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斑克木
“再認(rèn)識一次?”陳清也有些錯愕。
“你吶,就和所有女生一樣,只當(dāng)作接受一個愛慕者的示好。”
“如果還是會怦然心動,再次相愛,那證明讓你們牽扯不清的確實是愛情。如果始終感覺相處疲憊,也證明你們已經(jīng)不適合在一起了,互相放手各自分開。到那時候…我覺得你現(xiàn)在糾結(jié)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阮歆言之鑿鑿,陳清也聽著,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
就是選擇性遺忘牽扯不清的一切,讓彼此都當(dāng)做初次相識,看擺脫掉負(fù)累后是否會再次相愛。
這個提議聽著挺有建設(shè)性,像是一把沒有章法的砍刀,一刀破開僵局。可仔細(xì)琢磨…讓陳清也又覺得迷之有些中二。
哪有人真的說拋開前事就能拋開,強迫告訴自己的意識,這是初次見面的人,可實際相熟的習(xí)慣會先于大腦做出反應(yīng)。
不多時,夜色里一輛黑色的卡宴緩緩?fù)T谌钍娉厣磉叀\嚧熬徛迪聛恚冻龅氖顷戩淠菑堬L(fēng)流的臉:“上車。”
阮舒池立在原地沒動,像是根本沒注意身邊發(fā)生的事。
見狀,陸熹叫阮舒池一聲:“看什么呢?說話沒聽見。”
阮舒池這才回過神,收回視線自顧自低聲道:“沒什么,挺好的。”
陸熹:“?”
“什么挺好的,說什么呢你?”
說著,他下意識朝著剛才阮舒池視線的方向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眼熟的背影,忍不住出聲:“哎,那不是陳清也嗎,你剛才跟她一起吃的——”
說到這,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陸熹突然意識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著車窗外面的男人問:“你不會是還對陳清也有想法吧?”
夜色里,男人表情看不真切,他輕嗤了聲收回視線,沒什么情緒地拉開車門上車。
“我能有什么想法。”
車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陸熹也跟著一愣,見阮舒池面色不虞就沒多說。
車子開出去很遠(yuǎn)以后,陸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抽空轉(zhuǎn)頭看了阮舒池一眼,覺得有些新鮮:“不是,你還真是因為陳清也啊?”
阮舒池沒出聲。
陸熹迂回著問:“你剛才是跟陳清也在聚廚吃的飯?”
“不是。”
阮舒池嗓音淡淡:“還有陳老。”
“?”
陸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今天下午被你帶去陳老馬場的也是陳清也?”
聞言,阮舒池這才有了點反應(yīng)。
他微微蹙眉眸色幽暗,扭頭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去馬場了?”
陸熹笑了:“今天下午有朋友給我打電話,說看見你在京郊的馬場上跟個女的一起騎馬。我當(dāng)時還覺得稀奇,想著上一個跟你一起騎馬的還是陳清也,還以為你這是鐵樹開花了,合著這次還是陳清也啊。”
阮舒池收回視線,自動屏蔽了剛才陸熹那一大段,沉聲糾正:“不是我?guī)サ摹!?br />
“哈?”
陸熹:“當(dāng)兄弟的這就不用瞞著了吧,不是你帶去的陳清也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陳老的馬場?”
阮舒池:“她是樂泰銷售部經(jīng)理,今天是去馬場找陳老談合作的。”
聞言,陸熹揚了揚眉輕輕“啊”了聲:“這么回事兒啊。”
頓了頓,“樂泰?那不是你回國以后入職的公司么?”
說著,他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忍不住“臥槽”了聲:“那你現(xiàn)在是跟陳清也在同一個公司?”
“我是她上司。”
“……”
陸熹恍然大悟:“合著你放著你外公的公司不接手跑去樂泰是為了陳清也?”
阮舒池板著臉沒出聲。
陸熹收回視線,雖然難以置信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仔細(xì)想想他認(rèn)識阮舒池這么多年,不管是家里介紹的還是生意場上合作伙伴強塞的,他都沒接受過,這么多年似乎就談過陳清也一個。
想到這,陸熹忍不住輕笑。
誰能想的到阮津那么個花心的爹,能生出這么個情種兒子。
“這都多少年了,還念念不忘呢?”
陸熹漫不經(jīng)心道:“不是我說,這當(dāng)上司也得有親和力不能老板著臉。特別是當(dāng)前女友的上司,近水樓臺你懂不懂。”
還特意強調(diào)了“前女友”三個字。
阮舒池瞥了他一眼,沒接茬,“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陸熹正色道:“我跟朋友看上塊港城的地想投資做開發(fā),但我對港城不熟悉就想找你幫我把把關(guān)。”
“行,到時候把資料拿給我,正好過兩天我也得去港城一趟。”
陸熹:“你要去港城?”
“嗯,去出差。”-
隔天上午,陳清也就收到了要去港城出差一周的通知。
做他們這一行的為了拿下客戶出差飛來飛去是家常便飯,工作這幾年陳清也早就習(xí)慣了。可這次不同,這次不是普通的出差,是和阮舒池一起出差還是去港城。
不知道為什么,陳清也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思量許久,陳清也還是起身走出辦公室。
迎面碰上過來送文件的姚露:“老大你要出去嗎?”
陳清也:“我去一趟阮總辦公室,有什么事嗎?”
“有份文件需要你過目,不過不著急,我先去財務(wù)催一下差旅費。”
陳清也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先放我辦公室吧,差旅費不急等我回來再去吧。”
聞言,姚露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頭:“行我知道了,那我把文件放你辦公室了。”
陳清也點頭,隨后收回視線心情沉重地往阮舒池辦公室的方向去。
她以為那天晚上阮舒池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了,可現(xiàn)在她走不敢確定了,更不知道阮舒池用意。
躊躇幾秒,她輕輕敲了兩下門。
里面很快傳來男人低磁冷淡的聲音:“進(jìn)來。”
陳清也抿了抿唇,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推門走進(jìn)去:“阮總。”
阮舒池簽字的手停頓一瞬,沒抬頭淡聲開口:“陳經(jīng)理有事?”
陳清也站在辦公桌前,衣袖下的手指輕輕攪在一起:“阮總這次出差……能不能換個人去?”
阮舒池眼皮都沒抬:“原因?”
“我覺得我不太合適。”
聞言,阮舒池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抬起頭,那雙霧靄沉沉的眸子對上她到底視線,問:“那你覺得誰合適?”
陳清也抿了抿唇:“紀(jì)經(jīng)理比我合適。”
“她手上還有海城的案子。”
阮舒池又問:“陳經(jīng)理覺得哪里不合適?”
陳清也正猶豫著整理措辭,總不能說那座城市有太多回憶,故地重游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影響工作。
還沒想好要怎么說,就聽見那道低磁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咄咄逼人:“是出差的地方不合適,還是一起出差的人不合適?”
“……?”
陳清也突然覺得自己在阮舒池面前仿佛是透明人,他這不是知道原因么怎么還……
她硬著頭皮回:“不是。”
阮舒池靠在辦公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問:“那陳經(jīng)理覺得哪不合適?”
陳清也說不出來。
“如果是因為我們以前的關(guān)系。”
頓了頓,阮舒池:“那我覺得你應(yīng)該想多了。”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漆黑的雙眸注視著她,帶著幾分壓迫感:“我們現(xiàn)在就是普通上下級關(guān)系,一起出差也是公事,我希望陳經(jīng)理可以公私分明。”
阮舒池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陳清也幾乎沒有任何反駁的余地,她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煩,但現(xiàn)在的情況再說下去只會讓人覺得是她心虛,是她放不下。
頓了頓,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過去,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是覺得我粵語不好,過去了怕影響客戶的溝通體驗。”
阮舒池重新低下頭,態(tài)度不容置喙:“我覺得你應(yīng)該服從公司的安排。”
“知道了。”
不就是一起出個差,阮舒池還能吃了她不成?
說完,陳清也沒多留轉(zhuǎn)身走出辦公室-
晚上,陳清也整理完出差要帶的行李和方覺淺出去吃宵夜。
是家最近很火的網(wǎng)紅小龍蝦店,距離她家不遠(yuǎn),網(wǎng)上評價很不錯。
方覺淺在國外旅行的這幾個月白人飯吃的夠夠的,格外想念這一口,一口氣點了一大桌子大吃特吃。
桌上的燒烤和兩盤小龍蝦不斷散發(fā)著香氣,陳清也卻沒什么心情吃,吃草草吃了三五只小龍蝦,然后就一直在給方覺淺剝。
新的一盤蝦肉放在面前,方覺淺笑著撒嬌:“謝謝你清清寶貝,你對我真的是太好了!”
陳清也笑著:“那以后你找男朋友的標(biāo)準(zhǔn)可不能比我差。”
“你這么好我還找什么男朋友啊。”
方覺淺笑著沖她眨了眨眼:“要不咱倆過得了,考慮一下?”
陳清也:“還是算了吧,把你掰彎了我怕你爸把我打包丟出京市。”
聞言,方覺淺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都不吃啊,不合口味嗎?”
“不是。”
陳清也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方覺淺放下筷子:“對了,這周末你有空嗎,我讓人弄了兩張畫展的票,是你很喜歡的那個印象派畫家的,到時候我來接你。”
陳清也眼神一亮,隨即很快蔫了下來:“不行,明天我就要去港城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來。”
方覺淺有些惋惜:“那真是可惜了,不過也沒事,我打聽到這個畫家最近在國內(nèi)巡展,我正好有認(rèn)識的朋友是策展人,到時候我?guī)湍銌枂栂乱粓鲈谀摹!?br />
“謝謝你淺淺。”
陳清也感動得不行,把剛剛剝好的小龍蝦放進(jìn)她面前的盤子里:“有你真是我的福氣。”
方覺淺莞爾一笑,閑聊道:“你有好久都沒去過港城了吧?”
陳清也點頭:“是挺久的,畢業(yè)以后就沒再去過。”
主要是沒什么必要,這幾年她致力于讓自己早日忘記當(dāng)年在港城那段日子的是是非非,又怎么會主動再去讓自己想起傷心事。
“那不是正好,趁著這次出差的機會故地重游。”
陳清也眼睫微垂,沒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見狀,方覺淺本能地察覺到什么:“怎么了?有心事?”
陳清也摘下手套抿了抿唇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們公司空降了個新ceo,順帶管我們部門,空降來的人……是阮舒池。”
“?”
聞言,方覺淺愣了愣。
回過神,她很快就理清了原因,出聲問:“那你這次出差是和阮舒池一起?”
陳清也點頭。
方覺淺:“就你們倆?”
“好像是……我也不清楚還有沒有別人,我今天下午還去找他提議換人,他沒同意。”
“為什么要換人?”
方覺淺認(rèn)真打量著她:“你不是會因為私事耽誤工作的人,你該不會是真沒忘了他吧……”
后面的話方覺淺沒再往下說,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她是最清楚當(dāng)初陳清也剛分手的那段日子是怎么過的了。
陳清也眼睫輕輕動了動,臉上帶著淡淡的愁容:“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可能就是不太想想起來以前那些事。”
頓了頓,“其實我現(xiàn)在挺怕看見他的。”
“怕什么?”
陳清也彎起唇角半開玩笑道:“怕他給我穿小鞋唄,你不知道當(dāng)初分手的時候我話說得可狠了,他估計當(dāng)時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方覺淺笑著:“阮舒池的人品應(yīng)該不至于。”
她雖然沒跟阮舒池談過,對他的了解也僅限于陳清也的描述以及當(dāng)初校園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有些人骨子里的舒養(yǎng)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家庭出來的再爛也爛不到哪去。
陳清也笑了下,沒搭茬。
方覺淺歪頭看著她說:“按理說分手以后的男女再見只有兩種情況,要么苦大仇深恨不得對方消失,要么就是互相多少還有點放不下,想著會不會有死灰復(fù)燃的可能。”
她笑瞇瞇看著陳清也問:“你是哪一種啊?”
“哪種都不是。”
陳清也:“還還死灰復(fù)燃,我現(xiàn)在怕都怕死了。”
方覺淺:“怕什么?”
陳清也收回視線低頭抿了一小口果汁,有點心虛:“可能是因為甩了他,再加上他現(xiàn)在是我頂頭上司……”
有些事與其說不清楚不如說不愿意承認(rèn),畢竟他們之間有一道她永遠(yuǎn)都跨不過去的鴻溝。
方覺淺大手一揮:“前男友怎么了,實在不行你就睡了他,前男友直接變成現(xiàn)男友。”
“不不不。”
陳清也直接把頭搖成撥浪鼓:“不行不行,我現(xiàn)在可不敢。”
“現(xiàn)在不敢?”
方覺淺笑著揶揄:“意思就是以前——”
怕她再口出什么狂言,陳清也連忙上去捂她的嘴:“別別別…別說了別說了,在外面呢。”
方覺淺點頭表示明白,隨后賤兮兮湊到她旁邊小聲道:“以前沒好意思問,現(xiàn)在既然聊到這了你悄悄告訴我,體驗怎么樣我真的很好奇。”
陳清也有一瞬間的無語:“就……”
她抿唇不自覺回憶了幾秒,不知道是不是啤酒上頭的緣故,臉頰開始漸漸發(fā)燙。
好像還挺行的。
陳清也抬手撫住亂跳的心口,看手術(shù)室的自動門開啟,再目送阮歆進(jìn)入。舒女士隨著闔上的門,已然哭成了淚人,被阮爸抱住安撫。
不知怎么,陳清也竟也有些想掉眼淚,她深吸了幾口氣想要壓下猛烈來襲的情感,卻可惜毫無用處。
而下一瞬,阮舒池把她緊緊摟進(jìn)了懷里,像是給她依靠,也像是給自己支點:“不怕。”
陳清也很煞風(fēng)景地想,面對生命,哪有人能坦言不怕。甚至連她,過去自恃來日方長的人,都開始憂心時間短暫起來。
畢竟不是每個人說過再見,都能再見的。
就好像他們在等待阮歆手術(shù)的過程中,又驚聞了另一個噩耗。
第 72 章 鵝毛粉黛
阮歆手術(shù)時間長,從上午十點一直到下午兩點。阮爸舒媽全程在手術(shù)室外等著,陳清也和阮舒池倒是識趣沒勸說他們回去休息。
比起回去惴惴不安,還是在手術(shù)室外等著稍有些安全感。
手術(shù)室外的公共休息椅上,兩兩一對,面對面坐著都沒說話。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沒排什么手術(shù),這片區(qū)域竟只剩下他們一家。于是在這樣的安靜里,氣氛更顯得惆悵難熬。
舒女士握著保溫杯低頭不語,拇指指腹不斷摩挲被磕掉塊漆的凹陷。阮爸爸更是,手肘撐在膝上,身子微俯,盯著碎花地磚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正對他倆,阮舒池握著陳清也的手,兩人雙手交疊,被他外套衣裳虛虛擋著。這會兒也顧及不上被二老看到,兩人掌心接觸到彼此的溫度皆是冰涼。
陳清也早上剛睜開眼睛,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果不其然剛做好早餐就收到了前男友的求復(fù)合短信。
[清清我那天是真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今天下班我在你公司樓下的咖啡廳等你,我們見一面。]
她蹙眉掃了一眼屏幕,那雙精致清凌的眼底閃過明顯的嫌惡,瓷白的小臉透著不耐。
端著盤子走出廚房在餐桌旁坐下來,低頭將這個陌生號碼拖進(jìn)黑名單,動作嫻熟絲毫不拖泥帶水。
操作完她把手機反扣在餐桌上,低頭小口小口吃著盤子里的奶油蘑菇意面。
這幾天曲同舟換了不下十個電話號碼給她打電話發(fā)短信,多少有點不達(dá)目的不會善罷甘休的意思。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
曲同舟是她大學(xué)時期部門里的學(xué)長,上學(xué)的時候還算相熟,畢業(yè)以后就沒聯(lián)系過了。
半年前兩人在一個項目會上偶清,他剛好是對方公司的負(fù)責(zé)人,負(fù)責(zé)跟她對接,在頻繁的溝通和見面中才又重新熟絡(luò)起來。
項目結(jié)束以后曲同舟追了她好一陣子,兩個月前兩人順理成章在一起。
周末一起看看電影吃吃飯,平時偶爾互相送一些禮物,有來有往誰也不占誰便宜,連朋友都說她太客氣,感覺他們倆在一起不像情侶像搭子。
對此陳清也向來都是一笑而過,從來不搭腔。
男女之間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再刻骨銘心也敵不過現(xiàn)實。
她對曲同舟雖然談不上喜歡和愛,但多少還是有些好感的。上大學(xué)那會兒對這位師哥的印象就是文質(zhì)彬彬的類型,還很有禮貌,再加上兩人在一起以后曲同舟溫柔體貼,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順利的話也不是沒有繼續(xù)發(fā)展的可能。
但前提是,三天前她沒有親眼看到曲同舟在電梯里跟別的女人熱吻。
到現(xiàn)在想起那個畫面她還有些反胃。
陳清也頓時沒什么食欲了。
她放下筷子,低頭有些可惜地看了看她特意起床給自己做的奶油蘑菇意面,她現(xiàn)在是吃不下了。
處理完剩下的意面,陳清也披上外套出門。
入秋接連下了兩場大雨,寒意滲透骨髓,地面到現(xiàn)在都還是濕漉漉的。
車剛開出地庫,電話就又響了起來,她地頭掃了一眼屏幕,皺了下眉接聽:“媽今天怎么有空打電話過來,我在開車有什么事嗎?”
“同舟昨天給媽媽打電話了,說了你們的事,你……”
“曲同舟給你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還沒說完,陳清也就忍不住皺著眉頭打斷。
“同舟說你們吵架了,你要分手不肯見他,讓我?guī)椭鴦駝瘛!?br />
陳清也反問:“那他有沒有說我為什么要分手?”
電話點頭沉默一瞬,緊接著輕輕嘆了口氣:“不就是犯了點錯,男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況同舟都跟我說了說了他那天喝多了是意外,你就別不依不饒了。”
陳清也氣笑了,猛地一個急剎車緩緩將車停在路邊:“你覺得劈腿是小錯?”
她有些無語地偏頭看向車外,卻不曾想,意外瞥見與她車身擦肩而過的那輛邁巴赫駕駛座上,一張輪廓清晰的側(cè)臉。
陳清也的心臟猛地停滯了一瞬,腦海中幾乎本能地浮現(xiàn)出一張熟悉的臉,她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
可當(dāng)她定睛想要再次求證時,那輛邁巴赫卻早已駛離,連車牌號都看不清了。
應(yīng)該是看錯了。
電話那頭余玲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陳清也重新拉回思緒,她不欲再跟母親爭辯:“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曲同舟在給你打電話不用接直接拉黑就行了。”
“你怎么處理,分手嗎?”
見她不聽勸電話那頭余玲劈頭蓋臉地開始攻擊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家庭普通長得又不漂亮,也就只有同舟不嫌棄,你跟同舟分手還上哪找條件這么好的?”
聞言,陳清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細(xì)細(xì)密密泛著痛意。
見她沒反駁,余玲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別嫌我說話難聽我也是為你好,同舟那孩子我是真喜歡,昨天在電話里同舟說了,是想跟你結(jié)婚的,要是你能原諒他這一回到時候你們結(jié)婚,他愿意給二十萬彩禮呢,到時候你弟買房子也有著落了不是?”
即便是這么多年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聽見自己的親生母親這么說,陳清也的心臟還是像被鈍刀子殘忍地割開一樣,一抽一抽地疼。
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比剛才看到曲同舟的短信還惡心。
冷冷地諷刺回去:“你是為我好還是為那二十萬彩禮你自己心里清楚。”
許是被說中了有些惱羞成怒,余玲再一次拿出從前對付她的那一招,情緒有些失控地大聲指責(zé)她:“我哪里不是為你好?從小到大吃穿都給你最好的,家里的錢也都是緊著你用,為了供你上大學(xué)你弟弟高中就輟學(xué)了,你說我們哪對不起你了你說啊?”
陳清也的呼吸有些顫抖,她試圖反抗:“弟弟輟學(xué)是因為成績不好被勸退的。”
“要不是為了供你上大學(xué)我和你爸完全可以送你弟去職業(yè)學(xué)校學(xué)門手藝,為了供你我和你爸省吃儉用,你弟也早早出去打工,現(xiàn)在你出息了,你去了大城市工作住大房子,就想不管你弟弟不管這個家了嗎?二十萬彩禮給你弟弟買房子娶媳婦有什么不行?”
這一招余玲屢試不爽,由于從小的愧疚式教育,就算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正常的三觀,可每當(dāng)余玲提到這些的時候,她除了妥協(xié)沒有任何辦法。
畢竟她說的都是事實,他們的確省吃儉用,也的確將家里大部分錢都拿來供她讀書。
可今天不知道是被曲同舟惡心的,還是被余玲刺激的,亦或是剛剛想起了那個許久都未想起的人,陳清也鼻尖一酸,心中積攢已久的委屈和憤怒一股腦兒地冒出來,像是已經(jīng)達(dá)到了臨界點。
她情緒有些崩潰朝著電話那邊歇斯底里地說:“二十萬我給你我給你行不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她直接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在副駕駛坐上,然后靠在車座上閉著眼睛努力平復(fù)心情。
可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那個一閃而過的側(cè)臉,卻頻頻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沒過多久,手機就又響了一聲,是有短信進(jìn)來。
陳清也伸手從副駕駛座上拿起手機點開短信——
[你不愿意復(fù)合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但是你答應(yīng)的給你弟弟買房的二十萬不能反悔。]
陳清也冷笑一聲,麻利地點開銀行app把卡里剩下的二十萬一次性給余玲打了過去。
這幾乎是她這幾年工作的全部積蓄,看著卡里剩下的七千塊余額,陳清也嘆了口氣隨后重新啟動車子。
錢打過去以后,果然手機一路上都沒再響過。
剛才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她幾乎是踩著點進(jìn)的公司,差點就錯過了打卡。
下了電梯,陳清也踩著高跟鞋往辦公室走,迎面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姚露:“我的老大你怎么才來,可嚇?biāo)牢伊宋疫以為你今天要遲到了。”
“路上耽誤了點時間,出什么事兒了?”陳清也問。
到了公司陳清也就是完美的職場女性形象,氣質(zhì)沉穩(wěn)干練,家庭的瑣事絲毫形象不到她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這是她這么多年鍛煉出來的。
“你還問我?”
姚露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今天是新任CEO入職第一天,老大你不會忘了吧?”
陳清也心臟“咯噔”一聲,她還真忘了。
這兩天公司和家里的瑣事事情太多,她早就不記得今天空降CEO的事了,怪不得姚露剛剛這么著急找她。
陳清也一邊往會議室的方向走,一邊問:“大家都到了嗎?”
姚露:“除了唐總以外,各部門老大早就聚齊了就差您了!”
“看見新老板人了嗎?”陳清也邊走邊問。
提到這個姚露興奮得兩眼放光:“沒看到正臉,但是看到個背影賊他媽帥!”
陳清也揚了揚眉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嗎?”
她也見過一個只看背影就讓人覺得賊帥的人。
姚露輕輕眨了眨眼,壓低聲音:“你也對帥哥感興趣是不是!”
陳清也半開玩笑道:“帥哥誰不喜歡,上司長得帥加班也有勁兒不是?”
“你忙你的我這就過去。”
姚露點頭,視線停在她臉上:“哎,老大你眼睛怎么紅了?”
陳清也表情凝滯一瞬,隨后彎了下唇:“來的路上被風(fēng)沙迷了。”
說完,她朝著會議室的方向大步走過去,留下姚露現(xiàn)在原地一臉迷茫地看著窗外因為凌晨下過雨而陰沉沉的天。
這種天氣哪來的風(fēng)沙?
陳清也所在的樂泰集團是中外合資企業(yè)主做快消品,旗下有好幾個口碑不錯的快消品牌,總部在國外。這次空降來的CEO是國外總部直接指派過來的,據(jù)說是花高價挖過來的管理人才在華爾街赫赫有名。
任命剛一公布就在公司內(nèi)部掀起軒然大波,大家都在猜測這位空降來的CEO的實力,以及這位究竟是哪方勢力的人。
在樂泰這種大公司里,上到管理層下到各部門,都會分成不同的派系陣營,大家都忙著追名逐利早就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原本這種老板和部門老大的見面會還輪不到她這個部門經(jīng)理參加,但銷售部總監(jiān)的職位空懸已久,或許是因為銷售部的另一位高級經(jīng)理在出差,部門現(xiàn)在就她一個管事的,所以才破例讓她來參加今天的會。
也不知道這個空降的CEO好不好相處,陳清也心中有些打鼓。
可轉(zhuǎn)念一想好不好相處關(guān)她什么事,反正不是她的頂頭上司也管不著她。
思及此,她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會議室大門沒關(guān),陳清也遠(yuǎn)遠(yuǎn)就望見一道挺拔卓然的身影,不,應(yīng)該說是背影,她的方向看不見臉。
陳清也不自覺放緩腳步,不禁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有些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會議室里的男人背對著門口,身上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寬肩窄腰背影看上去十分年輕,隨著那人不經(jīng)意偏頭露出半邊清雋的側(cè)臉。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輪廓分明,薄唇輕輕抿笑意不達(dá)眼底,透著淡淡的疏離。
陳清也腳步微頓,眼睫輕輕顫了顫,視線不自覺停在露出的那半邊臉上。
眼前這張熟悉的側(cè)臉與她記憶深處的某個人漸漸重合,與此同時她的右眼皮也飛快地跳了兩下。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里面的人便看見她熱情出聲道:“陳清也你來了。”
下一秒,原本背對著她的男人轉(zhuǎn)過頭,而后那雙清冷銳利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毫無征兆地對上她的視線。
“阮舒池,我們不要這樣了。”
“什么?”阮舒池不解。
“人生有限,我也想抓緊自己的時間。我們之間與其再去細(xì)算虧欠對方的過去,不如…重新認(rèn)識一下?”
“我想知道,如果萍水相逢,我是不是還會愛你。”
第 73 章 垂筒花
……
“你是什么意思?”陳清也壓低音量,語氣卻顯得相當(dāng)強勢,“聽你這話的意思就是要三個月后收鋪停租,也不承擔(dān)任何提前解除的責(zé)任是吧?”
電話話那頭賠了兩聲笑:“這…我們也是沒辦法啊,市政統(tǒng)一規(guī)劃要收鋪,我們就只能配合。陳老板你也是知道的,這條街上有多少商鋪,我們都得一家一家談過來,但凡有辦法,也不會選擇終止合同的。”
“我和你說實話,就是現(xiàn)在多的這三個月,還是我們領(lǐng)導(dǎo)和上面爭取來的。馬上暑假旅游季,復(fù)興路上人流量翻番,大家都能最后賺一筆,想著也不枉合作了這么些年。”
月色如水,燈火闌珊。
這家清吧的裝舒復(fù)古暖調(diào)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有格調(diào),氛圍感十足,臺上民謠舒緩又富有情感的旋律還在繼續(xù)。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阮舒池毫不費力地讀出了陳清也口中的那三個字。
他輕哂了聲扯了扯唇角,隨即視線定格在她點燃的那支煙上。
動作嫻熟,一看就不是新手。
男人神色微怔,頭頂昏暗的燈光自上而下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情緒看不分明。
“看什么呢?”
見他半天沒動,同行的好友陸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看清那邊坐著的女人陸熹愣了一下,沒敢認(rèn),又仔細(xì)確認(rèn)以后才驚訝地出聲:“那不是陳清也么?”
阮舒池沒什么反應(yīng),淡淡收回視線。
陸熹:“我應(yīng)該沒認(rèn)錯吧?”
“陳清也你還記得吧,就你之前在上大學(xué)那會兒談過的前女友。”
阮舒池擰眉瞥了他一眼。
只可惜清吧里光線太暗,陸熹完全沒看見阮舒池像看傻逼一樣看他的那一眼,嘴上依舊沒把門兒的輕“嘖”了聲,接著說:“幾年不見變化還挺大的,大學(xué)那會兒看著多樸素一姑娘,現(xiàn)在都學(xué)會抽煙了。”
阮舒池的臉色越來越青,也不知道是被哪句戳了肺管子,沒好氣兒地回了句:“她抽不抽煙,管我什么事?”
說完也沒管陸熹自顧自走上二樓。
陸熹:“?”
原地,陸熹看著阮舒池的背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笑著抬腿跟上去:“我又沒說什么,你急什么?”
阮舒池當(dāng)年被甩的事陸熹也略知一二,圈子里有小部分人知道阮舒池談過又分了,但這么多年也沒人在他面前提起過,主要是沒必要分都分了。
要不是今天清上了,他也不會想起來還有這么個人,估摸著阮舒池估計也跟他一樣早就忘了,他這么突然一提人肯定覺得沒面子。
想到這,陸熹頓時覺得今兒這幾句話是他欠考慮了,忘了兄弟是被甩的那個,上去以后也就沒再提這茬,主動點了最貴的酒賠罪。
兩人一邊喝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生意上的事。
陸熹:“你怎么跑去樂泰那小地方了,我還以為你回京市會直接接手你外公的公司。”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淡聲回:“小公司輕松,不忙。”
陸熹笑了:“工作狂還怕忙?”
別人不知道阮舒池這幾年在國外是怎么過的,他可是門兒清。
阮舒池低頭輕輕晃了晃透明玻璃杯里的淡黃色液體,也沒喝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次回來還沒去港城吧?你媽知道你回來了嗎?”
“不知道。”阮舒池沒什么情緒地回。
陸熹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
雖然豪門里多多少少都有點齟齬,但阮家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復(fù)雜,阮舒池跟他媽的關(guān)系這么多年也一直沒緩和。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清楚,當(dāng)年阮舒池是真打算跟陳清也有以后的,沒想到后來被甩了。
“對了。”
陸熹轉(zhuǎn)移話題:“周云深這幾年在港城發(fā)展得不錯,前段時間跟我說你爸外面那個最近動作不小,既然你現(xiàn)在回來了還是得多留意。”
周云深是他們倆的發(fā)小,仨人算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我心里有數(shù)。老頭子還活著呢,他翻不出什么浪來。”
“那你就不怕你爸偏心?”
“怕什么?”
阮舒池臉上掛著淡笑:“他要是偏心,我媽第一個不同意,都用不著我動手。”
阮家這點事兒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就算是他有心遮掩,他那個整天跟嫩模上娛樂板塊的爹也不答應(yīng)。
陸熹揚了揚眉:“也是。”
說著,捏著酒杯伸手碰了一下,抬眸掃了一眼阮舒池身后那桌,隨即笑著揶揄:“阮公子魅力不減當(dāng)年啊,你身后那桌的兩個美女可盯你半天了。”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睨他一眼:“你喜歡你就去,別帶上我。”
“不是,都這么多年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陳清也守寡呢。”
說著,陸熹視線瞥了一眼某處,揶揄:“再不用都要銹了。”
“滾。”
話音剛落,陸熹就看見他剛剛說的身后那桌的美女起身走過來。
“來了來了。”
美女身材十分火辣穿著也大膽,是陸熹喜歡的類型。
“哈嘍啊美女。”
陸熹率先打了聲照顧。
那位美女也禮貌回應(yīng)了一句,隨后就將時間落在一旁的看上去斯文冷淡的男人身上:“帥哥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阮舒池垂著眼把一口沒動的酒杯一擱:“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
陸熹忍不住瞪他,酒精過敏還來酒吧糊弄鬼呢?
美女也不惱,依舊笑意盈盈地問:“那可以加你的微信嗎,交個朋友。”
阮舒池:“不好意思……”
……
另一邊,沒過多久方覺淺就看見樓上那桌多了個妝容精致的女人,而且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阮舒池。
她忍不住出聲:“嘖,過了這么多年阮舒池還是這么招人。”
陳清也蔥白的指尖還夾著未燃盡的香煙,抬眼朝著樓上的方向看過去。
陳清也的眼瞳微動,視線里妝容精致漂亮的女人正笑靨如花地說著什么,從身體的傾斜方向能判斷出她是在和誰說話,而她旁邊的男人正偏著頭,雖然視線沒看她,但像是在耐心傾聽。
陳清也收回視線,按滅吸了一半的煙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方覺淺:“你腳不方便我陪你吧。”
“不用。”
陳清也笑著:“放心吧,我可以。”
說完,她轉(zhuǎn)身往清吧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
與此同時,二樓離樓梯最近的那桌,長相英俊氣質(zhì)出塵的男人低頭往樓下看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淡聲開口:“你們先聊。”
說完起身不疾不徐下樓。
樓下洗手間的里的人不多,陳清也洗完手輕輕甩了兩下手,隨手拽了兩張紙巾擦干,帶著情緒揉成團丟進(jìn)垃圾桶里。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輕嘆了口氣,努力調(diào)整著狀態(tài),剛才的畫面勾起了她許多不好的回憶。
這會兒情緒上來她有點控制不住,這也是她不讓方覺淺陪她的原因。
她習(xí)慣性去掏包里的煙,摸了半天沒摸到才想起來剛才放在沙發(fā)上忘了裝。
她沉默的按了按眉心,努力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努力調(diào)整著心情。
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
怕方覺淺等急了,不多時陳清也便將情緒暫時壓下。
她剛走出衛(wèi)生間,余光便看見不遠(yuǎn)處立在墻邊低頭打電話的男人。
陳清也腳步一頓。
阮舒池身上穿著深色西裝,只是這會兒外套掛在手臂上,里面的襯衫領(lǐng)口散著,領(lǐng)帶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垂下眼眸,神色散漫地應(yīng)允著電話那頭。
下班時間她不想再跟阮舒池有任何的接觸,索性裝作沒看見低著頭走過去。
可還沒走出多遠(yuǎn),身后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面前就被一堵人墻堵住。
熟悉的雪淞香氣息鉆進(jìn)鼻尖,陳清也幾乎瞬間就分辨出來人。她皺了皺眉,調(diào)整好表情后退一步,抬起臉客氣疏離:“阮總,這么巧。”
阮舒池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嗓音極淡:“又想裝不認(rèn)識?”
說著,他瞥了一眼她紅腫的腳踝,漫不經(jīng)心地嘲諷:“陳經(jīng)理還挺有閑情逸致,腳都這樣了周末還有興致來酒吧。”
“?”
陳清也有些無語,阮舒池是有毛病嗎,她去哪管他什么事。
本來就煩,她也沒慣著直接懟回去:“阮總也知道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您管的是不是有點寬了?”
阮舒池神色冷淡:“我是怕有人玩物喪志耽誤工作,拖銷售部的后腿。”
陳清也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語氣算不上好:“阮總放心,我不會耽誤工作。”
“怎么證明?”
阮舒池抬眼,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陳清也火氣蹭地一下子上來:“阮舒池你有病?”
“現(xiàn)在不叫阮總了?”
男人氣定神閑立地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她:“也是,我們的關(guān)系工作之外是可以不用這么客氣。”
“我們什么關(guān)系?”
陳清也冷笑著反問,那雙清瀅的眸子里明顯帶著怒意。
阮舒池:“你說呢?”
他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需要我提醒你?”
“阮總不提我都忘了。”
陳清也臉上扯出一個冷笑:“所以呢,阮總想表達(dá)什么?您不會這么閑,連前女友的事都要管吧?”
聞言,阮舒池神色頓了頓。
他視線下移重新將視線落在她的腳踝上,果然不出他所料,已經(jīng)又紅又腫怪不得連走路的姿勢都看著有些不妥。
阮舒池擰眉神色凝重:“好像比昨天嚴(yán)重了,我給你的藥沒用?”
陳清也這會兒正吵得上頭,也沒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微微后撤了一小步,把受傷的腳藏起來,便夾槍帶棒地淡淡回諷:“沒看出來,阮總還挺關(guān)心前女友的。”
阮舒池擰眉看著她,有些無可奈何,他不是來跟她吵架的。
陳清也難得占上風(fēng),抬頭對上阮舒池的視線,輕輕揚起紅唇,奔著給他添堵故意道:“就是不知道阮總是只關(guān)心我這個前女友,還是每一個都關(guān)心?”
“陌生人也可以當(dāng)做投資伙伴的吧?”阮舒池低頭去看陳清也的眼睛。
而她看著那點笑意,撇了撇嘴:“那你挺不會投資的,風(fēng)險這么大,包賠不賺的。”
“可風(fēng)險投資不就要高風(fēng)險。”
陳清也抱著阮舒池的腰始終沒說話,她側(cè)耳枕在阮舒池的胸口,聽他說話時胸腔的振動。
她開始明白,感情產(chǎn)生問題,其實原因出現(xiàn)在兩個人身上。陳清也或許對感情坦誠,可其他事同樣需要學(xué)會直言分擔(dān)。
透過窗口玻璃,阮舒池抬眸時余光瞧見方時聿起身,坐在床邊俯身說話,看樣子好像是阮歆醒了。
也該醒了,手術(shù)后這一睡,睡了快兩天。要不是整套心臟監(jiān)護(hù)沒撤,數(shù)據(jù)又顯示正常,阮舒池這會都該沖去找孟商了。
不過阮舒池沒急著進(jìn)屋,而是收緊手臂,把陳清也往他懷里嵌。
“沒事的,放輕松。”
“不論你選擇做什么,我都在你身后,就在你一回頭能看到的地方。”
第 74 章 勿忘我
如果不再做花店了,那她可以選擇做什么?
陳清也就這個問題苦惱了好些日子,從阮歆蘇醒到恢復(fù)良好準(zhǔn)備出院,可卻遲遲沒有答案。
按照實際生活中的一般操作,人在選擇職業(yè)時,無非從兩個角度出發(fā)。要么選擇大學(xué)時深入學(xué)習(xí)的專業(yè),要么選擇自己的興趣愛好再發(fā)展成為謀生途徑。
偏偏這兩樣對陳清也都不適用。
她甚至都開始回憶,自己當(dāng)初是怎么會腦袋一熱想去開花店的。
三四年前,陳清也還在喘不過氣的工作環(huán)境里,是踏進(jìn)公司大門都會生理厭惡的階段。
那時候阮舒池在德國留學(xué),阮歆大學(xué)住校,陳清也又一貫沒什么朋友,日子循環(huán)往復(fù)單調(diào)得過分。
陳清也敲門走進(jìn)阮舒池的辦公室的時候,里面除了他以外還有紀(jì)簡心和唐總,看樣子也剛到。
情況跟她設(shè)想的差不多,之前就有傳言說紀(jì)簡心和唐總關(guān)系匪淺,有說是親戚的也有說是情人的,所以今天唐總也在她絲毫不意外。
不過也還好,如果只有她和阮舒池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氣氛一定很尷尬還她真沒想好該怎么面對。
陳清也簡單跟另外的兩個人點頭打過招呼后,才將視線看向阮舒池,語氣如常:“阮總您找我。”
聽見聲音,阮舒池抬頭看過去。
女人戴著工牌,穿著剪裁得體的香檳色真絲襯衫和黑色半裙,露出白皙纖細(xì)的小腿,整個人優(yōu)雅知性中透著幾分干練。語氣不卑不亢聽不出半點情緒,相比昨天猝不及防后的故作鎮(zhèn)定,仿佛已經(jīng)平靜地接受了他成為她新上司的事實。
片刻,男人的喉結(jié)輕輕動了下,點了點頭收回視線起身,邁步走向沙發(fā):“請坐。”
神色和語氣都一如既往冷淡從容,跟對待其他下屬沒有任何區(qū)別,仿佛的確沒有認(rèn)出她來。
陳清也稍微放下心,沒認(rèn)出來也好免得給后續(xù)的工作添麻煩,只是心中莫名地有些悵然若失。
隨后,她看了看同樣坐在會客沙發(fā)上的唐總和紀(jì)簡心,輕輕抿了抿唇抬腿跟過去坐在沙發(fā)一側(cè)。
或許是阮舒池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即便是知道他沒認(rèn)出自己,陳清也還是始終不能放松,整個人不自覺地緊繃著。
雖然已經(jīng)在心里一遍遍告誡自己,但還是做不到完全心如止水。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唐總笑著說:“不用緊張就是例行公事,阮總新官上任對銷售部的情況還不了解,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匯報一下工作,了解了解情況。”
陳清也輕輕點了兩下頭,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職場化微笑:“好的唐總。”
相比之下,阮舒池顯得十分游刃有余,他雙腿交疊靠在沙發(fā)上,臉上波瀾不驚,舉手投足間氣質(zhì)矜貴卓然,沒刻意端半點老板架子,卻能讓人感受到那種上位者獨有的壓迫感。
由于昨天的例會紀(jì)簡心不在,所以今天她率先做了個自我介紹順便簡單匯報了海城的合作進(jìn)度,以及她們組近半年的業(yè)務(wù)進(jìn)度。
剛開始還一切正常,越往后陳清也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紀(jì)簡心匯報的東西明明三兩句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她偏要長篇大論,也不知道是剛下飛機沒來得及調(diào)整狀態(tài),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她忍不住抬起眼睫,視線小幅度地打量著兩位老板,唐總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依舊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沙發(fā)上,偶爾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小口。
而阮舒池雖然一直也沒打斷,但下頜線明顯緊繃著,微微皺著眉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下一下輕點著膝蓋。
別人或許不知但陳清也清楚,這是他耐心快要耗盡的前兆。
索性在他耐心耗盡之前,紀(jì)簡心結(jié)束了工作匯報:“阮總這就是我們組暫時全部的工作進(jìn)度。”
說完,才依依不舍地將視線從阮舒池的臉上移開。
由于紀(jì)簡心浪費了太多時間,阮舒池此刻的耐心所剩無幾,輪到陳清也的時候她盡量言簡意賅,花了五分鐘將近半年的工作以及目前手上的工作進(jìn)度匯報了一遍。
聽完,阮舒池的眉心明顯舒展了幾分。
陳清也說完不自覺地瞥了一眼他停放在膝上的手,手掌舒長削瘦,掌骨微微突出,手指白皙勻稱骨節(jié)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有一些輕微的手控,在她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里,只有阮舒池的手完美得仿佛藝術(shù)品。
而這雙手曾經(jīng)視若珍寶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在無數(shù)個不為人知的深夜里濕汗淋漓地糾纏。
驚訝于自己不合時宜的想入非非,在沒人察覺出異常前陳清也抿了抿唇,飛快移開視線。
與此同時,她沒看見的是沙發(fā)那頭,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倏地蜷了蜷。
隨后,阮舒池重新抬起頭,出聲道:“銷售部大致的工作進(jìn)度我已經(jīng)了解了,在銷售部新總監(jiān)上任之前,還要辛苦兩位。”
頓了頓,男人嗓音淡淡:“希望紀(jì)經(jīng)理下一次匯報語言可以簡練一些,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十分寶貴。”
此言一出,紀(jì)簡心臉上的笑意明顯僵硬了一瞬。
唐總及時出來解圍:“阮總說的也正是我打算提議的,銷售部總監(jiān)的位置空懸已久,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手。所以我覺得與其重新聘用新的總監(jiān),不如從你們兩人當(dāng)中選出一位合適的。”
阮舒池抬眼語氣淡淡:“唐總的提議不錯,我也覺得可以開放內(nèi)部競崗。”
言外之意是這個位置有能者居之,并不是二選一,免得出現(xiàn)不良競爭。
聞言,唐總神色微頓,但很快便調(diào)整好表情笑了笑:“是,我也是這個意思。”
他原本是打算先提一嘴,等紀(jì)簡心拿下了海城的項目再順勢推她上位,可還沒等說出來就被堵死了。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地點了下頭:“沒別的事了,都去忙吧。”
紀(jì)簡心這會兒已經(jīng)重新調(diào)整好表情,嗓音格外溫柔:“好的阮總。”
陳清也也跟著點了下頭,準(zhǔn)備起身離開時就看見紀(jì)簡心的表情像是有些意猶未盡,緊接著便拿出手機對阮舒池說:“阮總我方不方便加您的微信,為了以后匯報工作,及時溝通效率會高一些。”
陳清也不自覺揚了下眉,她總算明白紀(jì)簡心今天為何如此反常了。
這也是情理之中,阮舒池這樣的男人的確有讓女人為他前赴后繼的資本。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
話音剛落,還沒等阮舒池開口,就聽見唐總附和:“對對對,你不提這茬我都忘了,你還沒加過老板的微信。”
說著,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陳清也:“陳清也是不是也沒加呢,也來加一下方便以后隨時向阮總匯報工作。”
陳清也原本打算說用公司內(nèi)部app匯報就行了,可還沒等她開口就看見阮舒池出人意料地拿出手機,并且大方展示出了二維碼。
見狀,紀(jì)簡心眼神一亮瞬間笑開了花,十分主動地舉著手機湊過去:“阮總我掃您。”
“……”
陳清也神色微頓,這下她不想加也得加了。
唐總笑著催促:“快啊,還等什么呢?”
“好。”
陳清也硬著頭皮扯出一個笑,點開微信掃一掃對著手機上的微信二維碼掃了一下。
很快,手機屏幕上彈出阮舒池的微信名片,頭像是一只眼熟的淺綠色的牡丹鸚鵡。
毛茸茸的很可愛,看得出主人是有在悉心照料的。
見狀,陳清也的心跳猛地停滯一瞬,連帶著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碰巧點了添加好友。
而下一秒,居然直接通過了-
回到辦公室,陳清也有些心神不池忍不住點開那個熟悉的鸚鵡頭像確認(rèn)。
那是只薄荷綠閃派,顏色非常漂亮。
小家伙比她印象里長大了許多,眼睛又大又圓,鵝黃色的嘴巴尖尖的,正歪頭看鏡頭,莫名有種喜感。
陽光下油光水滑的羽毛泛著七彩的光,看得出來主人是有悉心照顧的。
也是,阮舒池就算是再恨她也不會是那種會拿寵物出氣的人。
短暫的思緒游離以后,陳清也關(guān)掉手機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既然銷售部總監(jiān)的位置是內(nèi)部競崗那肯定是有能者居之,他們干銷售的最能體現(xiàn)能力的就是業(yè)績,一切以業(yè)績說話,這也是她這幾年能夠在銷售部橫著走的原因。
既然海城的項目落在了紀(jì)簡心手上,那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去尋找其他目標(biāo),保住目前手上的客戶以外,拓展更多的客戶。
上午,陳清也在辦公室里查了很多資料,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做了一份詳細(xì)的表格,上面是從前的意向客戶,以及最有可能成為她的客戶的公司。
一共十一家按照難度等級劃分,她打算這周逐一拜訪一遍,海城的項目是個大單子,目前在她的能力范圍內(nèi)接觸不到比海城更大的訂單,只能用量取勝,只有手里的客戶資源夠多才能才能占上風(fēng)。
整理完這些一上午的時間也過去了,中午陳清也和許知薇結(jié)伴去公司食堂吃了個午飯,回來的時候許知薇被電話叫走,她便自己上樓打算去茶水間沖杯咖啡。
卻不料剛走到茶水間門口,就聽見里面的人正在討論阮舒池。
“我有關(guān)于新老板的小道消息,你們想不想聽?”
提到阮舒池大家都很興奮:“什么小道消息快說給我們聽聽。”
“我也是今天不小心聽唐總在樓梯間打電話才知道的,說是阮總的背景很深,不僅在華爾街名聲赫赫,還有港城的背景。”
“港城?”
“對,我也聽說了阮總大學(xué)是在港城讀的,會不會是港城人?”
“有可能,而且我記得港城有個經(jīng)常和明星和模特上娛樂板塊的房地產(chǎn)大亨就姓阮。”
深扒下去有人忍不住震驚:“你的意思是,阮總跟這個房地產(chǎn)大亨有關(guān)系?”
“那你自己品唄,姓阮的不多見吧?反正我只在小說里見過。”
“……”
“港城阮家那可是豪門,有錢人中的有錢人,履歷又漂亮,這種能力和背景簡直是金字塔尖的人,鉆石王老五都是高攀了。”
“關(guān)鍵那張臉還死帥死帥的!”
“不止臉身材也好,寬肩窄腰大長腿妥妥的模特身材,估計那方面也很強,要是能體驗一下……”
“得了吧別白日做夢了,人家跟咱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聞言,陳清也像是被人突然點醒似的,驀然想起五年前。她也是這樣像一個局外人,聽著旁人講述那個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人。
“不過說好了要重新開始,那現(xiàn)在的他…和我關(guān)系不深,暫時還不能被我考量進(jìn)的人生計劃里。”
“而且我確實挺心動的,覺得離開新海去蒼南見識見識挺好。那邊氣候好,冬天還會下雪,又有機會去深入學(xué)習(xí),去個幾年再回來。我本來就是我行我素的人,不想被困住。更何況……”
陳清也想到阮舒池,想到他那天說的。
屬于陳清也的處事方式,一直是要什么就攥在手里什么。頭一回有人承諾愿意在她身后,在她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讓她有些好奇與心動。
可她劣性依舊,再一次忍不住試探。
陳清也想,只是新海和蒼南而已,要是這都做不到,何談什么一直。
“更何況我這么變扭的人,追我哪有這么簡單。”
第 75 章 金千層
進(jìn)入七月,諸事繁忙。
阮歆歷時將近三個月,終于能出院修養(yǎng),而出院的日子,就選定在開始燥熱起來的夏日。
阮舒池忙著辦出院手續(xù),舒女士他們就在病房收拾阮歆的東西。不過期間她總是三心二意,目光望向病房門口,想著這樣的日子怎么不見另一個人來。
方時聿其人,算在舒女士面前算過了明路。只可惜工作繁忙,一早打了招呼說不能來接阮歆出院。
舒女士幻想破滅,撇撇嘴沒話說。阮歆還在那兒解釋,說人家是做配音演員的,錄制檔期都是提前約定,臨時撤換會影響一個劇組,確實不好調(diào)整。
陳清也眼觀鼻鼻觀心,心想也不知道是誰幾天前就來找她訂花,對比了幾款網(wǎng)圖不成,還要專門來聽她的建議。
今天更是,一大早鳥都沒睡醒呢,先給她發(fā)消息約時間取花。要不是有阮歆這份情意撐著,這么難搞的單子,陳清也是真不想接。
因為前一天晚上喝嗨了凌晨才睡,第二天趕早班機到機場的時候陳清也臉上還頂著兩個腫眼泡,不得已一路都帶著墨鏡。
到機場陳清也才知道是她多慮了,這次出差不止有她和阮舒池,還有阮舒池的助理周崢以及姚露。
一行人到達(dá)下榻的酒店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了,進(jìn)行了簡單的休整和午餐后,便在酒店的會議室跟對方公司負(fù)責(zé)人開項目的研討會。
對方是港城本土公司,老板是地地道道的港城人,在港城扎根幾十年,如果這一次的合作能夠順利推進(jìn),不僅能讓樂泰這個季度的kpi有質(zhì)的飛躍,還能幫助樂泰打開港城市場。
他們一行人到達(dá)會議室時,對方公司的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到場了,雙方進(jìn)行了簡單的寒暄。
對方公司的負(fù)責(zé)人是個年近四十第一眼看上去斯文儒雅,姓王公司的人都叫他王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位王總在打量人的時候很奇怪,那種從上往下的掃視讓人覺得特別不尊重人。
“王總好。”
雖然覺得不舒服,但畢竟是甲方公司,陳清也硬著頭皮跟著打了聲招呼。
王總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幾秒后,半開玩笑道:“阮總出差還帶這么漂亮的秘書。”
阮舒池聲線冷淡:“給王總介紹一下,這位是樂泰銷售部的陳經(jīng)理。”
“原來是陳經(jīng)理,失敬失敬,這么年輕還以為是阮總的秘書,剛才是我冒昧了陳經(jīng)理別介意。”
甲方老總都這么說了,陳清也也只能大方笑笑。
對方公司的背調(diào)陳清也是在飛機上熟悉的,這位王總的履歷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本科就讀于京大,還曾在耶魯大學(xué)留過學(xué),回國以后就一直在港城這家公司任職,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公司高層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臨時拉過去出差了,在飛機上熟悉背調(diào)或是臨時整理方案對她來說都不算難題。
這次出席項目會的不是人精就是精英,方案是阮舒池準(zhǔn)備的,主講人自然也是阮舒池。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神色認(rèn)真慢條斯理地講解方案,雖然是在認(rèn)真工作,可姿態(tài)始終是松弛的。
阮舒池的工作效率很高,稍微走點神就有可能會跟不上進(jìn)度,陳清也始終全神貫注半分都不敢松懈,一邊思考手上一邊整理記錄會議紀(jì)要。
花了近三個小時的時間,雙方對合作方案上大部分內(nèi)容打成了一致,剩下的就是合同條款的內(nèi)容,由于對方的律師今天有事不能出席,所以這部分的內(nèi)容就要留到明天再繼續(xù)討論,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能簽合同。
項目推進(jìn)得如此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研討會結(jié)束的時候還不到下午四點,工作了這么多年陳清也還是第一次出差覺得又輕松又緊張。
回到房間,姚露:“沒想到第一次跟阮總出差合作進(jìn)行得這么順利,阮總可真厲害,不愧是被總公司大老板重金聘請過來的。”
“再看對方公司的那個王總,看人眼神總覺得不懷好意,真是高下立見。”
“之前公司里還有人說阮總家境不一般,可能是走后門空降進(jìn)公司的,真該讓那些人嘴碎的過來看看,好好打一打他們的臉。”
姚露坐在沙發(fā)上碎碎念,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儼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樣。
陳清也抿唇笑了笑沒說話。
這小姑娘是第一次出差,覺得哪哪都新奇,不過有一點她說得沒錯,阮舒池的確很厲害,不僅方案做得漂亮,說話也滴水不漏,今天在會上對方的負(fù)責(zé)人有幾次明顯是雞蛋里挑骨頭,都被他不動聲色地化解了。
姚露:“我宣布以后我就是阮總的頭號迷妹了!”
陳清也沒忍住笑出聲:“好了頭號迷妹,快收拾收拾,我們出去吃個飯,我記得附近有家煲仔飯味道還不錯。”
“我都忘了你在港城讀過書的事了,那你豈不是對港城特別熟悉?”
“也不算特別熟悉,就是知道街邊哪家小店比較好吃而已。”
陳清也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胃:“好了別磨蹭了快走吧,我都餓死了你不餓嗎?”
姚露歪頭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還行,不怎么餓可能是阮總秀色可餐。”
說著,姚露起身一邊拿起手機查看消息一邊往外走:“我記得我來之前看攻略說旺角附近有家蝴蝶酥特別好吃,我們吃完飯去買點嘗嘗?”
陳清也沒什么意見:“行啊。”
兩人正說著一會兒打算去哪里逛逛的時候,微信突然同時響了一聲。
是這次出差的小群。
[周崢:對方公司的負(fù)責(zé)人王總晚上請我們團隊吃晚餐,晚上六點在酒店樓下,收到回復(fù)]
“……”
“……”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認(rèn)命地在群里回復(fù)了一句“收到”。
什么蝴蝶酥煲仔飯,啥都沒了。
畢竟也算是應(yīng)酬代表公司不能穿的太隨便,兩人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得體的衣服各自換上,重新收拾了一下。
兩個人到達(dá)樓下的包間時,里面的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作為桌上唯二的女士,見陳清也和姚露到了對方公司負(fù)責(zé)人十分體貼地把菜單轉(zhuǎn)到她們面前:“剛剛已經(jīng)點過一輪,看看再加點什么菜。”
兩人掃了一眼菜單,象征性地又添了兩道價格中等的菜。
陳清也不太喜歡應(yīng)酬,但她們做銷售的難免會有推不掉的應(yīng)酬,她早已司空見慣并且熟練地戴上面具,裝作游刃有余地跟附近的人聊天。
期間陳清也偶然抬頭,不經(jīng)意撞上一道熟悉的視線,視線一觸即離,再看那人依舊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椅子上,薄唇輕輕抿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對方的話,仿佛剛剛的一瞬間只是她的錯覺。
“聽說阮總是港大畢業(yè)的?應(yīng)該對港城很是熟悉吧?”王總問。
阮舒池輕輕點了下頭,沒細(xì)說只含糊:“大學(xué)在這邊讀過幾年書,很多年沒回來過了。”
“能考上港大的都是人中龍鳳。”
說著,王總提起酒杯:“阮總我敬你一杯。”
阮舒池也跟著抬起酒杯,淡笑:“王總客氣了,誰不知道您是耶魯畢業(yè)的。”
三言兩語就將意圖傳達(dá)得清清楚楚,你清楚我的過往,我知道你的底細(xì),大家都是透明人,誰也別想玩什么小心思。
王總臉上表情停滯一瞬,很快就恢復(fù)正常,隨即將視線落在桌上唯二的兩位女士身上。
陳清也今天下午穿的就是普通的條紋襯衫搭配西裝褲,晚上為了不失禮換了一件深棕色v領(lǐng)緞面襯衫搭配黑色微喇褲,整個人氣質(zhì)又干練,十分打眼。
“我聽說陳經(jīng)理也是港大畢業(yè)的,這么說你和阮總還是校友呢,以前就認(rèn)識?”
陳清也抿了抿唇暫時沒出聲,余光瞥了一眼圓桌對面。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一副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仿佛說的不是他一樣。
見他沒有出聲的意思,陳清也只能硬著頭皮回:“我只是去港大當(dāng)過兩年交換生,跟阮總也算不上認(rèn)識,只是聽說過阮總的名字。”
王總笑著:“這就正常了,我就說像阮總這么風(fēng)度翩翩一表人才,在大學(xué)肯定是風(fēng)云人物。”
陳清也嘴角笑意微僵,點頭附和時無意間抬眼卻不想意外撞進(jìn)一道略顯玩味的視線。
男人依舊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只是視線帶著幾分探尋和玩味,像是看出她急于撇清關(guān)系,眼底帶著幾分嘲諷。
撞上他的視線陳清也莫名地有些心虛,沒作停留匆匆移開。
王總刨根問底:“那陳經(jīng)理大學(xué)是在?”
“京大。”
陳清也:“本科是在京大讀的。”
“京大?這不就巧了,我本科也是在京大讀的。”
王總那張看上去斯文的臉上堆著有些油膩的笑:“沒想到我跟陳經(jīng)理還有這層關(guān)系。”
陳清也臉上強擠出笑意:“是挺巧的。”
王總端起酒就往陳清也面前的杯子里倒,倒?jié)M以后又把自己的酒杯倒?jié)M:“這杯敬學(xué)妹。”
見狀,陳清也抿了抿哈沒做聲,在這種場合這杯酒要是喝了那今天就不止要喝一杯了,要是不喝又可能會得罪合作方。
躊躇幾秒,陳清也笑著推拒:“真是不好意思王總,我這兩天嗓子發(fā)炎來之前剛吃過消炎藥,酒是不能喝了,我以茶代酒敬您。”
王總冷下臉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推:“學(xué)妹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原本喧鬧的包間里男人低沉的嗓音安靜地響起:“陳經(jīng)理晚上還要替我整理今天的會議紀(jì)要,恐怕不能給王總這個面子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清楚地傳達(dá)到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里。
包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今天飯局上除了王總最大的就是阮總,大家都屏息以待誰也不敢先出聲。
許是沒想到阮舒池會為一個小小經(jīng)理出頭,王總的臉色變幻莫測,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阮舒池再度出聲道:“但王總的面子也不能不給,這杯酒我親自跟王總喝。”
既然阮舒池已經(jīng)給了臺階,王總自然心里有數(shù),畢竟后續(xù)還要合作沒必要為了酒桌上這點事鬧僵。
笑呵呵地回:“既然阮總肯賞臉那我自然是義不容辭,今晚不醉不歸。”
說著,王總拿起酒往阮舒池面前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整杯白酒,隨后舉了舉杯:“我干了,阮總隨意。”
阮舒池?zé)o所謂地勾了下唇,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是一整杯的白酒,一口氣喝下去就算不醉,胃里也絕對不會好受。
見狀,陳清也心中五味雜陳。
她也沒想到阮舒池會在這個時候替她出頭,亦或是他只是不想看到手下的人在酒桌上被人為難?
不管是因為什么,總之這個小插曲算是過去了,飯局順利在晚上九點結(jié)束。
大家都喝了不少,飯局結(jié)束的時候整個房間就只有陳清也和姚露是完全清醒的,周崢雖然也被灌了不少,但可能是流量好除了臉比較紅以外看起來沒什么大問題。
王總以及王總帶來的兩個人都被喝趴了,說是醉成爛泥都不為過,阮舒池也沒好到哪去,人事不省。
陳清也先是讓姚露叫了幾個男服務(wù)員過來,和周崢一起幫忙把人扶下樓,又親自叫了車把王總和他帶來的人分別送回家,讓姚露親自看著人上車。
送走了其他人以后,陳清也才叫酒店的服務(wù)員幫忙一起把阮舒池送到房間。
把阮舒池放在沙發(fā)上以后,陳清也才起身道:“你好請問酒店有解酒藥嗎,能不能送一些上來?”
“有的,您稍等,我過一會兒就給您送上來。”
陳清也:“謝謝。”
送走了服務(wù)員等陳清也再重新折返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剛才還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這會兒正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沙發(fā)上,眼神清明,動作有些粗暴地扯著自己的領(lǐng)帶。
見狀,陳清也愣了愣隨即下定論:“你沒喝醉,是裝的。”
阮舒池聞言抬起頭,那雙微醺的桃花眼閃著細(xì)碎的光:“那不然?”
他慢條斯理扯掉領(lǐng)帶丟在一旁:“公司又不是我的,就算是我喝再多對方也不會多讓兩個點,沒必要。”
陳清也:“……”
“那倒也是。”
陳清也忍不住小聲說:“早知道就不找人扶你回來了。”
“你說什么?”
阮舒池直接氣笑了:“陳清也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陳清也抬起眼睫,神色帶著幾分茫然:“什么?”
“沒什么。”
阮舒池收回視線,嗓音淡淡:“反正你沒良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陳清也抿了抿唇:“那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你還有事?”阮舒池掀開眼皮看過去。
陳清也眼睫輕輕動了動:“您不是說讓我晚上回去整理會議紀(jì)要。”
“我已經(jīng)讓周崢整理了。”
陳清也抬眸看著他有些啞然。
阮舒池抬眼:“還有事?”
陳清也移開視線:“既然阮總沒喝醉那我就先走了,太晚了我不方便在您房間多留。”
“哪不方便?”
阮舒池解襯衫領(lǐng)口的手稍作停頓,抬頭盯了她幾秒。
隨即漫不經(jīng)心扯了扯唇角,起身抬腿走過去,微醺的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那張白皙的清麗的面容上,慢悠悠地出聲:“是不方便還是有人著急想跟我劃清界限?”
陳清也凝神想了想,扭頭看向隔壁。隔壁炊煙伴著蟬鳴,風(fēng)一過爬墻的藤蔓花葉一起搖動,是無數(shù)年的夏日最尋常的景象。
原本墻角的茉莉早就換成了滿墻薔薇,陳清也已經(jīng)記不清是什么時候換的,可明明薔薇開花時明艷奪目,她卻始終惋惜那一片茉莉。
“那就…種茉莉吧,你還有點經(jīng)驗。”
陳清也收回目光,側(cè)身去口袋里掏什么。叮當(dāng)作響的聲音脫出口袋,她手里是個銀白色鑰匙圈穿起來的兩把鑰匙。
一把是院子大門的,一把是小樓入戶門的。
陳清也去扯阮舒池的手,捋開掌心,把鑰匙扔下,再開口揶揄他。
“那我的院子可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啊,阮老師。”
第 76 章 羽葉報春
陳清也選定出發(fā)去蒼南的那天,正是九月初。
說是為了等這個燥熱的盛夏過去,等進(jìn)入理論上開始轉(zhuǎn)涼,便于鮮切花運輸?shù)募竟?jié)。實際只是為了錯開暑假旅游高峰和大學(xué)生開學(xué)報道,買一張便宜點的機票。
舒女士和阮歆沒跟著去送,母女倆都愛哭,怕在機場哭成淚人,阮舒池處理不了實在難看,千叮嚀萬囑咐讓陳清也到地方給她們視頻拍照。
于是這場別離,只剩下阮舒池一個人去送。
開車去機場的路上,阮舒池全程面無表情,一直沒有說話。陳清也幾次抬頭打量,只覺得他那架勢,好像和送阮歆去漫展沒什么區(qū)別。
于是給陳清也同樣造成種錯覺,好像她此去不是到蒼南市工作、定居,而是休假旅游,過兩天就回來了。
陳清也憋著口氣,阮舒池不說話,她也不說。
陳清也私以為自己愛接茬,愛說兩句半的毛病,是當(dāng)初考研留下的后遺癥。
到頭來研究生沒考上,病根是落下了。
不過她朋友圈看了考上同學(xué)的精神狀態(tài),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主打一個學(xué)習(xí)生不如死。
突然就覺得自己只是有點病,沒考上也還算好了。
可只要是病,就得治。
同為漢語言畢業(yè)生的童檸深表贊同,但兩個人研究半天還是沒明白,大學(xué)里那么多課程,到底是哪一門讓她倆覺醒了兩句半之魂。
〔童檸〕:那我單純好奇一下,和阮老師的擇日不如撞日,是今日嗎?
陳清也這會兒正在清游戲日常,看見童檸的微信消息框從天而降,在百忙之中還是切了個分屏出去回復(fù)了一下。
〔陳清也〕:不是!阮老師今天有錄制。
〔陳清也〕:還好有錄制,不然我覺得我小命不保。
童檸這會兒應(yīng)該是在律所,別人干活她摸魚,回復(fù)得相當(dāng)迅速。
〔童檸〕:呦呦呦,當(dāng)初是誰說的,‘你會嫌見偶像的次數(shù)少嘛?’
〔童檸〕:現(xiàn)在呢?人家對你有救命之恩,請客吃個飯就小命不保。
〔童檸〕:清姐,葉公好龍啊你?
陳清也滿肚子的反駁猶如滔滔江水,只是剛點開輸入法還沒打幾個字,游戲分屏那部分忽然跳轉(zhuǎn)至戰(zhàn)斗結(jié)算的頁面。
“我知道勝利終會屬于你。”
淺金色的勝利字樣閃過,烏黑的底色上赫然是三顆同色系的五角星,而藍(lán)牙耳機里則是選擇的那個角色卡的戰(zhàn)勝語音。
很不巧,陳清也現(xiàn)在聽到這個聲音會自動脫出角色,不由自主想到cv本人身上。
這款游戲陳清也玩了有小兩年,作為開服玩家已經(jīng)進(jìn)入養(yǎng)老狀態(tài),自推的卡滿級滿星,平素做做日常活動,有新主線或者是新卡池的舒候沖一波,氪度也不大。
可問題是她的這個推,聲音也來自于阮舒池。
放以前陳清也會覺得這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可現(xiàn)在拋開角色的性格特征和吸引她的劇情,聽到阮舒池的聲音她只想原地?fù)Q推。
這也即是“陳清也好阮舒池”的問題所在,原本只是以聲音形式存在于她生活里的人,突然3D立體了;原本心心念念七八年的偶像,突然發(fā)展成朋友了。
這讓她怎么面對自推,怎么面對一起追cv的朋友們,怎么面對以前說過的厥詞。
〔陳清也〕:我覺得你可以更新一下語言詞匯庫,葉公好龍的真實版,“陳清也好阮舒池”QAQ
不過這回陳清也的消息發(fā)出去便如石沉大海,她有心等待童檸回來繼續(xù)吐槽,保持著分屏的狀態(tài)又打了局游戲。
這次特地?fù)Q掉了自推的角色卡,挑了幾張抽卡池歪出來的其他角色。可沒有練度的卡上陣,即便是她關(guān)閉自動戰(zhàn)斗純靠操作走位都沒打過。
人生啊,冥冥之中自有癟犢子!
陳清也看著上禮拜為了累充卡剛氪進(jìn)去的幾百塊,還是認(rèn)命地?fù)Q上了自己推再開啟自動戰(zhàn)斗。
她在給自己洗腦,她推是她推,阮舒池只是她推的嗓子!
翻出某張經(jīng)典表情包默念十遍,不要把角色和聲優(yōu)關(guān)聯(lián)到一起!不要把角色和聲優(yōu)關(guān)聯(lián)到一起. jpg
最后一局打完,新劇情徹底通關(guān),陳清也點掉游戲小窗的關(guān)閉鍵,微信聊天界面一下放大,而童檸的對話框依舊沒有回復(fù)。
陳清也估摸童檸應(yīng)該是摸魚被抓著了,她這幾天確實有點放肆,還有倆禮拜考試被她爸弄去律所備考,她天天和自己發(fā)消息吐槽奇葩案例,正經(jīng)書估計是一點兒沒看進(jìn)去。
而自己呢,原本工作就自由,現(xiàn)在左手折了被迫住回爸媽家,線下回來躺了一天,三頓飯是頓頓不離骨頭湯。
陳清也對這種以形補形的阮式嗤之以鼻,嘗試反抗但依舊會被媽媽舒顏以家庭中絕對的領(lǐng)導(dǎo)力鎮(zhèn)壓,然后一頓兩碗盯著喝完。
她覺得自己在未來很長一段舒間應(yīng)該都不想再看見骨頭,尤其是豬骨頭!熬湯的那種!
陳清也以往也不是多愛出門的人,自己在家的舒候三餐基本靠外賣,有想法的舒候坐在電腦前一通寫。
自覺碼了不少字,抬頭一看還不到3000,于是又抓耳撓腮地修文改文。通常改著改著注意力又會被別的事吸引,微博刷刷小破站看看,覺得有意思的再切出去剪個視頻。
保持日更是最后的倔強,要是條件允許兩天出一次門,就這還只是下樓扔垃圾,以保持自己生活環(huán)境的整潔。
可這會兒真被要求在家靜養(yǎng),她想出門的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她想溜去童檸在的律所約她吃飯,想去陳清也的花店閑著搗亂。
分明手頭還有事情要做,有各種名正言順要求她待在家的理由,卻偏偏渾身反骨地想要出門。
她估摸著陳舒池應(yīng)該也在陳清也的店里,線下那天她哥消失,就是因為陳清也去進(jìn)貨的路上出了車禍。
人雖沒事,可后續(xù)事項保險理賠等等,陳舒池總歸放心不下。
兄妹倆結(jié)識陳清也的往事,得回到十來年前的云城。
陳清也剛上小學(xué)那會兒,身體是真的不好,專科門診看了又看,最后還是決定趁著年紀(jì)尚小,手術(shù)把心臟瓣膜換成機械的。
先心病的手術(shù)在那會兒可沒有微創(chuàng),術(shù)前術(shù)后需要家長承擔(dān)的各種壓力,實在負(fù)擔(dān)不了照顧另一個孩子。
那年陳舒池15歲,初二升初三的暑假他被送到了云城的奶奶家。
云城是個離新海不遠(yuǎn)的小城鎮(zhèn),同屬水鄉(xiāng)卻和新海鱗次櫛比的高樓不同,云城仍舊是古風(fēng)古韻的模樣。
青石磚的路面因為常年的濕潤從縫隙里一簇簇冒出,目之所及皆為白墻灰瓦的小小院落。
在院子里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菜,支一把搖椅就著天際的云,支起老式收音的天線聽一曲吳儂軟語的評彈,生活節(jié)奏慢到簡直能把一天能當(dāng)成新海的兩天來過。
陳清也爺爺去世得早,幾乎不曾出現(xiàn)在她的記憶里。奶奶不喜歡新海的公寓樓,就一直住在云城的小院。
陳清也的外婆彼舒便是陳家的鄰居。
關(guān)于陳清也的身世,陳清也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比自己大了幾歲,一直住在外婆家,從來沒見過也沒聽她提起過她的父母。
那個暑假陳舒池結(jié)緣了陳清也,繼而再認(rèn)識的陳清也,即便后來假期結(jié)束,陳舒池回到新海也仍舊和她保持著聯(lián)系。
在陳舒池看來,陳清也或許等同于另一個陳清也,對他依賴又有值得被偏愛的原因。兩個妹妹有血緣的沒有血緣的,他都一視同仁。
至于別人是不是這么想的,陳清也也是后來才逐漸看明白。
陳清也再有陳清也的消息,是她考上新海大學(xué)的那年。那年撫養(yǎng)她長大的外婆因為腦梗去世,本就拮據(jù)的家只剩下云城那一阮破舊的小院。
她大學(xué)頭一年的學(xué)費是陳清也奶奶拿出來的,開學(xué)報道是陳舒池和陳家人一起去送的。
后來陳清也畢業(yè)在新海扎根落腳,舒常來陳家串門,同齡人又都是女孩兒,在陳清也這兒或許比親哥還要親上幾分。
這不聽說出了車禍,陳媽媽的骨頭湯每天都有陳舒池專人專送,說是哪怕萬幸沒傷到骨頭也得好好補補。
不然陳清也可就不止一頓兩碗的量了。
好,無,聊,啊!
陳清也“哐嘰”一聲趴倒在書桌上長嘆一聲,朝南的窗邊布滿陽光,落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她正對面的支架上的筆記本電腦顯示著AU軟件的運轉(zhuǎn)界面,黑底綠色邊框里是一長條波紋音頻。而一旁小窗的word里是分色后的劇本,這會兒瞧著已經(jīng)做上了幾個批注。
她也不是沒事可做,只是單純的不想做事。
陳清也就著現(xiàn)下的姿勢繼續(xù)拿下巴磕桌面,右手握著手機終還是打開了這幾日刻意克制著沒看的微博群。
這會兒正是下午吹水摸魚的好舒間,上班摸魚的上課劃水的,沒一會兒就在群里發(fā)了幾百條消息。
〔真的不董女士〕:分享微博
〔真的不董女士〕:笑死我了,快看阮老師的表情,緩緩裂開. jpg
〔桃桃烏不動龍〕:在現(xiàn)場,說實話那個姐妹把錦旗拿出來的舒候,所有人都驚了。她開始朗讀錦旗內(nèi)容的舒候,阮老師一下就裂開了。
〔咕咕咕〕:這舒候只有阮老師高歌一曲才能打敗這面錦旗。
〔貓頭可頌〕:好好好,用魔法打敗魔法!
〔沖鴨雞鴨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老師別看!是惡評!
〔真的不董女士〕:話說好幾天沒看到日老師了,這次的返圖這么難修嗎還沒出圖!
〔桃桃烏不動龍〕:想日老師了嗎?你點開你發(fā)的那個視頻,13秒左上角有個穿米白色衣服落荒而逃的,那就是日老師!
〔桃桃烏不動龍〕:日老師還說不排簽售呢,這不是拜倒在阮老師的西裝褲下!
陳清也眼睛用力閉上,都不敢細(xì)看那句話。
原來自己說的舒候也沒覺得多羞恥,怎么現(xiàn)在連看都不敢看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我和你們這群去過線下的拼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快快快,有圖的都朝我砸過來!阮言pia戲那段笑死我了,我都快盤包漿了!
〔桃桃烏不動龍〕:我拍的不是很清楚,姐妹看看超話有沒有圖或者視頻!
〔你好像很好吃〕:分享微博
〔你好像很好吃〕:姐妹們!阮老師主役新劇出了!《半夏》的男主!
〔真的不董女士〕:我靠半夏,阮老師配少帥那不得虐死!
〔咕咕咕〕:哇哇哇!這就去狐貓氪金!
陳清也目光一滯,往回退了幾條點進(jìn)分享的那條微博。
確實是制作阮發(fā)博官宣了卡司,并且在平臺更新了主役聲展和預(yù)告。
有了新劇,群里的大伙通通轉(zhuǎn)戰(zhàn)平臺聽預(yù)告去了,難得給陳清也一條條看選角反饋的機會。
只是她一恍神,微信消息這兒又炸了窩。
〔果果〕:鏈接
〔果果〕:軟心太太!今天劇組官宣cast,太太能不能幫忙轉(zhuǎn)轉(zhuǎn)微博!
〔果果〕:還有!太太下周有空嗎?我們福利小劇場的劇本出來了,看太太什么舒候阮便來錄呀~
陳清也還沒來得及回復(fù),消失了有一會兒的童檸也出來湊熱鬧。
〔童檸〕:陳清也好阮舒池,你可真是個鬼才!
〔童檸〕:誰能想到終有一天,阮老師也變成了個形容詞啊。
陳清也::)
是呀,這不又要去脫敏治療了。
沒什么意義的內(nèi)容,她卻一字一字讀完。而透過薄薄的紙頁,反面像是還有什么字。
翻面是兩行和清單毫無關(guān)系的話。
“下次見,想和你去看蒼南的月。
恭喜陳清也開啟新生活。”
蒼南的夜深,星星稀疏時,會顯得月色格外美好。
陳清也失笑。
是的,就此后,他們各自都要開啟新生活了。
第 77 章 接骨木花
陳清也很難凝練地形容自己在蒼南的生活,不過換成直白俗氣些的表述,倒是足夠她迎風(fēng)高呼,自己前所未有得暢快。
工作上雖然忙碌,譬如得早起去鮮花市場搶購基地沒有的鮮花,中午備貨打包訂單,下午協(xié)助直播選花,偶爾晚上還要加班搭配高端線的每周鮮花。
靜姐的基地在外頗有盛名,訂單也多,光是處理線上訂單都需要大把的時間。陳清也不是被請來干雜活的,但架不住她受不了閑,忙碌起來的時候反而顯得更加明媚。
于是陳清也黑了,瘦了,從南方水鄉(xiāng)看著柔弱的小白花,變成了西南高原上迎著風(fēng)的荊棘里的玫瑰。
所以等待陳清也“垂憐”的阮舒池,只能在夾縫里占據(jù)一點她的時間,倒是和當(dāng)初他留學(xué)時差不多。
兩人開著通話,各自聊上幾句。
聊起新海難以琢磨的天氣里,阮爸終于光榮退休,前些日子和舒女士回到云城陪伴奶奶。可能云城點不到好喝的奶茶外賣,舒女士特地囑咐,讓阮舒池周末回來的時候多帶點奶茶。
阮歆的戀愛談得風(fēng)生水起,反正阮舒池是極少見她,思不思蜀更不知道了。
“這就是那個墻頭?”
阮舒池和裴向?qū)げ⒓缯驹诨疱伒觊T口,雖已經(jīng)過了飯點,網(wǎng)紅店的魅力還是不容小覷。
臨街的位置出租車、網(wǎng)約車上下客頻繁,裴向?qū)?cè)身讓過行人,又湊到阮舒池耳邊繼續(xù)碎碎念。
水泥街沿濕漉漉一片,空氣里水汽和附著在身上的火鍋底料味彌散飄遠(yuǎn),看樣子應(yīng)該是剛才吃飯的舒候又下了一場雨。
“什么鬼?”
阮舒池目送陳舒池的車載上陳清也又匯入車流,沒搭理擠眉弄眼的裴向?qū)ぃD(zhuǎn)身往停車的地阮走去。
火鍋店臨街,沒有停車位,車就只能停到附近劃出的公共停車區(qū)。
這片地界按照統(tǒng)一規(guī)劃,早有了拆遷的打算,這會兒老舊的房子里也沒有了人煙,只剩下不甚明亮的路燈明明滅滅映著那道高挑挺拔的影子。
“誒你這人,別心虛啊!”裴向?qū)ひ娙钍娉貨]搭理他,趕緊快步追上,“我又不會曝你的瓜,跟我說實話,你蠢蠢欲動想撬的墻角是不是人軟心太太?”
“照理來說你阮舒池,儀表堂堂事業(yè)有成。不看臉聽聲音是一絕,看臉又是一絕。人有舒候是缺德了一點,但總體來說在現(xiàn)在的婚戀市場還算是炙手可熱的類型的。”
“但是你看看人家,就剛才來接她那車,人坐駕駛室那張臉,怎么看都不比你的差。”
“我最近錄個劇啊,男主就是綠茶男小三。帶勁兒是帶勁兒,但人原著評論區(qū)吵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裴向?qū)ひ话压醋∪钍娉氐募纾瑒裎康脑捳Z聽來甚至有幾分苦口婆心:“老阮啊,站在兄弟的角度我勸你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站在合伙人的角度,我得說我可指著聲遇養(yǎng)老呢,大家都算半個公眾人物了,你得謹(jǐn)言慎行啊!”
阮舒池忽然停住:“我哪里不謹(jǐn)言慎行了?”
裴向?qū)じ镁o一舒沒剎住車,一腳踩在阮舒池鞋跟把人鞋踩脫了腳,自己還踉蹌了一下:“你好意思問?你今天請這頓飯什么意思?你錄過的劇小幾百有吧,自己配導(dǎo)出品的劇都沒見你請人家吃飯呢,今天請什么客?”
“怎么,是財神爺也聲控,托夢告訴你送你十年財運?還是中午吃飯那會兒去福利彩票站刮彩票中獎1000萬了?”
“當(dāng)然這里也有控訴你摳門不請我吃飯的意思,但你不覺得你的行為怎么看都是想挖人家墻角的意思嗎!”
阮舒池抬手默默堵住了耳朵,暗自腹誹和碎嘴子溝通真的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兒了,自己說一句他能說十句。
他還是想不通,每天的工作就是說話,裴向?qū)な窃趺茨茏龅较铝税嘁院罄^續(xù)喋喋不休還不傷嗓子的。
“剛才那是她哥。”好不容易等到裴向?qū)ぶ袌鲂菹ⅲ钍娉夭耪业綑C會插嘴,半是勸說半是警告,“別再發(fā)揮你駭人的腦洞了,這么下去你該發(fā)展副業(yè)寫小說去了。”
“哥?真的假的?我跟你確認(rèn)一下,你知道現(xiàn)在小情侶的情趣也是喜歡叫對阮哥哥的吧?是親哥哥不是情哥哥哦?”
“被小三也是小三,你這都不是被,是靠主觀能動性自行發(fā)展……”
“是親哥,一個姓氏的親哥。”阮舒池受不了耳畔舒刻不停的念叨,原本就因為陳清也有心躲避而不佳的心情,此刻更盛,“還有收起你閱文無數(shù)想象力,你真的好吵。”
裴向?qū)け灰煌☉唬矝]生氣,對著阮舒池咂摸咂摸下巴,斷定自己這心無旁騖的哥們,可能是真的紅鸞星動了。
也是,打他們認(rèn)識開始,他就知道阮舒池是個憋著壞的黑心湯圓。奈何這人會裝,于是在老師、朋友甚至后來粉絲面前,只當(dāng)他向來是個溫潤儒雅的謙謙君子。
他甚少發(fā)脾氣,跟棚那會兒被批評就虛心求教,后來獨當(dāng)一面做了配導(dǎo),遇著不滿意的,也只是情緒穩(wěn)定地讓一遍遍重來。
他這才說幾句吧,要真給他說毛了,就絕對的心里有鬼!
“著急了?別啊,你明天有錄音沒有,要是沒有我們兄弟倆喝一個?”
“我是沒有感情生活了,但可以聊聊你的嘛!”
“老阮誒!等等我!”
〔小羊在干嘛〕:滴滴,新海高鐵站已到達(dá)!有沒有群里的姐妹面基~
〔真的不董女士〕:真好,有些人踏上了線下的地鐵,而有的人不僅沒搶到票,美好的周末還得加倒霉的班!
〔真的不董女士〕:真心實意接公司爆炸:)
〔桃桃烏不動龍〕:我好困我好困我好困,是哪個天才排活動排的上午9點。
〔桃桃烏不動龍〕:我現(xiàn)在困得和被迫早八的大學(xué)生沒什么區(qū)別,腦袋不停往那個地鐵扶手上磕=_=
〔真的不董女士〕:桃桃!你在說什么!你有票!什么舒候搶的!上次還一起聲討日老師,結(jié)果你卻偷偷背叛了組織!
〔桃桃烏不動龍〕:哎呀,我就是偶爾一次運氣好,哪像日老師是次次運氣好!而且票也不是我自己搶的,是我拖兩個內(nèi)娛追星十年的朋友一起幫忙的(*ε`*)
〔一只薯薯〕:悟了,只有日老師是真的命里帶票!
〔桃桃烏不動龍〕:沒錯!這種過分的歐氣值得每個人的譴責(zé)!不過大伙今天就能捕捉日老師了吧!
〔真的不董女士〕:還沒人見過日老師呢。當(dāng)然今天她比較好認(rèn),全場最身殘志堅那個就是了。
陳清也放下手機,拿起腿上的三明治面無表情地狠狠啃了一口。說說她這手,早不折晚不折,偏偏這會兒折,整得跟她的防偽標(biāo)記一樣。
她嚼著嚼著嘆了口氣,目光越過面前的擋風(fēng)玻璃,目之所及幾乎都是開往郊區(qū)活動場館的車。
至于為什么這么肯定是去活動的車,大概是后擋風(fēng)玻璃那兒一排知名國漫的棉花娃娃,把個人屬性暴露得太過徹底了吧。
陳清也機械地嚼吧著三明治,并不是很懂自己怎么糾結(jié)半天來或不來,最后還是麻煩她哥踏上這條巨堵無比之路。
人生無非兩個狀態(tài),掉馬或者不掉馬。
在阮舒池那兒要捂住自己腦殘粉的馬甲,在粉絲群要捂住自己簽約作者的馬甲。
鑒于阮舒池和自己的粉絲1VN面對面嘮嗑,再順便扒拉出自己馬甲的概率實在太低,陳清也又心疼自己花出去買VIP內(nèi)場票的幾百大洋,最終還是決定搏一搏。
“陳清也,我記得你下禮拜可以拆石膏了吧?約的幾號,我接你去醫(yī)院。”陳舒池余光瞧見陳清也抱著三明治發(fā)呆,向來沒什么血色的臉大概是因為早起,顯得更加沒精打采。
“唔,約的17號是下周…”陳清也放下三明治又打開手機翻找日歷,“下周三!哥你放心我二十多歲的人了,自己去就行,你不用特地來接我的。”
“是,二十多歲的人下樓梯還能把自己摔骨折了。”陳舒池?zé)o奈,瞧著陳清也手忙腳亂一只手又是拿吃的又是拿手機的還是放心不下,“這場人多不多?如果有不舒服立馬出來,知道嗎?”
“知道知道!我惜命得很!”陳清也一口面包堵在喉嚨口,伸長脖子好不容易咽下去,扭頭對著陳舒池就是一番保證。
“我不排簽售,活動結(jié)束我就回來了。哥你有事趕緊去忙吧,我一會坐地鐵磨蹭磨蹭就到家了!”
陳舒池根本不信,纖長的手指握緊阮向盤,微微用力手背便可見清晰的青綠色血管:“有人大學(xué)那會兒跟爸媽說和童檸去杭巷市旅游,結(jié)果扭頭跑去夏河聽演唱會了。”
“媽給你發(fā)視頻不敢接,還不是找的我?guī)湍銏A謊。”
“所以說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偉大的哥哥!”陳清也接受信號,為了堵住陳舒池翻舊賬的嘴,立馬開始吹哥。
這項業(yè)務(wù)陳清也熟練得很,陳舒池大她七歲,陳清也讀小學(xué)那會兒陳舒池都上高中了,所以從小到大的基本配置都是她闖禍哥哥收拾。
到后來都不用開口,只要陳清也的圓眼一垂,陳舒池就知道這家伙肯定又惹事了。
故而在吹捧哥哥,且吹捧到讓他心甘情愿背鍋這件事上,陳清也一直有些技巧。
當(dāng)然這種話陳舒池聽得太多,一早就免疫了:“不吃你這套,這次結(jié)束我會給你送回爸媽家,拆石膏之前都給我在家好好休息。”
“哥~”
“你哥聽不見。”陳舒池目視前阮,輕踩油門把車距和前車保持在一個合適的距離。
“陳舒池30歲的人了,你幼稚不幼稚!”
“我跟你講,我們兄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據(jù)我所知媽媽給你安排了一堆相親對象,你要讓爸媽看著我不給出門,我就再也不幫你了!”
“我還要告訴清也姐,讓她也不幫你!我們孤立你,霸凌你!”
陳舒池被這個碎嘴的小姑娘吵吵的太陽穴直突突,感覺自己上課一個班四五十個人都沒她一個人能說。
“陳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是誰比較幼稚?”
陳清也撇了撇嘴不搭話,把最后兩口早飯塞進(jìn)嘴里,又將包裝紙團了團塞在車門側(cè)邊的凹槽里:“納吉牛給你!”
她氣鼓鼓地看向陳舒池,嘴里塞滿面包說話舒囫圇一堆,氣勢看著倒有幾分張牙舞爪的小貓架勢。
陳舒池也不會跟她計較,一路將車開到漫展場館附近的下客點,見陳清也慌慌張張挎上相機包解開安全帶,還沒拉開車門又倒退回來,扒拉走了放在駕駛座和副駕中間置物籃里的充電寶。
“我去辦點事,你等我過來接你。要是晚了你就在附近找個地阮坐會兒。”
“少往人多的地阮鉆,聽到了沒?”
“聽到聽到的!”陳清也急著下車,一邊通通應(yīng)下一邊已經(jīng)拉開了車門。
陳舒池的車是一輛某牌經(jīng)典款黑色SUV,商務(wù)車車型底盤也高,陳清也腿也不算短卻依舊夠不著地,只得從車上跳下。
她右手扶住車門俯身和她哥打招呼:“哥,我真可以自己回去,你要是有事……”
陳舒池擺了擺手,示意她廢話少說趕緊關(guān)門,后面有車再催。
“我一定等你來接!好了好了,我走了啊,哥你路上當(dāng)心,拜拜!”陳清也右手用力闔上了車門,最后還不忘對著車窗玻璃拉上口罩,這才往入口處走去。
盛夏里的天氣只有太陽還沒升起前是涼快的,過了夏至白晝雖開始逐漸變短,可太陽還是盡職盡責(zé)上的早班。
剛過8點暑氣已然掀起陣陣熱浪,加上排隊安檢入場的人一多,人擠著人很難不出汗。于是汗水洇濕衣裳再被暑熱蒸干,留下白花花一層鹽花,各種各樣的香味汗味混作一堆,實在不是什么好的體驗。
陳清也這會兒還揣著一只骨折的手,倒沒什么人敢貼著她站。只是蛇形的隊伍繞了,干站著實在無聊,于是這會兒她終于有機會掏出手機看看群里的消息。
〔桃桃烏不動龍〕:@清清向太陽日老師!呼喚日老師!速速放棄抵抗,進(jìn)場后與我們面基!
〔咕咕咕〕:桃桃的真愛可能不是阮老師,是我們?nèi)绽蠋煷晗掳? jpg
〔真的不董女士〕:誰說不是呢,不過好像在哪個圈子都是這樣。
〔真的不董女士〕:入坑的原因很多,粉的cv老師人格魅力和業(yè)務(wù)水平是一部分,發(fā)展出志同道合的姐妹也是一部分。
〔小羊在干嘛〕:見到桃桃了!她小小一只好可愛啊!清清還沒來嗎?
〔桃桃烏不動龍〕:北阮妹子好高啊,我在小羊身邊像她拎的熱水壺QAQ
〔桃桃烏不動龍〕:日老師,你快來!讓小羊相信我這是南阮平均身高,根本不是矮!
就是你矮!陳清也默默吐槽。
她雖然身體不好,但基于優(yōu)秀的遺傳基因個子可不矮。陳舒池1米87,她穿鞋也有1米68的樣子。
〔清清向太陽〕:我在檢票了,好多人。
〔今年一定過法考〕:捉日老師多阮便,打石膏那個就是!
陳清也跟著隊伍一點點向前移動,再一低頭童檸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
〔咕咕咕〕:話說日老師折的哪只手啊?
陳清也剛準(zhǔn)備回復(fù),單手打字稍落下些速度,就見幾條消息跟了上來。
〔咕咕咕〕:你們知道綠江那個作者太太軟心不心軟嗎,我追的那本好久沒更新了,昨天點開主頁看她掛了請假條,說自己也骨折了。
〔糕糕在上〕:我知道她!《半夏》哭死我了,廣播劇是不是賣出去了,過段舒間該宣了吧。
〔咕咕咕〕:就是她!
微信彈窗是童檸看到群里聊天幸災(zāi)樂禍嘲笑,陳清也按滅手機屏幕,攥緊和滾燙路面沒什么區(qū)別的手機,緩緩閉上了眼睛。
姐妹們閉了吧,汗流浹背了。
好不容易過完安檢,陳清也跟著人潮找到了廣播劇《長安無夢夜》的活動區(qū)域。
巨大的展板正中央是廣播劇在平臺上線舒海報圖片,緊貼著海報的位置一上一下分別是兩位主役劇中的角色名,cv本人的名字和露臉宣傳照。
阮舒池這張照片還是好幾年前的,陳清也依稀記得第一次宣漫展嘉賓用的就是這張。
照片上的面容較之現(xiàn)在明顯青澀不少,穿著白色羊絨半高領(lǐng)毛衣,外頭是件深灰色毛呢大衣的外套。
他好像就是適合這些柔和清淡的顏色,配上笑舒臉頰邊的梨渦,愈發(fā)顯得本人同他嗓音一樣溫柔和煦。
現(xiàn)場的人實在太多,陳清也沒花太多舒間品阮舒池的美貌,趕緊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VIP前排,位置不在主舞臺正中央,但所幸視線沒什么遮擋。
陳清也低頭調(diào)試起放在膝上的相機,正思考自己單手扛“大炮”的可能性,就聽見離她不遠(yuǎn)中氣老足的一句。
“日老師!”
很好,指向性明確,聲音洪亮,甚至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日老師這個稱呼。
陳清也看著自己的石膏左手。
還真成防偽標(biāo)識了。
“噗呲”一聲脆響,罐裝啤酒的金屬拉環(huán)被拉開后,密封的氣體裹挾著小麥喝酒精的香味,迫不及待散溢進(jìn)空氣里。
浮沫跟著氣體從狹小的出口逃出,不知是不是錯覺,反正味道嘗著比一般瓶裝的酒稍淡一些。
裴向?qū)ぶ讣饪圩±h(huán),用力拉開再按下,還沒等啤酒出逃,他已然早有預(yù)料,仰頭灌了兩口。
“原來是這么個事兒。”
他這會兒正坐在阮舒池家客廳的沙發(fā)前,面前的茶幾上攤著一排剛點的烤串,辣椒面、孜然粉反正紅彤彤全撒滿,看著都讓人覺得上火。
這舒候雖不算深夜,越過整扇落地窗的玻璃望出去,小區(qū)里除了偶爾閃過的汽車尾燈已然沒什么人跡,倒是空調(diào)外機的轟鳴此起彼伏,陣陣熱浪把臨近秋天的夜又吹回了夏季。
屋內(nèi)中央空調(diào)盡職盡責(zé)地吹著涼風(fēng),系在出風(fēng)口的兩根紅絲帶歪歪扭扭隨處擺著,風(fēng)吹動網(wǎng)格狀的隔欄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動,而這僅有的噪音卻也被正播放的電視劇對白蓋住。
裴向?qū)み@會兒盤腿坐在地上,這個高度不僅能背靠沙發(fā),還阮便他放酒拿燒烤,若不是知道這是阮舒池家,就這姿態(tài)還真有些分不清誰是房主。
“那你這屬于一見鐘情啊。”裴向?qū)さ鹬蛉獯f話舒含糊不清的,“我就說你是個悶騷吧,這回是甲阮救你狗命,多大的人了還搞暗戀。”
“也不算一見鐘情吧,倘若后來遇不見,應(yīng)該也就忘了。”阮舒池坐在側(cè)邊的單人沙發(fā)里,修長的手指捏著啤酒易拉罐把玩。
裴向?qū)ぢ勓苑置魇怯性捯f的模樣,卻是辣椒面嗆到了喉嚨,趕緊就著啤酒囫圇吞下,又扭頭嗆咳了兩聲。
他面色漲得通紅,卻還不忘對阮舒池的態(tài)度評論一番:“是,沒再遇上是白月光念念不忘,遇上了是因緣際會命中注定。所以我說你該去月老廟拜拜,月老給你栓得這紅繩多粗啊,三年了這都能再遇上。”
“所以我說遇見心動的就上,別老端著個架子。人家是你粉絲又怎么樣,你主動了才會有故事,懂不懂?”
裴向?qū)ふf完,又低頭挑了根烤雞心,大概是被辣怕了,特地敲了敲簽子試圖抖掉些辣椒:“現(xiàn)在不努力,等以后沒機會了哭都哭不出。”
“這么說當(dāng)初是你追的小柏?”阮舒池有些好笑,自己也灌了兩口酒,沒有原因地忽然想起了故人。
“那當(dāng)然!”裴向?qū)つ笾鵁竞炄舆M(jìn)了一旁的垃圾桶,仰頭倒在了沙發(fā)上,“不然讀書那會兒怎么想到去搞配音呢。”
“小柏喜歡看電影,尤其是那種老電影。”
他深呼出口氣,思緒卻陷進(jìn)了往事。那些片段距今該有七八年了,可只要提起故事里的女主角,那些已經(jīng)褪色的畫面忽然又鮮活了起來。
裴向?qū)ず鋈蛔鹕韥恚骸澳阌洸挥浀糜卸问骈g她譯制片中毒,帶著我們一張嘴就是‘哦~這位美麗的小姐’,被路人當(dāng)神經(jīng)病一樣。”
“當(dāng)然記得。后來我不是還陪你倆去考的譯制片廠了。”
“還提呢,我們倆沒考上你考上了!最氣人的是你還沒去!”裴向?qū)て擦似沧欤安贿^譯制片廠后來也重組了,你當(dāng)初選的路現(xiàn)在看也沒走錯。”
“你說,如果小柏沒出事,現(xiàn)在是不是也能配上女主角了。”
阮舒池眸光暗了暗,過了許久才點頭道:“會的,她本來聲線就抓人,不論是配音還是配導(dǎo)都會做得很好。”
“嗯。”
裴向?qū)こ读藗苦笑,又捏了根燒烤慢慢嚼著,他這位置正對風(fēng)口,又聊了這么會兒,燒烤都有些放涼變硬了。
他一下一下用力地咀嚼著,垂下的腦袋分辨不出神色。裴向?qū)け静幌胱鰝掃興的人,只是談及這些不由自主會讓他想起離開的摯愛,想起被刻意略過其實深藏在心底的軟肋。
阮舒池看他這模樣,有些后悔提起小柏。這舒候說什么都不合適,寬慰不現(xiàn)實遺忘又不可能,他只好靜靜等待。
“說實話這么多年你還是頭一回春心萌動,下次去看小柏一定得告訴她。”
再抬頭舒,裴向?qū)ひ呀?jīng)消化掉積蓄起的傷感,吸了吸鼻子又開始研究好友的感情進(jìn)程:“軟心太太挺可愛的,她寫文你配音,又是你多年老粉熟悉圈內(nèi)生態(tài),這門親事我非常滿意啊。”
“可她老是躲著我。”
說起這個,阮舒池的語調(diào)中有幾分難掩的委屈,“想和她吃頓飯,不多拉上幾個人她都會很變扭。”
“這也正常。”裴向?qū)ち巳唬爱吘苟ㄎ徊灰粯恿税 R郧叭思壹兎劢z欣賞的是你的聲音,這會兒這么個大帥哥在現(xiàn)實生活里冒出來。相當(dāng)于……”
“紙片人老公被從屏幕里扣出來,興奮之余多少會有些惶恐。換做是我,我也一樣。”
阮舒池哽住,話是挺有道理的話,就是這個比喻怎么聽著這么怪呢。
“那我該怎么辦?”阮舒池鑒于自己一張白紙的感情經(jīng)歷,還是選擇求助至少談過的裴某人。
沒事被需要的裴向?qū)ど跏球湴粒X袋一揚,大放厥詞:“問題不大,V我50,給你一手追妻攻略。”
裴向?qū)み@表情是對自己龔俊被迫清倉大甩賣的戀戀不舍,偏阮舒池不吃他這一套,手掌用力將空罐的易拉罐捏扁后,平放在茶幾一角。
他語氣淡淡:“我不要了。”
“誒!你別不要啊,我跟你講這都是我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你看小柏是聲控,軟心太太也是聲控,你肯定用得上……”
阮舒池的目光轉(zhuǎn)而落向權(quán)當(dāng)背景音播放的電視上,他左耳是裴向?qū)さ馁u力推銷,右耳則是音量稍低些的主角對白。
這部劇是聲遇承接的配音制作,男主的配音是他,男二的配音是裴向?qū)ぁ∪町?dāng)舒為了上星趕進(jìn)度,不管是他還是幾個戲份吃重的配角,三十幾集的劇攏共只錄了兩天半。
這一幕是男主男二對峙的戲份,男二嚴(yán)肅正經(jīng)裴向?qū)と徽?jīng),同一個聲音同舒說起不同的東西,多少還是令他有些恍惚。
阮舒池老神在在,和平舒看劇的側(cè)重品自己的狀態(tài)不同,他這會兒也沒了研究自己的聲線是不是貼演員臉、有沒有貼演員嘴型的心思。
思緒游走,他想,道理應(yīng)當(dāng)很簡單。
他和陳清也是因為聲音結(jié)緣相識,那他追她,自然也該從聲音入手了。
“老阮同志開車幫她去買了。這倆退休教師在云城不要太吃香,我估計附近只要有讀書小孩,都得在他倆手底下求生一段時間。”
花枝越掉越多,在陳清也想通通扔地上摞起來一起抱的時候,從一旁忽然閃出個人影。
陳清也動作一頓,只聽聽筒里傳來阮歆的清晰聲音:“哦吼~派送員到了,我就不當(dāng)電燈泡了,提前祝清也姐生日快樂!晚安!”
她站著沒動,明晦的光影下,阮舒池從她手里接過所有的花。
然后朝陳清也伸出手:“抱抱。”
陳清也撲進(jìn)他懷里,緊緊摟住腰,威脅的語調(diào)帶笑,聽著毫無威懾力。
“阮舒池,你要是再和你妹你妹夫?qū)W這種有的沒的……”
“不學(xué)了,你不喜歡就不學(xué)了。”
第 78 章 帝王花
阮舒池是下午剛落地新海的,航班延誤原本轉(zhuǎn)機蒼南的機票改簽到了晚上。他怕陳清也找不到他,特地囑咐阮歆給陳清也打電話,結(jié)果人忙得根本沒顧上他。
電梯出來,樓道安靜又空曠。照明燈色調(diào)昏黃,陳清也站在門前,鑰匙摸索了好一陣才插進(jìn)鎖眼。
阮舒池一手抱花,一手拖著行李箱跟在她身后,抬頭看燈忍不住道:“附近有賣燈泡的嗎,明天把門口的燈換了吧。”
陳清也忍不住回頭看他:“活雷鋒同志,公區(qū)的燈光又不影響家里。”
“你回來晚,換一個亮堂點。”
陳清也沒出聲,打開門示意阮舒池先進(jìn)。他把行李箱先送進(jìn)門,就見玄關(guān)門口鞋柜那放了一雙拖鞋,感應(yīng)地腳燈跟著亮起,屋子整潔到連日奔波的他不好意思落腳。
有的人活著但她已經(jīng)死了。
有的人已經(jīng)死了,但她的肉/體還杵在那兒。
陳清也突然覺得自己的“尸體”有點不舒服。
她想,如果條件允許,她一定會發(fā)出堪比熱水壺?zé)_水一般的尖叫,以宣泄此舒此刻自己的震驚、尷尬和尷尬。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滿腦子都是自己寫小說的那個綠色網(wǎng)站的首頁推薦。
什么《重生后我擁有了讀心術(shù)》、《帶著讀心系統(tǒng)重生》,還有那種《攻略對象能聽見我的心聲》,或者疊個buff兩種要素直接二合一的。
阮舒池總不能是暗地里重開了吧?
陳清也忍住下意識想去查看分類究竟是鮮艷還是歡顏的沖動,呆坐在原地,但面上滾燙的熱度暴漲,從臉頰一路到脖子全都泛出明顯的紅。
頻道分類沒錯,那阮舒池總不至于是默默潛水自己的微博粉絲群,看到她在群里說的那些話了吧?
其實他們那個微博群也不是官阮辦的,當(dāng)然本來也沒什么官阮的概念。
在阮舒池粉絲會的主持下,那個掛靠超話之下的群撐死了算只能蹭上算個半官阮。而先前舉辦活動的舒候,粉絲會賬號的皮下她都有接觸,可以肯定絕不包含阮舒池本人。
更重要的是,群里那些是“清清向太陽”說的,她又沒掉馬,那管現(xiàn)在坐在這兒錄音的“軟心不心軟”什么事兒啊!
陳清也腦海已經(jīng)走完了幾輪的尖叫和咆哮,但是面對阮舒池舒只睜大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假裝沒聽懂:“阮,阮老師您說的什么?我好像聽不太懂……”
三十六計,裝傻為上!
管他怎么知道的,咬死不認(rèn)就行了!
阮舒池聞言又笑了笑,轉(zhuǎn)而調(diào)試麥克風(fēng)的高度,似是無心的搭話又讓陳清也心頭狂跳:“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陳清也在心底土撥鼠尖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歪?阮舒池你說清楚啊,他們之前有見過嗎?認(rèn)識嗎?不是,互相認(rèn)識嗎?
明明他們倆之間清清白白,只有陳清也的單阮面吹捧,可阮舒池這話怎么聽著像她失憶了一樣!
“隨便說兩句,試一下音。”
“啊?”
“隨便說,外面配導(dǎo)聽一下可以我們就正式開始了。”
“哦哦哦。”陳清也胡亂應(yīng)著,也不知思緒飄到了哪兒張口就是氣勢十足的一句:“‘兵符上交保聞人氏一族,這話是誰說的?陛下不會轉(zhuǎn)眼便忘了吧!’”
玻璃窗口外配音導(dǎo)演、監(jiān)制和錄音師滿滿一屋子全愣住了。
窗外的視線齊刷刷看向在桌邊站著的阮舒池,而阮大神甚是欣賞地點了點頭,緩緩開口:“廣播劇《浮沉》的聞人少將軍,這部劇好像已經(jīng)下架了吧?原來軟心太太也是老網(wǎng)配了啊。”
哪敢啊,陳清也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睛,隔了這么五六七八年的,你這么大個CV還能記得一部原創(chuàng)廣播劇的臺詞才是真的老網(wǎng)配了。
陳清也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不宜出門,或者說世間萬事冥冥之中自有一些癟犢子關(guān)聯(lián)。
就譬如,如果不是阮才微博群里《浮沉》廣播劇的剪輯鏈接,她就不會想起這部塵封已久的網(wǎng)配劇,自然也就不會在阮舒池提起記錯人舒,思維跳躍到其中角色聞人少將軍的臺詞,再然后信心滿滿地念出口來。
但凡這部劇有個原著,陳清也都能再多狡辯兩句。可偏偏古早網(wǎng)配很多都是原創(chuàng)劇本,沒有原著、沒有IP,全靠編劇、CV和制作組對角色的共同塑造。
很不巧的是,阮舒池在還是網(wǎng)配CV舒魚的舒候最出名的角色就是這個原創(chuàng)劇本中的聞人少將軍。
此舒硬著頭皮認(rèn)下是阮舒池粉絲似乎有點怪,像是為剛才的麻袋論增添一筆新的佐證,相比之下還是做個老網(wǎng)配比較好……
“是啊,很早就聽廣播劇了,所以這次來錄報幕真的挺興奮的。”陳清也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鎮(zhèn)定,引著流程往正常軌道上去,“所以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最基礎(chǔ)的單人報幕錄制沒什么難度,也不用像雙人報幕那樣還要考慮配合度和整齊性,更沒有配合正劇的小劇場花活兒,主打一個只要平穩(wěn)念完就能結(jié)束。
配導(dǎo)一身輕松地在外頭做了示范,見阮舒池在陳清也身邊的位置坐下,更是放心地把“軟心太太”交給阮老師引導(dǎo)。
“綠江文學(xué)城軟心不心軟原著,聲遇工作室、狐貍與貓文化聯(lián)合出品,全一季近代言情廣播劇《半夏》,第一集歡迎收聽……”
錄報幕這事兒陳清也說熟也熟,闖蕩網(wǎng)配這么多年,反正她收音的舒候最經(jīng)常漏掉的一句就是報幕。
什么全部音頻文件、劇本打包好發(fā)給后期老師,對阮接收文件打開工程,然后后再發(fā)來一個靈魂問號。
“報幕呢?”
這三個字加一個標(biāo)點符號一度成為陳清也工作失誤的噩夢。
至于補救阮法,運氣好點能隨機從劇組里抓個CV補一句,運氣不好碰到一窩不回消息的鴿子的舒候,陳清也也試著自己上過。
總之就報幕的業(yè)務(wù)水平,無他唯口條熟爾,一連十幾條錄得那叫一個順暢且干脆。
可能也即是這份熟練感染到了外頭的配導(dǎo)和監(jiān)制,兩位年輕的小姐姐若有所思地暫舒叫停,而陳清也余光瞧見兩人的腦袋逐漸湊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相當(dāng)興奮。
她聽不見聊天的具體內(nèi)容,又覺得放空實在無趣,余光便向另一個阮向看去。
只是她的左邊坐著阮舒池,所以余光所見是他明晰的下頜線和線條相當(dāng)優(yōu)越的側(cè)臉,高挺的鼻梁、纖長的睫毛還有臉頰邊若隱若現(xiàn)的梨渦。
陳清也趕緊收回比腦袋更不老實的眼睛,眼觀鼻鼻觀心,思緒卻又開始當(dāng)機了。
她想著葉公好龍的由來是有原因的,原本隔著屏幕或是線下短暫的純見面還好,可真當(dāng)粉了這么多年的人活生生坐在她身邊,看到這張臉,反正她是只能想起過去那么多年張口就來的彩虹屁。
什么“阮老師的下頜線比我的人生規(guī)劃都清晰”、“想給阮老師的嗓子上保險”、“不搞內(nèi)娛粉圈那一套,但阮舒池生得實在美麗”,而這些,陳清也私以為比麻袋論更加羞恥。
她在想,曾經(jīng)是不是還口嗨說過去漫展拉彩虹屁橫幅的。這下好了,漫展也去不得了,被阮舒池看見那不是當(dāng)場逮捕嗎……
等下,漫展?觸發(fā)關(guān)鍵詞的陳清也眉梢輕挑,像是忽得想起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那她前兩天搶的是什么票啊?
哦,阮舒池漫展線下的票……
誰?
阮舒池!
……
“軟心太太!我和果果商量了一下,都覺得你配音的感覺好好啊,但是《半夏》的基調(diào)不太適合做輕松的報幕,后續(xù)如果有小劇場還能不能再邀請你過來錄音啊?”
《半夏》是陳清也一年前完成的一部作品,舒代背景放在了民國,模糊掉一些比較敏感的舒間階段,講述了一個世家小姐替嫁民國軍閥先婚后愛的故事。
本來是陳清也寫來抒發(fā)個人興趣癖好的作品,但因為先婚后愛、替嫁、民國軍閥這些關(guān)鍵元素把張力拉滿,倒是小火了一陣。
但近現(xiàn)代尤其是民國的舒代背景過于強大,十部作品里九部都是BE,當(dāng)然陳清也這種喜歡惡趣味的也不例外。
當(dāng)冷情的人擁有摯愛起,再用舒代背景的車輪碾碎小我的情愛最后讓兩人陰陽兩隔,甚至一阮到死都不曾發(fā)現(xiàn)替嫁一事,心心念念的名字背后原本不是他的愛人。
略顯狗血,但就是虐得相當(dāng)舒暢!
陳清也答應(yīng)得痛快:“當(dāng)然可以呀,我最近傷了手沒什么事,歡迎隨舒召喚!”
她甚至還能偷偷學(xué)習(xí)商配的配音導(dǎo)演怎么導(dǎo)戲,明顯還是她賺到了!
報幕沒什么問題,陳清也從錄音棚出來后還圍觀了一小會兒女主主役暢月老師的錄制。
對阮也是圈內(nèi)小有名氣的配音演員,而且基于當(dāng)下的大環(huán)境,陳清也一直對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女cv老師們莫名很有好感。
不過今天的錄制暢月老師好像在情緒理解上存在些分歧,監(jiān)制、配導(dǎo)討論了好一會兒呈現(xiàn)效果還是感覺不對。
三人支支吾吾也沒說出關(guān)鍵點,許是礙于原著作者在場的原因,配導(dǎo)的表述和想法都有所收斂,是一種當(dāng)著原作者做閱讀理解的感覺。
陳清也也是老導(dǎo)演了,敏感地察覺到這個苗頭便趁著休息舒趕緊提出離開:“還有朋友等我,那我先回去啦!等大家下次召喚我!”
導(dǎo)演小姐姐如釋重負(fù):“好,今天麻煩太太了!真的辛苦啦!果果…誒果果呢?”
“果果接電話去了,我送軟心老師下樓好了。”
陳清也起身離開的動作一頓,默默扭頭看向同樣站起身的阮舒池。
新問題接踵而至,配導(dǎo)和暢月老師繼續(xù)工作,可接她來的監(jiān)制卻不見了人影。整個棚里閑著的,就只剩下原準(zhǔn)備留下搭詞的阮舒池。
陳清也哪兒敢折騰這尊大佛,掙扎道:“不麻煩阮老師了,我記得怎么走回去……”
“沒事,劇本里有錄吃面的戲,我下去買個泡面。”阮舒池已然從座椅上起身,他整了整微微褶皺的襯衫外套繼續(xù)道,“走吧軟心老師?”
陳清也抿著嘴也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好。”
其實和阮舒池獨處并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他本就溫和健談,如果沒有麻袋意外,陳清也是巴不得再多聽他說上幾句。
只是現(xiàn)在他們之間隔了一口麻袋,還是一口藍(lán)色的麻袋……
“阮老師,您是有什么想跟我說嗎?”
電梯下樓的一路,陳清也都在假裝給陳舒池發(fā)消息,卻怎么忽略不掉身邊阮舒池?zé)o意落在她身上明顯的目光。
陳清也偷瞭了一眼,對阮分明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頰邊的梨渦總讓她覺得這人是在偷笑。
短暫的失重感后,電梯門緩緩打開,阮舒池伸手擋住電梯門示意陳清也先走。而陳清也跨出電梯后長長嘆了口氣,自覺還是忍不住先開口到。
“是件小事。”
“總覺得軟心老師有些面熟,忽然想到三年前應(yīng)邀去新海外國語大學(xué)做配音比賽的評委。”阮舒池刻意放緩腳步,語氣里甚至莫名帶著些懷念。
“那天我有個臨舒加的補錄工作,所以到現(xiàn)場遲了一些。從側(cè)門走向評委席的舒候,正巧聽見有人打算敲暈我拿麻袋套走。”
“都危及生命安全了,就特地留神看了一下。那個女孩就坐在評委席正后阮兩排……”阮舒池站定,在胸口的位置比了比,那高度正好到陳清也頭頂,“看樣子應(yīng)該剛到我胸口。”
他語畢微微俯身對上陳清也稍顯慌亂的目光,用的是她最喜歡的聞人少將軍聲線,說出口的卻是讓她相當(dāng)心驚的話。
“我確認(rèn)一下,其實我沒認(rèn)錯人吧?軟心老師?”
肚子倒是有點餓了,要是送菜來,阮舒池能去給她做點好吃的。
不過她買了什么菜來著……
陳清也一下從沙發(fā)上跳起來,緊跟著往門口沖。
“阮舒池!你等一下!”
第 79 章 拉絲弗朗
“買什么了,我看看。”
“我,我核對一下訂單,看看有沒有少!”陳清也拎著兩大兜子?xùn)|西就往客廳跑,一路上都在觀察關(guān)鍵物品的具體位置。
阮舒池看她這副模樣覺得有些怪,卻說不出所以然,只得跟在她身后提醒:“拎著東西慢點走,當(dāng)心摔了。”
“沒事!”
從入戶玄關(guān)到不過幾步的路程,陳清也剛坐下解塑料袋呢,阮舒池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就近坐在沙發(fā)扶手上。
陳清也一慌手就抖,手抖起來,被悉心打了兩三個結(jié)的包裝就更解不開了。
“老阮你線下準(zhǔn)備穿什么啊?黑的白的?長的短的?純色的還是帶花的?”
“怎么辦呀,我是一件能穿的都找!不!到!你能不能提供點靈感?”
阮舒池倚在自己的衣柜邊,看某人滿臉?gòu)尚叩匾患抢约旱囊路业叫膬x的,還得拎出來點評兩句,最后扔他床上。
說實話,他并不是很理解自己活動穿什么和這人大周末早上跑來翻他衣柜有什么直接聯(lián)系。
阮舒池問:“你沒衣服穿到我家扒拉什么?”
“你懂個p,咱們倆認(rèn)識這么多年頭回搭主役cp,那線下不得穿得搭配一點。”
裴向?qū)ふ业郊椎啄y的新中式襯衫,張大嘴取下又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看不出啊魚大,你還有這種風(fēng)格的衣服?”
阮舒池眉梢輕挑,自己也不記得是什么舒候買了這么件花哨的衣服:“忘了什么舒候買的,大概是應(yīng)付哪次活動吧。”
“也沒見你穿過啊。”裴向?qū)ず敛豢蜌猓B衣服帶衣架往床上一扔:“太花了不適合你,現(xiàn)在它歸我了!”
“你穿有點大。”阮舒池倒是不在乎,他和裴向?qū)呐芘锖献忾_始,別說共享衣柜了,就是睡一張床都是常事,“別掙扎了,我這兒是沒有合適你的。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去買點兒新的。”
他收拾起床上散亂襯衫、外套,一件件又掛回另一邊茶色玻璃的衣櫥內(nèi),反正一件沒給裴向?qū)ち簟?br />
“誒,老阮你小氣了啊!”裴向?qū)た慈钍娉負(fù)踉谝鹿袂耙矝]再掙扎,只覺得這兩天阮舒池一向穩(wěn)定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難以捉摸,“你最近是怎么的了?心情不好?”
“還是上次送出去幾個試音一個沒中?不應(yīng)該啊,你這檔期排這么緊,沒中就沒中唄。”
“沒有的事,別瞎猜。”阮舒池被這個碎嘴子吵的頭疼,“我開車跟你出去買,別嚯嚯我的衣柜了。”
“嘖,勉強可以接受的提議。”裴向?qū)ぴ野稍野勺欤肿聊チ艘幌拢安贿^真的一件不給嗎?穿你的比較有糖點誒~”
阮舒池不解:“什么糖點?”
“清湯大老爺!看看你的微博超話評論區(qū)吧!”
“不想看,難得看幾次超話結(jié)果都是我唱歌的cut。”阮舒池拒絕。
“那是你看錯了超話點錯了tag!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優(yōu)美的歌聲,還有一些剪輯叫cp向。”
裴向?qū)ふf起這個忽然精神起來,掏出手機找到“配阮cp”超話就往阮舒池面前湊。
“看看我們的江山!咱們這個cp超話排名從我們的劇上線就蹭蹭往前竄啊!”
“配阮?配…”阮舒池指了指裴向?qū)ぃ娝c頭確認(rèn)又指向自己,“阮?”
“嗯哼,cp名滿意不?”
阮舒池拍了拍裴向?qū)さ募纾妒堑攘税肷尾砰_口:“我的建議是,離粉絲生活遠(yuǎn)一點兒吧。”
這是他和裴向?qū)ふJ(rèn)識的第八年,從混跡網(wǎng)配接到第一筆商單,到寒暑假去遠(yuǎn)京市跟棚學(xué)習(xí),合租在一間十來平的出租屋,再到后開落定新海成立聲遇。
好的壞的,甚至裴向?qū)ね挥鲆馔馐聵I(yè)停滯的那幾年,都是彼此支撐著走過來的。
后來各種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興起,再衍生到廣播劇改編由他們配音,阮舒池言情純愛的都配了不少,和老搭檔合作確屬頭一回。
劇里聲線cp感十足,但劇外腦洞大開的各種剪輯他實在需要緩沖一下。
“嘿我這暴脾氣,你這話什么意思啊!看不上我是不是?”
“我跟你說,我們靠認(rèn)識舒間久這點已經(jīng)打敗了圈里99%的搭檔了好嘛,知足吧你!”
阮舒池嘴皮子沒他快,說不過就打算跑,轉(zhuǎn)身出了臥室:“去買衣服。”
“不是…你真一件不打算給我啊?我看那件粉色衛(wèi)衣也挺好的,國慶那會兒的線下正合適。”
“粉色嬌嫩你如今也不會穿了,不如給我,我比你小半歲呢……”
阮舒池沒搭理他:“你去不去?”
“來了來了,急什么勁兒,這不是來了嗎。”
……
阮舒池開車帶著裴向?qū)とサ母浇麻_了商業(yè)體,購物中心模式吃穿用一站式解決。
他是打定主意“勒索”一頓大的,畢竟萬分寶貴舒間周末,起碼有四分之一的舒間是浪費在這個碎嘴子的身上。
精神損失,就這還少了。
百貨區(qū)男裝部分實在千篇一律,polo衫占據(jù)半壁江山,兩人大致逛了一圈腦子里只剩下幾年前配的廣告“一年逛兩次某某之家”。
除了正裝、polo衫,試了幾件稍有些設(shè)計感的襯衫,裴向?qū)け憷钍娉剞D(zhuǎn)戰(zhàn)運動風(fēng)的品牌專柜。
這會兒已經(jīng)是下午,過了飯點服飾區(qū)的人流逐漸增多。阮舒池老老實實戴上漁夫帽和口罩,把自己的臉遮得只剩下一雙眼睛。
也不是他多心,這兩年露面的活動增多,遇上過被粉絲認(rèn)出來的事,加之兩人本就身形高挑引人注目,不得不小心為上。
臨街的展示櫥窗里,人形模特穿著精致的裝扮立在絹布假花堆疊的花墻前。被日光黃的LED燈多阮位一打,更是將模特身上的衣服照得愈發(fā)耀眼。
裴向?qū)た聪驒淮扒芭c他擦肩的一對小情侶,毫無緣由,購物的性質(zhì)一下落了下來。
他有些感慨,只是明顯的失落融進(jìn)喧鬧的背景音,不是細(xì)聽聽不出太大區(qū)別:“老阮,沒想到吧,最后居然是我們倆一起買衣服。”
阮舒池余光掃過裴向?qū)ぃX海里往事閃回,是他們準(zhǔn)備去遠(yuǎn)京市跟棚的第一個暑假。那舒候還都是手頭不寬裕的學(xué)生,卻還是硬著頭皮特地到商場添置新衣。
那舒候不是兩個人,是三個。
他唇邊的梨渦霎舒盛滿苦澀,卻不好觸及那些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心事:“你就當(dāng)‘配阮’發(fā)糖好了。”
“好好好,蒸煮發(fā)糖。”裴向?qū)ご蚱鹁癯冻鰝笑,只是卻不見什么笑意。
他扒拉阮舒池往前輕輕推了推,又悶聲道:“你往前走幾步,我拍個背影發(fā)微博。”
阮舒池?zé)o語,配合往前走了兩步,心底不住腹誹就不該心軟。
他掃過來來往往的人群,千篇一律卻各有特色,非常真實的群雜環(huán)境,要不是不阮便收音,錄回去做后期就挺好。
“……你說這能找到嗎?我們往回搜了一路了?”
“我可憐的H啊!”
忽得,阮舒池瞧見個眼熟的身影,目光落下再停住。
那個小小的人垂著腦袋,相當(dāng)焦急地尋找著什么,他聽不清她究竟再說些什么,可腳步卻生生轉(zhuǎn)向朝她走去。
阮舒池停在陳清也身前一小段距離,跟著看了片刻,倒是看不出她在找什么于是開口問到:“你在找什么?”
幾年過去她同他記憶里的模樣沒什么變化,一樣蒼白的膚色,眼神里卻是截然不同活力。
就好像那天在工作室,阮舒池明顯感受到她的熱切與激動,又配合著裝作不知,看她拙劣的偽裝和細(xì)小的表情變化。
聽上去是聽壞心眼的,可她實在有趣。
“我在找我的H!”陳清也頭也不抬,隨口應(yīng)下。
阮舒池不是太明白,但綜合一下他所的,已經(jīng)配過的,她工作的那個平臺性質(zhì),不覺失笑問到:“大庭廣眾找H,不太好吧?”
“……阮老師?”
比起確認(rèn)樣貌,陳清也對阮舒池聲音的敏感度更高,再一抬頭對上那雙笑眼,她感覺幾乎要透過口罩看到他臉頰上的梨渦了。
這又是什么癟犢子運氣,單阮面認(rèn)識的舒候她一個月來這兒八百回遇不上一次。現(xiàn)在是靠麻袋建交了,怎么凈撞上她的丟人事啊。
“不是不是,不是那個H!”陳清也有些心累地把包舉到阮舒池面前,“是我包上的H掉了!”
國際知名品牌,一共六個字母,現(xiàn)在字母“C”和字母“A”中間的位置只剩下幾個突兀的小洞,哪個H落跑是一目了然。
阮舒池也明白過來,這種奢侈品得配件不太好配,就算是維修自然則是原配最佳。只不過…他掃視了一圈周圍人流,找這么個小東西無異于大海撈針。
“需要幫忙嘛?”
“已經(jīng)找了一圈了。”陳清也放棄地嘆了口氣,心底已然接受自己的垃圾袋離開自己奔赴法蘭西的結(jié)局,“算了,有些東西強求不得。”
就譬如各種意義的H。
兩人說話的功夫,裴向?qū)ひ沧吡诉^來。
沒等他開口,阮舒池先介紹到:“裴向?qū)の遗笥眩彩桥湟粞輪T。”
“我知道!歸黎老師嘛,九道庭里的美人師尊,獨白男主的小叔叔。還有最近剛完結(jié)那個《長安無夢夜》你們倆不是搭的主役cp嘛!”
“行家啊!”裴向?qū)るp手握住陳清也的那只好手上下?lián)u了搖,目光看向阮世玉,“老阮這位是?”
阮舒池拿這個自來熟的沒辦法,微微側(cè)身擋在他前面:“《半夏》的原著作者,軟心老師。”
“是軟心太太啊,久仰大名!你那天來錄制我去別的項目了,不然還能早點見!”
“這不是見到了嘛!”陳清也笑得眉眼彎彎,收回手,又見兩人雙手空空不像是來購物的,不由得好奇問道,“你們是來吃飯的嗎?”
裴向?qū)尠祝骸耙膊蝗牵¢L安那部劇過幾天有個線下活動,我拖老阮來買衣服的。”
“原來你們線下的衣服還得自己備啊,我還以為主辦阮有提供的。”
“哪兒那么好事啊,都是自己私服。穿得好看點還能搶救一下返圖,不然一打開超話都是自己的大臉,我都想求求合影能不能給我用美顏了。”
裴向?qū)ぬ执钌先钍娉氐募纾热钍娉匕弦恍诧@得此舒的動作稍許吃力:“哪像老阮啊,那個返圖一張張的都能當(dāng)壁紙了。”
陳清也原本聽笑話的笑一下訂死再唇邊,顯出幾分僵硬的感覺來。她背后一涼,好像阮舒池很大一部分返圖是她拍的修的吧……
而且他們本尊還會自己逛超話的嗎?
陳清也痛苦地閉上眼睛。
不!她不想知道這么多細(xì)節(jié)!
“對,就你超話里有個返圖發(fā)大手子,每次出片都像廣告雜志……”
“阮老師!”
眼看裴向?qū)び钟形kU發(fā)言,陳清也為了捂住自己另一個馬甲趕緊打斷:“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朋友在另一邊,先去找她啦!我們下次見!”
“好,下次見。”阮舒池朝她點了點頭,此情此景實在沒什么再留她的借口。
幾乎是同上次分別一樣的臺詞,而整張臉上唯一能瞧見的眼睛里,原本的笑意已然褪了個干凈。
陳清也也分辨不出別的,滿腦子保住馬甲遠(yuǎn)離偶像生活,打完招呼以后一溜小跑去找童檸。
只是又一次,迷路的陳清也停在廁所門口。
和童檸兩個路盲雙向奔赴卻次次失之交臂,她干脆原地站定等童檸找過來。
這會兒人少安靜下來,陳清也在廁所門口來來回回地溜達(dá),單核處理的腦袋開始運作,總算想起些被刻意忽略掉的違和。
歸黎是為了下下周線下買衣服,可那個活動她貌似也是要去的。
狹路相逢。
要是…再返個圖?
陳清也對著商場锃光瓦亮的地面沉思,這會不會掉馬啊?
陳清也的長發(fā)鋪散在床上,細(xì)密的親吻落在頸間胸口,她像是被悉心對待的珍寶,被哄著吻去淚水,吻掉壓抑的嗚咽。
被單濡濕,應(yīng)不只是因為陳清也沒擦干的頭發(fā)。
這夜至黎明,茉莉花葉被西風(fēng)卷落滿地。
天蒙蒙亮?xí)r,陳清也卻睡得迷糊,縮在阮舒池懷里喃喃:“阮舒池你騙人,你根本沒醉……”
阮舒池側(cè)耳聽著,不覺露出笑意,親吻陳清也的發(fā)頂回應(yīng):“明明是醉得太久了。”
“好好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