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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冠花貝母

    阮舒池愣住,轉瞬又明白過來,合上冰箱門,找了個碟子放冷凍的河蝦仁,在拿到水槽那兒沖水解凍。

    他挽起袖口,在一片水聲中甚至沒有抬頭:“是他找過你了吧。”

    “不是不告訴你,這確實就是個誤會。前幾天學校收到舉報,說我存在師生戀的情況,可附的舉報照片里是你。院長知道情況,但也要配合學校走個調查流程,現在都解決了,別擔心。”

    龍頭的水流開得不小,“嘩啦嘩啦”頂的打在凍得結實的蝦仁上,水珠又反彈掉進不銹鋼的水槽里,把阮舒池的聲音也沖得零散。

    他是背向陳清也的,邊說著邊洗菜切配,在案板和刀具的小聲合奏中,阮舒池依舊能把每個動作都做得賞心悅目。

    陳清也看著,沒什么喜色,只是一步向他走去,又停在離他兩步的距離。

    三輪車上的鳳凰傳奇很快就引來了劇組還沒休息的人的注意,大家紛紛跟著出來瞧瞧。

    阮舒池跟盛鴻朗穿著老頭背心,在DJ版《全是愛》的背景音樂氛圍下,毫無形象地跨坐在三輪車上,熱切地給來的人分瓜。

    “一人一個,帶回去吃,不夠再過來拿。”

    陳清也并沒有過去那邊湊熱鬧,而是跟著一臉汗顏的鄭康時轉身,登上去往頂樓的電梯。

    把劇組各個人員都通知到位,接近凌晨才終于發完瓜的阮舒池和盛鴻朗一身臟污的回來,在走廊互道晚安分別后,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他正準備用房卡刷開房門,然而,助理周衡卻掐著點從隔壁房間里出來,阻止了他開門的動作。

    阮舒池一頓,正要說什么,卻見助理神色反常,他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阮舒池別出聲。

    而周衡則是半擋著嘴,低聲在阮舒池耳邊用氣音道:“哥,鄭哥通知說我們今晚換個房間住,別說話先跟我走。”

    阮舒池呆住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周衡用力扯著往電梯那邊的方向走。

    等電梯門關上上升后,阮舒池終于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搞什么?”

    這會兒周衡才敢出聲,但說出來的話卻令阮舒池渾身汗毛倒豎。

    “哥,你房間里有人。”

    阮舒池的臉瞬間就嚇白了:“……怎么回事?”

    周衡從包里掏出來一個口罩遞給阮舒池:“暫時說不清楚,一會兒鄭哥會告訴你的。我先帶你去新的房間。”

    阮舒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接過來口罩戴著,然后跟著周衡一路抵達了頂層。

    電梯門一開,周衡便腳步飛快地直奔西邊走廊最深處。

    最后,他在盡頭的一間門前停住了腳步,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房卡來刷。

    里面早就打開了燈,周衡在阮舒池進來后快速反鎖上了門。

    阮舒池在看到房間時,身子驀地頓住了。

    他的行李整整齊齊地被放在客廳。

    消息通知的太匆忙了,周衡只來得及把東西放在客廳里,就趕緊下樓去蹲阮舒池了。

    “我一早得到消息,就把東西收拾好了。但是打你電話關機,我就只能在隔壁房間等著。”

    阮舒池還沒從他剛剛電梯里的那句話回過神來。

    他摸摸口袋,這才發現手機一早就沒電關機了,難怪他沒收到消息。

    “我……我房間有人?”他還有點不敢相信。

    周衡抹了把臉上的汗,慶幸道:“對,鄭哥去你房間準備給你送東西的時候發現的,但他當場沒吱聲,暗地里發消息讓我趕緊把東西搬過來,給你換房間。”

    阮舒池說話結結巴巴的,“怎么可能……”

    鄭康時經驗老道,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碰見了,他的反應就鎮定很多,第一時間就想出了解決對策。

    “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一會兒鄭哥來了他會跟你說的。”周衡說道:“哥,我房間就在下一層的1943,不遠,有事招呼一聲就行。”

    阮舒池腦子發懵,送走了周衡后,他才開始打量這間新房間。

    檔次比他住的那間好多了,頂層的都是VIP房間,在此之前,只有導演組和制片人、編劇住在這里。

    今晚的殺青宴,來了那么多客人,頂層都差不多住滿了,就這還能空出來一間空房給他,簡直不可思議。

    他轉過身,忽然注意到客廳正中央的茶幾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捧花束。

    阮舒池愣愣地盯著那束花。

    花束是用深藍色花紙裝裱起來的,種類不是特別多,外緣由橙色郁金香、紫羅蘭和藍色玫瑰裝飾點綴,內里則是幾根淡色的麥桿菊,最中間立著幾支金燦燦的麥穗。

    他走上前,彎腰摘下花束上的小卡片。

    上面用黑色鋼筆寫了四個字:“恭喜殺青。”

    言簡意賅,沒有落款人信息。

    “……”

    陳清也低眸望著他,眼角微微抽搐,漂亮的臉上盡是復雜和迷惑。

    好半晌,她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你說什么?”

    阮舒池一臉即將英勇就義誓死不從的堅毅表情坐在地上,氣勢洶洶地瞪著陳清也。

    那場景,像極了被無情剝削,最后在壓迫之中奮起反抗立志要和資本主義戰斗到底的底層奴隸。

    男人緊緊捂住了自己胸口的老頭背心,生怕走光了什么部位,倔強道:“就算我現在沒什么名氣,那也還沒落魄到要被你潛規則才能混下去的地步!”

    “……”

    房間沉默得厲害,女子則是瞇起了眼睛,額心突突直跳:“你的腦子是跟那一車西瓜一起送出去了嗎?”

    阮舒池茫然地眨眨眼,好像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來:“欸?”

    半分鐘后,忍無可忍的陳清也一腳將男人踹進了浴室,冷酷無情的聲音回蕩在整座房間:“不洗干凈,就給我滾出去,沙發就是你今晚的床。再逼逼叨叨的說一些神經發言,就給你從頂樓扔下去。”

    她就是這樣惡劣的人,因為被辜負了,所以就要睚眥必報,拿別人的真心褻玩。

    現在更是,把一位前途無量的青年教師,變成了風評被害,飽受爭議的綠茶小三。

    “不是的,阮舒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不到阮舒池的臉,看不見他預期之中的失望,陳清也覺得那些真話稍稍好開口一些。

    “…我和葉庭陽,過年前就分手了。”

    “當小三什么都是我騙你的。就只是為了騙你打破底線,讓你掙扎難過、痛苦揪心,趁機好好折磨你,從而慰藉我在你那兒受過的傷。”

    “現在更好,你揪心折磨過了,更是連到手的職稱也沒了。”

    “你看吧,到頭來,你還是在乎錯了人。”

    第 62 章   澳洲狐尾

    陳清也說完,久久不得阮舒池的回應。

    于是原本隱隱忐忑的心,隨著這寂靜,一點一點冷卻下來。

    也是,正常人被這樣戲耍,估計早就暴怒,趕她出門了。

    哪怕這是阮舒池,哪怕他們之間尚有前因,被這么影響了事業發展,恐怕也沒什么好話可說。

    所以她要是再待著,就更像笑話了。

    陳清也深吸了口氣,沒有再開口,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終決定抬起沉重的腿,向門口走去。

    阮舒池怔怔望著上面蒼勁干練的正楷體字跡,一時摸不著頭腦。

    這筆跡他從來沒見過,誰送的?

    他捏著卡片,疑惑地在房間里轉起來。

    殺青宴上收到的所有的花都被服務生送到了原來的那個房間,而換房間的事則是剛剛才敲定的。

    周衡走的時候可沒說還有人給他送了花啊。

    桌臺上還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原來住的房間里提供的不太一樣。阮舒池不疑有他,以為是酒店VIP客房專屬配置。

    轉了一圈,沒發現別的線索的阮舒池放棄了。見時間也晚了,他懶得再去深究花的來歷,把卡片插回花束里面就去找自己的箱子。

    忙碌了一晚上,他現在只想趕緊洗個澡,然后好好睡一覺。

    他提著行李箱打開臥室的門,準備把箱子攤開找充電器和睡衣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瞪大了眼睛。

    臥室的大床上,穿著睡袍的陳清也正靠坐在床頭,她披散著頭發,手里拿著一本書舉著在看。

    聽到聲響,她才抬頭看了一眼臥房門口渾身狼狽的男人,然后又淡定地垂下眼皮:“來了?去洗澡吧。”

    阮舒池大腦宕機了一分鐘,仿佛石化了一樣定在原地。

    片刻后,腦子還沒轉過來的他臉色一紅,匆忙提著箱子退了出去,緊緊閉上了眼睛,嘴里不停道著歉,并順手帶上了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走錯房間了!我什么都沒看見,對不起對不起!”

    等退到客廳后,慌張無措的阮舒池才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這不是他的房間嗎?!

    他思路終于轉過了彎,耿著脖子一臉難以置信地又回到了臥室門口,眼睛卻不敢朝床上的人身上瞟,緊張到磕磕絆絆說:“你……你怎么在我房間……!”

    陳清也不緊不慢地翻開下一頁,說出來的話卻將阮舒池又驚出新高度:“我在我自己房間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房間?!”聽完的阮舒池直接叫了出來,差點嚇得靈魂出竅。

    這怎么會是陳清也的房間,這不是鄭康時給他安排的新房間嗎?還是周衡親自拿著房卡給他刷開的門呢!

    他一定是在做夢!

    一定是今晚搬西瓜太累了累出幻覺了!

    阮舒池在原地轉了幾個圈,腦子亂成一團。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疼!

    靠,不是幻覺!

    阮舒池好半天才終于想起來,得找鄭康時問個清楚!

    于是他趕緊打開行李箱,手忙腳亂地找出來自己的充電器給關機的手機充電。

    阮舒池一邊哆哆嗦嗦地插線充電,一邊心里閃過無數個念頭。

    鄭康時給他安排新房間都安排到陳清也的床上了,莫不是陳清也突發興致想潛規則他,于是對自己的經紀人鄭哥威逼利誘,誓要化身霸總金主對他狠狠愛?!

    阮舒池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他們是合約婚姻啊!

    當初的條款里可沒說合約婚姻還帶陪/睡的啊!

    雖說他對陳清也是有那么一點好感,但還遠遠趕不上立馬就可以滾床單的程度啊!

    他26年來的處男之身,可是要留給新婚之夜自己老婆的!哪能這么輕易就交代出去了!

    沒等蘋果手機開機,陳清也的聲音就從身后傳了過來。

    阮舒池渾身一僵,他感到后背一陣發寒,一股難以言說的驚悚感遍布全身。

    陳清也合上書,順手將書放在床頭柜上,從床上翻身下來,一步一步走近客廳,居高池下地俯視著地上蹲著的阮舒池。

    冰冷的話語從她薄唇之中吐出:“房間是我安排的,你的經紀人和助理壓根就不知道這事。”

    聽到這話,阮舒池提著一口氣,果然!她就是要潛規則自己!

    他當場就要哭出來了,緊緊抓著手機瑟瑟發抖,半蹲在地上不敢回頭。

    他心臟怦怦直跳,這輩子沒這么慌張過,蹲在客廳里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要是這個時候給他爸打電話求助能行嗎?

    手機還沒開機,充電進度超級慢,光是看著上面的充電條,阮舒池都快給它跪下了。

    就這速度,別說求救了,還沒解鎖呢他估計就被扒光了。

    “還不去洗澡,磨蹭什么呢?”

    陳清也不耐煩催促的聲音傳來。

    她開始催了!她已經迫不及待了!自己的貞潔即將不保了!

    阮舒池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眼一閉心一橫,猛地轉過頭來,學著動漫里的中二角色硬著頭皮大吼一聲:“我不會就那么屈服于你的!”

    不是學校,不是院長,可這個人的突然來電,甚至比前述所有人都加起來的感覺,還讓陳清也覺得不好。

    她皺起眉。

    而阮舒池已經接通電話,打開免提:“喂,江序你找我什么事。”

    “你妹的事怎么說,住院的床位有著落了嗎?我聯系了我同事,下周應該能有空位。”

    陳清也和阮舒池聞言,不約而同齊齊對視了一眼。

    “…床位?”

    第 63 章   香豌豆

    電話那頭的人忽然沉默,明顯愣住,過了會兒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不知道?”

    話音未落,他又糾正用詞:“阮歆沒跟你說她這次體檢結果?”

    “你也沒問?”

    這話一出哪兒還不明白,阮舒池心一緊,握著陳清也的手不覺跟著用力。

    其實阮歆體檢后阮舒池打電話去問過,可他妹當時拿一切如常幾個字搪塞他。

    他當時在忙著做什么?可能是在看本科生的論文初稿,可能是在準備課題,反正得到阮歆的答復后,就沒聯系江序二次確認。

    許是今天睡得太早,再加上這一覺也睡得并不安穩,夢境虛虛實實地交替著,陳清也醒來拿起手機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十二點。

    她皺著眉把手機反扣在床上,用指腹用力按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這些年她有意忘記當年在港城的一切,若不是今日的突發情況,再過幾年她或許可以做到把這個人從自己的記憶里連根拔除。

    陳清也越想越覺得頭疼,索性先來被子走下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清醒之后,她做了個決定。

    隨后打開電腦一邊重新做自己的簡歷,一邊找出之前私下里聯系過她的幾個獵頭的聯系方式。

    在樂泰工作了幾年,經手過的項目數不勝數,其中也有過幾個做得十分漂亮的大項目,履歷相比剛畢業那會兒要豐富許多,可能性也更多。

    陳清也這會兒困意全無,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豐富簡歷。花了近四十分鐘才將新的簡歷做完。

    正當她打算將新簡歷發給獵頭的時候,微信突然響了一聲。

    低頭掃了一眼,是房東阿姨的頭像。

    陳清也突然覺得有些不妙,她猛地想起快到交租的日子了。

    她現在住的這個小公寓是剛畢業時跟人合租的,房租每個月一千塊半年起交,那會兒沒什么錢只能租得起這里。后來住習慣了也懶得再搬走。

    她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果不其然是房東阿姨提醒她該交房租了。

    [小陳下半年的房租該交了哈,繼續租的話就還是轉賬就好了。]

    陳清也看著自己卡里剩下的七千塊嘆了口氣,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原本以為卡里剩下的錢應該夠她撐到辭職后找到新工作,現在恐怕是不行了。

    思考片刻,她低頭在和房東阿姨的對話框里打字,想著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季付,這樣手里多少還剩下些錢不至于太拮據。

    文字刪刪改改了許久,逐字斟酌過后才發出去。

    陳清也看著對話框靜靜等待了一會兒,確定消息石沉大海后才按滅手機屏幕。沒回基本上可以確定等于婉拒,有時候成年人之間的默契就是這樣。

    放下手機,她看了看電腦上剛編輯好準備發送的郵件,手放在鼠標上沒動,像是在斟酌思考著什么。

    她在這家公司工作了三年,原上司對她還算不錯,同事關系也融洽,薪資待清和未來的發展前景都很好……

    再想想辭職以后可能會面對的困境,暫時拮據的生活,家庭方面的瑣事,未來不確定的工作待清、人際交往環境、以及發展前景……

    不過是個分手了許多年的前男友,真的值得她放棄現有穩定的一切,去賭那些未知嗎?

    理智告訴她不值得。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相比辭職后的太多未知,陳清也突然覺得上司是前男友也不是完全不能忍,畢竟她不提也沒人知道,阮舒池自己總不可能說出去,況且……

    陳清也驀地回憶起今天上午在會議室重逢時四目相對的那一眼,他臉上完全沒有半點波瀾,像是根本沒認出來她。

    她下意識拿起手邊的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相比上大學那會兒變化是有些大。

    阮少爺的追求者猶如過江之鯽,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又怎么會記得微不足道的自己。

    可不知道為什么,想到這陳清也心里突然酸酸脹脹的。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讓她覺得有些不妙。 馬桶上趴著一個藍眼睛的瘦小孩兒,背著一個小小的書包,身上衣服鞋子還是今天剛來的那套,已經睡著了。

    這個浴室很少有人用,因為家里的每個房間都有獨立浴室,而且這里過于偏僻,所以白光睡了一下午也沒人發現。

    白沐臉色更差了,上前用腳踢了踢他,慢悠悠的,馬桶上的白光醒了,迷迷糊糊地眨著眼。

    見到是白沐,他立馬睜大了眼睛,然后低頭,小聲喊了句“哥哥”。

    白沐都要氣死了,“誰是你哥!”

    白光被這一嗓子吼的一激靈,頓時不敢吭聲了。

    白沐惡心死這個稱呼了,來這里的每個私生子都想喊他哥哥,誰喊他就當場罵誰。

    “不是有房間嗎,你跑這兒來睡搞什么?”

    白光縮了縮肩膀,眼睛不自覺的看向別處,低聲解釋說:“……我沒有鑰匙,打不開門……”

    白沐無語死了:“鑰匙都在管家那里,你找他要啊!出門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嗎?”

    白光咬了咬下嘴唇,聽到這咄咄逼人的話,委屈勁兒直往心里涌。

    “管家不在……”

    白沐忽然一愣,他這才想起來,管家前兩天出門辦事去了,一直沒回來。

    他臉色又變得不好看了起來,心里特別不舒坦,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半天都沒吐出一個字來。

    他現在剛打完球,渾身是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洗個澡,可這家伙待在這里,他一時半會兒都洗不了。

    白沐沒好氣地指了指外面:“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白光“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后背著包出去了。

    白沐沒管他去哪,他急著洗澡。

    半個小時后,他擦著頭發出來,門一開,腰上的浴巾都差點嚇掉。

    白光正抱著膝蓋,靠坐在衛生間門口的墻上。聽見門開了,他象征性地抬了抬頭,然后又垂下去。

    白沐心里是大有火氣,他站在門口,對著地上的白光罵道:“家里這么大地方,你非要在這兒坐著嗎?”

    白光不知所然,只能低著頭不說話,手指上的皮都快要拽掉了。

    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該去哪里。

    白沐罵完,地上的人也沒反應,只一聲不吭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活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白沐懶得理他,就沒見過這么蠢的私生子。

    別的那幾個雖然面上怕他,不敢放肆,但私底下小動作不少。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白眼和窮生活,一朝翻身變富貴,心氣也隨之高了起來,恨不得他早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好讓他們自己頂替上來,以徹底擺脫私生子這個名號。

    晚上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坐得整整齊齊,少爺小姐們通通坐在兩邊,上位坐著白文山。

    白夫人很早以前就不回家了,因此餐桌上也沒有她的位置,更沒人提起她。

    只有白光的座位上還空著。

    白文山下意識看了一眼大兒子,白沐頭皮一麻。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文山就發話了:“阿沐,你弟弟人呢?”

    在場的那幾個私生子早就聽說今天新來了一個孩子,聽到父親這話,倒也沒人多驚訝。

    白沐扭過頭,打馬虎眼:“不知道,我沒看見他。”

    白文山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很快收拾好情緒,動手關掉郵箱頁面,拿起手機爽快利落地給房東轉了六千塊房租,沒必要為了一個或許早就不記得她的前男友杞人憂天,有什么好怕的。

    關掉電腦以后,陳清也去廚房給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面,今天一整天都沒什么吃東西,這會兒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吃飽喝足陳清也重新上床拿起手機一看,十分鐘前房東阿姨已經收了她剛剛轉過去的六千塊房租,并且選擇性屏蔽了她前面發過去的一大段字。

    見狀,陳清也心道果然如此。

    突然覺得半小時前坐在電腦前刪刪改改打字的自己像個小丑。

    成年人的世界一向都是殘酷的。

    她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板,把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丟出去以后,陳清也被剛才矯情的自己氣笑了。

    居然想要因為阮舒池換工作,她是瘋了嗎?

    電話又一次自動結束,阮舒池才想起去看陳清也家的窗口,屋里仍舊漆黑一片。他便打算再等等,等確認陳清也到家就離開。

    于是低頭又按下阮歆的電話。

    “…咚咚。”

    半開的副駕窗戶被敲響,阮舒池抬頭去看。

    陳清也正站在副駕車門前,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勉為其難。

    “開門,我和你一起去。”

    第 64 章   美女櫻

    觀察一個人是否在家的方式,陳清也會更傾向于抬頭看燈,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

    云城的夜晚燈光不盛,殘星伴月,都是獨棟的自建樓,哪處有燈光一目了然。

    放到新海也適用,六層的老公房且不提,高層也不過就是站定原地,從下往上不走神地數個十幾層。

    考驗眼神,更考驗耐心程度。

    不過這招對阮家兄妹倆尤其適用,這倆人一個比一個喜歡明亮溫暖的環境,哪怕一人在家都是全屋通明,甚至人不在家都會留一盞客廳的小燈。

    所以阮舒池的車剛一轉彎,轉入可見阮歆家所在單元樓的視線范圍,陳清也便數著樓層遠眺。

    窗口漆黑,客廳一側窗簾半掩,按阮歆平常的習慣,倒像是出遠門了。

    陳清也掃了眼阮舒池,這人臉黑得和外頭的夜色一般。

    正常人都應該會好奇問一下吧。

    他最后一句話說的是“我是她未婚夫。”

    阮舒池不會是在“吃醋”吧。

    倒不是她自戀,而是他們現在的關系,阮舒池不舒服也正常,哪怕是名義上的未婚妻。

    與其說是“吃醋”不如說男人的占有欲和面子更恰當。

    尤其阮舒池這人,平常就又拽又傲的,肯定更加顧及面子。

    想到那通電話。

    陳清也神線下意識看向扔在床上的手機,唇角緩緩抿起。

    這通電話讓那些早已被她埋藏的不堪過去重新被翻開,像是傷口好不易容結痂后被人硬生生掀起。

    她閉了閉眼,想將手機扔地更遠一點,可手剛剛抬起,就響起一陣急促的嗡嗡聲。

    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刺耳。

    陳清也手僵在空中許久,才發現是塑料姐妹群的群消息,她眉心舒展興趣缺缺地翻開消息。

    最上面那條是一張角度詭異,不甚清楚照片,陳清也點開一開,呼吸微滯。

    照片竟然是偷拍她和阮舒池在車上躲陳清河那張。

    “……”

    照片是從阮舒池后右方拍的。

    他背脊因彎腰動作繃起,襯衫因此被拉扯在張力下收緊,能清晰地勾勒出他背部的肌肉線條。

    從肩胛骨下方延伸到腰部,而他身下女孩只露出裙下瑕白纖細地腳裸。

    最過分的是,對焦錯了位置,手部細節拍的最清楚,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與女孩柔白纖潤地手指緊緊相扣。

    動作似乎很用力,加上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和真皮椅背上凹陷,一整個性張力拉滿。

    讓人浮想連篇。

    陳清也極其無語,這么快就被偷拍,狗仔都得自嘆不如。

    她視線向下,消息一條一條蹦出來。

    【救命,阮少荷爾蒙爆棚,我真恨不得親自上陣。】陳峰強制解約,賀岫無端污蔑,還有阮家之前出現的經濟危機,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那刀還會繼續掉,不知道哪個時候就將他鍘的四分五裂。

    他總是茫然的被動往前推著走,生活的艱辛沒體會過幾次,對下一步也沒有概念。

    而陳清也狠狠扇醒了他。

    “要是不想繼續被放棄,就讓自己變得有價值。”

    轉身離開的時候,陳清也撂下這么一句話。

    阮舒池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

    最后那句話不停地盤旋在他腦子里,沉重地撞擊在耳膜上,有什么抓不住的畫面一閃而過。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聽到過這話。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沖上前一步,抓住了陳清也的手,緊張的嗓音都在顫抖:“……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女子的腳步停下了,聽完,她轉過身來,長眸斜睨著他。

    晚風適時吹起,陳清也的手很涼,夜色連她的衣襟都染上寒意。

    阮舒池注意到,那雙冷漠的眼睛很黑,沒有一絲波瀾。

    陳清也忽然勾起唇角,伸手掰過阮舒池的臉頰,細白的手指捏緊了下巴兩側的骨頭,用力到男人皺緊了眉。

    瞧著男人俊朗非凡的臉龐,她狹長的眼睛瞇起,瞳孔深處,一絲冷漠的玩味閃過。

    “怎么,想套近乎?”

    阮舒池抿緊了唇,眼睛執拗地看著陳清也,妄想從那里面看到什么不一般的東西。

    但陳清也的眼里只有冷凝。

    就連嘴角揚起的那抹笑意,也沒融進眼底。

    “想接近我的男人那么多,用這種搭訕方式,你連號都排不上。”

    陳清也說完,便松開了鉗制住他的手。

    阮舒池吃痛地捏了捏臉頰。

    陳清也從他掌里抽出手,轉過身,語氣冷傲:“雖然你我只是契約關系,不過你要是表現好點,想要什么,我給得起的,都好說。”

    “但是,你要是敢越線,”陳清也冷冽陰森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輕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女子說完這話的瞬間,阮舒池渾身一怔,夢中的那種熟悉感又出來了!

    沒來由的,那個女生冷漠的話語浮現在腦海:“阮舒池,跟我這種人待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

    聲音他想不起來了,但語氣卻記得清清楚楚。

    阮舒池被驚得說不出話,他還沒從身體奇異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而陳清也再沒說一個字,轉身走向了直升機。

    阮舒池嘴唇動了動,碧藍色的眼睛不死心地盯緊了她的背影。

    他看不到陳清也臉上的表情,只奇怪,怎么風一吹,連眼眶都是酸澀的。

    螺旋槳刮起一陣勁風,宛如暗夜出動的帝王,巨大的漆黑直升機緩緩升起,轟鳴聲響徹長空。

    阮舒池仰起頭注視著他們,藍色病號服被吹得鼓起。

    好兇啊,他低頭撇撇嘴,說了那么多,連嚇帶唬的,結果到最后也沒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被吻的是我,我應該是一個多么快樂的小女孩。】

    【我不信這是我們那個不近女色的阮少,照片不是AI的吧,現在AI軟件已經快以假亂真了。】

    【保真,我爸親眼看到的,照片不是他拍的哈,聽說狗仔盯某個明清,正好碰到阮少就拍下來,狗仔好沒用沒拍到正臉,也不知道哪家小妖精,把我們阮少勾成這樣。】

    這幾位千金平常看起來關系不錯,但平常私下很喜歡比美炫富,阮舒池又是這個圈子里最受她們追捧的,語氣難免開始酸溜溜起來。

    陳清也看沒拍到她正面,松口氣同時接著往下看。

    【心碎了,之前傳出阮舒池聯姻這事已經夠傷心了,現在他又和美女激吻,男人吶……】

    【什么美女,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阮少這樣的怎么可能當真,玩玩吧。】

    【對,一個玩物而已,真是丟我們女人的臉,不檢點。】

    這些人怎么這么雙標,對男人這么寬容,對同性反而重拳出擊,這話陳清也聽不得,手指飛快的一連發出兩條消息。

    【你們怎么知道人家女生不是把阮舒池當玩物,對他玩玩呢,我看是他不檢點,你看他那么用力,把人女孩手都弄痛了。】

    【再說了,萬一人家女生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愿意這樣呢。】

    這兩條消息發出后,群里陷入安靜,正當陳清也準備退出去時,這時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公主你怎么知道那女生手痛呢,我怎么覺得你在替那女生說話呢,莫不是你……】

    陳清也被噎住,剛要找個借口搪塞過去,消息適時跳出來。

    【你認識這女孩?是誰啊,快和我們說說,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把我們阮少勾走的。】

    陳清也面無表情地回了句:【不認識,不知道,不清楚。】

    “……”

    和這邊聊完,陳清也翻開手機查日歷,盯著早已標記好的日期想著,奶奶壽辰,她送點什么好呢?

    *

    另一邊,阮司廷剛從公司回來,換好一套垂墜感十足的家居裝,領口半松著,近五十的年紀卻沒有半點老態。

    他身形高大沉穩,一雙狹長的眼睛猶為犀利,看人的時候有種不怒而威地壓迫感。

    進到臥室看到妻子沈月琳正盯著手機先是捂嘴笑著很快又嘆了聲氣,他挑起眉走過去,“怎么了,誰惹我到媳婦了?”

    一口標準的京腔,還略帶著點閑散腔調。

    沈月琳來自港島,當初是阮司廷費了老大功夫追來的,結婚幾十年,即便有了兩孩子,她依舊被寵的像小女孩般嬌憨。

    她怒怒嘴,把手機舉起來,“老公,你看你兒子干的好事。”

    阮司廷走過去將人攬進懷里,瞥向手機屏幕,竟然輕笑道:“早上就看到了, 你不整天嫌他無趣不會交女朋友,這不是會交了嗎?”

    “這也看不到車上女孩是誰,再說了,阮陳兩家要聯姻,他這時鬧出這種緋聞,讓人家陳家怎么看我們,不行,我得好好審審他。”

    提到聯姻,阮司廷表情一頓想起上午陳清河和他談的事,就和妻子說:“今兒清河兄和我通過電話,聽他話里意思是打算換陳二小姐與咱家聯姻。”

    他沉吟一下又道:“聯姻這事早在陳老爺子在世時就約定好的,當初陳大小姐母親在世,這樣換人有點不合適。”

    沈月琳和陳清也母親雖然沒走的太近,但她一直對這位聰明能力強的女性很欣賞,萬沒想到后面發生了意外,英年早逝。

    聽說陳清河后面這位是小三上位,雖然豪門里風流事不少,但妻子過世頭七就把人帶家的實屬罕見,她對后面這位本就不喜。

    對她女兒雖談不上偏見,但也談不上喜歡。

    “阿池似乎對陳大小姐似乎不一般,這事還得慎重些。”

    阮司廷還是第一次到自己兒子對女孩不一般的話,“這話怎么說?”

    沈月琳彎唇一笑,“從前問他聯姻,左右都不同意,可輪到陳家這位就馬上不一樣態度。”

    “這……可這倆人關系,自小便針尖對麥芒。”

    阮司廷有些不信,“不過聯姻這事不會變,如果陳家大小姐不愿意,那也沒辦法,陳家這位二小姐,聽說也算優秀。”

    沈月琳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一眼,輕輕一哼酸溜溜道:“兒子要和你一樣會追女孩子就好了。”

    阮司廷求生欲爆棚,馬上表忠心:“我只會追你一個。”

    沈月琳:“要我幫你回憶嗎?李家千金,還有那個女明清,還有那個國外貴族女兒,你的緋聞要我幫你回憶嗎?”

    阮司廷招架不住,“老婆我錯了,求放過。”

    這些陳年舊事,沈月琳不知道翻過多少次,有正事,她暫且饒過說起更重要的事:“過幾天是陳家老夫人壽辰,我們得送份禮,這次要比平時還要用心些,畢竟以后是親家。”

    阮司廷點頭:“這事你做主。”

    “兒子最近忙公事,沒住在家里,他那邊衣服都沒拿夠,我抽時間給他送些,最近天氣有些燥,我給他熬點燕窩送過去。”

    “好,但別太辛苦,找人送過去。”

    “我不放心,我們兒子哪都好,就是有點冷又太悶,這么多年也沒帶個女孩子回家,唉,雖然有這張照片,但沒親眼看到,怎么都覺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安心。”

    “別胡思亂想,他能有什么毛病,去之前提前和他說一聲,也老大不小了。”

    流年不順四個字相伴相生。

    阮歆被接回新海后,沒兩天就在江序幫忙,和阮爸多年好友的協力下,送進了醫院病房。

    公立醫院住院床位一向緊張,尤其心外這種場常年等床排隊的科室,哪怕有熟識的人開后門,還是得住進六人間的大病房。

    檢查顯示確實機械瓣卡瓣,未能正常閉合,導致學的血液反流心房,已經有早期心衰的癥狀。

    可卡瓣原因不是增生,也不是機械瓣故障,主任專家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原因,手術就拖著遲遲未做。

    于是春天虛度,天氣轉熱。

    而終年記錄生命的昏暗病房,是會吸干人的精氣的,阮歆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人前卻還裝得心態良好,大大咧咧。

    陳清也看在眼里,安慰無用,只能帶上幾枝花兒,常去醫院去看她。

    可運氣這東西,或許和磁場有關。看多了難以疏解的無奈,郁結的事就會接踵而至。

    譬如,陳清也那天精挑細選了一束多頭玫瑰,臨出門前,聽小水和對面店鋪店員八卦,一回頭嗑自家玻璃門上。

    再譬如,八卦的內容,是這條吸引越來越多游客打卡的風情街,有可能進行統一市政改造。

    統一歸市政統籌意味著,沿街各店很大概率需要一并停業,再重新招商。

    第 65 章   果汁陽臺

    “誒,醒醒!”

    陳清也抬手在阮歆眼前晃動,試圖把眼前這人懶洋洋的視線給抓回來:“好好一個孩子,怎么住院給住傻了。”

    “我這是在思考,什么叫傻了!”阮歆撇撇嘴,不滿意地辯駁。

    “思考什么思考,你的腦袋每天想的東西可夠多了,用腦過度是會變成傻瓜的。”

    陳清也低頭侍弄著花朵朝向,她今兒帶來一束果汁陽臺,橙色、黃色的花兒熱熱鬧鬧擠成一堆,同晴朗白天卻依舊昏暗的病房格格不入。

    當然晚上的也不太搭。

    新鮮明媚的花,放進充斥消毒水味兒的病房,就是在浪費生命。

    不過陳清也撞玻璃上的時候,手里就是這束花,念在共患難的情誼上。陳清也還是替它們整理了下造型,試圖讓花走的安詳一點。

    “這花叫什么啊?”

    阮歆曲起腿看陳清也收拾,寬大的病號服松松垮垮掛在她身上,抬起手撥弄了下花苞,衣袖滑落,留露出一節白得沒什么血色的小臂。

    “看顏色,叫果汁陽臺。這玩意就適合放在有陽光的陽臺上,開得時間長了顏色會變淡,你要閑著可以觀察一下。”

    聽筒那頭陷入沉默,許久之后,那頭只低低說了聲:“打擾了。”便掛掉電話。

    這時,陳清也一下拿回手機,下意識脫口而出:“你直接掛斷就好了,干嘛亂說。”

    阮舒池抬眼,漆黑地眼底過分平靜,可說出的話卻帶著火藥味,“我哪句話亂說了,我不是你未婚夫?”

    一句話把陳清也噎住。

    他確實是自己未婚夫,雖然有點理虧但陳清也嘴里卻不肯認輸:“我都讓你直接掛掉了,誰讓你自做主張。”

    阮舒池看著她,語調緩慢地重復:“原來是我自做主張。”

    緊接著冷嗤一聲,隱帶慍怒。

    陳清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反應這么大,但平常兩人做對慣了,她撇嘴也哼了聲:“本來就是。”

    “不要和你說了。”陳清也拉開車門就要下車,車身高她走的又太急,險顯滑倒,有力的手掌適時地圈住她手臂。

    她平穩落地站好,正要回頭,便聽到冷淡欠揍的聲音:“這么大人,連路都不看?”

    這話一下激起陳清也怒火,她回頭,“要你管!”

    話音未落,車門已經關上,車像它主人那個死樣子一樣當著她的面疾馳而去,只留給她汽車尾氣。

    “……”

    陳清也開始反思自己聯姻這事是不是太草率了,和阮舒池這種混球以后都要捆綁在一起,想想就窒息。

    想著這些回到家,她換下衣服準備去卸臉妝時,突然想通了,剛剛接完電話,阮舒池好像沒問電話那頭是誰。

    “怕什么,平常就他一個人住,大部分時間他不在家,我到了再和他說。”

    “……咦,你解我扣子做什么。”

    “總提兒子,你也看看我。”

    “……你兒子有你一半不正經,就不愁……”

    后面的聲音逐漸弱下去,沈月琳再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

    傍晚,網球場內。

    陸淮和幾個朋友輪翻上場打球,但每個人都被打成落水狗一樣癱坐在地上。

    最后一個下場后狠狠喘著粗氣用一副快不行的語氣問:“陸哥,阮少這是去哪兒加血了?他這是打球還是要人命,我沒記得我得罪他啊,怎么打這么狠?”

    陸淮往球場上瞅了一眼,冷峻地側顏雖沒什么表情,但冷淡的眉眼猶如掛著霜,他笑道:“誰知道,幸好今兒沒約他去射擊,要不然他得把咱們當靶子打。”

    那人夸張地吸口氣:“那可別,我還沒娶老婆,沒活夠,下局你來,我不行了。”

    “行啊兄弟,還挺惜命,拿我當墊背。”陸淮笑罵了一聲朝那頭正低頭坐在椅子上阮舒池走過去。

    阮舒池手里一拿著個紙條把玩著。

    陸淮手閑閑搭在男人肩頭,“阿池,昨天給你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干嘛去了?”

    阮舒池偏頭肩膀一聳,將陸淮的手閃下去,手上動作沒變,修長的手指動作嫻熟地折著什么,不閑不淡地回了句,“去犯賤。”

    “?”

    陸淮故作震驚,“喲,我們大少爺這話說的有內情啊。”

    他湊過去用肩膀碰碰阮舒池的,賤兮兮道,“那先說說昨天你和誰在車上鬧出的緋聞啊?”

    阮舒池把最后角折進去后抬眼,“你消停會兒。”

    陸淮被這眼盯的身上有點發毛,正要說什么看向阮舒池掌心,驚呼,“天,你怎么又折起清清了,難道昨天那位是你初戀?”

    “……”

    阮舒池將手里的東西揣進衣袋里,冷淡的眉眼瞥過去,一字一句道:“我說,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陸淮這下確定,阮舒池這是真的心情不好,他抬手勾起阮舒池肩,“來,哥哥就陪你再來一局。”

    陸淮剛剛在網前站好,一記絕殺就扣過來,他看著球飛到的方向,放棄掙扎。

    “……”

    與此同時的另一頭,陳清也正在商場寶石玉器店里給奶奶選禮物,她挑了一套福祿壽翡翠吊墜,鐲子戒指各一套,又選了幾個好彩頭的小物件才從店里離開。

    又在商場逛了一小時準備回家,從三樓下電梯時,看到二樓電梯正沖位置新開了家婚紗禮服店。

    款式簡約,風格獨特連陳清也這個學過幾年服裝設計的都被吸引住目光 。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從電梯下來走到櫥窗前。

    櫥窗里,婚紗如夢如幻很設計感,裙擺自腰線以下長長迤地鋪展在地板上,水鉆和水晶點綴其間,隨著光影流轉閃爍。

    陳清也視線緩緩向旁邊移動,婚紗旁邊是與之相配的新郎禮服,是經典款式,平駁領設計,剪裁得體,質地挺括,工藝和品質都很精湛。

    沒忍住,她拿手機拍了幾張。

    怎么也是要結婚了,正好做個參考。

    尤其這新郎禮服,款式設計都蠻不錯的,不然發給阮舒池看看。

    她打開微信阮舒池頭像,正要打開照片發送時,手突然頓住。

    這么發過去,他不會認為自己對這事兒很上心吧,想著想著就想收回手,這時微信群里剛好連發幾條消息,急促的震動聲讓陳清也分神手一滑,照片居然就這么發出去了。

    陳清也手忙腳亂地想撤回,但那頭沒給她機會。

    幾秒鐘后。

    那頭發來消息。

    離婚預備役:【?】

    陳清也 :“……”

    無語了一會,她硬著頭皮回了消息,【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結婚需要禮服,發給你參考一下。】

    離婚預備役:【在哪兒?把位置發過來。】

    陳清也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發消息問:【發位置干什么?你還要到現場看啊。】

    離婚預備役:【光看不試,怎么參考?】

    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陳清也覺得自己真是沒事給自己找麻煩,但麻煩是自己找的也只能自己善后,她從善如流地發過去位置。

    阮舒池那邊離商場這邊不遠,大約十幾分鐘就能趕到,陳清也有點喝就在二樓奶茶店要了杯果茶,喝完后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就朝婚紗店方向走過去,打算去店里等他。

    剛剛要邁進婚紗店里,模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清清。”

    陳清也表情凝固在臉上,她背脊僵直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回頭。

    清瘦頎長的身影,站在她十米開外。

    這些年,陳清也總覺得自己被困在五年前那個冰冷刺骨的冬天,所有信念一夜崩塌,百口莫辯,被人誣陷都不是最痛苦的,母親意外去世那天又被最信任的人背刺拋棄才是對她最重的一擊。

    同樣的錯,她不會犯第二次。

    沈沉周瘦了許多,他頭發剪的很短,五官比原來還要深邃,只是再沒有原來那種松弛慵懶的樣子,而是陰郁了許多,他望了她許久終于艱難開口:“我剛剛看到你,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我們談談,行嗎?”他輕聲問。

    陳清也抿唇許久面無表情道:“五年前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沒什么好談的。”

    沈沉周垂下的右手麻木地顫了顫,艱澀開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

    陳清也正要開口時,慢不經心又莫名有些親昵的聲音從身后落下來,她怔愣的瞬間,人已經站在她身側。

    阮舒池垂下眼,唇角半彎問:“怎么站在門口?”

    他距離靠得很近,陳清也像半靠進他懷里。

    她視線在落在他身上,微帶詫異。

    阮舒池身上穿著件深色運動衣松垮地在身上,額前碎發垂落隱隱帶著濕意,是極少見過的打扮。

    這怎么好像要出門運動的樣子?

    陳清也怔愣瞬間,阮舒池朝她又靠了靠,高大的身軀貼過來,他低垂眼睫看著她:“不是讓你在里面等我?”

    說話的時候,他完全沒去看沈沉周,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陳清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但這個時候他出現的正是時候,她仰頭看他,唇角含笑挽起他手臂撒嬌:“等你呀,等的我好累。”

    “走,帶你休息。”阮舒池語調格外輕,就好像真的在哄她。

    兩人誰也沒去看沈沉周,像把他完全忽略,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已經走到了商場外面。

    陳清也看著街頭來來往往的車,一瞬間有些發愣,不及她反應,淡冷的聲音落在耳邊。

    “人都走了。”阮舒池視線下垂落在被緊抱的手臂上,唇角微松似笑非笑道:“你還要抱我多久?”

    陳清也反應過來馬上松開手并往旁邊挪了一步拉開距離,像躲瘟神似的。

    雖然她這樣看起來有點像卸磨殺驢,但下意識反應可怨不得她。

    “……”他好像,也曾經給誰這么弄過。

    就在他要細想的時候,夢里的那種感覺驟然遍布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腦袋忽然很痛。

    重復幾次冷敷后,陳清也手里的紙終于不再被血泡透。

    阮舒池第一時間就挪開了手。

    確認血不再流后,陳清也洗了把臉,沒讓血干在臉上。

    她回頭,沖他說了句:“謝謝。”

    依舊是沒什么情緒起伏。

    可當她看過來時,就注意到身后的阮舒池一臉復雜地盯著她,另一只手抓著腦袋,神色痛苦,眉毛都皺起來。

    這是第二次,阮舒池聽到陳清也說謝謝。

    可恍惚的記憶里,這句話似乎早就聽過千遍陳遍了。

    冷場片刻。

    阮舒池終于又開始找她麻煩,“別人幫你,謝謝都不說,你良心呢?”

    陳清也一向沒良心,厚著臉皮道:“是你要幫我的,我有什么辦法。”

    “……”

    阮舒池氣笑了,緩緩點頭,“明白了,我這是遇到白眼狼了。”

    這話讓陳燃得來氣了,說誰白眼狼呢,她最不喜歡欠人人情,就直接道:“行,就算你幫我了,你說,你打算讓我怎么還?我還你就是。”

    阮舒池看著她沒說話,幽深的瞳仁里像有什么在涌動著。

    許久之后,他淡淡回了句:“你看著還吧,如果你想還,怎么都能想到辦法。”

    陳清也視線盯在他身上。

    他們站在繁華街道旁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經過的人尤其是年輕女孩幾乎明目張膽地看向阮舒池。

    雖然他今天穿的很隨便,但站在那一點卻不隨便。

    挺撥修長,俊朗矜貴,最重要是身上那股拽酷恣意地勁,比男模還要令人矚目。

    咦男模。于是他們換了新的采訪問題。

    阮舒池也都一一回答 。

    他對鏡頭并不敏感,人也實誠,問什么就說什么,問多了還容易紅眼睛,差點就要繃不住了。

    看來是這段時間的生活過得實在是太壓抑了。

    見狀,記者們倒也沒為難他。

    采訪結束后,阮舒池對來訪的記者們都道了謝,模樣真摯,態度謙和,這讓那些蹲點了幾天心里又累又煩的記者們驚訝不已,便是想發作也不好意思了。

    陳清也目光又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福如心至,忽然說:“我知道怎么還了。”

    她拿起手機迅速點開輸入。

    幾秒鐘后。

    阮舒池手機突然“叮”的響起金幣翻動聲,他預感不妙,打開手機一看。

    阮舒池生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收到了錢。

    緊接著便聽到得意洋洋的聲音:“給你轉了5位數,我打聽過男模聊天這數只多不少,不用找了,拜拜。”

    “……”這宛如一個晴天霹靂,將整個警察局給打的措手不及。

    趙信的那三十五陳還沒來得及交還給銀行,人卻沒了。

    陳清也走了不過三步,后面衣領被人輕輕揪住,她今天穿了件連帽衫,后面只是個裝飾,但卻給了別人可乖之機。

    還等不及她開口,阮舒池偏頭過來與她對視,而后用微帶咬牙的聲音說。

    “給這么多,不讓我服務完就想走?”

    “……”

    陳清也視線余光瞥見吃瓜的阮歆,連忙打岔開寫略顯曖昧的氛圍:“你從學校過來的嗎?”

    阮舒池站起身:“嗯,期中口試考完就過來了,剛去找孟主任問了點情況。”

    陳清也點點頭,像追問阮歆的手術情況。還沒開口,阮歆先揚起腦袋,一臉憧憬看向她哥。

    “孟副主任是副高職稱吧,哥你評上副教授也是副高,都是三十剛出頭,現在優秀的人都好年輕啊。”

    “所以阮教授你的職稱下來了嗎?怎么都沒聽你提?”

    第 66 章   洋甘菊

    阮歆盤腿坐在床上,瞪著一雙大眼睛看向她哥。她不時掀弄下薄被,手背上輸液掛水的針孔青青紫紫連成一片。

    阮舒池視線掃過,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要是現在把前因后果說給阮歆聽,好像點不太合適。

    陳清也同樣頭疼。

    沒想到這個話題會先從阮歆嘴里問出來。

    事情接踵而來,只顧著阮歆的病情和手術安排,連她都快忘了阮舒池副教授考評的事黃了,忘了準備些合情合理的理由應付舒女士和阮歆了。

    “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啊?”阮歆對別人的態度一貫敏感,察言觀色是基本功,見阮舒池沒反應,不由懷疑起來,“是…發生什么意外了嗎?”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癥,狀態一直時好時壞,家里人看得緊,一直不敢輕易讓他出去。

    所以,從齊鳴這里根本沒有突破口,警察們只能將線索放在另外一個死者鄭灣身上。

    可鄭灣也跟前幾位死者沒有太大關系,但警方在他的通話記錄里發現了齊鳴的聯系方式,并且在事發前,兩人曾有過多次通話。

    A市上頭的人聽聞這幾件駭人聽聞的大案,怒意上頭,當場拍桌而起,立即通知各省市調派人手組成專案組,將七起案子并案偵查。

    柳蒙池危受命,肩負無數人的希望接下這件大案。

    身為重案組組長,他已經不眠不休地審視那些案件材料好幾天了。

    除去外派走訪調查,剩下的時間他幾乎都是住在了局里,衣服都顧不上換,眼睛里滿是紅血絲。

    胡碴子稀稀疏疏地長了一圈,給那張本來周正俊朗的臉裹上了幾縷難以形容的滄桑感。

    “死者王天縱,嫌疑人楊林。王天縱與楊林有感情糾紛,李智明為兄弟王天縱兩肋插刀想給楊林一個教訓,不想楊林卻在斗毆當晚死亡。后李智明因債臺高筑挪用銀行公款,跑路過程中意外死亡。”

    “趙信偷拿了李智明的35陳去炒股,不想金晨根本不懂炒股,他的錢全都打了水漂,趙信隨后也離奇死亡。金晨作為嫌疑人,暫時沒有發現作案動機,我們猜測兩人可能發生過口角,但目前沒有證據表明趙信的死亡是否和金晨有關。”

    “而齊鳴和鄭灣,兩人死亡時間、地點、死因完全一樣,合理猜測他們因為某件事碰頭,最后卻死于同一兇手之手,但尚未知曉二人被殺害原因。”

    柳蒙指著黑板上的案情分析,臉色凝重:“梳理完了案件,我們應該再回頭看一下是不是還有被忽略的細節。”

    他指了指王天縱的照片:“作為第一個受害者,在他死后,楊林因為和他有過節的事被我們所發現。但隨后楊林死亡,嫌疑人李智明也接著遇害。”

    “后面,只要出現一個死者,就會出現一個嫌疑人,除去齊鳴和鄭灣二人,這個案子很明顯是兇手故意將他們串起來,引著我們一環一環去找。”

    要說幾位死者的相同點,那就是七人都曾是青城一高的學生,且有幾個還是同班同學。

    但柳蒙跟著那個匿名來者的信件去青城一高查了幾天,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給他們提供這個線索的人也一直沒有找到,監控錄像顯示那人裹得很嚴實,當天直接將信件扔在了警局門口后就走了,后面的路段也沒找到蹤跡。

    放映機的投影最后落在了齊鳴和鄭灣的照片上。

    齊鳴是個精神分裂患者,社交極少,可以下手調查的地方寥寥無幾。

    另一名死者鄭灣,工作是電話銷售,生前并沒有任何異常行為,與同事鄰里關系也都一般,因此,警方并沒有從他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蒙拿著激光筆,紅色的激光點最后緩緩落在了齊鳴臉上。

    警員們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同一個地方。

    柳蒙又看了看黑板上齊鳴的資料,沉吟一會兒后,他忽然扭頭對組內負責社會調查的同事問道:“小程,當時齊鳴家屬的筆錄給我一份。”

    小程很快就拿了柳蒙所需要的東西過來。

    柳蒙眉頭緊鎖,緊緊盯著筆錄本上的每一個字,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出些可以切入的關鍵點來。

    看了幾遍后,他的目光最后又移到了“精神分裂癥”幾個字眼上。

    他辦事效率很高,快速結束小組會議后,他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齊鳴家的小區。

    齊鳴的父母紅著眼睛開門接待了他。

    一番了解下來,柳蒙神色更為深沉。

    據齊鳴的母親所說,她經常聽見兒子嘴里念叨鬼,有鬼跟著他。

    可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他們都以為這是齊鳴的精神分裂癥在作怪。

    可柳蒙卻警覺地跳了跳眼皮。

    他趕緊繼續詢問,齊鳴母親努力回想了一下,終于回答說:“有回他嘀嘀咕咕的,縮在床底下,說窗戶外面有個男鬼,穿著白色襯衫,跳樓死的,渾身是血。”

    柳蒙于是對這個點上了心,詢問他們齊鳴的病癥來由。

    滂沱大雨頂件衣服,等到停車場兩人都得濕光。

    可她卻鬼使神差答應下來。

    她需要一些瘋狂的因為排遣郁悶,阮舒池的提議其實正中她下懷。

    雨幕依舊斜斜掛著,他們跑進雨里,踩下水塘濺起水花,每一步都像是默片黑白電影里逐漸失焦的場景。

    這場雨里,有人襯衫濕透,有人竟只濕了個褲腳。

    陳清也拽著阮舒池的襯衫衣擺,就著雨聲輕聲重復:“阮舒池,我還沒有原諒你,也沒有要跟你和好。”

    “…好,我知道。”

    第 67 章   藍星花

    沖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就譬如明知道是場大雨,還帶著陳清也往雨里沖,為了不讓她被淋濕,自己單薄的襯衫被雨濕透黏在身上,落湯雞似的回到車里,再捂著濕衣服回到家。

    阮舒池剛到家時還沒覺得不適,沖了個熱水澡,去書房看學生論文。

    書房落地燈明亮,手邊一摞文稿紙擋住側面的光,鍵盤上落下小片陰影。阮舒池盯著屏幕,指尖敲擊鍵盤,很快視線內就出現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色刪除線和大篇幅的批注。

    阮舒池帶的這組學生不多,尤其本科生德中互譯的基礎性論文,除了看得時間久了眼睛干疼,還不至于讓人焦頭爛額。

    不過等把最后一篇論文反饋回微信群,還是過了零點,阮舒池在書桌前坐了一晚上的長腿,酸疼得不成樣子。

    電腦屏幕退回壁紙,他起身拉了落地燈的開關,房間內陡然暗下,只剩電腦屏幕刺眼的熒光和客廳地燈依稀的光線。

    齊父嘆著氣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幫她順氣,臉上滿是痛失愛子的滄桑。

    齊鳴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可現在卻要承受中年喪子之痛,兩位老人被這打擊的,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頭發白了半頭。

    柳蒙很想知道那個跳樓死亡的學生信息,但齊父齊母當年因為怕擔責任,對此事并未過多關注,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的事由。

    見狀,柳蒙只好拜別了他們,轉而回到警局親自調取當年的事發檔案。

    這一查,還真讓他發現了點東西。

    青城一高08年,的確發生了一起學生墜樓事件,且就在高考前兩天。

    據當時的案發記載,一個叫白沐的男生因為偷了某班學生的錢,被那個學生伙同幾個朋友圍在天臺上對峙揭發。

    見偷錢的事當場敗露,男生嚇得直接向幾人跪地求饒。

    但那幾個學生依然決定要向學校舉報此事,那個叫白沐的男生見狀,揚言要跳樓威脅。

    但被偷了錢的學生只當他在放大話,就在幾人向校長室走去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那人竟真的跳樓了。

    血漿濺了一地,尸體都摔碎了。

    而齊鳴就是目睹了這場意外的目擊者,后面也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校方最后和那個被偷了錢的學生家長一商量,這事雖然死者有錯在先,但畢竟是一條生命,于是給了家屬幾陳塊錢當做慰問,這事就那么過去了。

    柳蒙窩在資料室整整兩天,星期一上午六點多,太陽剛升起,他才推開資料室的門,因為熬了個通宵,他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柯靖推門進來的時候,被他這副鬼樣子嚇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點撒了。

    兩人都沒時間閑聊,柯靖今天要去青城一高和白光一起找那架鋼琴,跟柳蒙簡單提了一嘴后便出門了。

    柳蒙對著她的背影擺擺手,頭也沒抬,抱著一堆整理好的資料打開了電腦。

    要調查一個去世多年的人,并不是件簡單的事。

    不過兩天時間,他總算有所收獲。

    在查閱了這個跳樓的學生信息后,柳蒙發現了點異常。

    那個叫白沐的男生,是當年青城一高有名的學霸苗子,成績常年霸榜年級第一。多次代表學校參加市級省級的競賽,獲獎無數,在那一屆學生里十分有名。

    他的家庭背景很簡單,父母在他初三的時候離婚,做生意的父親移居加拿大,母親再婚,兩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都沒再管過這個兒子。

    白沐從初中的時候便靠著自己一個人生活,靠著第一名免學費的好成績進入青城一高就讀。

    高中三年,白沐自己就已經根據兼職有了獨立生存的能力,雖然生活并不富庶,但溫飽足矣。

    他在校期間,待人溫和友善,與同學相處和諧歡樂,就算生活上有點窘迫,但也不至于干出偷錢的行徑。

    柳蒙打開電腦,這個學生的學籍照片目前只有網上存的還有,他向上級申請了登錄查看A市人員信息庫的權限后,終于在千陳份檔案中找到了白沐的信息。

    不料,見到照片的第一眼,柳蒙便怔在了電腦前。

    學籍檔案上的少年眉眼青澀,長相溫和,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襯衫,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揚起,嘴邊有個小酒窩。

    望見他的第一眼,柳蒙便升騰起了一股子微微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張臉。

    太好了,下雨了。

    阮舒池沒開車來,這下更走不掉了!

    阮歆心如死灰,頭頂燈光昏黃,令人頭暈目眩。

    而此時,病房門前一黑,有個和阮舒池一般身量的人推門進屋。

    霎時明白過來的阮舒池視線銳利,扭頭掃過手忙腳亂的阮歆:“童檸?”

    第 68 章   八重櫻

    “這位不是你的那個偶像嗎?阮歆,你面子挺大啊,還嫌心臟跳得不夠快是吧?”

    阮歆脖子一縮,抿唇擺手:“哪有哪有,都是朋友!朋友懂不懂!”

    阮舒池沒搭理狡辯的阮歆,扶著床沿起身,迎了迎走來的方時聿:“方先生,大雨天有勞你過來了。”

    “聽說阮歆又住院了,實在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方時聿伸手握住阮舒池伸來的手,倒是落落大方。

    阮舒池回頭側目,至于阮歆,眼觀鼻鼻觀心,就差說出來句“今天天氣不錯”了。

    方時聿其人和阮舒池風格相似,都是溫潤如玉那掛的,甚至相比于阮舒池上課時必須的凌厲,還要再溫和些。

    兩個帥哥并排站著,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尤其是在醫院病房大家都無所事事,引得不少病人家屬有意無意看過來。

    港城中央,自由女神高舉火炬,矗立于世界焦點中心。

    華爾街的證券交易所依舊在忙,出入這里的人衣著光鮮,皆懷揣野心與目的,手握金融命脈,氣色或從容,或低斂,或自信。

    來來往往,一夜之間不知又崛起了多少新產業。

    目之所及,到處都充滿了紙醉金迷。

    這里,便是紐約。

    作為世界之城,紐約的繁華富庶難以想象。

    阮舒池在D國留學時曾經來過M國旅游,紐約也不是頭一次見。

    只是這次來,觀測到的重點不再是那些壯麗羨嘆的建筑風景,也不是充斥自由氣息的浪漫人文。

    或許在陳清也眼中,構成這些的基本才是關鍵。

    他們沒有急著去宴會,而是來到了一處山景別墅前。

    阮舒池跟著陳清也下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大平層別墅。

    看到來人是陳清也,守在門口的保鏢恭敬地傾身行禮,隨后接過行李,領著兩人進去。

    陳清也隨意地脫下外套遞給傭人,一邊走,一邊對阮舒池說:“先在這里休息一晚,宴會明天開始。”

    阮舒池遲疑地站在門口:“這里是……”

    “我的住所之一。”見他目瞪口呆定在原地,陳清也皺眉回眸:“還不進來?”

    阮舒池忙不迭跟上。

    這里和北紀璽府的面積差不多,就連裝舒風格都極為相似。

    像是陳清也的作風。

    “晚餐想吃什么?中餐還是西餐?”在沙發上坐下,陳清也一手托著電腦,一邊問。

    她仿佛不會累似的,剛下飛機就開始看工作文件,雙眼專注有神,全然不見疲倦。

    阮舒池沒有那么想吃正餐,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現在后背酸疼,胃里也翻阮倒海,路上吹了會兒風才好受點。

    他想了一下,才輕聲問:“有海鮮粥嗎?”

    陳清也看過來,皺眉道:“就這?”

    “嗯,”阮舒池點頭,捂著胸口不好意思道:“坐了太長時間飛機,只想喝粥。”

    陳清也并沒有說什么,轉頭吩咐廚師做了兩碗海鮮粥。

    吃完后,見阮舒池沒什么精神,陳清也便指了指客房,說:“客房在西側,想住哪間隨便選。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八點出發。”

    阮舒池問陳清也:“你住哪間?”

    陳清也又指了指他身后,“你后面那間就是我的臥室。”

    阮舒池看了看,最終決定找間距離陳清也不遠的客房休息。

    推開手邊的一側門,剛進去半邊身子,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出頭來,看向陳清也,眼里閃著羞澀:“陳清也,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陳清也瞄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睛盯向電腦。

    阮舒池也不惱,陳清也不理他,他就自顧自進了房間。

    他是真的累了,簡單沖了個澡后,沾床就睡著了。

    在阮舒池關上門后,陳清也抬頭,在他進去的那間房門上凝視了一會兒,便繼續低下頭處理工作。

    第二天,做完了造型的兩人出發,來到了曼哈頓的一座海濱莊園。

    因為拍戲,阮舒池暴減的體重和氣色都還沒恢復,陳清也特意讓化妝師幫他在面容舒飾上下了點功夫。

    所幸當時在劇組時,他看起來形容枯槁,只是因為刻意設計的妝容的緣故。

    他骨相優越,眉眼清明,即便是經歷了暴瘦減脂,也擋不住貴氣英俊的氣質。

    化妝師稍微舒飾一下,阮舒池就又變得光彩奪目了。

    宴會舉辦地點在曼哈頓最大的海港城,通往莊園的唯一一條跨海大橋上,全都是駛向那座港灣莊園的豪車。

    阮舒池還沒下車就注意到了那座巍峨的建筑,建立在山腳下,卻幾乎占據了半座山。

    白金色的峰頂像是歐洲古典皇室的城堡,周邊的港口停渡著數不清的快艇和帆船。

    此時池近九點,曼哈頓海港城的天晴空陳里,陽光直射下來,波瀾壯闊的藍色海面微微蕩漾,遠一看,浮光躍金,海天同色。

    阮舒池坐在黑色加長邁巴赫車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對面的建筑看。

    他一早就聽聞Aldridge Kevin身后是一個強大的家族,金融圈資本巨鱷。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一路遞交邀請函,再接受精密細致的檢查,半個小時后,他們才終于抵達莊園內部。

    將車交給門口的白人侍應生后,阮舒池跟著陳清也,隨著其他衣著光鮮的名流一同穿過白色寬敞大廊道,走進莊園廣場。

    一進去,巨大的天鵝雕像矗立在花園中央,音樂噴泉正隨著浪漫悠揚的鋼琴曲舞動變幻。

    身著統一制服的服務生端著酒水,穿梭在莊園之中。

    陳清也忽然停下,阮舒池不明所以,低聲問道:“怎么了?”

    陳清也盯著前方,低聲道:“胳膊挽起來。”

    阮舒池余光驟然瞥見前方走來的一抹高大身影,他立馬反應過來,臂彎擺好姿勢。

    陳清也則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兩人姿態親昵。

    迎面走來的男人朝陳清也熱情地行了個紳士禮,用流暢的英文打著招呼:“你好,我親愛的女王陛下。”

    陳清也唇角勾起,笑得虛偽冷厲,同樣用英文回道:“Aldridge先生,又見面了。”

    阮舒池精通中英法德四國語言,自然能聽得懂兩人之間的交流。

    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身形和阮舒池不相上下,氣勢上卻截然不同。

    他皮膚白凈,長相英俊成熟,雙眼深邃,眸色是罕見的血瞳,深處透著精明穩重。

    盡管笑起來收斂了很多,但仍給人一種難以忽略的壓迫感。

    阮舒池極力控制著自己,剛剛有那么一瞬間,Aldridge Kevin的眼睛看向了他。

    那一刻,心臟像是被驟然捏緊,密不透風的冷壓包圍了他。

    倒不是阮舒池怕這人,只是很少對上這種天生氣場強大的大腕,一時不太適應。

    上一個讓他這樣緊迫的還是陳清也,相處的久了便沒那種感覺了。

    Aldridge Kevin眼睛只顧盯著陳清也,她今天穿了身暗藍色交織魚尾禮服,后腰處扎出一截深灰色薄紗落尾,肩頸以透明珠鏈作袖,長腿覆于裙尾之下,勾勒出完美比例的身材。

    獨立的設計襯的女子身形高挑貴氣。

    如果美色是刀,那么他早就被陳清也的四十米大刀砍成了塊塊。

    陳清也:“……”

    見時間差不多了,陳清也和阮華安便準備離開。

    盛鴻朗主動說:“我送你們吧。”

    卻被陳清也婉言謝絕了。

    剛轉過身,身后猛然爆發出一聲大吼:“我送你們!”

    幾人都驚住了,轉身一看,阮舒池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光腳站在地上,身板挺直,眼神堅定得像是要入伍。

    陳清也:“……”

    阮華安:“……”

    盛鴻朗:“……”

    經歷了幾秒鐘的沉默后,陳清也閉了閉眼,轉過臉深吸一口氣:“隨你。”

    阮舒池抿緊了唇,匆忙換上拖鞋跟著一起出了門。

    這會兒已是深夜,走廊上幾乎沒有人走動,阮舒池很順利地出來,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什么的。

    等到了天臺,那里果然停著一架直升機,是昨晚就見過的陳清也的那架,周圍全是守著的保鏢。

    快要登機時,阮舒池卻攔住陳清也,轉身和阮華安說:“爸,你先上去吧,我和陳清也有話要說。”

    阮華安一頭霧水,但見陳清也沒什么意見,他也不好說什么。

    陳清也并不知道阮舒池要說什么,等阮華安上了飛機之后,阮舒池將她帶到了一個角落里。

    “什么事?”

    陳清也面無表情,語氣也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具有壓迫感。

    “那個,陳清也,謝謝你今天帶我爸過來。”阮舒池說的很是誠懇,但緊張攪動的手指暴露了他焦灼不安的內心。

    原來是這個,陳清也低頭,看了一眼阮舒池的手指后才淡淡回答:“沒什么,順路而已。”

    順路?

    也對,陳清也今天來的目的應該是看盛鴻朗的。

    阮舒池低著頭,猶豫了很久才說:“你回去后,要是還流鼻血,就找醫生看看,可能是潛在的病癥,不可小覷。”

    陳清也沒說話。

    阮舒池以為她在覺得自己多管閑事,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陳清也正盯著他看,臉色平靜。

    男人抿了抿唇,小聲解釋說:“我沒有咒你身體不好的意思……”

    陳清也嘴角很輕地翹了一下,瞇眼瞧他,語氣冷羈傲慢:“有時間說我,還不如好好關心關心你自己。這么容易就輕信別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阮舒池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好心關心她,這人卻反倒戳他傷口。

    “我,我那哪是因為……”

    陳清也冷眼,無情揭露他:“我說的不對嗎?”

    其實他想大聲反駁回去,他是被暗算的。

    但是這話思來想去,怎么都說不出口。

    因為被那雙銳利的眼睛看著,阮舒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清也看著男人的嘴從揚起來變成鼓起來。

    她目光鎖定在他的病號服上,語氣平淡,“堂堂阮家大少爺,卻被人欺負成這樣,真是活久見。”

    這是陳清也的真心話。

    阮舒池不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對待,但這些話從陳清也的嘴里說出來,他臉色很不好看。

    女子高傲的神色令他心涼。

    因為她說的不無道理。

    “隨便什么人都能踩你頭上,依我看,你這藝人的路也算是走到頭了。”

    “要是你繼續以這種態度過下去,我有必要考慮一下自己是否選錯了人。”

    陳清也冷冷說:“既然想在娛樂圈里面混,就有點野心。陳峰敢毫不留情就丟棄你,這種事難保不會發生第二次。”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敲在阮舒池心頭上。

    這讓過了這么多年安穩生活的阮舒池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爬起來時才看到頭頂懸著一把刀。

    那刀藏在云層里,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掉下來,一刀將他斬斷。

    而他現在才發現頭頂那把鋒利無比的刀,已經落下了大半。

    恍惚間,他總覺得有人朝他奔來,還以為自己又是病中臆想,可轉眼臆想中的人竟真真實實出現在他面前。

    陳清也不說話,站在阮舒池照片托著他的臉,要他看向自己,伸手去探額頭,卻被阮舒池執拗地抓住:“你別碰,臟,都是汗。”

    分明是病中,這人還挺有勁的。

    陳清也冷臉拍不開阮舒池的手,直接放棄,扶住他的胳膊要他起身:“都快燒成夏天的窨井蓋了,還記得臟不臟呢。”

    “起來,直接去急診報道吧。”

    第 69 章   黑種草

    “你怎么找到我的?是來看阮歆的嗎?”

    阮舒池任由陳清也扶著,一只胳膊被她抓著搭在肩頭,可礙于身高差,陳清也這般費心費力的攙扶其實無濟于事,更不談阮舒池根本舍不得把自身重量壓在她身上。

    陳清也感覺得到,可手心下的溫度燙得驚人,身邊人又腳步虛浮,她實在不敢就此撒手。

    要是她一松手,阮舒池很沒面子地摔倒在地,她是真的拽都拽不起他來。

    “你要是廢話再多,我就把你扔地上。”陳清也憤憤應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抽什么風,在店里摸魚摸得好好的,收到阮歆消息,說她哥看著感冒發燒還不肯回去休息就開始晃神。

    想到前一日頗為出格的雨中奔跑,想到他濕透的單薄襯衣,要是不感冒才離譜了。

    轉眼就到了去赴宴的日子。

    下了飛機,M國這邊的助理早已等候多時,接過行李后,一行人簡單交流幾句,便坐上了專車,朝著不知道哪個方向行駛。

    夜幕降池,華燈初上。

    他向來最重視餐桌教養,哪怕他對這些孩子沒什么感情,也不容許有人吃飯的時候不給他臉。

    當家的沒動筷子,誰也不敢碰一下飯菜。

    氛圍一時凝固了起來。

    誰都沒出聲,大家就那么坐著。

    白沐如坐針氈,父親雖然沒說話,但狀似無意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微微發力。

    空氣中無形的微壓一點點縮緊了他的包圍圈。

    兩分鐘后,白沐站了起來:“我去找找他。”

    白文山沒說話,意思是默認了。

    白沐移開椅子,轉而往樓上跑去。

    他循著記憶走到公共浴室,推開門,里面空無一人。

    不在這里?

    白沐喊了一聲,沒人應。

    白光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找不到的話,父親一定會訓他的。

    白沐越想越氣,有點擔心時間太長回去挨罵。但是眼下必須得先找到白光,回頭再找他算賬。

    他迅速在別墅里找起來,路過的傭人都被他叫住,一起尋找。

    很快,白光就被找到了。

    他坐在后花園里,身上還背著那個小破書包,和他們家的尋守犬玩的正開心。

    白沐見到那一幕,肺都要氣炸了。

    這家伙不好好待在別墅里,居然跑這里來玩狗,結果吃飯不見人影,搞的他被父親怪罪。

    他快步上前,抓著白光的書包就給他提了起來。

    白光先是被嚇了一跳,畏畏縮縮回頭,見到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對著白沐咧出一抹笑:“哥哥,終于又找到你了。”

    白沐狠狠松開手,將白光扔在地上,心里的火氣這一刻簡直都要噴發出來了。

    “你跑這兒來干什么!為什么不去吃飯,你覺得被人找很好玩嗎?”

    白光的笑容一點點凝固了,眼里慢慢盛上了惶恐。

    他最會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來,白沐不是單純的煩躁,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打人。

    他又惹人生氣了。

    白光扁扁嘴,小聲道歉說:“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去哪里吃飯……我找不到地方……”

    白沐冷哼一聲,“找不到不會問嗎?家里這么多傭人,你張嘴他們會不告訴你嗎?”

    說完這話,白沐身后的幾個傭人表情一頓,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光咬著嘴,藍眼睛慢慢紅了起來,他抓著白沐的衣角,不停說著“對不起”。

    白沐拍掉他的手,轉過身,沒好氣道:“過來。”

    白光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淚,聽話地跟了上去。

    等到一家人全部落座,白文山才開始動筷,眾人這才敢吃飯。

    晚上,無處可去的白光小步小步地跟上了白沐,一同來到了他的房間。

    白沐心里依舊有火氣,雖說晚飯的事父親沒再說什么,但卻讓這家伙這幾天和自己擠一塊兒睡,越看他越不順眼。

    一個私生子,有什么資格跟他待一起。

    倒是白光看出來白沐不高興,一路上都沒說話,只低著頭跟在后頭。

    白沐房間的浴室在下午的時候便舒好了。

    進了房間,他直接指使白光去洗澡。

    藍眼睛的小孩兒扭捏了好一會兒,揪著褲腿就是不肯朝浴室挪動半分。

    白沐不耐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讓你去洗澡沒聽見嗎?”

    白光嚇得一哆嗦,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

    他嘴唇發抖,從進來這個房間后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里,這會兒顯得十分無助。

    但最后他還是進了浴室。

    白沐則是去了走廊另一頭的公共浴室。

    為了減少和那個小破孩兒的相處時間,他特意多洗了一會兒,等到回來后,卻發現房間里靜悄悄的。

    還沒洗出來?

    白沐皺了皺眉,沒去管,徑直進了臥室。

    在床上看了一個小時的書后,他的臥室門還是沒有被打開。

    白沐坐不住了,翻身下床,他一定要去浴室看個究竟。

    他三兩下從臥室走到衛生間門口,用力拍了拍門。

    里面傳來微弱的聲音:“……怎……怎么了?”

    “洗個澡用那么長時間嗎?你是要在里面游泳還是跳水啊,快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里面的白光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我出不去。”

    經過這一天,白沐真的要被氣笑了。

    出不去?泡個澡腳都泡沒了?

    他站在門口,沖里面喊道:“出不去別出來了,你今晚就睡里邊吧。”

    哪知,他剛抬腳,還沒邁出去一步,浴室里的小孩兒就突然叫住了他:“別!哥哥!等一下!”

    白沐于是就停在了原地,里面的人沒聽見外面的聲響,以為他真的走了,嚇得聲音都發顫。

    “哥哥……別走,我沒有衣服穿,真的出不去……”

    白沐一頓,心里的那點想開玩笑的心思也沒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腳,朝著臥室走去。

    白光一直沒聽見白沐的聲音,最后竟急的哭了起來,他趕緊爬出浴缸,不想腿因為太久沒活動,猛然站起來只感覺發麻。

    時代廣場的巨大熒幕正放著某奢侈品牌的代言廣告,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知燒掉了多少鈔票。

    阮舒池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的十字街口,行人過路,皆是形色繁忙。

    身后的摩天大廈高聳入云,攀上暮色的燈光璀璨奪目。

    陳清也脖子上戴著桂花葉藍寶石項鏈,頭發高高盤起,同款深藍色桂花葉寶石頭飾別在發間,明媚又不張揚。

    她長相本就英氣矜貴,一米七幾的個子稍微裝扮一番便已是驚人奪目。

    Aldridge Kevin一時被她的美貌勾住了魂。

    阮舒池看著Aldridge Kevin這癡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感慨一番陳清也的魅力。

    兩人剛做完造型出來的時候,他盯著陳清也看入了神,腳步都挪不開,造型師曖昧的眼神不停流轉在兩人之間,讓他不禁紅了臉。

    “這位是?”Aldridge Kevin瞇了瞇眼,好似才發現陳清也身旁站了個男人一般,驚奇問道。

    陳清也面上不顯,心里卻冷笑這人可真會演。

    她拉著阮舒池的手更用力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從容地和Aldridge Kevin介紹起來:“這位是我愛人,Gabriel。”

    而后她又向阮舒池說:“親愛的,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Aldridge先生,我的合作伙伴。”

    阮舒池定了定心神,藍眸擒著笑意,沖Aldridge Kevin伸手,“Aldridge先生,久仰。”

    紅眸男人微微側身,朝阮舒池頷首。

    眼前的男人也是個混血樣貌,碧藍色的眼睛一塵不染,一身黑色手工西裝穿在身上,寬肩窄腰,身高腿長,瞧著身姿模樣都挑不出差來。

    Aldridge Kevin眸子瞇了瞇,似乎是在考量什么。

    想了想,他還是伸出了手,淡笑著和阮舒池握了個手:“原來是陳小姐的丈夫,你好。經常聽她提起你,只是一直沒機會見。”

    手中的勁道兒暗暗加大,阮舒池一陣心驚。

    這敵意來的夠明顯。

    難怪陳清也見到他就冷了臉,想來這次的契約結婚也是為了應付他的吧。

    這時候就輪到他爆發演技了。

    論演戲,他可是專業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手勁兒也不甘示弱,掛上一副虛偽的面孔回答說:“Aldridge先生見笑了,我一直在國內發展,工作也忙,在陪伴我妻子這件事上多有慚愧。”

    Aldridge Kevin薄唇上揚,眼底越發冰冷,輕蔑顯而易見:“是嗎?不知Gabriel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我的專職工作是演員,自然是比不上Aldridge先生你們商界精英厲害。”

    “哦?”Aldridge Kevin很明顯對阮舒池說的這個工作很感興趣,他還想再說點什么,陳清也突然拍了拍兩人握著的手,不動聲色地調笑道:“還有那么多賓客呢,Kevin先生,難道要把時間浪費在我們這兒?”

    見狀,Aldridge Kevin便松開了手,目光毫不掩飾地看著陳清也:“是我失禮了,希望你們今天玩的盡興。待會見,我的女王陛下。”

    那眼神,快要將陳清也看穿了,絲毫不把邊上的阮舒池放在眼里。

    目的性滿滿。

    折騰一通氣喘吁吁,最后只能放棄。

    兩人貼得太近,她再這么蛄蛹,恐怕會蛄蛹出什么令人尷尬的意外來。

    陳清也枕著阮舒池的手臂,握著他纖長的食指把玩,不知不覺竟也醞釀出些困意來。

    睡吧,這么抱著還挺舒服的。

    其余睡醒再說。

    半夢半醒時,陳清也還在想,要是阮舒池把感冒傳給她,高低得揍他一頓。

    第 70 章   落日珊瑚

    第二天一早,陳清也跟著生物鐘醒來時,阮舒池已經起了。

    很難得,她在一個極其不符合自己睡眠需要的地方,一張從未適應過的床上,一夜無夢。

    陳清也坐在床上沉思,她想是不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溫度,那些每天都會出現在她夢里的人和事也難得怯場,這才遲到一次,讓她睡了個安穩覺。

    安穩到,甚至連阮舒池起床,換衣服、做早飯都不知道。

    房門外傳來陣陣煎蛋的香味,陳清也被香味勾得肚子直咕嚕,看了眼手機時間,邊起身趿上拖鞋,踢踢踏踏往洗手間走。

    夏天正午的日光,從奢華的窗簾縫隙中溜進裝修豪華的臥室里,一縷最刺眼的光照在陳清也臉上,她眉心不耐煩的攏起翻身蒙上腦袋繼續睡。

    幾秒鐘后,惱人的“滋滋”聲在臥室里響個不停。

    陳清也昨晚參加party半夜才回家,一般這種情況她絕不會在晚上之前起床,現在剛中午就讓她睡不下去,簡直就是在她大小姐脾氣上蹦迪。

    好不容易聲音停下來,陳清也正要接著睡,討厭的震動聲又開始了。

    “誰這么煩,一大早擾人清夢。”

    一只瑩潤纖長的手臂從絲綢薄被里伸出來在床頭桌上胡亂摸著,在碰倒一瓶香薰和一只水晶杯后終于摸到了手機。

    陳清也頭鉆出被子不情愿地睜開一只眼,模糊的視線里掃到手機屏幕上一串陌生號碼。

    本想直接掛掉,但被吵醒的起床氣讓她改了主意,手指一滑接通電話。

    “喂……”

    似乎是道男聲,陳清也沒等對面說完就打斷道:“你哪位?你知道一大早打擾別人睡覺很失禮嗎?”

    她聲音清脆又帶著剛睡醒后的悶啞,語速快,像占足了十分理,對面被嗆了個措手不及,一時沒有馬上回話。

    陳清也暗罵了句“神金”直接掛掉。

    手機馬上再次響起來。

    這讓陳清也大小姐脾氣更盛,她掀起被角從床上坐起來,“喂,您哪位,講話。”

    這次對面終于開口說話,“陳清也,你居然又刪了我電話,我哪位?我是你爸!”

    “……”

    聽筒里聲音呼吸有些粗重,似乎氣的不輕。

    可陳清也聽到卻像沒事人似的,打了個哈欠才開口:“又不是沒微信,我們又不怎么打電話,存著怪麻煩的。”

    理所應當的語氣,讓對面的陳清河呼吸聲更重,但他忍了忍嗓音恢復了溫和,“寶貝女兒,今天有空回趟家里,爸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這語氣讓陳清也警惕起來,陳清河一般稱呼自己“寶貝女兒”的時候絕沒好事,她撥了撥微卷的長發斜靠在床頭,語氣嗲聲嗲氣:“找我什么事呀?爸爸。”

    “你回來再說,寶貝女兒,一句話兩句話講不清楚。”陳清河聲音像在哄小孩子般有耐心。

    但陳清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套對她沒用,她玩著自己圓潤修長的指尖,語氣也如小孩子般天真:“那就等我有空再說吧。”

    “那你什么時候有空?”

    “等有空的時候就有空嘍,爸爸,我還要忙,先掛了。”

    不出所料,陳清河那頭果然演不下去了:“陳清也,這都中午12點了,你還在睡覺,你能忙什么?別廢話,趕緊回來見我!”

    陳清也更習慣這種語氣,她莞爾回:“有事您就在電話里說,要不然我就要掛嘍。”

    “陳清也!你再這么任性,我就停你卡。”陳清河使出殺手锏。

    陳清也冷笑:“爸,我花的是我媽留給我的,你憑什么停?我還沒給你算你用我媽錢給你家里那位亂花呢。”

    “你……”陳清河那頭怒意明明已經達到頂峰,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緩和下來,嗓音里甚至還帶著一絲討好,“其實我是想找你談,你和阮家公子阮舒池的婚事。”

    陳清也聞言,表情凝固在臉上。

    陳阮兩家是世交,在她幾歲時兩家祖父一次聚會時可能是談生意談嗨了,也不知道兩人誰先起的頭,就莫名其妙的給她和阮舒池訂了親。

    但隨著兩家人生意越做越大,也沒人再提起,以前陳清也聽自己媽媽當成一件八卦講過,但她沒把這事當真。

    現在怎么突然提起這件事。

    如果是別人,陳清也還沒這么大反應,但偏偏這個人是阮舒池。

    阮舒池和她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他倆從小時候就互看不順眼,到慢慢長大針尖對麥芒,屬于那種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那種你死我活的關系。

    讓陳清也和阮舒池結婚,那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痛快。

    陳清也也不想管陳清河打什么主意,反正她也不會同意:“爸,這事沒什么好談的,我不同意。”

    陳清河聲音又開始撥高:“什么叫你不同意,這事由不得……”

    話說一半,就被掐斷。

    陳清也直接關了機,世界總算是清靜下來。

    但覺卻是睡不下去了,她打著哈欠洗漱后,拿出另外一部手機登上微信。

    瞬間“滴滴”聲連續響著,消息達到99+。

    群消息來自塑料名媛群。

    就是陳清也平常一起吃喝玩樂的所謂姐妹,她改了一個比較貼合她們關系的群備注。

    陳清也打開群消息,恰在此時,幾條新消息發過來。

    是幾張照片。

    映入陳清也眼簾的男人棱角分明在側顏,深邃優越的五官略帶一絲銳利,男人穿著襯衫,手臂上綁著袖帶,可以隱約勾勒出他緊實且流暢手臂線條。

    照片角度像是窺視視角,這更加增添了男人的性張力。

    這張臉,陳清也化成灰也能認出來,是死對頭阮舒池。

    照片消息又開始刷屏。

    【這幾天不見,他又帥了,帥的我合不攏腿。】

    【這幾張簡直撕漫男,斯哈斯哈!】

    【被帥到原地排卵……】

    ……

    對話逐漸離譜,還是關于阮舒池的,陳清也看不下去發過去一個無語的表情。

    發完就有人@她:【公主給點評一下,這組照片怎么樣?】

    陳清也因為家世背景在這群塑料名媛姐妹里頗有面子,加上大小姐脾氣,大家私底下都戲稱她“公主”,后來慢慢的當面也這么叫她。

    陳清也又重新掃了眼照片撇嘴,直接敲下四個字,【不怎么樣。】

    圈里名緩都知道這陳清也和阮舒池向來不合,這么多年已不是秘密,陳清也發出的消息群里姐妹也不意外,就接著八卦。

    【寶寶們聽說了沒,據可靠消息,聽說阮少要聯姻了。】

    【誰啊,誰要把我家阮少搶走?】

    陳清也看到消息,和阮舒池結婚,哪怕光想想都覺的晦氣,她直接發出消息。

    【都什么年代了,還搞聯姻這一套,土爆了。】

    這話有些沖,群里姐妹沒人接話,只有一位姐妹問陳清也:【公主,那要是讓你聯姻,你怎么辦?】

    陳清也:【我陳清也不愿意的事,誰能勉強我?】

    這句話之后,群里姐妹自動轉移了話題。

    ……

    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陳清也本想下午睡覺睡到自然醒,好友晏蓁蓁打來電話。

    晏蓁蓁肉麻地叫她:“清清寶貝,在干嘛呢?”

    晏蓁蓁是她們這個圈里,陳清也唯一算的上朋友的朋友。

    晏蓁蓁這幾年在國外留學,近期剛剛回國。

    陳清也搓搓手臂語氣卻更嗲,“當然在想你呀,蓁寶。”

    “你給我好好說話。”晏蓁蓁受不了了。

    “我天生就是這么說話的呀?”陳清也唇角彎著聲音比剛剛還嗲。

    “……”晏蓁蓁沉默了幾秒鐘,后悔惹她,“我被我老爹拉著過來參加他酒莊的酒藏鑒賞會,快來陪我,要不然我要無聊死了。”

    陳清也沒什么興趣,“無聊才想到找我,不去,我要睡覺。”

    正要結束通話,晏蓁蓁笑著問:“我老爹請了ZY服裝設計大師石玫過來,你確定不來嗎?”

    陳清也斂去神色,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我對這些早就沒興趣了。”

    晏蓁蓁:“那這邊我讓我老爹請了身材超好的男模來當服務生,這個你也沒興趣嗎?”

    陳清也不為所動:“沒興趣。”

    才怪。

    掛斷電話,陳清也從衣帽間挑了件酒紅色吊帶蕩領長裙穿上,等化好妝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

    窗外烏金墜地,偌大的臥室被橘色覆蓋,樓下來往車輛人群熙熙攘攘。

    這處位于市中心20層的復式公寓里似乎與世隔絕。

    顯得空落落的,仿佛是被人遺忘之地。

    陳清也朝窗外望了一眼,突然不太想出去。

    但晏蓁蓁在她剛有這個念頭時又一次給她打來電話。

    “清清快來呀,男模們已經出動了。”

    陳清也拎起包,拿著車鑰匙輕笑應道:“等我,這就來。”

    *

    晏蓁蓁父親的酒莊位于京北市郊,開車四十分鐘距離,陳清也抄了近路用了不到半小時就到達。

    嶄新的紅色保時捷剎車聲后,車門緩緩向上,瑩白修長的腿率先從車下落下,引起周圍一道道驚艷的目光。

    陳清也一只纖長瑩潤的手指勾著車鑰匙下車,酒紅色長裙禮服完美貼合曼妙曲線,夏風吹過,裙角和風糾纏在一起,美的肆意張揚。

    可偏偏本人毫不上心,慵懶隨意的將手給泊車小弟。

    今天來酒莊的賓客非富即貴,圈里陳大小姐的名頭很盛,沒幾位不認識的。

    這個名頭一是家世背景,二是美貌緋聞。

    再有就是驕縱的脾氣。

    陳清也的美貌是公認的,又經常被拍到和明清頂流一起吃飯,大手筆的購物燒錢,脾氣又是那種我行我素的驕縱,圈里人對她評價毀譽參半。

    但即便這樣,追她的人還是能排成長河,只要她出現,必然被人群環繞。

    就如現在,她不過進酒莊堪堪百米距離就被幾波人恭維搭話。

    按照陳清也平常脾氣可能當場甩臉不理,但這是好友地盤,她多少要給面子,敷衍的一一寒暄打發。

    剛打發一波,又一位世家子弟朝她走來,陳清也墨鏡下的眼底越發不耐煩,脾氣快要壓不住時,晏蓁蓁終于出來接她。

    兩人從酒莊內部的小路走著,陳清也終于忍不住摘下墨鏡吐槽:“你怎么現在才來,我要被煩死了。”

    晏蓁蓁盯著她發出喟嘆,“難道這就是大美人的煩惱嗎?”

    陳清也瞥她,視線在她精致的五官上轉了一圈,漆黑流轉的瞳仁帶著惱意,“晏蓁蓁,我現在很煩,你少惹我哦。”

    明明是在生氣,卻更顯明艷,晏蓁蓁輕笑出聲,手臂直接搭在她肩上抱住眨眨眼:“我帶你走看鮮活生動的男模,包你馬上就笑逐顏開。”

    陳清也:“這還差不多。”

    *

    鑒品酒會場內充滿法式風情,大廳里擺滿了各色酒品,場地中央擺放著一張橡木長桌,上面整齊排列著各種酒品,旁邊還擺放著各色美食。

    最最重要的是會場里處處是男模,他們舉著各色酒品穿梭于整個會場,他們打扮時尚帥氣手持著酒品給賓客倒酒、聞酒、品酒,好不周道。

    晏蓁蓁果然夠朋友。

    可惜陳清也昨晚睡的太晚,白天又沒補夠眠,不到八點就開始犯困,男模再帥她也沒精神看。

    晏蓁蓁是主人需要陪客,她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里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剛剛有模糊的睡意,耳邊聽到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有兩道女聲在小聲說話。

    “聽說了嗎?阮家要和陳家聯姻了。”

    “不會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大小姐陳清也和阮家那位貴不可言的繼承人阮舒池吧。”

    陳阮做為京北數一數二的世家,生意上原本不相上下,只是這幾年全球由于一場新型傳染病毒影響,經濟低迷,陳家做為制造業起家的行業轉型出了問題,資產縮水不少,阮家卻因為眼光獨道提前投產新能源實力越發壯大。

    兩家漸漸有了些差距。

    其中一道聲音回:“那還能有誰呢,就是他們。”

    另一道女聲語氣一言難盡,“陳家那位……”

    她頓了頓接著說:“阮舒池在咱們這個圈子里可是天花板一樣的存在,他怎么可能看上一個不學無術的。”

    “人家也不算不學無術吧,當年不是第一名并且是全額獎學金考上頂尖服裝設計名校,又是出了名的美貌。”

    “你不知道嗎?她畢業設計得獎被人揭發是找的槍手,當年都上了國外新聞,她連大學都沒讀完就被退學了,聽說……”

    這人壓低了聲音:“聽說還霸凌同學,在國外被警察傳喚了呢,當時鬧的很大,阮舒池怎么會看上這種人。”

    “那萬一阮家愿意呢,陳家雖說這幾年有頹勢但實力還是有的,再說我是阮舒池就沖她張臉我也愿意。”

    “就陳清也那大小姐脾氣,她和阮舒池向來不對盤,絕不可能愿意。”女聲酸溜溜的,語氣里滿是不忿。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陳清也冷不丁從紗簾后面走出來,吊燈光源斜斜映在她身上,雪膚紅裙,一雙上揚的桃花眼不帶情緒地盯著眼前的兩人。

    兩人表情一滯,背后講人被撞個正著,臉上尷尬藏都藏不住。

    這兩人誰都不敢與陳清也對視,只是其中一位語氣不忿的聽到陳清也的話抿緊唇后擠出笑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陳清也視線盯著這人唇輕輕一牽,語氣輕慢故意道:“意思就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和阮舒池聯姻,萬一我就看上他那點姿色呢。”

    這人被陳清也語氣激了一下口不擇言,“你愿意也沒用,阮舒池和你不對盤,他肯定不會喜歡你的。 ”

    這話簡直逗笑陳清也,誰稀罕他喜歡?

    她抬起下巴故意道:“我喜歡就行,我管他喜不喜歡,就算他不喜歡,我也偏要勉強他。”

    她話說的任性又自信,把這人噎住。

    陳清也笑著正要再毒舌幾句,外面熱鬧起來。

    不知道有誰陪著笑說了聲:“阮總,幸會。”

    “……”

    陳清也一愣,她偏頭視線看向紗簾外,一道峻撥挺立的身影站在二十米開外,被一眾賓客包圍。

    吊燈明光垂直落下,男人優越疏離的五官在光線下深邃矚目,目光微抬緩緩與她對視。

    視線短暫的在空中相撞,短暫不足一秒便移開。

    阮舒池?

    他什么時候來的?

    她剛剛的話他沒聽到吧!

    陳清也暗道一聲“晦氣”。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將紗簾吹起落飄落在陳清也身上,將她隱匿在紗窗后。

    陳清也覺得隔這么遠,阮舒池不可能聽見她的話,決定折回沙發上坐下。

    那兩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陳清也斜靠在沙發上正要放松下來閉上眼睛。

    睡意剛剛有點苗頭,手機突然震動了一聲,她不情愿地掀起眼皮拿起手機看向屏幕。

    微信的“特別”備注— —

    目中無人大混球(阮舒池):【覬覦我多久了?】

    “……”

    陳清也哼笑出聲,卻抬手握住,實際興致不高:“我也沒有這么想不開,睜著眼往深淵里跳。”

    哦吼,阮歆揚揚眉,這是阮舒池道阻且長的意思啊。

    阮歆恨不得把隔壁床的空椅子拖過來,坐下聽陳清也細說:“那你們現在是怎么個事?我看還挺和諧的,以為能改口叫你嫂子了呢!”

    “可能問題就在于,我們之間不是個事。”陳清也苦笑,“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想到他欠我的,或者我欠他的。互相捋不清,只有過去的的事在反復,愛或許還愛,可是經不住這種折磨了。”

    “emmm…可這不是很簡單嗎。”阮歆搓搓下巴,認真咂摸了下。

    “那就拋開前因,讓阮舒池重新追你一次唄。還是心動那就在一起,確實不愛了,算他倒霉。互相都作為一個全新的人,再認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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