結果你還是不在,我都覺得是不是那小子在驢我。”
“還有裝貧困生也是他教我的,說現在流行救贖向,我裝可憐能博得你的同情然后把我留下。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葉庭陽描述得活靈活現極有畫面感,幾句話把陳清也的這段日子又串了起來。
九月初新大開學那會兒,她確實常去找阮舒池,她的車在4s店維修,蹭阮舒池的車進貨還能附贈一個司機。
后來是她逼他緊了,有倉庫逼問的一遭,他不來花店,她也賭氣不去學校找他。
直到聽舒媽媽說給他安排了相親,她才口是心非地從阮歆哪兒打探到時間地點,去攪了局。
再后來……
陳清也起身,拍了拍褲腿沾上的灰:“下班吧,今天辛苦你了。加班費給你另算。”
“我可以不要加班費的。”葉庭陽抬頭。
陳清也站著沒動,視線向下,垂眸又問:“那你想要什么?”
“姐姐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但也可以假裝不知道。
陳清也看著葉庭陽隱隱期待的臉,眉心一點一點蹙緊。
“我……”
“你沒有男朋友不是嘛?”葉庭陽打斷陳清也的猶豫,十分篤定,“我看過朋友圈,也問過小水姐的。你是單身,我有機會。”
傻孩子,是單身又怎樣,能攤開說的都是放下的,耿耿于懷的才會藏在心底不知名的角落。
陳清也靠坐在外擺桌邊,依舊居高臨下:“…是,我是單身。”
“但有沒有可能,你看得到的是沒有,那看不到的呢?”
說實話,從小到大陳清也這張臉放在那兒,收到過不少示愛,真心的假意的,還有趁人之危的。
而她最不擅長拒絕的,是回應這種看似真摯的直球式進攻。
和她本人用的方式類似,真心又處于弱勢,好讓對方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所以陳清也知彼,更知己,故而有些舍不得對相似的“自己”下手太狠。
“葉庭陽,我這個年紀不談戀愛總是有原因。一是不想談,一是心里有人。你是聰明人,我話也說的夠明白。既然現在你的一見鐘情有結果了,那該上學上學該上班上班,別想太多。”
“這又沒關系!”葉庭陽連忙起身擋在陳清也面前,面對面時他優越的身高遮擋住了陳清也的大部分視線。
“我可以把那個人趕出來啊,代替他走到你的心里,反正我一定會比他更好。”
比阮舒池更好?
陳清也不合時宜地走神思考了片刻,有些想象不出:“你都不認識他,就這么自信?”
“人在陣前不能露怯。”葉庭陽握拳,揚了揚手里的花。
陳清也失笑:“那你倒是說說,覺得哪個角度能比他更好?”
“我…我……”葉庭陽沒想到陳清也當真追問,“我”了半天愣是沒個結果,最后眼珠轉了一圈,“我更年輕,身體好!”
陳清也聞言,原本緊鎖的眉頭一下舒展開,她是想竭力維護自己嚴肅的神態的,可這話聽來歧義太深,她實在忍不住笑。
“姐姐,你這個笑很不禮貌!”
“而且想哪兒去了你。”葉庭陽見陳清也扭頭笑出了聲,不滿意地哼哼了兩聲:“單純身體好,你摸摸,我有腹肌的。”
“我信我信,行了吧。”陳清也避開葉庭陽伸過來的手,再按下他蠢蠢欲動要撩衣服的動作,語速加快,“今天就這樣吧,桶放這兒好了,你早點回學校。”
陳清也說完頭也沒回,快步從葉庭陽身側離開,徑直往咖啡店里走:“小言,小梁!收拾收拾快關門吧!”
“好嘞清也姐。”
葉庭陽目送陳清也離開,他看著那個消失在店門后的背影,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她選擇性落下了。
倒也不是生氣,葉庭陽舔了舔干燥的唇,低頭按下郁金香的半開花瓣,像是疏解排不出的郁悶,可轉而又憐愛撫起生怕真折斷花瓣。
長時間離水,這花看起來怪無精打采的,不招人喜歡,可能和現在的他一樣。
在陳清也這兒吃到軟釘子屬于意料之中,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花店在這兒工作在這兒,他就有耐心完成徐徐圖之的一切。
只是他沒料到,陳清也一貫是個心狠的人。
連著一周給他和小水放假,微信不回電話不接,問就是工作繁忙,要檢查是否漏水要聯系重新粉刷,所以理所當然成了一副冷暴力的模樣。
再好的心態也被磋磨殆盡,葉庭陽實在忍不住,找了個陳清也拒絕不掉的借口。
他那天換下來的衣服還在花店,快一周了,他必須去店里取回來,不然按新海的天氣過兩天該長蘑菇了。
為了顯得合情合理,他措辭再三,選了一種極刻意又硬裝作極不經意的語氣。然后消息發出,手機就跟長在身上一樣,或坐或臥從不離手。
葉庭陽躺在宿舍的床上生悶氣,他前段日子在學校蹲陳清也,從校外公寓又搬回了宿舍。
宿舍哥幾個簡直軍師聯盟,一堆破注意不說,還指著他請客吃飯,人沒追到問計費先付不少。
他想,要是陳清也一直不回,今晚他就殺到店里去。
只是出乎意料,陳清也這次沒過多久就回了。
〔陳清也〕:下午有空嗎,給你送去。
葉庭陽從床上竄起來,看了看窗外。確認太陽自東向西,也沒有下起紅雨。他又低頭看手機,確認給他發消息的是陳清也本人。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葉庭陽往床上一倒,想著陳清也肯定是后悔對自己太兇,又拉不下臉道歉,這才主動來找他!
那他得收拾收拾自己,洗個澡換身衣服,打扮的青春陽光一點,突出自己男大的優勢。
上次說起他的腹肌,都沒機會展示,裝作打球也行,淺打幾下,主要是擦汗的時候不經意一撩,簡直完美。
陳清也自然不懂葉庭陽崎嶇坎坷的心路,她純粹是收拾東西時發現阮舒池遲遲沒來拿書,又要去新大附近的公司送前臺花,準備順路彎一彎。
所以再加葉庭陽一個也不多。
一袋衣服一本書,這天傍晚,陳清也拎著東西又一次走進了新大校園。
不過這次陳清也不打算送貨上門,她給阮舒池發了消息,在操場附近一棵水杉樹下的公共長椅歇著。
她今天穿了件披肩式的外套,低頭研究水杉落葉時露出一節纖細白皙的脖頸,米白的顏色將她襯得溫婉非常,像是隨便一幀都能被選去當校園電影的海報。
“小也。”
陳清也聞聲抬頭,見阮舒池單手抱著幾本書從辦公樓反方向走開,忽想起阮舒池這學期的課表,剛才那個時間段他是有課的。
阮舒池穿得一本正經極了,深咖色開衫毛衣外套內搭黑色襯衫,一副無框眼鏡架著,任是看誰都一副沒波瀾的斯文模樣。
“剛下課,才看到消息。等多久了?”
“剛到沒一會兒,天不冷,在外面坐坐挺舒服的。”陳清也從身邊兩個紙袋里取了一個遞給阮舒池,“你的書。”
阮舒池接下,面上笑意淡淡的:“這兩本不急著用,麻煩你跑來一趟了。”
“不麻煩,我順路。”陳清也向后仰,指了指后方,“我去對面科創園送前臺花的,一樣車程不礙事……”
陳清也話說一半逐漸噤聲,而阮舒池還在低頭摩挲紙袋的提手:“我今天沒課了,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小也…小也?”
陳清也忽然起身,擋在阮舒池身前:“不吃了,我開車來的,后面還有事。就這樣,你趕緊回辦公室忙吧……”
“姐姐!”
陳清也推搡阮舒池的動作一頓,轉眼葉庭陽已經興沖沖跑到了她身邊。
“你到了怎么不跟我說啊?”葉庭陽像是沒看見阮舒池似的,視線鎖定在陳清也身上,見陳清也好一會兒不搭話,才幽幽轉向阮舒池。
阮舒池無框鏡后的眉漸漸蹙起,握著紙袋的手逐漸收緊,像是在腦內得出了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只是他還未開口,葉庭陽搶先一步。
他故作驚訝地發現長椅上另一個紙袋,然后刻意越過兩人之間:“姐姐,原來你幫我把衣服帶來了啊。”
“好香,是你衣服的味道!”
“你這是幫我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