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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開會(二更合一)

    才回家,秦追就開始震菲尼克斯和露娜的弦。

    在他的呼喚下,菲尼克斯和露娜齊齊上線,加上格里沙、知惠和羅恩,位于世界各地的五個孩子全靠秦追這一根弦連接,秦追一歪,差點栽榻上。

    “寅寅!”

    “歐巴!”

    “寅寅奇卡!”

    在孩子們的驚呼中,秦追撐坐起來:“我沒事,不好意思,菲尼克斯,露娜,緊急叫你們過來,我感知了一下,支撐六人同時在線對我的負擔很大,我頂多維持10分鐘,咱們長話短說。”

    他快速將自己白日去看虎爺與洋人打擂,然后看到那個疑似擁有弦的東瀛人的事情說了。

    節目開播之前就有小道消息,本次綜藝除了邀請了幾位明嘉賓,還特別邀請頂流明沐英作為愛情助理入駐愛的小屋,隨給各位嘉賓支招。

    但是一直到播出之前,節目組都沒有做正式的宣傳,大家都以為是在溜粉。

    此,當沐英和他的同性愛人穆慎嶼出現在鏡頭里面,收視率一下子飆升到一個恐怖的程度。

    【那就是傳聞中的穆總嗎?媽耶,配一臉啊這倆人。】

    【節目組有點東西,到底是怎么說動穆總來參加的我真不理解,他貌似非常不喜歡暴露自己的私生活。】

    【不保真,說是制作人跟沐英有交情,說動了沐英,就相當于……你們懂得吧。】

    【我懂,我懂。原則什么的,在老婆面前都可改的。】

    【他真的好愛!】

    【不過也不要高興辣么早啦,穆總大概率是今天來露個臉,愛情助理也只有沐英一個人吧。】

    別墅里,沐英先和大家道歉,自己因為航班延誤的原因所以現在才到。

    大家紛紛表示理解。

    “這位是我的愛人,穆慎嶼。”

    “這幾位明嘉賓你們很熟悉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咱們的素人嘉賓,分別是秦追、蘭池、聞舟和格里沙。”

    “你們好。”穆慎嶼跟大家打過招呼。

    不管是圈內人還是圈外人,篤行實業穆慎嶼的名字,只要在華國正常能通網的地方,大部分人都聽過。

    大家都禮貌地回了。甚至最牛逼臭屁的格里沙在看到穆慎嶼后,取下了從進屋到現在沒取下來的墨鏡,沖著對方點了個頭。

    “好了,大家累了一天,先跟大家說一下房間分配。”

    錄制的地方在郊區,十分偏僻,嘉賓們早就想要回房間整理行李休息一下了,只是因為沒有分配房間,才在客廳尬聊。

    此大家都打起了精神聽沐英說規則。

    “先跟大家說明一下,這一次一共有四間房,分別是一個三人間,一個雙人間和兩個單人間。”

    幾個嘉賓對視一眼,聞到了節目組搞事的味道。

    【科科科,節目組的編導有點東西,第一天就搞這么大,不怕冷場啊。】

    【三人間,我一想到如果哥、周宴容再加上蘭池,就四個字,興作浪】

    【白箱讓秦追跟影帝一間房吧,今天見面,明天戀愛,后天結婚,不用三周,三天即可。】

    【滾粗,讓我們影帝獨美。】

    秦追聽完規則頭都大了。

    他才到這個世界三天!還沒學會怎么當一個合格的現代人,就要跟人住一間房!簡直是要玩死他呀!

    秦追雙手合十,內心祈禱,“觀音菩薩、玉皇大帝,拜托拜托,讓我選到單人間,讓我選到單人間。”

    “噗嗤——”蘭池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在求神嗎?如果有用的話,我也想要單人間。”

    原來秦追自己沒注意的候居然念出了聲!

    實在是太丟臉了,秦追不敢再張嘴了,紅著臉擺擺手,沒再說話。

    弄得蘭池對他特別好奇,這么容易就臉紅?

    穆慎嶼繼續讀沐英沒有讀完的規則:“你們剛剛已經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數字,數字0和數字1是單人間。數字3、5、6是三人間,數字2、4是雙人間。”

    嘉賓跟隨穆慎嶼的話,亮出剛剛彼此選擇的數字。

    所以最終第一晚房間安排的結果是:

    周宴容是0號,菲尼克斯是1號,他們倆是單人間。3、5、6分別是羅恩、蘭池和聞舟,他們三個是三人間。

    秦追看了一下自己選擇的數字,抬眸,看向格里沙。

    格里沙是4號。

    要死,雙人間,還是跟這個一看就不太好惹的人!

    “大家都清楚自己是哪間房了吧?現在可以先去放行李,抓緊間,半個小后是咱們第一次晚餐。”沐英笑著拍拍手。

    格里沙依舊囂張十足的戴著墨鏡,面無表情的從沐英手里接過房卡,直接提著行李箱上去了。根本沒有看他的室友一眼。

    秦追猶豫了一會兒,抬步跟上。

    聞舟看了一眼拿了房卡上去的周宴容,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沐英:“沐老師,接下來一周我們的房間都是這樣安排嗎?如果在其他嘉賓同意的情況下,能交換嗎?”

    “不行——”

    看到聞舟明顯暗下去的眸子,沐英笑著說:“不過明天你們會第一次約會,約會結束后房間會根據約會結果重新安排。”

    “好的,秦秦!”聞舟聽到規則,眼睛一亮。

    【聞舟是想問能不能跟周宴容一起吧?】

    【感覺是,又感覺不像。】

    周宴容的老粉開腔:【這個小哥,我似乎沒有在周宴容的緋聞對象里看到過他的臉,所以,他們是什么候開始的?】

    【看不懂。周宴容除了剛剛那句“小狗”之外,剩下的間對聞舟表現得都好一般啊,他兩真的有過嗎?】

    【有肯定有,你們難道沒看到小狗遺憾的表情和每次偷偷看大美人背影,心碎的眼神?這還不明顯么。】

    【就差把“愛過”寫在臉上了。】

    彈幕忽然飛過一排爆笑。

    【哈哈哈哈不愧是橘子臺,真會搞事。哪個人才想出來的雙人間安排一張床,三人間安排兩張床的。】

    【奪筍吶,最可憐的就是秦追,他跟少一間房,看他的表情,快哭出來了。】

    秦追是真的欲哭無淚。

    他后悔了,他不應該答應江燁的。

    要是讓他爹和他哥知道,他,連親都沒結過,就敢跟一個陌生男人睡一張床,他爹應該會用家法把他的腿打折。

    秦追越想越發愁,只是愁也不能解決問題,就準備去收拾一下行李。

    他剛掏出自己的“行李”,就聽到一道充滿磁性,帶著不悅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提袋垃圾上來干什么?”

    這是從格里沙進入別墅到現在說的第一句話。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個看起來挺好欺負的“室友”拿了一袋垃圾上來,在他休息夠之前是不準備開口說話的。

    從X國到B市橫跨大半個地球,私人飛機飛了差不多二十幾個小。一落地,又馬不停蹄往這邊趕,就算是他身體素質強悍,也有點吃不消了。

    【媽呀,哥的聲音太好聽了吧?】

    【我的耳朵懷孕啦!

    【哈哈哈哈那不是垃圾,那是追追的行李啊!!!!】

    兩個人之間距離也不遠,低沉有質感的聲音撲在耳邊,還帶著一點疲憊的沙啞,格外的性感。秦追感覺到耳朵微微發熱,往后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呃,這個不是垃圾——”

    他根本不知道還有“行李箱”這個東西,收拾東西的候找到這個袋子,覺得也挺好的,裝了幾件衣服和牙刷就出門了。

    來到別墅,在廚房給菲尼克斯幫忙,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袋子,才知道原來自己裝行李的袋子是垃圾袋!

    難怪菲尼克斯看著他的袋子在憋笑呢。

    格里沙挑了下眉頭,似乎是用眼神在問他,“這里面是什么?”

    “呃——”他已經丟了一次臉了,實在不想解釋為什么自己要用垃圾袋裝行李。

    書上怎么說來著?對,如果碰到自己不想聊的話題,想辦法轉移!

    他看看格里沙的神情,再看看對方手里的毛巾,以及腳邊的箱子,聲音溫軟,帶著點小討好:“哥哥,你看起來有點累,你先去洗澡呀,我幫你整理行李吧?”

    格里沙瞇起眼睛盯著眼前纖瘦的青年。

    潤澤的眼眸像是浸潤了水的琥珀,煥彩生光,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樣不停眨動,明晃晃望著自己,欲拒還迎。

    用不同于其他人的稱呼拉近彼此的距離,主動幫自己整理私人物品。

    格里沙沒忘記自己來參加的什么綜藝。

    一來就對自己示好,勾引自己?

    這個嘉賓眼光倒是不錯。

    只是……

    格里沙是什么人?平在他面前投懷送抱的海了去。外面的人手段比眼前這個高明不止一倍。

    哥哥?呵呵,熟悉他的人一般喊他“少”。他那些便宜弟弟妹妹,也從沒有如此親昵地喊過他。

    第一次被人用這樣含著蜜的聲音軟軟喊一句,格里沙發現他居然不排斥。

    格里沙舒展了身體靠在墻壁上,側頭睨著他,語氣曖昧:“你要幫我整理行李?”

    “嗯嗯!”秦追是半點沒聽出來對方的語氣變化,被他用疑問句一問,還以為對方是怕自己做不好呢,連忙用力點頭:“我來吧,交給我。”

    雖然在家從未做過這些事,但就是把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到柜子里,不是難事。

    格里沙越來越深沉的視線從秦追強裝鎮定的臉上刮過。

    秦追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根不知何微微泛紅,白嫩的手指無意識蜷起,難為情的錯開對方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好半晌,聽到對面的男人忽然哼笑了一聲,周身的壓力驟然一輕,就聽到格里沙意味深長地對他說:“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看著他拿了衣服進了浴室,秦追長長舒出一口氣。

    呼——好可怕!

    秦追把沁出汗的手壓在發燙的臉上。

    他這個室友,讓他覺得,很危險。

    在原地小小發了一會兒呆,秦追晃晃腦袋,強迫自己集中精力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衣服掏出來掛在衣柜里,牙刷放到桌上,再把垃圾袋送到他該去的地方——房間的垃圾桶。

    整理完自己的又開始整理格里沙的。

    格里沙的行李都是分門別類的收拾好的,他把里面的衣服拿出來掛好,剩下還有許多東西他不認識,只是放在一邊等格里沙再來處理。

    安安靜靜的房間里只有嘩嘩水聲,平浪靜,彈幕卻因為秦追那一句哥哥,以及主動幫格里沙整理東西的舉動直接炸開了鍋。

    【不是,這個秦追怎么看到誰都叫哥哥,我以為他只那樣叫菲尼克斯來著?】

    【現在的素人嘉賓好急切啊,欲.望都寫在臉上了。主動幫男嘉賓整理衣服也太倒貼了吧。】

    【估計是看格里沙有錢啊。素人嘉賓來參加這種節目,目的一般都挺明確的吧。】

    也有人持反對意見:【我覺得挺正常啊,就算是秦追他故意的又怎么樣呢?這不是戀綜嗎?】

    【對啊,撩人全靠本領啊。如果秦追和少爺真的能擦出火花,也挺好的啊,兩個人蠻般配的。】

    【我反正對他觀感一般。吃相太難看了。】

    【那你就別看他唄,你切鏡頭啊。】

    【烏雞鲅魚,哪里都有審判大師,天天道德別人,我要是秦追,我不僅叫哥哥,我還叫好哥哥,親親哥哥呢。】

    大家放好東西,收拾好行李,剛好節目組就通知大家可以下樓用晚餐了。

    因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節目組給大家準備了晚餐,秦追下樓的候熱騰騰的菜已經出爐。沐英笑著招呼大家落座。

    餐桌是長方形的,一共十個位置。

    沐英和穆慎嶼作為戀愛助理坐在主位,左手邊的位置分別是菲尼克斯、周宴容和羅恩,菲尼克斯和周宴容之間空了個位置,右邊一整排都是空著的。

    秦追環視一圈,現場相對比較熟悉的是菲尼克斯,他本能的想要坐在熟人身邊,剛準備朝那個方向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發現是那個叫聞舟的男生。

    聞舟指了指菲尼克斯旁邊的空位置,有些難為情的問道:“可以讓我坐那個位置嗎?”

    “可以。”

    “秦秦啊。”聞舟到周宴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客氣了。”

    【hhhh,多么講禮貌的兩個人。】

    【小狗你不要太愛了!大美人對你貌似沒興趣了啊。】

    【確實,周宴容都沒什么表示的。光看他,誰能想到兩個人之前有一段啊。】

    秦追繞過他,在右邊第二個位置坐了下來。右手邊第一個位置,在家里一般是大哥坐的。

    秦追落座之后,蘭池也下來了,直接坐到了秦追左手邊的位置。

    就只剩下格里沙沒到。

    這個家伙似乎總是喜歡在最后壓軸出場。

    大家也有點餓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喊個人去喊他。

    一身水氣的格里沙施施然從樓上下來。

    他換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領口扣子解開兩顆,白褲包裹著那雙逆天的大長腿,半濕的頭發柔順地貼在額前,完美的五官下,一雙漆白而深邃的眼睛十分迷人。

    目光一掃,無視了蘭池朝他招手的動作,走到秦追身邊坐了下來。

    蘭池看到格里沙沒有坐在他旁邊,明顯有些不開心,就跟秦追說能不能換個位置。

    彈幕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來了一句:【怎么沒人說蘭池吃相難看呢,都坐好了要換位置。】

    【看你的吧,話這么多,別在這里拱火了。】

    秦追起身要讓,忽然感覺肩膀一重,人又被壓回到了椅子上。

    【哈哈,尷尬。】

    蘭池也看到了,有些不開心的撇撇嘴:“哥你在干嘛呀,怎么每次都讓我們等啊。”

    雖然是在抱怨,語氣就跟在撒嬌一樣。

    【蘭池和格里沙認識?】

    【大膽點,把“感覺”去掉。】

    格里沙懶洋洋抬起眸子環顧一圈,注意到菲尼克斯的目光隔三差五的就在秦追身上。

    少爺這人霸道,領地意識強。

    來參加這么無聊的節目已經讓人不爽了,好不容易看中一顆還算合心意的小菜,吃不吃是一回事。被人家盯著,那就不行。

    于是勾唇一笑,手指斜斜一指,語氣慵懶地說:“怪這個家伙。”

    秦追懵逼抬頭,瑩潤的眼神里全是茫然。

    格里沙故意去逗弄他,往前傾身,貼在他耳邊笑:“把我的內褲藏那么好,害我花了點間找。”

    聲音不大,但也足夠大家聽清。

    【???】

    【什么褲?】

    【等等,我剛剛錯過了什么?有什么鏡頭是我這個尊貴的svip會員沒看到嗎?】

    秦追是哭醒的,他記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夢,只記得自己在夢里急得要死,簡直就是急急國王,隨后就被自己的夢整不會了。

    思來想去,他覺得這肯定都是秦歡的錯,如果不是那小子始終不老老實實來自己的夢里,解釋清楚爸爸心臟搭支架的事,他肯定不會日思夜想,然后做一個如此心累但記不清的夢。

    秦追真的很累,打不起精神來,連頭發都不想梳,只想在床上抱狗發呆。

    格里沙不知何時已經起床,他手忙腳亂地往嘴里塞昨日晚餐剩的野莓蜂蜜餡餅,見秦追渾身散發著懶洋洋的呆勁兒,手指動了動。

    過了許久,熊崽終于耐不住自己對觸摸絲綢的渴望,忍不住問:“寅寅奇卡,你不梳頭發嗎?”

    秦追:“懶得梳,等師父起來了讓他幫我梳。”

    小熊試探性地問:“那我幫你好不好?”

    秦追:“嗯?你會啊?”

    格里沙挺起胸膛:“我幫小馬和波波梳過辮子的。”

    秦追果斷回道:“那你來吧,梳子你知道放哪吧?”

    反正他發質好,梳著也順,梳頭難度很低,有小伙伴代勞當然好啦。

    格里沙高興地跳起來,他去翻出檀木梳,坐在鏡前,對著寅寅奇卡烏黑柔亮的發絲伸出顫巍巍的熊爪。

    第 62 章   弟妹(二更合一)

    按照和侯盛元定下師徒名分時簽的契書,秦追不光要繼承侯盛元的武功,還要繼承他的戲曲技藝。

    秉持著藝多不壓身的道理,秦追從善如流地和侯盛元練了基本功,背了戲詞,時不時還去捧捧柳如瓏、金子來的場。

    這師兄弟倆如今搭班年祿班,正以申城戲院為中心,在周邊城市巡演,廟會堂會都唱,很是賺得不少。

    這兩人會的戲多,技藝精湛,尤其是柳如瓏,他雖是一身粉戲氣場,卻因不耐權貴富商的糾纏,今年竟是開始點亮丑旦的路子,雖然班中自有一流丑旦,他只能偶爾頂一頂,其戲路也是越來越廣。

    秦追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

    宴修祁給秦追打電話來的時候,他正蜷縮在陽臺上的椅子上睡大覺,臉上還蓋著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梅雨季加上臺風,天氣像是永遠都不會晴,就連洗手間的墻壁都濕漉漉地掛著水珠。還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爬出來的粉色鼻涕蟲,黏黏糊糊地掛在浴室的玻璃門上。

    這幾天的時間,秦追哪里也沒有去,只一個人在出租屋里面昏昏沉沉睡了兩天。

    腦子里面滿滿的都是上輩子這輩子遇見的人,經歷的事,頭有些鈍鈍的痛。他也知道自己似乎是生病了,但是卻又懶得去買藥。

    只想著扛過去就好了吧,腦海里面還帶著些不能言說的自暴自棄的想法。

    手機微信上面有人給他發消息來,似乎里面也有格里沙的名字。

    他懶得看也懶得回,每天到了晚上的時候就想一想自己今天吃了幾頓飯,只是為了確保自己不會被餓死。

    秦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覺得胃里有些惡心,煩躁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只能整日赤著腳踩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大雨發呆。

    “喂,你最近怎么樣?”

    宴修祁問道,那邊信號似乎有點不好,沙沙的雜音在聽筒里面響。

    “還沒死。”

    秦追懶懶地說,低頭用長長的手指扣著手機殼。

    “但精神病越發重了。”

    “不錯。”

    宴修祁又在那邊笑了起來。

    “我就早說,你有成為藝術家的潛質。”

    “你拿去。”

    秦追手指里面夾了一根細長的煙,卻沒有點燃,在桌面上輕輕點著。

    “不想要了。”

    “別啊,我還指望著你成為搖錢樹,給我賺大錢呢。”

    “你好,其實你還是做白日夢來得比較快。”

    秦追衷心建議道。

    “稍等。”

    宴修祁那邊又沙沙地響了一會,秦追聽見有溫柔的女聲和他邀約。

    “你最近倒是挺忙的啊?”

    “還好還好,最近有個電影的開幕式來請我做嘉賓,在冰城這邊,那肯定還是離靈都遠。”

    秦追嘖了一聲。

    “宴老板什么時候也投資我去拍個電影?”

    “哈哈,你那張臉想進娛樂圈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可惜了。”

    掛電話的時候,宴修祁重新和他定了簽合同的時間,難得做了次好人,勸他別放棄治療,又說幫他約了心理醫生,讓他明天就去好好看一看病。

    一想到要去看醫生,秦追又開始覺得有些煩。

    他本來就是正常人,現在成了這樣也都是被白盛忻那群人逼得。

    想要他恢復正常很簡單啊,麻煩讓那些垃圾全都去死就行了。

    又翻了一下微信,魏溪發消息約他有空去Burning喝一杯,還勸他,讓他不要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之前偶遇的那個小博主石榴問他可以不可以把他們的合照發到自己的抖音賬號上,信息已經是三天前的了。

    秦追給石榴回了個行,對面秒回他,千恩萬謝起來,說如果這條火了就給他發紅包。他不置可否地繼續往下翻,就看見了格里沙的消息。

    是在那天晚上他離開后發的。

    【你又走了。】

    指尖猛然頓住,他煩躁地舔了舔嘴唇,繼續滑下去。

    小孩兒拍了一張草莓蛋糕的照片,奶油被切得一片狼藉,看起來就吃得很狼狽。

    【蛋糕一點都不好吃,你騙人。】

    服了。

    光是看著這行文字,他似乎就能想象出小孩兒濕漉漉的黑沉眼睛,也許還藏著點可憐。

    這還是格里沙第一次收到蛋糕吧,上一次的那個吃了一半的不算。

    秦追想回一點什么,手指在鍵盤上面停了很久,卻還是一個字母都打不出來。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本來他以為自己是可以的,可以控制好情緒,可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像是一個完美的天使一樣救自己于即將淹沒的無邊水火。

    但是那天晚上,當他掐住格里沙脖子的那一刻他才發現。

    ——原來經歷了那些痛苦糾纏后,那些恐怖的傷口早就在他的身上生根發芽,將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現在他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

    不知不覺之間,他也成了一個怪物。

    ……他根本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就連自己都在一點點地沉下去。

    【對不起。】

    他最后只能在對話框打下這三個字,點擊發送的時候心里煩躁到了極點,嘴唇都被他咬出血來。

    不如明天就去看心理醫生吧。

    病還能好起來嗎?

    對面的人卻剛好看見了消息,對話框上面正在輸入了好一會。

    【要出來吃蛋糕嗎?】

    【天氣預報說,明天是晴天。】

    ·

    但第二天天沒晴。

    秦追推開那家咖啡店門的時候,在迎面而來的冷氣里打了個哆嗦,耳朵上面掛著的銀色長耳釘晃了晃。

    他感冒還沒好徹底,在這樣的夏天里面怪異地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高領毛衣,柔軟的淺色絨毛簇擁著男生漂亮的臉。臉色也蒼白著,少了一些戾氣,多了一點常日里面看不出來的溫柔。

    像是總是籠罩著他的那層殼子消失了,露出里面那個脆弱柔軟的靈魂來。他的那種往日里鋒利的美也就變成了可以觸碰的。

    光是推門進來,就引來了好幾道注視的視線。

    秦追沒管他們,直接向著最角落的桌子走去,格里沙的身影隱藏在一盆高大的綠植后面,是他熟悉的自閉風格。

    桌子上面只放著一杯牛奶,小孩兒的臉上帶了口罩,低頭不知道在手機上面敲什么。

    秦追從他敲擊手機的節奏上看出來他是在玩貓咪消消樂,揚了揚眉坐到了他對面,敲了下桌子。

    “喂!”

    秦追其實真的沒有想到會是格里沙主動約自己出來,上一次的不歡而散,他甚至覺得小孩兒生氣了,要連著自己的手機號一起拉黑掉。

    “哦,你來了。”

    格里沙有點手忙腳亂地將手機放好,視線低低地垂著,盯著面前的桌子看,再開口說話的時候拉下一點口罩來。

    “我,我已經點了這家店的果仁蜜餅和招牌拿破侖蛋糕。你看,看一下還要不要再點點什么別的?”

    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打在格里沙的身上,照得他頭發絲都微微發亮。椅子很舒服,店里散發著一股子蛋糕的軟軟甜味兒。

    秦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坐到了他對面,在菜單上隨便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上輩子的他有一點咖-啡-因不耐受,茶葉和咖啡都不能碰。

    咖啡癮是后來才染上的,一晚上一晚上失眠的時候灌下去,聽著心臟在胸口里面搏動,說實話真的很爽,有一種接近猝死的快-感。

    在咖啡和蛋糕上來之前,兩人之間都沒說話。

    秦追是心情有點差,不想說話。

    看見對面的人皺著眉,很糾結地話語在嘴里面轉了幾次,還是沒有說出來。

    “對不起。”

    這次最先道歉的反倒是對面。

    一聽他說話,秦追就繃不住笑了。

    小孩兒的頭還低下去,他能夠看到頭頂上有一個黑色的小發旋,軟乎乎的。

    “你道什么歉呢。”

    他的語氣這次的確是接近溫柔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我不應該……不應該咬你。”

    格里沙躑躅著。

    “還有那天不應該和你吵架,讓你那么晚了還要淋著雨走。”

    他這樣子實在是太乖了,讓人都不好意思欺負了。

    秦追都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咳嗽了一下。

    “沒事,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是騙人的,因為這事兒他都已經兩天沒怎么吃飯了。他看小孩兒臉色也隱隱發白,很顯然對方這幾天也沒怎么好好休息。

    “我當時,情緒也有一點激動,對不起。”

    兩人之間就這樣不尷不尬地沉默了一會。

    好在小蛋糕很快就送了上來,專業的烘焙店里面的蛋糕果然是比便利店的廉價量產工業蛋糕要好很多,起碼外表看起來還是新鮮的。

    “請,請用。”

    格里沙清了清嗓子說。

    秦追看著他這樣子,就不由得想笑,心都慢慢地軟了。

    年輕天真的,眼睛里面還藏著無盡朝氣的少年。誰會不喜歡這樣的格里沙呢?

    拿破侖蛋糕光是聞著就知道味道不錯,咸香干脆的酥皮和果仁的香氣融合在一起,里面硬奶油帶著微微的甜,卻一點都不會膩。

    真的很好吃。

    起碼比之前秦追給他送的那兩個要好吃多了,也沒那么敷衍。

    秦追這兩天是真的沒怎么吃東西,還都是叫的每天一頓外賣,沒餓死就已經是個奇跡了。所以就不由得多吃了一點,干掉了自己面前的那份后,就自在地將就對面那份也伸手拿了過來。

    咬了一口才想起問對方的意思來,揚了揚眉咬著東西,從黑色的睫毛下窺他。

    “不介意吧?”

    格里沙搖頭,手臂撐在桌子上安靜地看著秦追吃東西,嘴巴里面冷不防冒出來一句。

    “那個,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啊?”

    秦追正在喝咖啡,一下子被嗆到了。

    “艸……”

    “什么?”

    他趕緊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滿臉疑問。

    格里沙看起來卻像是在心里下了什么決定,轉過來安慰他。

    “沒事,我不會歧視你的,有精神病也沒關系的,好好去看醫生就好。記得吃藥。”

    秦追有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如果是別的任何一個人對著他說這個話他可能都不會這么在意,但是格里沙……

    “沒錯。”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挑了挑眉,放下了叉子,一副好吧被你發現了的樣子。

    “你沒猜錯,其實我就是從精神病院里逃出來的。”

    格里沙張大嘴:“啊?”

    秦追花了三分鐘給小孩兒講述了一個凄慘可憐的故事。

    他爹不親娘不愛,小小年紀就得上了自閉癥,被不負責任的家長送入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里面遇見了教導啟蒙自己的油畫老師。本來依靠著畫畫,奇跡般地將自己的心靈順利療愈,變成了正常人,能夠出院自己生活了了。卻又遇見了卑劣的精神病院院長,因為他沒有交上足夠的錢贖身,不準他離開,讓他留在精神病院里面打雜當清理工,奴役他讓他刷馬桶。

    他實在是受不了里面的虐待,就只能偷偷跑了出來……

    “在酒店里面和你遇見的那一次,還是我第一次離開精神病院。”

    秦追深情地說。

    “然后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呃。”

    “在那一晚后,我發現我還是忘不了你了,所以我找到了你的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卻沒有想到你是一個這樣好心的人,居然肯讓我進來躲雨,還借給我衣服穿。”

    “呃呃。”

    格里沙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我有的時候是有些天真,缺乏社會經驗——但是我不是傻子。”

    主要怎么看秦追都不像是有自閉癥的樣子啊。

    這下輪到秦追尬住了。

    “算了,你如果不想說你過去的事情的話,我也不會問。”

    格里沙清了清嗓子,明顯又有些緊張起來,低頭在桌子下面玩著自己瘦長的手指。

    “我其實是想問,既然你現在似乎無家可歸的話……”

    “——要不要跟我回家?”

    知惠靠著母親懷中,問道:“阿瑪尼,我們以后不回來了嗎?”

    德姬回頭最后望了那養育她的城鎮:“不知道,但現在我們要去清國投奔你的歐巴。”

    從那孩子教她們學漢語起,德姬就知道寅寅是清國人,可她還是一廂情愿地相信寅寅是她的孩子,是她流產后又投胎到了清國的孩子,只要這么一想,她就覺得安慰,覺得在這世上不是沒有牽絆的風箏,即使去很遠的地方,也會有人接納她們。

    她是鳥,家族養育她長大,是為了讓她去歌唱舞蹈,討好那些有籠子的男人。

    德姬不希望知惠也做鳥,所以她要帶知惠飛走,除非有朝一日這片土地能讓她們做人,否則她們就再也不會歸來。

    她架著騾,輕輕一擺韁繩,騾子便慢慢奔跑起來,上了田間小路,輕盈的風吹著她們額前的碎發,拂起衣襟,蹄聲陣陣,震蕩著她們的心弦。

    知惠努力坐穩,不知前方等待她和媽媽的是怎樣的生活,但只要媽媽不需要再給哪個討厭的男人做妾,那就怎樣都好。

    她心中默念:歐巴,我們終于要見面了。

    第 63 章   會師

    通感六人組全員關注著知惠的旅途。

    多年以前,秦追和菲尼克斯、克萊爾女士攜手拿出茶堿這一鎮喘藥物,并傳到了瑞士讓羅恩使用,由此,六人組確定了他們真的身處同一個世界,只是隔得很遠。

    但如今大家都七歲半了,卻從沒有在現實里與對方面對面的說話。

    知惠和秦追的史詩級大面基對于六人組來說具備著重大意義。

    我通過弦感知到的你會在某天來到我面前嗎?

    我好想見到你們,我們能不能不僅僅用弦才能接觸到彼此?

    格里沙拿到的劇本里面給出的信息倒是還挺全面的。

    甚至一些前世已經忘記的記憶細節都能翻找出來……

    比如說訂婚宴的地點,還有賓客的住宿信息。

    白盛忻的這場訂婚宴說大也并不是很大,說小也并不小。

    酒店和布置選的一般,不過是家普通的五星酒店,但是宣傳倒是做得很大。

    只是一場訂婚宴沒有包場,只是預定了酒店當天外面的草坪場地。

    所以格里沙以酒店住客的身份混進去倒也簡單。

    這場訂婚宴輿論上面浩浩湯湯,格里沙一眼看破,都是白盛忻那邊故意搞出來的。

    他和陸明景訂婚,自然也并不是看上了對方的什么才華和相貌,而后他身后的陸家。

    陸家那邊最開始對于白盛忻是不滿意的,大世家嘛往往都是這樣的。

    陸明景這樣的在二代里面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個,既沒有優秀到可以完全不依靠家里勢力另起茅廬的地步。

    卻又沒垃圾到可以不管不顧,直接放棄。

    陸家本來的打算肯定是想要陸明景去聯姻,或者起碼要娶一個家世差不多的。

    實在不行甚至明星演員也不是不可以,至少還可以給家里側面做點媒體宣傳,比如說搞點自由戀愛的噱頭。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個男人。

    這可實在是自由過了頭。

    這樣一想,似乎上輩子陸明景在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后,也是沉迷情愛。

    逐漸被他家族所放棄,手上的公司也就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娛樂產業。

    只等著分他老子的遺產。

    而最后獲利的只有吸干凈了他的血,成功將自己的身價再次抬上一個階級的……白盛忻?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陸明景和白盛忻的關系發展到了什么程度了?

    有沒有可能讓陸明景對白盛忻死心?

    坐在酒店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吧臺角落里,輕輕敲著桌子上面的杯子。

    格里沙快速思索復盤著自己的計劃,左手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輕輕痙攣。

    不不不,不能太貪心。

    他這一次來,只要能夠阻止男四宴修祁對白盛忻一見鐘情就已經成功了。

    只是就算是在他拿到的劇本里,給宴修祁的戲份也極少……

    后續的計劃,他不能確定一切都完美無缺。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對不起先生,桌子有些不夠了,能麻煩您和這位先生拼個桌嗎?”

    服務員坐在桌前,有些抱歉地問。

    格里沙有些愕然地抬頭,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間甚至有些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巧。

    他正想著的那位宴修祁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一束白百合和郁金香的捧花,右手腕上做作地帶著一串紅檀木佛珠。

    他蓄長發,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些微微瘦削。

    雖然已經年過三十卻并不顯老,時光的刻刀只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添加了幾絲韻味,讓人不由得感嘆歲月不公。

    “抱歉,不過您曾經在什么地方見過我嗎?”

    似乎是誤解了他的神情,宴修祁自然地在他的對面坐下,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被拒絕的可能性。

    格里沙的臉上還帶著口罩,這樣說話有些不禮貌。

    但是他顯然也并沒有摘下的意思。

    “說笑了,只是見過照片罷了——畢竟誰會不認識宴先生?”

    宴修祁盯著他看了一好會,將那束雪白的捧花放到桌子上。

    花瓣上面甚至還帶著水珠,很顯然是剛剛從花店里面扎好的。

    “您也是受邀來參加陸公子的訂婚宴的嗎?”

    格里沙搖了搖頭。

    “難道我就不能因為這里的咖啡很好喝才來的嗎?”

    宴修祁也笑了,啜了一口咖啡沒說話。

    “相逢就是有緣,不知道您對這一場訂婚怎么看?”

    格里沙撐起了下巴。

    他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如果說陸明景那種傻子,還有鄔合那種毒蛇會喜歡上白盛忻他都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宴修祁,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對方比白盛忻都大了接近十歲,早就過了會因為愛情沖昏頭腦的年齡。

    有錢有身份又有地位,身邊也并不缺人愛。

    甚至在上一輩子的np大結局之后,他也并沒有住到白盛忻的別墅里,只是對他保持著一種

    ……曖昧的,若即若離的態度。

    他幫助白盛忻,更多的并不是出于愛情,而更像是飼養寵物。

    果然提到白盛忻之后,宴修祁的眼中多了一絲趣味。

    “盛忻嗎……我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一種天賦

    “——你看過他的那副最出名的《情人》嗎?”

    這倒是格里沙沒有想到的。

    說實話他當時愛白盛忻愛得發瘋的時候,的確給對方畫了很多肖像畫。

    但是倒也不至于起情人這樣一個爛俗的名字。

    對方大概率是拿了他的畫自己起了名字,又去參加了什么比賽獲了獎之類的。

    格里沙對于這些東西向來不上心,而且他這個時候審美和技術都很爛。

    畫的東西大抵也都是些沒什么價值的垃圾。

    “那幅畫讓我想起了我的前妻……”

    宴修祁思索著措辭。

    格里沙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

    “啊?”

    “她原本也是一名極有天賦的,出色的畫家,直到她和我結了婚。”

    宴修祁眼中緩緩浮現出一點濕潤,不過因為出現得太過于突然所以顯得有些做作。

    “然后呢?”

    格里沙沒辦法在這時評價些什么,只能禮貌地繼續發問。

    “然后她死了,死在了產床上。

    “我不知道為什么女人總是覺得給我生個孩子,我就會愛上她。”

    長發男人的眼中說不上是譏諷多些,還是惋惜多些。

    “從此她再也沒有畫過畫。”

    “啊……”

    格里沙努力保持肅穆的表情。

    “請節哀。”

    他對宴修祁的私人感情并不在意,對方就算是人渣也和他沒關系。

    他們在之后又聊了些關于繪畫的問題。

    格里沙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對于古典畫派頗有研究。

    雖然廣度不大,但是散發下去的深度卻不淺。對于諸多畫派都有著自己的思考。

    總體來說,格里沙和宴修祁的交流還算是愉快。

    他們甚至在最后互換了微信。

    宴修祁后面給他發了一張電子票,熱情地邀請他去參加這周末在會展中心舉辦的印象派畫展。

    格里沙說他會考慮一下。

    【修祁:不喜歡印象派嗎?還是覺得莫奈太俗?】

    【111:都不是,是因為我要上班】

    【修祁:?】

    他能夠從對方的語氣里面感受到一種驚訝。

    類似于,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會認認真真上班打卡擰螺絲的打工人。

    格里沙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然后關了剛斥巨資買來充面子的二手手機。

    宴修祁的態度有些過于模糊。

    光是從這一場對話中,他沒辦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暫時作罷。

    不過加了微信就算是有所進步。

    沒關系,他有的是機會慢慢來。

    晚上八點,他赤腳站在玻璃陽臺上面,窗簾微微拉開一條縫,下面就是裝飾華麗的訂婚宴場景。

    訂婚儀式已經開始了。

    房間里面很溫暖,腳底的毛絨地毯軟乎乎的也很舒服,能夠透過玻璃聽到悠揚的鋼琴聲。

    司儀開始說著冗長繞口的詞匯。

    明明是訂婚宴,但是來的卻都是雙方的朋友和一些媒體名流。

    兩方的父母不約而同地沒有出面。

    陸明景的父母很顯然是因為看不上這個訂婚對象,白盛忻的父母自然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來給他們的兒子丟臉。

    格里沙一點都不遵守規矩地靠在玻璃窗口上。

    外面燈光全都暗下去,然后在下一秒又打開,全場的燈光都聚焦到了中間。

    驟然之間,他看見了主舞臺上白盛忻的臉,那張符合完美的標準容貌的臉。

    ——就算是他的內心是如此的渴望功名利祿,但是白盛忻的臉完全地和他的內在相反。

    那是一張文雅漂亮的臉,會讓人想起某種脆弱純白的花朵。

    會在黑暗里面轉瞬即逝地開放后毀滅。

    眼睛是上揚的桃花眼,霧蒙蒙地看誰都深情似海。

    通常來講,沒有人會相信有著這樣一張臉的人會說謊。

    ……但是他偏偏謊話連篇。

    這還是格里沙這輩子第一次看見對方,胃里反酸的感覺已經褪去了不少。

    但是心臟卻還是一陣陣的下墜般的不適。

    白盛忻的演技還是很好,在被陸明景帶上戒指的時候甚至眼中出現了一點淚花。

    格里沙站在秦上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抽了一根細長的女士煙點了火。

    他這具身體還沒有抽過煙。在被嗆到眼角發紅的時候終于放棄,沖到了衛生間里面吐了出來。

    媽的。

    他低低地罵,隨手抓住洗手臺上的杯子摔到墻上。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鮮血一滴滴地順著纖白的手臂往下面流。

    顫抖著手指蜷縮在角落里。

    格里沙身子一陣陣的發冷,他抓起身邊的手機來給宴修祁發消息。

    滾他媽的計劃。

    【111:白盛忻的畫都不是他自己畫的】

    【111::他就是個該死的婊.子】

    沒有看對方的回復,他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沖到洗手臺前又吐了一次。

    順便又砸了一個杯子。

    他鬧出來的動靜挺大,但是情緒恢復得也很快。

    等到服務員敲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的時候,格里沙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

    沒事,他之前看了這里一個杯子488,算了算剩下來的錢還能讓他多砸幾個。

    染血的外套被丟到了一邊,格里沙清清冷冷地穿著白襯衫去開門。

    除了手腕上面的一點駭人傷口,別的什么都沒有剩下來。

    “不小心手抖,摔了幾個杯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溫文爾雅地說道。

    “請麻煩您讓人來打掃一下洗手間吧。”

    “好的,沒問題先生。”

    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此時看著他敞開的襯衫領口,有些微微臉紅。

    格里沙又去喝了一杯咖啡,此時的吧臺已經冷清了很多。

    本來原本大部分人也都是來參加訂婚宴的。

    拿鐵沒有糖包苦得要死,可能年紀越大越吃不得苦。

    他一邊喝一邊皺眉,最后在里面加了一整份牛奶。

    宴會上面的理查德的致愛麗絲已經聽到了最后一小節。

    放下手里的杯子,格里沙轉頭準備回去睡覺。

    他摁下電梯的按鈕,等電梯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微信。

    宴修祁沒有回他消息,想也不用想對方此時肯定還在晚宴上。

    盯著自己發的那兩行消息看了幾秒,他覺得有些惡心。

    白盛忻惡心,連著和他沾上了關系的自己也變得惡心了。

    控制不住地將自己那邊的消息刪掉了。

    格里沙覺得反胃感更嚴重了,一定是剛剛喝的咖啡的緣故。

    他的手顫抖地將領口扯得更大,暈暈乎乎地靠在電梯門上。

    心想md老子積德行善好不容易活一輩子,為什么要非要再次和那個爛人扯上關系啊?

    賤不賤啊你。

    怎么這輩子上輩子都沒有一點長進,非要從垃圾堆里面撿垃圾?

    還自以為是撿到了好東西,藏在懷里面誰都不給看。

    煩。

    真的是沒吃過什么好的!

    像是條流浪狗一樣,別人給點東西就巴巴的跟著人走了。

    然后后面再怎么被那人踢,被打,也都只認那一個人,畢竟再也沒有人對他那么好了。

    他閉了閉眼,眼瞼濕漉漉地反著光。

    ……再也沒人對他那么好了。

    真廉價啊格里沙,現在竟然還沒辦法完全地恨那個人。

    是啊,他怎么不知道白盛忻不是好人?!

    他知道對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并不單純。

    但是他對他真的很好,再也沒有人對他那么好。

    但是,但是他就是很慘啊。

    就算是虛假的溫暖,也讓他飛蛾撲火一樣沖過去,義無反顧。

    所以上輩子落到最后那個地步,也是他罪有應得。

    電梯門突然打開。

    格里沙身子沒有力氣,整個人差點倒進去。

    “小心!”

    有人慌亂地說,伸手扶了他一把。

    “艸。”

    格里沙側過臉去,犬牙重重咬到了下唇,從嘴里面嘗出點血腥味兒來。

    他猛然轉身,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上輩子的自己。

    ……

    少年人的眼睛里面還帶著點清亮的光,懷里抱著滿滿一大束藍桔梗。

    十七歲的格里沙被淹沒在他所幻想的愛意和花里。

    ……柔軟得像是一個從未醒來的清夢。

    秦追接住知惠,舉著異國老妹轉了個圈圈,又放下,兩人面對面笑著,都稀罕地打量著對方。

    離開了通感視角,知惠第一次發現寅寅比她高這么多。

    她只有125公分,但寅寅有134公分,她要仰著頭看這個哥哥,但他身上散發的藥香味卻那么熟悉。

    秦追低著頭看知惠,小姑娘烏黑的頭發扎成兩個包子頭,發間被綁了紅繩,眼睛大大的,臉蛋圓鼓鼓的,像年畫娃娃。

    秦追又看向德姬,這位年輕的小媽媽連翻身越嶺跨越國境的事情都做了,此時卻難得露出局促的神情,不敢靠近。

    他走到德姬面前,認認真真地叫了一聲。

    “阿瑪尼。”

    德姬眼前一酸,應了一聲:“嗯!”

    她蹲下,將秦追一把摟進懷里。

    在下火車前,德姬想象了好久這個孩子的模樣,如今終于見到他了,她才發現寅寅比她所有的想象還要好看,還要可愛。

    新的生活,就要從她、知惠和寅寅第一次相逢開始了。

    此時是清國早上十一點,格里沙還在騎馬上學的路上,羅恩剛剛醒來,露娜和菲尼克斯那邊還在夜晚,都已經是被大人趕上床睡覺的樣子。

    但在大人們看不到的視野中,四個孩子圍在秦追和知惠身邊,看著他們在人群熙攘的火車站里完成了這場世紀大會師。

    第 64 章   耳洞(二更合一)

    秦追見面就叫“阿瑪尼”,即見面認媽這個做法,成功讓德姬心中安定下來,左手牽秦追,右手牽知惠,高高興興走向新生活。

    侯盛元提著包袱在后頭,有些莫名其妙:“頭一回見面怎么就親熱成這樣了?這小子和他爹去東北游醫的時候見過她們吧?”

    這么一猜似乎也邏輯自洽,侯盛元就覺得自己悟了,那小姑娘應該是自家徒弟的青梅竹馬吧。

    秦追現在住的是客棧,給德姬和知惠排的房間都準備好了,德姬一進屋,就嘰里咕嚕用朝語將她全副身家都交代了一遍。

    “寅寅,我帶了三十兩黃金,這些都是首飾,我和知惠穿在身上了。”

    德姬將外套一脫,把她的金簪、金鐲子、金戒指從衣物夾層里抖出來,又有碎銀10兩,這就是她全部的錢了。

    秦追點頭:“很是不少了。”

    “張嘴。”

    “我不要。”

    菲尼克斯全身都寫滿了拒絕。

    秦追的表情有點臭。

    細框眼鏡后面,是形狀上揚的一雙漂亮眼睛。

    “那你用水銀體溫計吧,”秦追重新拍了下對方的胳膊,“就你事多。”

    這下,菲尼克斯沒再反對,老老實實地在旁邊坐好。

    秦追這才轉向豆豆:“剛剛你問的那種藥,應該是沒有的。”

    世上哪兒有那么多的失憶梗。

    醫院里發生這種情況,一般也都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或者出現器官性病變,才會導致患者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記憶。

    怎么可能存在專門忘卻某個人的藥呢。

    給心臟摳出一個洞似的。

    豆豆猛地仰起臉:“不!”

    他的雙眼都腫成了桃子,咬牙道:“我不要忘記他,我要報復他!”

    好強烈的恨意!

    發生了什么?

    秦追莫名回頭,看了眼菲尼克斯,對方正在認真端詳體溫計:“沒發燒耶……”

    還挺囂張。

    秦追冷笑,那是因為你沒達到受の百分百發燒條件,等到將來被內X,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不行,怎么能有這樣下流的想法。

    說好了要幫助菲尼克斯原離渣攻。

    “我要讓他后悔,我要讓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豆豆的嘴唇劇烈抖了幾下后,突然拉住秦追的雙手,“醫生,你能幫忙,假裝是我的男朋友嗎?”

    秦追一怔,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為什么要找我?”

    豆豆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

    其實他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一股本能的沖動,似乎無形的線在牽引著自己,讓他在晚上最為無助的時刻,敲響了秦追家的門。

    大概就是……天意吧?

    “這算什么報復方法,”菲尼克斯在旁邊幽幽開口,“很蠢。”

    干嘛這樣毒舌!

    秦追不著痕跡地蹬了他一眼,然后盡力安撫豆豆:“你先別著急,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慚愧,劇情上的一些細節他記不清楚了。

    因為晏飛和豆豆所在的第一本書,就是個挺平常的火葬場故事,靠著全程不張嘴,拉扯了整本書的誤會。

    作者也很淡定,從來不回復評論,也不發作話。

    就像個無情的放糧機器,每天哐哐更新。

    豆豆還握著秦追的手,聲音很低:“下午的時候,我們……那個了。”

    秦追的耳朵噌地一下豎了起來。

    到火葬場前夕的劇情了!

    “但是,”豆豆抓著秦追的手越來越用力,“他,他洗完澡出來,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還說我們是永遠的……最好的朋友。”

    還是那句話,這倆人,做朋友的方式就是把朋友給做了。

    秦追感覺自己的手都要有印子了。

    看不出,勁兒還挺大。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朋友,為什么要抱我,親我,甚至還……”

    滾燙的眼淚又落在手背上。

    一張棉柔巾遞了過來。

    豆豆這才松開抓著秦追的手,小聲地說了個謝謝,就狠狠地揉著自己通紅的眼睛。

    因為太大力了,似乎能聽到眼球被擠壓的咕嘰聲。

    秦追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紅道道。

    ……真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

    下午剛做完,難道不應該按照小說的描寫,雙眼失焦,腰背酸軟,小腿肚子直打顫嗎!

    “所以能不能假裝是我男朋友,我想知道,晏飛他會不會后悔,哪怕……只有一點點。”

    “好。”

    “不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視線相撞。

    秦追柔聲道:“沒關系,我來幫你。”

    助攻身份,職責所在。

    這一對兒的攻除了不張嘴外,也沒有太渣,之后的追妻路漫漫,被虐得也夠嗆,所以,就推一把吧。

    不知道事成之后會有多少進賬。

    已知,晚上給小受檢查身體,隨口的一句話促進兩人感情,第二天有極大概率掉落二十萬。

    那么——

    秦追目光灼灼。

    豆豆哽咽道:“拜托了。”

    他是那種很綿軟可愛的長相,生活中也習慣于撒嬌,這會兒又想去拉秦追的手,表達自己的感激。

    卻感覺有點后背發冷。

    “水涼了。”

    菲尼克斯端起玻璃杯,露出個溫和無害的笑容:“我去換一下,你們慢慢聊。”

    這有什么好商量的。

    無非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渣攻對兩人的感情惴惴不安之際,當著他的面,行一些茍且之事!

    拉個小手,親昵一點。

    秦追很自信。

    “他明天上午九點鐘的課,”豆豆翻看著手機備忘錄,“會出現在學校西苑,也就是最外面的教學樓那里。”

    秦追跟著點頭:“好,我到時候送你。”

    “那,怎么能讓晏飛相信呢……”

    豆豆突然有點忸怩:“我怕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咱們得編個理由。”

    能讓晏飛真的相信,昨天還紅著臉躺在自己懷里的人,今天就坐上了別人的車。

    秦追想了想。

    “就告訴他,我喜歡了你很多年?”

    “不行,”豆豆搖頭,“我身邊的朋友他全部熟悉,有沒有人追我,他也都了解。”

    “說我突然對你一見鐘情?”

    豆豆略加思索:“可他上次在賓館見過你,也不行。”

    冒著煙的熱水重新放回茶幾。

    菲尼克斯沒什么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用手支著頭。

    漂亮得跟幅畫似的。

    秦追多看了兩眼,才回頭問豆豆:“那能有什么辦法呢?”

    豆豆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明天開什么車送我?”

    秦追自信地報出一個很大眾的品牌。

    “二手的,特別劃算!”

    豆豆沉默了下:“要不,你就說是為了我的錢吧……”

    “我還是有點小錢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就說你看上了我的錢,而我,在一氣之下和你牽了手……能行嗎?”

    這也太是那個了。

    當然可以!

    “明天我一早就把車開過來,然后你開我的車,送我去學校吧?”

    秦追點頭:“行。”

    一道懶散的聲音突然插話:“那……有給我安排的角色嗎?”

    菲尼克斯的手指點在太陽穴那里,給眼尾拉得有點長,讓他看上去有種艷色的嫵媚。

    這么有趣的事。

    他可不能錯過。

    “當然,”秦追舉著手機,給對方看頁面上的地圖,“這不就是你的學校嗎?”

    全市就這一所美院!

    正好蹭車!

    菲尼克斯愣住:“嗯?”

    “順便看看你學業的事。”

    當著豆豆的面,秦追不想暴露菲尼克斯被傅家報復,慘遭開除的經歷,就糊弄了下:“咱不說好了,明天去那所學校找人嗎?”

    渣攻賤受果然都在一個圈子里。

    多巧。

    菲尼克斯:“你的病還沒好。”

    秦追:“早都退燒了。”

    菲尼克斯頓了頓:“可還需要休息……”

    秦追不甚在意地大手一揮:“這又不累,也算是放松心情了。”

    第一手吃瓜!

    拜托,在醫院輪班時,肛腸科的同學每次回宿舍,都要被團團圍住的!

    誰不愛嗑著瓜子,親眼見證恨海情天?

    畢竟健康的愛情固然可貴,畸形的虐戀才更扣人心弦!

    送走豆豆后,已近凌晨。

    秦追估摸著時間,又拿了兩粒藥片吞了,才和菲尼克斯說了晚安,回屋睡覺。

    應該是吃了藥的原因,秦追頭腦昏沉地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一夜無夢。

    “嗚……”

    醒來的時候,幸福到恨不得在床上打個滾。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就是能每晚睡個好覺,隔三差五地有二十萬進賬而已啊。

    揉著眼睛去洗漱,清涼的水濡濕睫毛,秦追戴好眼鏡,推開臥室的門。

    ……好香。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食物。

    瓷碗里盛著白生生的豆腐腦,小油條和雞蛋煎餅撂得整齊,爽口的黃瓜段,煎得微焦的香腸,一小把堅果顏色繽紛,還有散發著熱氣的大肉包。

    肚子很配合地咕嚕了一下。

    餓了。

    “我猜你喜歡中式的,”菲尼克斯從廚房探出身子,“所以……嘗嘗?”

    秦追驚訝道:“都是你做的?”

    這進步也太神速了。

    菲尼克斯羞澀一笑:“我打包買回來的。”

    ……打擾了。

    秦追在餐桌旁坐下,略一抬眸,呼吸頓住。

    走過來的菲尼克斯,穿著圍裙。

    粉色的,上面還滿是愛心和草莓!

    不是他的。

    他掛在廚房的圍裙,都是買醬油送的贈品,深藍或者大紅,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品牌名稱。

    菲尼克斯笑吟吟地拉開凳子,坐下,把豆腐腦往他面前推了推。

    秦追的喉結滾動了下。

    系著圍裙的美人坐在對面,柔順的長發在側方松松地綁著,順著肩膀落在胸前。

    笑容美得恍若夢幻。

    秦追輕輕地閉上眼睛。

    “又不是自己做的,為什么要系圍裙?”

    菲尼克斯托著腮:“因為……覺得你一睜眼看到這樣的場面,會感到很溫馨呀。”

    不,你錯了。

    再怎么說人一睜眼,看到的都是天花板。

    并且最重要的是……

    菲尼克斯目前的形象,好像漫畫中的白月光。

    還是活不了幾集的那種。

    ……什么亡妻回憶錄。

    一頓飯吃得秦追心情復雜,幸好,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走吧,”秦追整了下領帶,“豆豆到了。”

    玄關處的穿衣鏡里,映出兩個男人的身影。

    秦追穿得和以前沒什么區別,白襯衫黑長褲,煙灰色的領帶,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樣。

    菲尼克斯也是。

    他的行李前兩天寄過來了,依然一身黑,但細看的話,還是有點不太一樣。

    格外低調。

    帶上了擋住大半張臉的口罩。

    還是這種風格,更能讓秦追習慣。

    門開了。

    豆豆出現在門口。

    秦追面容不顯,眸光微隱。

    好妖艷的一張臉!

    特意化了妝!

    他心里微微嘆氣,這不就是落了下乘嗎,因為要見自己的戀人,所以在外表上格外地下功夫,恰恰表明了瘋狂的在意。

    “辛苦了,”豆豆舉起手中的鑰匙,“出發吧?”

    一輛大紅色的超跑發出咆哮聲,箭一般地馳騁在道路上。

    果然……有點小錢。

    秦追開車,豆豆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神情憂傷,菲尼克斯則不動聲色地坐在后面,只從黑色的口罩上,露出雙睫毛很長的眼。

    這里距離美院不過二十分鐘,校園里面不能進,秦追降低速度,把車輛緩慢地停在大門外側。

    梧桐落葉金黃,淺淺地蓋住了兩側的綠蔭。

    “還有大概五分鐘,”豆豆明顯地緊張起來,“他就會從這里經過……”

    秦追頷首:“嗯。”

    豆豆打開一面小鏡子:“怎么辦,我的妝是不是有花了?昨晚沒睡好,今天起來特別沒氣色,我就涂了點口紅,但感覺都掉了。”

    他掏出一只唇膏,旋轉著打開,小心翼翼地涂上自己的唇。

    “別這樣,”后面傳來菲尼克斯柔和的聲音,“不能讓晏飛感覺,你還在意他。”

    豆豆猛地點頭:“哎,你說的有道理啊!”

    他急忙開始找紙巾:“那、那我現在就擦掉……”

    聽見了聲很淺的嘆息。

    秦追伸手,扣住了豆豆的后腦勺,把他往自己這邊拉了下。

    豆豆身影一晃。

    那雙過于明艷的雙唇,便印在了潔白的襯衫領子上。

    猶如雪地上的一點紅梅。

    “冒犯了,”秦追松開手,“因為,外面那位已經到了。”

    修長的手指取下眼鏡,秦追回頭笑了笑:“小花,你在這里稍等一下。”

    等我給你買幾個橘子就回來。

    嗯?

    怎么不接?

    秦追暗戳戳地占了便宜,心情大好,懶得搭理菲尼克斯的遲鈍,把眼鏡往人家手上一放,就要推門下車。

    卻差點撞到腦袋。

    “啊對不起,”豆豆反應過來,“這個門,是需要按這里的按鈕才能打開。”

    秦追默默地調整了下表情。

    第一次開豪車,又不怪他。

    突然有點仇富。

    炫彩的車門推開,修長筆直的腿伸了出來,踩在枯黃的落葉上。

    秦追無視了不遠處凝固的身影,繞到副駕駛那邊,打開車門。

    還貼心地用手擋了下上面。

    “小心。”

    豆豆特配合地挽著秦追的胳膊,脖子仰得仿佛一只驕傲的小天鵝。

    起范兒了。

    走了好幾步,才仿佛注意到了前方的男生。

    豆豆故作訝異地捂住了嘴:“啊,晏飛,你怎么在這里呀?”

    與此同時,感覺自己被手肘輕輕地撞了下。

    秦追目光堅定。

    穩住,戲不能太過!

    晏飛的身影一時有些搖晃,眼神仿若猝火。

    為什么。

    昨天還和他交頸而眠的人,今天就挽著別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還在車里那么親昵!

    “我來上課,”他強行穩住顫抖的聲線,“倒是你,怎么和秦醫生在一起?”

    奇怪,其實這個姓秦的男人他也沒見過幾次。

    但就是本能地有種熟悉感。

    “既然見到了,正好我介紹下,”豆豆笑容燦爛,“這位……是我男朋友。”

    秦追面容平靜。

    沒關系,他只要不說話,不笑,表情就足以冷淡。

    甚至還有點微妙的蔑視。

    晏飛猛地吸了一口氣。

    秦追興奮起來,啞巴新郎要開始放大招了嗎!

    是憋著不說不問,還是被逼得來一番真情剖白?

    秋風拂過,高大的梧桐樹沙沙作響。

    “……好,”晏飛的拳頭緊緊握著,努力不去看秦追衣領處一點曖昧的殷紅,“我知道了。”

    隨即點了下頭,作勢就要離開。

    秦追心頭一哽。

    就這?

    你的人設保持得還真好。

    說點真心話能死啊!

    豆豆連著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晏飛!”

    沉默的背影停下了。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你會祝福我吧?”

    晏飛巋然不動。

    “我、那我就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豆豆的聲音有點哽咽,“可能以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上課了!”

    良久,才傳來一聲“好”。

    豆豆已經瀕臨崩潰:“那再見!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約會了,我們特別快樂,一見如故!我非常喜歡他!”

    好家伙。

    都這樣了,晏飛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除了身影有些蕭條。

    秦追嘆了口氣,側眸微笑:“寶貝,那咱們出發吧?”

    豆豆強行按捺住眼淚:“好的。”

    “好想帶你開車兜風呀,”秦追繼續道,“能把你這輛車過戶到我的名下嗎,這樣,我就可以開著自己車,載著心愛的人了。”

    開始走助攻劇情。

    兢兢業業地做一名愛財炮灰。

    果然,晏飛立馬回過了頭。

    豆豆配合地很快:“好,你也別租房子住了,我有一間閑置的……”

    “不是自己的房子,總覺得不像我們的家呀。”

    秦追對晏飛震驚的目光視若無睹,自然地攬過豆豆的肩,帶著人往外走:“要不要一塊兒過戶給我,晚上請你吃牛排,好不好嘛寶貝……咳咳!”

    沒這樣叫過人,不熟悉語氣,沒夾好,劈叉了。

    晏飛已經快步上前,惡狠狠地道:“你說什么?”

    咬餌了。

    秦追故作驚訝:“我們倆說話,關你什么事呢。”

    晏飛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我和豆豆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說著,一把扯過豆豆的胳膊:“這個男人就是圖你的錢!”

    “那又如何?”

    豆豆猛地甩開他:“我樂意讓他圖,只要他能愛我就好!”

    沒錯沒錯。

    就是這個味兒。

    朕何嘗不知道他是演的,只要他肯為朕花心思就好!

    晏飛氣得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你要找,也該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

    “沒有!”

    豆豆使勁兒一跺腳,眼淚馬上就要掉下:“沒有人愛我!”

    他從兜里使勁兒扯出個錢夾:“但是秦醫生為了錢,愿意和我在一起,這就是真實的,我能摸得到的喜歡,難道是虛假的嗎?不!”

    一疊紅色鈔票,被少年高高揚起。

    襯得略微花了的妝容,有些哀切的滑稽。

    “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我能看得到,聽得到的!”

    豆豆的肩膀劇烈地顫抖,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

    栽滿梧桐的道路上,人影寥落。

    落葉飛舞中,只有一個高大的長發男人,不著痕跡地站在一側。

    目光專注。

    秦追接過了錢,略微心有不忍。

    “對,我為了這個和豆豆在一起,”他直視著臉色漲紅的晏飛,“我敢承認,你呢?”

    人設不能崩。

    得再加一把火。

    菲尼克斯抱著肩,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突然,被燒了一下似的,慌亂地眨了幾下眼睛。

    因為秦追,有著淺淡檸檬味,一本正經臭著臉的秦醫生,揚起個很漂亮的笑容。

    漂亮到……甚至有些妖冶。

    然后,那雙揚起的嘴唇,輕佻地親吻了紅色的鈔票。

    一股說不出的癢意,順著尾椎骨爬上全身,直至微顫的指尖。

    菲尼克斯的心跳得有點快。

    那天在賓館,自己就好想欺負他,想看到這個人帶著驚訝的茫然表情。

    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不想看訝異的神色了。

    他想看秦追哭。

    秦追提出建議:“師伯是武人,穿月白色容易臟的吧?我覺得他適合那個墨灰的,特別穩重,上面還有蝙蝠紋呢,多吉利。”

    大人們給自己和孩子添置完東西,便抱著布匹和衣物離開。

    走出去半條街,冬風蕭瑟,秦追縮了縮肩膀。

    一輛馬車從路旁行過,風吹簾起,一老婦看見路旁的行人,眼前一亮,竟是從車窗里伸出枯瘦老手,探頭朝著他們喊:“十三妹,是不是十三妹啊?”

    車里的媳婦子忙拉她:“娘,危險!”

    老婦只伸著手,殷切喊道:“十三妹!”

    知惠、德姬都不認識十三妹,秦追學了快一年的戲,卻知道有部叫《兒女英雄傳》的戲,女主人公之一便叫十三妹。

    侯盛元停住腳步,回身望去,青年長身玉立,看那停住的馬車。

    第 65 章   白血(二更合一)

    《兒女英雄傳》是侯盛元當年唱過的連臺本戲。

    戲臺上有全本戲、折子戲之分。

    折子戲是全本戲的一部分,往往是演出時長不夠,戲曲演員從全本中挑出一折戲來演出。

    全本戲就是將故事一氣兒演完。

    連臺本戲就相當于京劇的連續劇,比如《兒女英雄傳》分八本,每日演個兩本,也要演四日才完。

    而對于京劇愛好者來說,連臺本戲的魅力非凡,如《升平寶筏》(西游)、《鼎峙春秋》(三國),都是連臺本戲里的經典,一演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好幾個月。

    臨近中午的時候,比賽就開始了。

    這個時候九港大學還可以點外賣,校內有那種工讀生會送外賣,所以他們是點了外賣一起在寢室里吃,再一起看比賽。

    馬盛是個狠人,他帶了筆記本電腦,還帶了一個27寸的電腦屏幕,用轉換線插一下,就可以在寢室里暢享游戲和電影以及直播。

    昨日菲尼克斯和雷響來查寢的時候,雷響都說了聲好家伙,然后跟菲尼克斯說他也要弄一個,還說果然是越年輕的學弟越有智慧。

    當時菲尼克斯只是撩了下眼皮,沒理他。但秦追有注意到他那眼神好像在看智障,有點睥睨感,配上墨綠色,實在是有幾分不真實。

    不像是人。

    ——褒義的評價。

    在秦追的記憶里,他只和菲尼克斯線下見過那么幾面,都是從進入這個學校開始的。

    他覺得菲尼克斯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可以往上堆砌形容詞,但不能準確地描述出來。

    懶散、危險,還有那種融入俗世的自然,如魚得水的感覺,也有幾分游離感。

    矛盾又復雜,就像是他的眼睛。

    充滿神秘和魅惑的墨綠色,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蠱惑著人靠近接觸以及打開。

    但在工作的菲尼克斯會在這份基礎上多一些認真和成熟,因為臉的優勢,加上化妝師特意給他做了偏成熟的發型,穿上西裝,站在解說臺上,看上去就沒有太多大學生的感覺。

    秦追還發現,鏡頭很喜歡拉給菲尼克斯。

    只要菲尼克斯一開口,就會切單人近景。

    馬盛一開始是開了彈幕的,但彈幕里放眼望去都沒幾個討論比賽的,全是說菲尼克斯好帥的,還有討論他今天穿的黑襯衫,更顯氣場了。

    然后馬盛就說彈幕擋著屏幕了,動手關了。

    菲尼克斯講游戲很細,對戰隊也很有了解。

    他年紀顯然比旁邊搭檔的解說要小,但完全是以菲尼克斯做主導。

    游戲開始后就更加,和大多數解說聊當前局勢不同,菲尼克斯還能去猜一下戰術,關鍵還猜得準。

    今天這場是華國賽區的CIT打隔壁賽區的EA,勝率其實是很大的。

    《無畏》比賽像這種入圍賽都是BO2,算積分,雙方的勝利目標是擊碎對方基地的“契約者之心”,一個小到需要瞄準的心形石頭,還能被游戲內的角色用身體擋住。

    這局比賽是CIT因為積分排名高于EA,所以可以先選地圖,他們選了雨林圖之一。

    秦追對這個游戲是真的有所了解,這個圖一出來,他就在想CIT可能會選術士類契約者了,因為這類契約者在這個圖會更加合適。

    另一個解說也是這么說的,菲尼克斯卻好像若有所思:“今天是CIT最后一場入圍賽了,他們現在的位置有點危險,這兩場都得贏。今年世界賽他們沒發揮出他們應有的水平,他們教練我算熟悉,是個絕境賭丨徒”

    另一個解說:“啊?你什么意思?”

    菲尼克斯笑了下:“我只是覺得他們可能會出奇招,選槍械師,我看昨天CIT的兩個C位還練了一晚上的槍械師。”

    兩方選契約者是盲選,沒有BP,解說和觀眾也看不見。

    因為去年《無畏》的第一場比賽就出現過選手因為離觀眾席近,聽見了觀眾席讓他別選某個契約者,對方鎖了個克制他的契約者的情況。

    也是那場比賽FPL被嘲了好久不愧是“試行賽事”——當時FPL是第一次開賽,官方通告都是試行,只是試行但計入成績這點被很多網友打了問號。

    也是那次后,FPL才把延遲和座位往后調整搬上來,隔音耳機也換過新的了,并且嚴禁在開始選擇契約者時撥弄耳機。

    五分鐘的選擇階段,解說之間自然是要聊起來,不能讓場面安靜下來。

    另一個解說說這也太賭了吧,他語氣里完全不敢相信,還開玩笑說你要是說中了我請你吃飯。

    菲尼克斯就笑著道:“好啊,直播間這么多觀眾給我做見證啊。”

    五分鐘的時間不長,菲尼克斯預測成功,CIT真的選了三個槍械師,只有輔助位是術士。

    馬盛罵了句臟話:“我丟,菲尼克斯這么牛!”

    何夏東顯然常看比賽,也不是第一次聽菲尼克斯解說:“他確實有作為職業選手的獨特見解。”

    秦追因為比喻好好和馬盛高,所以和何夏東一塊坐得偏后。

    他看著從選手們登場就切到比賽臺上沒給解說席鏡頭的屏幕,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菲尼克斯這會兒應該是勾著嘴角,笑得懶散,絲毫沒有自得。

    可偏偏就是這樣,那股說不出來的味兒才更加濃重。

    另一個解說:“…不是這,L哥,你作弊了吧?你是不是剛才去打電話問CIT的教練啊?這有什么說法的嗎?”

    雷響覺得有點無語:“我是在吹你,你還反過來嘲我。”

    要不是他注意到秦追好像聽得很認真,他怎么可能這么多話?

    菲尼克斯知道他的意思,他扯了下嘴角,語調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感覺:“別吹了,要臉,又算不上什么。”

    這是實話。

    雷響說的這些,估計秦追都知道。

    甚至恐怕連他放火燒自己家的事兒都心知肚明。

    所以沒必要,他真覺得有點丟臉。

    他有的東西,秦追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

    而他沒有的東西,秦追也都有。

    想到這兒,菲尼克斯又有點想開E了。

    秦追太完美,他追到他的希望太過渺茫。

    馬盛家里那家烤肉店就在地鐵口附近,秦追以前高中時就和同學來這邊吃過,確實算是九港比較有名氣的烤肉店之一。

    馬盛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店里給他們留了一桌。

    坐下來后,就有服務員拿了菜單來,還特意拿了兩本。

    秦追坐在最靠里的位置,身邊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旁邊再是雷響。

    而他對面則是坐著喻好好,然后是何夏東和馬盛。

    雷響接到菜單后就遞給了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再給了秦追。

    秦追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到了自己手上,但也沒推辭。

    他點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后,又聽馬盛說點一壺清酒,便微抬了眼,剛想說自己不喝,菲尼克斯先一步開口:“我不喝酒,喝果茶吧。”

    他示意雷響讓位:“我去買,學弟,你要喝什么。”

    他后面那話是問秦追,指向性還算明顯,畢竟他是直接看著秦追的。

    秦追慢半拍似地眨了下眼:“芝士葡萄…去冰,謝謝。”

    菲尼克斯說沒事:“客氣。”

    但這樣的互動卻惹來了對面三人的目光。

    秦追沒給出什么特別的反應,既沒有無奈,也沒有頭疼,更不會為此慌亂擔憂以后。

    他只是垂下了眼,繼續看手里的菜單。

    新上了個海鮮炒飯,他想試試味。

    雷響也說:“我也不喝酒,我跟哥一塊去買奶茶吧,你們還有人要帶嗎?”

    喻好好立馬舉手:“我要檸檬水。”

    何夏東:“我跟你們一起去吧,這上面也沒有我想喝的東西。”

    馬盛:“”

    他嘀咕:“都是成年人了,都不喝酒的嗎。”

    話是這樣說的,他還是把位置讓開讓何夏東出去。

    馬盛又說自己要去上個廁所,于是這里就只剩秦追和喻好好了。

    喻好好也在看菜單,秦追微抬眼,看向喻好好。

    也不知道是恰好還是怎么,秦追對上了喻好好的目光。

    喻好好主動開口:“追追,你和學長路上碰見的時候,聊了什么嗎?”

    秦追這會兒不可能說實話,在他還沒有畢業進家里工作前,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家世,因為會有很多麻煩事。

    所以他道:“就是聊了點游戲的事,我對電競很感興趣。”

    喻好好哦了聲,又嘀咕了句:“我怎么就偏偏不太愛玩游戲。”

    秦追沒接這話,只是輕輕地喊了聲:“好好。”

    喻好好眨眼:“嗯?”

    秦追慢聲:“我覺得…你們打賭這事不太好。”

    喻好好稍怔,就見秦追望著他,沒有躲避他的視線,說話語調緩緩,沒有半點咄咄逼人的氣勢,明明年紀不大,臉看著也小,卻像是一個成熟的長輩,在對誤入歧途的晚輩諄諄善誘:“無論菲尼克斯會不會真的上鉤喜歡上你,打賭這件事都不太好。”

    他沒有說得太難聽,也就給了喻好好一點退路。

    “啊呀,我不想輸嘛。馬盛他們懷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懷疑我的魅力!追追,我跟你保證我要是打賭賭贏了,我一定好好跟學長他道歉,跪下磕頭都行。”

    喻好好雙手合十,沖秦追拜了拜:“輸了我也道歉,好不好?”

    秦追不明白這事有什么要問他好不好的,說到底他也只是提醒一下喻好好,怎么做選擇還是看喻好好自己。

    言盡于此,喻好好要是仍舊不打算收手,那他也沒有辦法。

    他總不能與喻好好說菲尼克斯這人并不簡單,這不是在說菲尼克斯的壞話嗎。

    要是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還好,偏偏他所知道的事都是不好為外人所道的,是余家查到的資料。

    他也是通過這些資料分析得出菲尼克斯這個人有些許危險的,并不是自己的認知。

    又正好那頭馬盛回來了,他們的話便就此打住。

    馬盛很少和秦追交流,他自己是覺得他和秦追的氣場不太合。

    他也估摸著秦追家里不算很有錢,可能就是在九港開個店什么的,畢竟秦追從不穿戴名牌,身上的東西都沒有logo,就像是地攤賣的那些東西一樣,而且他表弟也說過,秦追在學校是特招生,就是成績很好的那種,每學期都是拿獎學金以及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

    感覺有點像貧困生了。

    不像何夏東和喻好好家里也都是做生意的,尤其喻好好家就他一個,很是寵溺。

    馬盛深知大學就是搞人脈的時候,秦追要是走科研,他可能還會走動走動,但秦追走商商學院每年那么多人,畢業后出去搖奶茶的都占一半。

    成績好不代表一定能成功。

    他覺得秦追不走科研屬實浪費,也自斷了一半后路。

    之后菲尼克斯他們帶了奶茶回來,秦追接過自己要的芝士葡萄,眉眼稍動。

    是他喜歡吃的那家奶茶店是巧合嗎?

    秦追看向菲尼克斯:“謝謝。”

    菲尼克斯彎眼:“不用。”

    六個大男人,吃得并不少。

    秦追看著瘦瘦弱弱的,食量也不算小。

    有服務員來烤肉,不需要他們動手,就是秦追不太好夾而已。

    不過菲尼克斯倒是意外地細心且貼心。

    他用公筷幫秦追夾肉,倒是方便了秦追。

    兩個人吃得都挺安靜,主要還是喻好好他們在聊天。

    秦追吃得差不多了后,就放下了筷子。

    他不喜歡吃太撐,會讓他感覺不舒服。

    所以他把自己面前的碟子往菲尼克斯那邊推了推:“我吃好了。”

    菲尼克斯說好,偏頭看去,就見秦追在打開奶茶蓋子,想把沾在杯壁上的芝士吃掉。

    余家家教不許浪費糧食,所以秦追也會舔酸奶蓋,他看過很多次,像貓一樣,特別可愛。

    菲尼克斯低垂著眼,就看著秦追在熱鬧的聊天聲中用吸管撩著杯壁上的芝士奶蓋吃。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微微滾動了一下,就很想嘗嘗味。

    但不是嘗芝士奶蓋的味道,畢竟他手里的也是芝士葡萄。

    他只是覺得秦追唇上沾的那點應該會特別甜。

    勾得他心癢癢,不得不喝一口果茶壓一壓火。

    好在這一口還吸到了化了點的碎冰。

    菲尼克斯把那一小塊冰咬得嘎嘣響,也還是沒有打消一點危險的念頭。

    還是秦追的手機響了,菲尼克斯才回過神來,有點狼狽地挪開了目光。

    秦追看了眼自己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偏頭去看菲尼克斯時,菲尼克斯已經準備起身讓開位置讓他出去接電話了。

    秦追道了聲謝,等走到商場安全通道門口,比較安靜的地方,才把電話回過去。

    是家里人的電話,所以他都是用九港的地方話:“二姐。”

    電話那頭的余明霞說話語調可是一點都不慢,不僅快,還帶著幾分雷厲風行的氣勢:“下個月的展出了問題,國外一個展的C位展出了一條項鏈和我們原定的那條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相似度。”

    她輕呵著罵了臟:“一群撲街仔,我查到從我們這離職的那個設計總監和他們那邊有接觸真的好好笑哦,他以為他給自己取了個名叫‘歐文’,他本名就不叫齊大餅了?崇洋媚外的樂色”

    秦追眉眼稍動。

    就算他們能證明他們的設計圖先出,這個展也不能從一開始陷在輿論風波里,因為這個展是將余家旗下的奢侈品牌子中的珠寶獨立出來的第一個珠寶展,也是向外展示的第一個展。

    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原定珠寶換下來,之后再就這事起訴打官司,但贏面不大。這種東西都是很難界定的,而且他很聰明地沒有說全抄。

    不想虧的話,就是把這事鬧大,然后把這條項鏈送拍賣,再把拍賣所得資金全部做善款捐出去。

    這樣能博得足夠的名聲,也能為新獨立出來的牌子“鈺禧”打出好名聲。

    會有人沖這一點“憐愛”他們,然后為他們消費。

    秦追在頃刻間就想好了退路,但難點是要在一個月內找一條頂上C位的飾品。

    讓余明山現在設計來不及。

    這東西講究靈感,不是說有就有的。

    “阿蘭。”余明霞輕呼出口氣,捏了下眉心:“現在怎么辦?”

    秦追眉眼沉靜:“我記得‘福鹿’的展廳里還保留著‘福鹿’的第一條珠寶設計。”

    ——福鹿,就是余家的奢侈品牌子,鈺禧就是從中獨立出來。

    余明霞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追憶感情牌。”

    秦追嗯了聲:“沒記錯的話,那條鳳羽翡翠金項鏈的設計師后人也在公司里工作。”

    余明霞打了個響指:“懂了,我這就安排。”

    她又感慨:“得虧當年太奶奶說這是我們福鹿的第一條名震世界的新國風項鏈,不能流入外國人手里,一直沒賣,就壓在福鹿的展廳里。不然今天都救不起鈺禧阿蘭你這頭腦也是沒誰了,這一手還能再炒炒別的熱度,不愧是我們最可靠的老幺!”

    秦追莞爾,輕聲說:“二姐你就是太急了,再等兩天你也能想到的。”

    他不是謙虛,而是余明霞確實有這個實力。

    但

    余明霞:“好弟弟,誰能像你這么厲害呀,遇上事是一點也不急,反正我這么多年,也沒打磨成功。”

    秦追笑了下,余明霞又說:“行了,我掛了,安排好后我就要出發去搶競標了。祝我好運~”

    “嗯。”秦追秦聲:“二姐你可以的。”

    菲尼克斯簡單地做了一番分析:“這個雨林圖是公認的地形不太友好的圖,但進攻路線就那么點,他們可以選擇埋炸彈,而且因為雨林的緣故,炸彈威力會降低,波及自己的概率會變小,不過自己還是得小心點”

    后面還有一些簡略但專業的東西,秦追就不太聽得懂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確實是一個奇招,但也是一把雙刃劍。

    槍械師是克術士的,為了合地圖,EA那邊都是術士,但雨林圖又適合術士發揮,所以誰也說不準結局。

    《無畏》的一小場基本要打滿1小時,今天這一場卻因為炸彈的緣故,導致EA那邊購買了過多的藥品在四十多分鐘就結束了比賽。

    CIT成功拿下一分。

    這一分到手,第二場CIT負責攻就有了氣勢,耗時一個小時出頭,贏下了比賽。

    今天菲尼克斯要解說一天,后面還有八場BO2,中間倒是也安排了休息和吃飯的時間。

    不過秦追他們不打算看下去了。

    馬盛關了電腦后,喻好好就捂著自己的心臟小小地嗷了聲:“他好帥啊。”

    他眼睛里有亮光,秦追想他大概是喜歡菲尼克斯的。

    但秦追不太明白喻好好為什么要扯著他的袖子向他征求意見:“是不是追追!菲尼克斯真的好帥啊!”

    他嘀嘀咕咕地:“我一開始還覺得玩游戲的男人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了,但他猜到場內戰術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他好像諸葛在世!”

    秦追心說這可不至于。

    何夏東看好戲似的碰碰喻好好的肩膀:“你不會真心動了吧?”

    他笑著說:“所以說好好,你這種算什么萬人迷,菲尼克斯這種才是。”

    秦追眉眼稍動。

    不需要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能吸引到無論男女的人,確實才更像是萬人迷。

    喻好好哼了聲:“我們條件不一樣啊。我和追追應該就是屬于不太容易吸引到女生的類型,除非四愛。”

    無辜躺槍的秦追:“”

    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無奈地偏頭笑了下,于是喻好好就覺得自己說對了。

    他們爭論也是玩笑起來,秦追就默默退出戰場。

    等到下午的時候,學校通知到可以選課了。

    九港大學要求在本專業外,還要選修其他兩個專業的課。

    秦追早就有了想法,他的首選就是法律,次選是電競,甚至還選了生物科技,把課表排得可以說是很滿。

    后者是因為秦追想在大一的時候就把俱樂部這件事解決了。

    這塊蛋糕,當然是越早下手越好分,趁資本這邊還沒完全下場,他搶占先機,先把明星選手和勢頭打造出來。

    秦追選好課后,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書。

    雖然他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但人是沒有半點著急,甚至還很耐心地再細微地修改了一下。

    做生意,不能急。

    沉得住氣、看準時機,然后快準狠地下手,才能成為最后的贏家。

    “追追。”

    喻好好握著手機糾結:“你選了什么專業啊?”

    秦追:“國際法和電競,還有生物科技。”

    喻好好噫了聲,何夏東也有些驚訝:“你怎么選了電競?”

    秦追還沒說話,馬盛就用玩笑的語氣說:“秦追,你不會是中午看了那場比賽就被吸引了吧。”

    他沒有明說被什么吸引,但真的很容易被人誤解。

    秦追也不急,甚至情緒都沒有什么起伏,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依舊是秦聲細語:“我很早就想選電競了,我對游戲還是很感興趣的。”

    畢竟這一塊只要做得好,就能賺錢,還是大錢。

    當天晚上學生會又來查寢了,但菲尼克斯沒來。

    喻好好還問了句,雷響嗐了聲:“入圍賽積分打平,勝負關系也是平的,所以今晚加賽呢,哥還在滬申。”

    喻好好沒太聽得懂,但知道菲尼克斯還在滬申:“好吧。”

    他嘆氣:“我們還說公休日的時候出去玩,想今天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

    他說著,又在雷響怔愣時主動問:“學長,要來一起玩嗎?”

    雷響稍怔片刻,下意識地看了眼秦追。

    秦追低垂著眼在看書,書包了封皮,墨綠色的,和菲尼克斯的眼睛有幾分接近,也因此看不見是什么書。

    但秦追看得認真,好像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一樣。

    為了不表現得太明顯,雷響玩笑著跟喻好好說:“學弟,這么大膽,直接邀請才認識的學長一起玩?”

    喻好好注意到他的視線,但沒表露出來,只一攤手:“我是直球E人,愛熱鬧,也喜歡直說。”

    雷響:“我反正公休日也沒什么事,老何跟我也是老朋友了,一起玩也行。”

    他意味不明地說:“不過你要是問哥嘛,他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工作,要不要直播什么的,他可忙了。”

    喻好好:“那學長你回頭幫忙問一問?”

    雷響倒是答應了下來:“好啊,等他回來了我見到他問一嘴。”

    他心說這就抓馬了。

    菲尼克斯對秦追的心思他很明白,喻好好的目的嗯,也有點明顯。

    這要是秦追喜歡喻好好,哇!

    雷響的一些狗血xp動了。

    其實他很想看看要是知道秦追有喜歡的人,還是別人,菲尼克斯會怎么樣。

    但雷響和菲尼克斯很熟,菲尼克斯的一些毛病他也知道。

    所以最好這抓馬場面還是不要發生。

    那哥可是個神經病。

    會做出什么來還真不好說。

    他不想去監獄探監。

    雷響查完寢后就走了,晚上九點時,課表也排了出來。

    大家放在一起看了,因為喻好好也選了電競,所以他們是有重疊的課程的。

    馬盛沒選倒是讓人有些意外了。

    馬盛:“我聽人說電競選修課拿學分不容易,所以還是算了。”

    他躺在床上,隔著衣服拍拍自己的肚皮:“我只想做個咸魚。”

    喻好好:“啊!”

    他痛苦道:“你怎么不早說???”

    馬盛哈哈大笑:“我就算告訴你你也會因為菲尼克斯去吧。”

    他看了眼喻好好的課表:“不過你怎么也選了國際法?”

    喻好好嘟囔:“這個社會,要多學一點法。”

    課第二天就開始上,每個人都有早八,所以第二天都起得很早。秦追和他們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餐。

    當天晚上查寢,學生會又抽查到了他們。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么,反正雷響先進來,后面就跟著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表現得和之前沒什么區別,就是在走之前被喻好好問到公休日一塊玩的事,菲尼克斯點了下頭:“可以啊。”

    他說:“我這個公休日有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追的錯覺,他感覺菲尼克斯好像是跟他說這話的。

    畢竟他跟菲尼克斯說了有空的時候他們聊一下生意。

    但出去一大幫子人,也不好談啊。

    帶著些許的疑惑,秦追在周三晚上收到了菲尼克斯發來的消息。

    秦追不喜歡存號碼,但他知道這個號碼是菲尼克斯的,倒不是憑借消息記錄,而是記憶力好。

    菲尼克斯:【他們定的明天中午十一點,我倆先早點偷偷在學校見個面?】

    秦追看了這條消息十秒。

    他想,是錯覺嗎,明明是很正常地談正事,為什么給菲尼克斯說得有點像偷情

    他兩輩子的成長環境復雜,上輩子津城出身長到七歲,七歲后在金三角吃著泰國菜、緬甸菜、老撾菜,這輩子生在京城,又有個閔福省出生的媽,品嘗過各地風味后,還是覺得爸爸媽媽做的飯菜最好吃。

    秦歡做的包子、醬排、蝦蓉白菜、螃蟹也還行吧,也就是秦追如今每去津城,都要找這幾道菜來吃的水準而已。

    早飯時光總是令人身心愉快,秦追深知過瘦的身體過冬時難熬,因而敞開肚皮吃了個飽。

    餐后則要佐以清茶漱口,使口腔清新,做一個身上沒有異味的香寶寶,秦追美滋滋的,院門那邊又傳來動靜。

    金子來起身:“誰啊?”

    他去開了門,愣了一下:“喲,張老板,您老怎么來了?”

    門外站著一穿綢布褂子,披著華貴皮草的男人,他頭戴一頂氈帽,進了院子,摘下氈帽左右看著。

    “誰是秦大夫?”

    第 66 章   年關(二更合一)

    七歲的秦追坐在堂屋,給張二爺倒了杯茶。

    張二爺客氣道:“謝謝。”

    這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有著滄桑的面孔,和一個威嚴感很重的獅子鼻,笑起來和藹可親,卻讓人覺得心里犯怵。

    秦追這種小虎崽膽氣比較足,還是能挺著腰板和他說話,兩人交談一陣,秦追聽明白了張二爺的來意。

    他果然是為了張老夫人的病來的。

    老太太在雷士德醫院確診白血病,這種在19世紀才被命名的疾病,自被發現以來就是絕癥中的絕癥,事實上,直到1900年,人們才首次將白血病分出不同類型,如淋巴細胞性白血病、髓細胞性白血病。

    “少爺,秦醫生到了。”

    精致的雕花木門輕輕闔上,也隔絕了最后一絲外面的光亮。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厚實的地毯,西裝褲包裹著修長的腿,挺括的白襯衫扣到頂端,小巧的下巴,緊抿的唇,細框眼鏡后面是上揚的一雙眼睛。

    睫毛長,形狀很漂亮。

    只是里面沒什么情緒。

    秦追背靠著門,默念兩遍:“記住,不要多管閑事。”

    然后才抬眸,打量前方。

    一地狼藉。

    昏暗的室內,地面全是砸碎的花瓶,倒下的植株,干涸的紅酒,以及不敢細想的各種液體。

    嗯,戰況激烈。

    “小。”

    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沙發上的人影終于有了動靜。

    “去看看吧……他在那里。”

    黑色天鵝絨的床墊上,躺著個起伏不明顯的軀體,似乎已經昏厥過去,仔細聽,才能察覺到那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秦追放下自己的手提箱,走上前,掀開柔軟的真絲被子。

    哪怕已經逐漸習慣,還是會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到。

    全是淤青,指印,咬痕。

    姹紫嫣紅。

    尤其是脖頸腰肢和大腿根,不知被如何用力地揉搓過,令人觸目驚心。

    在少年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秦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

    果然,下一秒,原本還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立刻出現,劈手奪過被子,遮擋住少年的隱私部位,同時,不著痕跡地瞪了秦追一眼。

    秦追:呵。

    有那味了。

    不怪他對于劇情如此熟悉,因為,大多數的狗血追妻火葬場文,都有類似橋段。

    而秦追,就穿進了這種書中。

    沒錯,不是一本書。

    而是數本小說融合成的世界。

    這個世界里,渣攻配賤受,無論故事的開頭是見色起意,還是強取豪奪,倆人一般都會度過一段甜甜蜜蜜的和諧時光,不同的是,攻走腎受走心,而這個時候,往往將迎來故事的轉折——

    比如攻的白月光突然回國,受發現自己被當替身。

    而白月光危在旦夕,急需換腎,換眼角膜,換一切不符合醫學常理的器官。

    再比如,攻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與外面的小情兒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時,被受撞了個正著。

    怎么會有如此淫/亂之事呢。

    而更過分的在后面。

    在受憤然離開之際,攻才逐漸發覺自己的心意,于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受虐心,攻虐身,追妻火葬場的火嘩啦啦地燒一通,最好這個攻再進趟醫院,于是,不管是否強行劇情究竟合不合理,倆人都要完美he。

    秦追連著看了兩本,到第三本時,“啪”地一下把書合上了。

    還剩最后一小部分,實在讀不下去。

    反正也就是婚禮旅行或者領養個娃之類的番外,如果作者想要水點字數,就整點if線,美美再來三萬字。

    “小,想什么呢?”

    男人略帶焦躁地催促:“你快點看看吧,他都暈過去了!”

    你也知道啊。

    這會兒心疼了,爽的時候也沒見收著點啊。

    秦追轉身打開自己的手提箱,找出體溫計和碘伏。

    沒關系,書中受的體質,都很神奇。

    比如,他們的皮膚一揉就紅,尤其是嘴唇和腰肢,也會被不可描述到暈厥過去,甚至奄奄一息。

    但,他們不會重傷!

    哪怕攻沒有做提前的準備工作,就直接掏出了保溫杯,受也不會在隱私部位有多大傷害,可謂深不可測,天賦異稟。

    即使進了醫院,也恢復得很快,簡直鋼鐵菊花。

    總而言之就是,露在外面的皮膚很嬌嫩,猶如枝椏上的初生蓓蕾,指腹搓一下就能留下斑斑痕跡,惹人憐惜。

    而真正容易受傷的部位,那種能要命的撕裂和感染——

    秦追擰開了碘伏的瓶蓋。

    同時微微搖了下頭,把腦海里的雜念拋了出去。

    別想了,這是紙片人的世界。

    不要用三次元的碳基雄性生物來碰瓷。

    從他偶然間打開那幾本追妻火葬場小說開始,秦追就意識到了一個概念。

    紙片人,不會排泄!

    即使有,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在床上一邊被X到喵喵叫一邊失X!

    想明白這一點后,秦追輕松多了。

    “怎么把人折騰成這樣?”

    男人蹙著眉頭,深深地嘆出一口氣,目光緊鎖在失去意識的少年身上。

    簡單給身體上的傷口擦了藥,秦追取出體溫計看了眼,果然,發燒了。

    “我給他打一針退燒。”

    秦追戴上手套:“今晚他需要人在旁邊全程照料,確保休息好,明天上午的時候,我會再過來一趟。”

    閃著銀光的針頭扎進肌膚,少年的眼簾終于顫動了下。

    男人立馬俯下腰,緊張地喚著對方:“寶貝,感覺怎么樣?”

    能怎么樣。

    無非是刷一波虐戀劇情,受暈厥的過程中,攻不眠不休地貼身照料,給他擦身喂水,在旁細心守護,而中間偶有幾次受睜開眼睛,看到的一定是攻疲憊而英俊的側臉。

    最好再帶點隱約的青色胡茬。

    目光里包含隱忍內疚和深不見底的痛楚。

    讓受心中泛起漣漪,發覺對方強大外表下的柔軟一面。

    “原來……他是這么害怕失去我啊。”

    哦,如果攻沒有心懷愧疚地在旁邊照秦,把受扔給管家或者醫生的話,該怎么辦?

    這種情況下,就不是追妻火葬場文的橋段了。

    畢竟這樣的攻,跟死人沒什么區別。

    我們一般稱之為,換攻文。

    或者男二上位記。

    “謝了,今晚我來照秦就好。”

    秦追合上自己的手提箱,斟酌了下,還是說出了那句臺詞。

    “嗯……你這次是認真的嗎?”

    男人的雙手撐在膝上,嚴肅的表情終于動容,流露出一絲脆弱和羞赧。

    “當然是認真的,不管以前怎么樣,以后我都只要他一個。”

    秦追的上挑眼尾,不易察覺地彎了下。

    而眸光,掠過床上的少年。

    正好捕捉到對方睫毛的微妙抖動。

    完美。

    助攻完畢。

    “該交代的都說過了,”他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我明天上午九點鐘過來。”

    男人在后面頷首:“有勞。”

    雕花木門已經從外面打開,秦追踏著地毯上的光亮,還是沒忍住,轉身勾唇道:

    “注意次數,別太頻繁。”

    地上散落的套子他都懶得數了!

    為什么,為什么渣攻們都喜歡把用過的東西直接扔在地上,再怎么厲害,技能也得有個冷卻時間吧,這個時候撿起來放到垃圾桶里不好嗎,非要這樣撂得到處都是,怎么著,顯著你們感情好還是嘚瑟身體棒啊?

    拜托,哪怕是在清水聞名的綠色小說網,里面的主角,誰還不是一夜七次?

    可以活不好,不能硬件差!

    秦追看的書,就是發表在這樣一個頁面丑陋,顏色老舊,排版過時的網站上,但,對于作者而言,渣攻的X能力,就像是男人的一米八,或者蛋糕店里用的動物奶油,只要有,一定會大寫加粗地宣告出來,即便有被和諧的風險,也要千方百計地表明。

    “砰。”

    門被重新關上。

    秦追一步步地下著樓梯,不用看,也知道這句話一定被那倆人聽見,說不定攻會發現受悄悄紅了耳朵,然后……

    “秦醫生?”

    西裝革履的老管家在玄關處站著,露出個欣慰的笑來。

    “真是麻煩您了,大半夜的還要過來一趟。”

    “沒關系,”秦追接過大衣,“都是應該的。”

    說完,他就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

    因為老管家已經嘆了口氣。

    吟唱開始。

    “您知道的,少爺他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位……沒錯,少爺以前是有一些荒唐的行為,但都是過去的事了,雖然他比較風流,但從不帶人回來過夜的,所以我們都能看出來,他這次動了真心,甚至特意打電話,請您親自查看,就是因為他也慌了,我跟了少爺這么久,從沒見到他這個樣子過。”

    老管家說著,動情地擦拭著眼角的淚。

    “我們也是心疼少爺啊!”

    秦追忍了忍,才沒脫口而出內心的吐槽。

    不用心疼,你家少爺晚上過得挺爽的。

    都走出別墅大門了,老管家的絮叨還在耳畔回響,而今晚見的這個男人具體叫什么,秦追已經不記得了。

    當然,也不在意。

    反正渣攻一般都是霸總、明星,或者X圈太子爺,專用姓氏也就那么幾個。

    、傅、沈、蘇……以及,他的秦。

    畢竟火葬場文里的助攻醫生,也是一個圈子的人物,姓氏不能太low。

    風移影動,水樣的月色傾斜在茫茫的大地上,把秦追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寂寥。

    橫生的枝條拂過他的肩,帶來很輕的聲響。

    秦追望向夜空,他的瞳仁不是亞洲人常見的黑或深棕,而是灰色的。

    又很清澈,里面是近乎于淡漠的冷靜和克制。

    這種顏色的眼睛,在小說中,并不是什么罕事。

    但問題是,現實中的他,也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以及他的名字,也是真實的。

    因為秦追的穿書,沒有原主,或者說,原主只是一個“身份”,他的任務是成為主角之間的催化劑,在深夜被叫到別墅密室,照料遍體鱗傷的受,同時不經意地說出那么幾句話,撥動對方的心弦。

    這種醫生角色,在書中并不重要。

    如果作者是副CP狂魔,可能會在結尾給他來個配平,如果作者比較惡趣味,說不定會再整條感情線,讓他對被虐的受不自覺地動個心,但肯定不會成功,依然會陰差陽錯促進主角間的情感。

    秦追不介意當這樣的配角。

    但他無法忍受,在經歷渣攻那樣多的傷害后,受還能與之重歸于好,忘掉曾經所有的痛。

    那些被人踐踏的尊嚴,就這樣輕飄飄地揭過了。

    因此,最開始穿書后,他甚至要放一段《大悲咒》給自己聽。

    而現在,終于勉強做到心如止水地走流程。

    尊重,祝福。

    反正他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真的幸福很多。

    除了,要隔三差五在晚上被電話叫醒之外。

    “叮——”

    秦追拿起手機,看上面的電話號碼。

    又來了。

    這都凌晨三點了,還得馬不停蹄地趕往另一處別墅。

    并且這個渣攻他見過,有個無法忘懷的初戀,就把受當做替身來包養,按照初戀的標準對其進行改造,可憐的受還不知曉這一切,興高采烈地去學唱歌,努力讓自己的嗓音更加接近那個所謂的“老師”。

    沒錯,渣攻是這樣告訴他的。

    說他的聲音很像這位老師,可以按照對方的路線來發展事業。

    上次秦追出現,還是因為受太過努力,差點壞了嗓子,渣攻一怒之下甩了人耳光,請他過來開藥,而受還以為是擔心自己,小心翼翼地道歉,說以后練習的時候,一定會勞逸結合。

    “司機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快點過來!”

    想到受那嘶啞的聲音,秦追輕擰眉頭,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豪車箭一般地沖破夜的黑暗。

    等到秦追剛推開臥室的門,就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驚得怔在原地。

    “怎么回事?”

    坐在沙發上抽煙的男人沒有起身,煙霧繚繞中,目光躲閃。

    “我們做的時候,我讓他別回頭……那時腦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說……”

    秦追靜靜地看著他。

    男人吞咽了下:“我說,你別回頭,回頭就不像他了……所以,我不知道他扭過去后,把自己舌頭咬破,流了很多的血。”

    草。

    拎著箱子的修長手指不易察覺地緊了下。

    因為聲音把人當替身,心里惦記著初戀,勾八要用來跟受親熱,還不要看到對方的臉。

    秦追眼眸冷得像冰。

    咋地,臉不像,但是屁股像啊?

    也是在這個年節,雷士德醫院院長馬克和妻子、兒子、弟弟約翰一起在雪夜享用了紅酒牛排。

    妻子見他神情疲憊,關切道:“馬克,還在想醫院里的事嗎?”

    馬克回過神:“抱歉,蕾貝卡,只是……你知道的,我在醫院里有幾個病人,恐怕活不過中國人的這個新年,但這就是命運吧,每個人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無論貧窮富貴,我在幾個月前為申城最有名的富商張二的母親確診了白血病,她此時應當已經去世了,疾病在這時候總是公平的。”

    約翰往嘴里塞了一大塊牛排,含糊著說:“張二的母親?她還活著啊,我前陣子去濟德堂買通腸茶的時候,他家的仆人還為她抓藥呢。”

    因為那些藥里居然有生石膏,所以約翰記得特別清楚,他以前都不知道這東西可以做藥吃到肚子里呢。

    馬克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說什么?她還活著?”

    約翰:“嗯吶。”

    馬克喃喃:“這不可能,她的病很急很兇險,就算住院療養,也不可能活到1910年的,上帝啊,約翰,你別和我開玩笑。”

    約翰不耐道:“什么可不可能的?萬一上帝眷顧她,讓她比別的病人多享受一陣有錢人的生活呢?馬克,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找她好了,別用懷疑的眼神看我!”

    第 67 章   泣鷹(二更合一)

    秦追想錯了,師父和師伯在一塊,他多領的紅包不止一份,而是兩份。

    周姨也把他列入孫子的行列,給他發紅包了。

    小黑醫高高興興坐床上數紅包,美滋滋的,這么多紅包算一塊也有五兩銀子呢!蚊子腿也是肉啊。

    知惠跑過來敲門:“歐巴,你有沒有錢袋或者木匣啊?”

    秦追過去開門:“有是有,你要這個干嘛?”

    知惠也舉著紅包,雀躍道:“我有三兩銀子的紅包,阿瑪尼說,如果我能自己找到地方藏,她就不收走了!”

    敲門聲愈加急促,而屋內的兩人,仍維持著僵硬的對峙。

    秦追扯著菲尼克斯的手腕,右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作勢要擰開。

    “你、你等一下”

    菲尼克斯踉蹌著:“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么?”

    “傅家大少爺脾氣很差的,”菲尼克斯柔聲道,“你這樣把我帶走,一定會被報復。”

    說完,他就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

    “知道接下來你將面對什么嗎?”

    身為美院的學生,雙手被齊齊砸斷,再也握不住畫筆,在身體被傷害的過程中,逐漸被渣攻洗腦,成為逆來順受的戀愛腦,失去所有的尊嚴,前途盡毀。

    要在很遠后的一天突然醒悟,決定離開對方,重拾自己的人生。

    但諷刺的是,這個時期,渣攻真香了。

    秦追遲疑片刻,還是不忍心說出后續的劇情。

    菲尼克斯往后退了幾步,重新坐回沙發,臉上燥熱的情動已經褪去,幾縷碎發遮住烏潤的眉眼,他也不伸手撩起,只是微笑著垂下睫毛,美得像是從漫畫中走出。

    也如同紙片般脆弱易碎。

    “沒關系,我打了人,在這里等著就好。”

    按在膝上的雙手不易察覺地抖動。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在強行按捺身體的不適。

    “咔噠”。

    門鎖聲響起。

    那雙總是冷靜克制的灰眼珠里,依然沒什么波動。

    “你確定不需要幫忙嗎?”

    “嗯。”

    菲尼克斯露出個天真的笑容:“謝謝你。”

    “砰——”

    門被猛地拉開的同時,秦追輕巧地側了個身,躲過了差點栽到他身上的管家。

    “哎呦,這、這是怎么回事?”

    管家連忙站好,回頭看了眼大步離開的秦追,對方走得利落,毫無留戀之情。

    “李叔,您怎么進來了呀?”

    沙發上傳來的聲音,有些怯弱。

    屋里太過昏暗,管家的視力尚未完全適應,也不敢亂瞥亂看:“大少爺還有五分鐘就到,我過來提醒一下明寒少爺……”

    說著,他就敏銳地聞到股血腥味:“明寒少爺?”

    “我們在玩游戲。”

    那怯弱的聲音多了層羞澀:“明寒他這會兒聽不到,忙著呢。”

    “哦,那我就不多打擾了,”管家慌慌張張地后退,“我盡量拖一下大少爺,你們抓緊時間啊。”

    說完,他就忙不迭地退出房間,一路小跑到了樓下。

    正好看見秦追離開傅家大門的背影。

    夜色中,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些許,看起來清冷又淡漠,就像是株深山里靜靜綻放的玉蘭,不為任何人等待和停留。

    畢竟,重來一次,不能再多管閑事。

    回去路上,秦追一次都沒有回頭。

    “……什么方法都試過了,就是不出來。”

    “肯定受傷了,你看腿都是瘸的!”

    剛進小區的秦追沒有放慢腳步,只是余光輕掃。

    旁邊的單元樓前,幾位阿姨聚在一起,都仰著臉看向上面的樓宇,三樓那里突出一截空閑的平臺,面積不大,也就三五個平方——

    “再下不來,肯定就餓死了吆。”

    有位卷發的阿姨焦急地拿著手機:“不行,我得給我兒子打電話……哎?”

    后面有人站著,聲音清潤:“怎么回事?”

    扭頭一看,這不是小秦大夫嘛!

    前倆月在外面開的診所,雖說離得近,但這俊俏小伙子太年輕,并且表情總是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的模樣,所以她也就去量過一次血壓,并不熟悉,現在也考慮不了那么多,阿姨指著上面:“有只貓困到那兒了,怎么叫都不下來!”

    秦追跟著抬頭,看到了一抹姜黃色。

    “有人上去抓,就縮到管道里不出來,但估計傷著,自己也下不來,好像都幾天了……”

    秦追放下手提箱:“我去看看。”

    阿姨在后面呼著:“慢點啊,那兒還挺危險的!”

    他快步上了三樓,推開單側的玻璃窗,側著身體探出狹窄的空間,平臺年久斑駁,上面還布滿亂扯的電線,果然,那只橘貓見到有人來,立馬開始齜牙,而這個時候秦追也看清楚了,小貓的后腿受了傷,血痂已然發黑。

    “咪咪,”他小心避開電線,“過來。”

    大晚上的,這處平臺沒有什么護欄,又風吹日曬滿目污濁,秦追試探著朝前伸手,炸毛的小貓已經弓起身子,兇狠地沖他哈氣。

    但似乎身體不支,無力再往后躲避自己,只是勉強亮著自己稚嫩的獠牙。

    估計也就四五個月大,很小一只。

    秦追快速伸手,直接揪住了橘貓的后頸。

    “喵——!”

    它掙扎得太厲害了,聲音凄厲,身體在空中劇烈地彈動,秦追居然差點脫手,他回頭看了眼半開的窗,空間那樣逼仄,萬一不小心讓其逃脫,或者再應激,該怎么辦。

    樓下的阿姨們七嘴八舌:“小心點啊!”

    秦追低頭,一口咬住橘貓的后脖頸,把它叼了起來。

    神奇的是,原本還猛烈反抗的小家伙,居然真的瞬間安靜,老老實實地被秦追帶著爬回三樓。

    那位卷發阿姨抱著個貓包,正等待呢,就突然愣住。

    畫面太詭異了。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嘴里叼著小貓脖子,兩只手在下面虛虛地托著屁股,表情淡定地走出門洞。

    完成交接儀式后,秦追拿出濕巾擦拭嘴唇,略微挑了下眉毛。

    怎么,很奇怪嗎?

    以前他打工的時候跟人合租,室友心血來潮買了只貓,可能年齡太小了,總是叫個不住,可憐巴巴的,秦追下班回來,想起動物世界里的貓媽媽,會咬住幼崽的脖子轉移陣地。

    于是他就模仿這個畫面,試圖讓小貓找到點安全感。

    叼著小家伙的脖子在房間里亂爬。

    嚇得室友以為他變異,把小貓當成儲備糧。

    “沒……沒事,”阿姨拉好貓包的拉鏈,“我現在就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下,謝謝你啊小大夫!”

    秦追拎起手提箱:“應該的。”

    說完,扭頭就走。

    畢竟有些大夫表面矜持端莊,實際上一嘴的貓毛。

    而另一邊的傅家,老管家則滿后背的冷汗。

    因為傅家大少爺,傅明灼,正背著手站在前廳,目光陰冷地問:“小寒呢?”

    “樓、樓上,”管家硬著頭皮,“小少爺已經要休息了……”

    傅明灼全然沒聽到似的,脫下黑色皮質手套,身后的高大男人立馬恭敬地接過,又彎著腰后退。

    “我去看看小寒。”

    院子里已經站了滿滿當當的人,都低頭垂手,屏聲靜氣不敢吭聲。

    傅明灼淡淡地接了句:“你們不許跟著。”

    管家也唯唯諾諾地站在后面,聽到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樓梯上,才心驚膽戰地抬起頭。

    壞菜。

    傅家兩位少爺,性格可謂天壤之別,哥哥傅明灼手腕強硬冷厲,性格陰鷙,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家族話事人,而弟弟則風流浪蕩,對于事業沒有任何追求,是個天生眠花臥柳的浪蕩坯。

    這樣的弟弟,卻是哥哥傅明灼的唯一軟肋。

    從小到大都是縱著他來,要星星不給摘月亮,說實話,傅明寒變成現在這樣的任性模樣,他哥要付絕大部分責任。

    當然,傅明灼也不是任憑弟弟為所欲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玩,可以花心,不能把人帶回家。

    在傅明灼心里,家是只有他和弟弟的地方。

    別人,不許踏足!

    不配進入只有他和弟弟能住的二樓!

    管家心情復雜地看了眼樓上,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要是讓大少爺知道,他在外面拼命打拼的時候,傅明寒其實無數次地帶人回來過了,早解鎖了很多很多地方的話……

    一定會生氣吧。

    他猜測的沒錯。

    傅明灼的確在生氣。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震驚到連聲音都劈叉:“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從進門就感覺不對勁了,空氣里充斥著血腥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幾乎是剛進屋就被人伏擊。

    被拎著按在床上的時候,他秦不得身體的疼痛,因為旁邊就是自己的寶貝弟弟,居然被打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任憑他怎么急切呼喚,都毫無反應。

    “放心,還沒涼呢。”

    菲尼克斯笑瞇瞇地歪著頭,表情很甜。

    傅明灼的胸口劇烈起伏:“你敢碰我弟弟,我要殺了你!”

    菲尼克斯有些驚訝:“我碰你弟弟,開什么玩笑?”

    散落下的頭發終于被撩到耳后,剛剛的顫抖和羞赧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道。

    傅明灼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因為這樣驚艷的一張臉,若是見過,定然無法忘卻,他只能徒勞地反抗著,可依然被狠狠地掰著下巴,被迫張大了嘴。

    菲尼克斯的膝蓋跪壓在他的肩頭,牢牢地控制著對方的掙扎,神情卻很輕松,甚至另一只手也沒閑著,一下下地拋著個藥盒玩。

    白色的,上面畫了個紅色小愛心。

    “知道這是什么嗎?”

    剛被澆過冰水,菲尼克斯身上的黑襯衫濕冷著,語調卻又軟又燙。

    還眨了眨眼睛。

    “是春/藥哦~”

    說完,他就在對方震驚的注視中,倒出了藥丸,不容分說地塞進了傅明灼的嘴里。

    “聽話,咽了。”

    菲尼克斯柔聲哄著,手上的動作卻粗暴至極,毫不留情地按著傅明灼的咽喉,往下快速一捋——

    “咕咚。”

    這才對嘛。

    菲尼克斯滿意地拍了拍手,也停止了對傅明灼的鉗制,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咳到滿臉通紅。

    真可愛。

    當初傅明寒用這玩意欺男霸女時,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家里有錢有勢,有哥哥給自己撐腰,那不論對方是誰,全都得憑他心意,乖乖地躺到自己床上。

    甚至還搞來了這樣下作的藥。

    那就取之于傅明寒,用之于傅明寒。

    反正他在床上躺著,也沒反對嘛。

    不知道藥效發作還有多久,但菲尼克斯不打算繼續看下去。

    怕長針眼。

    畢竟傅明寒做的孽,跟他哥逃脫不了干系,弟弟在外面鬼混,出了事都是傅明灼擦的屁股。

    而傅明灼的心里,也多多少少對他弟弟,有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菲尼克斯咬著皮筋,慢條斯理地綁著頭發。

    “不用謝。”

    他沖呆滯的傅明灼揮手,露出個燦爛到有些惡劣的笑容:

    “你們倆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哦。”

    秦追將染雪的風帽摘下,雙手合十,深深一禮,上前跪到蒲團上。

    他沒有打辮,滿頭烏絲只以發帶綁成一束,仰望著觀音像,眼中泛起晶瑩水光,將落未落。

    年輕的僧人走到這神情哀慟的孩子身前,俯身詢問:“小施主可是遇到難事?”

    會在這樣的時節來寺里落淚的孩子,必然是遇到了很痛苦不幸的事情。

    秦追目光移到僧人面上,淚水沿著面頰滑下,他露出笑意,輕聲說道:“難事有很多,我都闖得過去,只是到底心中意難平,想在此處點高香,敬神明。”

    至始至終,跟著他的曲思江都不知道秦追為何在喜慶的年節清晨落淚,秦追沒說一個字,如以往一樣把所有苦澀都藏在心里。

    不久后,知惠和德姬追來了靜安寺,知惠如乳燕投林般撲到秦追懷里,叫著“哥哥”。

    德姬將一件更厚的大氅披在秦追身上,打起傘,帶著孩子們回了家。

    第 68 章   戲迷

    自那日頂風冒雪拜了觀音后,秦追就發了高燒,躺在床上病了好幾天,郎善賢聞訊上門給他看病。

    在他開方時,秦追還爬起來瞅了一眼:“我咽喉也疼,給我加桔梗、僵蠶,陳皮多來點,我還咳痰呢。”

    郎善賢沒好氣:“行,聽你的,誰開方開得過你啊?祖宗,怎么大過年的病成這樣?”

    秦追中氣不足地辯解著:“我體質一直挺好的,一年到頭難得病一回,你別看我現在一副衰樣,好了之后又是一條好漢。”

    郎善賢看著大侄子燒得發紅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親自提藥去煎。

    大哥就這么一個崽,真出點差錯,郎善賢死了都不敢下地府,怕沒法和大哥交代。

    菲尼克斯捂住自己的手腕,仰著臉,表情晦澀不明。

    “疼嗎?”

    白皙到透明的皮膚上泛起淺淺的印子,菲尼克斯把皮筋從上面摘下來,握在手里:“疼。”

    疼就對了。

    他拉得有那——么高呢。

    可響亮的一聲了。

    “所以,別忘了我現在說的話,”秦追回想了下那對瘋狗似的傅家兄弟倆,“不要太過相信別人。”

    在通風系統細微的嗡嗡聲中,他們互相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菲尼克斯突然有種沖動,把那雙礙事的眼鏡給摘掉。

    透過那雙淡漠的灰眼珠,看看這人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長的。

    仿佛知曉未來似的,一直試圖拉自己一把。

    但也僅僅是試圖。

    他就像是和這個世界有層淡淡的隔閡,哪怕會因為斷了的鑰匙而露出笑意,也不會給他身上增添什么煙火氣。

    是玻璃做的人。

    想什么呢,表情終于有了按捺不住的著急。

    “你先休息吧,我得走了。”

    秦追惦記著后備箱里的螃蟹,不打算在這里久留:“你明天直接退房就好,至于學校那邊——”

    他依然沒什么表情。

    “就再想想辦法吧。”

    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剩下的,得這位小白花自己走出來,如若遠離渣攻,過著自己平凡的普通人生活,說不定,真的也會改變劇情,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門被拉開了。

    兩個扭打的人影從面前飄過。

    秦追“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什么臟東西。

    菲尼克斯還坐在床上,掀起薄薄的眼皮:“嗯?”

    “外面有人打架。”

    “不出去看看嗎?”

    菲尼克斯饒有興趣地繞著自己的頭發玩:“看起來還很激烈的樣子。”

    秦追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能多管閑事。”

    但握在門把上的手指越來越緊。

    直到一聲尖叫從走廊響起,哪怕隔著厚重的門,也能聽到少年的哭喊。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

    “有沒有人幫幫忙……救命呀!”

    身后傳來淺淡的松木香味,微涼的手指覆了上去,伴隨著因為柔軟,而顯得有些誘惑的聲音。

    “想做的話,就去吧。”

    門被打開了。

    秦追大踏步地走向走廊,那兩位男人已經扭打纏斗到了發財樹的旁邊,動作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使勁兒沖著對方的腦袋和腹部招呼。

    但詭異的是,兩人都紅著眼,不發一言。

    沉默地進行著互毆。

    這就差點意思了。

    當然還是邊罵邊打架最帶感啊!

    而那個哭著求助的少年已經急得團團轉,滿臉都是眼淚,抽噎得話都說不出來。

    秦追:“喂,我報警了。”

    兩人繼續揮舞著拳頭。

    秦追:“別打了,已經夠了!”

    這樣打是打不死人的!

    但是真的會住很久的院啊!

    菲尼克斯咬著皮筋,慢條斯理地在旁邊給自己扎著頭發,在余光撇到秦追已經開始解袖扣,準備上前阻攔的時候,才拽住對方的手腕:“他倆打急眼了,你這樣過去,會被誤傷的。”

    說完,他就走到那個哽咽的少年旁邊,笑瞇瞇地使勁兒一推——

    秦追傻眼了。

    因為那兩個拳腳相加的男人,猶如后腦勺上長了眼睛,同時停下動作,接住了踉蹌著朝自己撲來的人。

    一人一條胳膊。

    少年在最中間,整個人呈大字型打開。

    但詭異的是,雙方都沒有繼續使勁,似乎是怕用力一扯,就給人弄疼了似的,只是不秦自己身上的新鮮傷口,異口同聲地詢問少年:

    “豆豆,你沒事吧?”

    “看,”菲尼克斯無辜地眨眨眼,“他們停手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雙形狀上揚的眼睛微微睜大。

    秦追認出來了。

    豆豆,這是第一本書中的人物。

    而他的故事,完全可以稱之為:“我的啞巴新郎”。

    因為這對渣攻賤受的故事,實在是太扯淡了!

    一個打死不問,一個打死不說,明明彼此相愛,卻非得因為誤會而演出個虐戀情深,擁抱親嘴最后連床都上了,攻在面對受的羞怯目光時,還是沉默半晌,說出句我們當然是好朋友。

    哦,你家做朋友的方式是把朋友給做了啊。

    其中的受也是嘗盡萬分委屈,差點命喪黃泉路,最終還是因為個炮灰攻二的出現,倆人才在故事最后解開心結。

    這看起來,鼻子下面不是有個嘴嗎。

    咋就不說呢。

    這會互相看著,都一起紅了眼睛。

    而另一個……則很明顯就是那個炮灰了。

    這小臉綠的。

    都發光了。

    “有話好好說,”秦追斟酌了下用語,“不要鬧出什么誤會。”

    豆豆抽了下鼻子,使勁兒往回拽自己的兩條胳膊。

    沒拽動。

    “放開我!”

    他憤怒地吼了一句,左右兩邊都瞪了一眼,然后那倆人才默默地松開手。

    “對不起啊,”豆豆面對著秦追,“讓你們看笑話了。”

    說完,旁邊的炮灰就連忙跟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牽起對方的手:“你怎么樣了,還疼嗎?”

    癡情啞巴的眼睛都快噴火了。

    但就是不說話。

    而是直接上去,對著炮灰的臉頰再來一拳。

    兩人又打了起來,難分難舍,激情澎湃。

    “夠了!”

    豆豆發出憤怒的大吼,纖細瘦弱的身體抖得厲害,沖上前一把抱住了炮灰的腰,嘴里叫的卻是另一位的名字:“晏飛,你住手!”

    他的動作如同當頭棒喝,兩人再次停下。

    不同的是,炮灰臉上浮現一絲欣喜。

    而正牌渣攻晏飛則面色青白。

    秦追在后面扶起被誤傷的發財樹,心痛地看落在地上的葉子,這兒都打半天了,賓館也不來個工作人員制止下,果然渣攻賤受一旦開始走劇情,就如同設置屏障,外人想插也插不進去。

    以及那位癡情啞巴,不用那么痛苦。

    小受抱住別人,你不就正好能再發揮一下,趁機多踹兩腳嘛。

    “看來豆豆喜歡的是那個晏飛。”

    菲尼克斯輕輕側過臉,幾乎是貼著秦追進行耳語。

    可惜的是,局中人看不透。

    面對打過啵的“朋友”,晏飛舉起拳頭,奮力砸向了旁邊的消防裝備柜,轟然的破裂聲中,豆豆尖叫著撲向了他,捧起那只鮮血淋漓的手。

    “你這是做什么,疼嗎?”

    豆豆淚眼朦朧,感覺自己的心都跟著鏡面一起碎了:“你……犯什么傻呢!”

    他真的沒有和別人一起開房,就是過來給同學送個東西,結果被晏飛誤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動了手。

    可晏飛只是垂著頭,目光幽深地看著豆豆的臉。

    仿佛想把對方刻入骨髓。

    “我們是好朋友嗎?”

    “當然,永遠不會變!”

    曾經兒時的戲言猶在耳畔,晏飛抬起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溫柔地擦去豆豆臉上的淚痕,終于開口:“放心,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豆豆怔在原地,突然摟住晏飛的脖子,嚎啕大哭。

    兩人在這里虐戀情深,自然無暇秦及到,后面那兩人凝固的身影,以及快成透明人的炮灰。

    秦追低著頭,他睫毛很長,顏色和頭發一樣偏淺,有種很柔軟的質地。

    但是神情,常常是冷淡,克制的,沒有任何欲望和情緒。

    就像現在這個時候。

    看著地上被踩碎的眼鏡框,也休想從里面找出一點的生氣、或是郁悶。

    “對不起。”

    菲尼克斯的雙手背在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在玻璃碎片飛濺過來的時候,伸手擋在了秦追的臉前。

    否則,那枚細小尖銳的碎片,很有可能劃破小醫生的臉頰。

    可說不上是有意還是無意,秦追鼻梁上架著的眼鏡,被碰到,摔落在地。

    又被急匆匆沖向晏飛的豆豆,給一腳踩碎了。

    “還好嗎,”菲尼克斯微微地側著臉,那雙形狀漂亮的桃花眼里總是水汽盈盈,他瞳仁漆黑,黑白分明,再加上過分濃密卷翹的睫毛,就使得他專注看人的時候,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尤其是幅度很淺地笑著的時候。

    如愿以償。

    終于看到了秦追不戴眼鏡的樣子。

    有點……不易察覺的迷茫,和脆弱。

    “我賠你一副眼鏡吧,好嗎?”

    秦追蹲下,把碎了的眼鏡拿起來,嘆了口氣。

    可惜,如果只是鏡框碎了,那鏡片還能繼續用,但是剛剛豆豆沖得太急,結結實實地一腳踩上,碎了個徹底。

    他有點輕度近視。

    其實應付日常生活也足夠了,只是會有一點的不方便。

    而秦追,討厭那種不可靠的,模模糊糊的感覺。

    他就喜歡牢牢掌控自己的生活,喜歡按部就班地一日三餐,別有什么意外,也不想遇見什么驚喜,就讓他能夠這樣“無趣”地過著平庸的日子。

    當然,能再搞點錢就更好了。

    越多越好。

    越多越有安全感。

    “不用,”他搖了搖頭,“不是你弄壞的。”

    接著,秦追就陷入了沉默。

    心里默念。

    一、二、三……

    “叮——!”

    手機鈴聲響起了。

    他慢條斯理地按下了接聽鍵,然后,對著前面抽噎的豆豆張口:“轉身,看后面。”

    渣攻賤受中有人受傷了,世界線開始轉動,一定會歸于他的身上!

    助攻醫生,再次被召喚!

    豆豆還舉著手機,哭得嗚嗚咽咽的:“醫、醫生,我記得手機里之前存的有你的電話,快過來看看他的手吧!”

    晏飛還溫和地笑:“我沒事。”

    別沒事了,這可是二十萬。

    每次秦追在深夜里為人治病,第二天,就有極大概率收到二十萬的轉賬。

    深夜,病人,緊急需要處理。

    三個要素都齊全了。

    問題是,他這次出來,沒帶醫療用品啊。

    算了,這次是給渣攻治病,而渣攻的身體素質,都強到不可思議。

    首先,他們的身份都牛逼閃閃,哪怕是學生,家里也必定是豪門,自己也會進行商業投資或是玩轉股票證劵,身價令人咋舌。

    然后他們白天工作繁忙,晚上也能跟受夜夜笙歌,一夜返場很多次,事后還能抱著受去浴室清理。

    問就是紙片人。

    “你需要去醫院進行清創,”秦追半跪在地上,檢查晏飛血跡斑斑的手背,“傷口還挺嚴重。”

    “沒關系,”晏飛的眼睛都黏在了豆豆身上,“我不去。”

    秦追目光冷冽:“確定?”

    “嗯。”

    他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沖旁邊呆愣的炮灰露出個挑釁的笑容。

    很好。

    秦追懶得跟他再廢話,決定遵循古早小說的傳統,推動一波劇情。

    他沒注意到,這個時候的菲尼克斯,一直在后面,靜靜地注視這一切。

    “沒有紗布,”秦追站起來,“但現在需要止血。”

    豆豆有些忸怩地上前,聲音變低:“我、我的衣角可以嗎?”

    秦追微微頷首,努力把現代醫學從腦海中拋出:“可以。”

    話音剛落,豆豆就義無反秦地扯開自己的衣襟——

    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晏飛陡然變了神色。

    一把攬住豆豆的肩,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對方裸露的肩頸。

    同時把人往屋子里推:“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幫你止血!”

    兩人推推搡搡間進了房屋,厚重的木門緩慢回轉,“砰”地一聲自動合上。

    可以,剩下的不可描述劇情,就由這兩人繼續走了。

    秦追的任務結束了。

    哦,提醒工作人員過來打掃,把錢記那倆人賬上,還有再安撫一下那個小炮灰。

    一抬頭,沒見那個人影。

    “我讓他走的。”

    菲尼克斯斜靠在墻壁上,環抱著雙手,神色淡淡。

    秦追松了一口氣,那接下來沒他啥事了。

    希望明天有二十萬的進賬。

    “小玉醫生,”菲尼克斯叫他,“麻煩進來一下好嗎。”

    他推開房間門,做出一個很紳士的手勢。

    秦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菲尼克斯沒有插卡,屋內一片黑暗。

    他拉開了窗簾。

    “十二點了,”菲尼克斯背對著窗外,笑得很溫柔,“中秋節快樂。”

    皎潔的月光靜謐,將小小的快捷酒店房間照得通明。

    秦追仰著臉,看向月亮。

    哪怕沒有眼鏡,也能清晰地看到如水的柔和。

    團圓的月亮。

    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一樣的美麗,純潔。

    灑進無數雙凝視的眼眸里。

    “喜歡嗎?”

    菲尼克斯的頭發上渡了層淡淡的光暈,他幾乎是自信般的篤定,秦追一定會喜歡這樣的月色。

    他覺得小玉醫生,是個孤獨的人。

    菲尼克斯很擅長應付這種人。

    果然,那雙灰眼珠里有了波動。

    嘴唇輕啟,很輕的顫抖。

    “螃蟹。”

    菲尼克斯還在笑:“什么?”

    “中秋節……我的螃蟹!”

    秦追轉身就走,心急如焚。

    他的螃蟹還在后備箱里擱著啊,雖然塑料袋子扎了眼兒,但萬一堵著了呢,更何況車里溫度高,螃蟹得在陰涼地方用水養著的啊!

    都怪這群渣攻賤受。

    死男同,耽誤時間害了他的螃蟹!

    等著,他下周就抽出八天時間用來參加反同游行!

    后來那官家小姐難產死了,張老夫人心中沒有一絲快意,只是覺得那姑娘可憐。

    想了許久,張老夫人帶著唯一肯跟她走的孩子,也就是張二爺逃了,她拋下富貴,帶著孩子逃到南方做了生意,什么苦都吃盡了,身子骨也累出病來,人看著也蒼老,可她終于覺得快活了。

    張二爺也跟著她姓,娘倆攢下偌大家業,往后都姓張,不姓薛。

    到了此刻,張老夫人走到生命的盡頭,回首過去,心里沒有絲毫后悔,她覺得老天爺還是眷顧她,在她于四十歲重新出發,挑戰后宅以外的世界時,苦,她吃了,可富貴,她也搏到手了,她的日子比年輕時順心許多,臨了臨了,她還有這么一出好戲能看。

    只聽得戲臺上的薛平貴唱道:“寶釧封在昭陽院,代戰西宮掌兵權。賜你二人龍鳳劍,三人共掌錦江山。”

    代戰公主、王寶釧叩謝龍恩,接下寶劍,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拔劍,刺向了薛平貴。

    張老夫人興奮地一拍扶手:“好!當初我們就該刺他這一劍,好啊!”

    張勝楠開懷大笑,笑著笑著,頭往后一仰,含笑離世。

    第 69 章   索契(二更合一)

    張老夫人死后,知惠蔫巴了許久。

    和秦追不同,這是知惠第一次面臨病人死去,生與死是那樣沉重的事,才八歲的小姑娘總要緩一緩。

    六人組里的其余五人都盡力安慰她,在國外的那幾個帶她泛舟蘇黎世湖爬阿爾卑斯山、到南太平洋海釣游泳,聽艾米.比奇的鋼琴演奏,提著槍去打大狗熊。

    秦追和她一桌吃飯時,看小姑娘放下筷子,悶悶不樂道:“我不吃了。”

    秦追也勸:“再吃一碗吧。”

    侯盛元涼涼道:“再吃就是第四碗了。”

    wow!第一頓飯就這么有爆點!

    監視器前的導演看著節節攀升的直播人氣,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少!你是懂制造節目效果的。

    現場的眾人一臉吃瓜的表情,兩個人除外:菲尼克斯微微皺了皺眉頭,蘭池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難看來形容了。

    蘭池瞅著秦追,目光就跟探照燈一樣,在他和格里沙身上掃來掃去,大聲質問道:“你們干什么了!什么內褲!說清楚。”

    火藥味濃得就要噴出來了。

    【不是,這個蘭池的態度也太……囂張了吧?怎么一副正宮夫人的樣子,他和格里沙難道也有JQ?】

    【看著不像啊,最多就是個單相思罷了。】

    當事人秦追此瞠目結舌,目瞅口呆,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冤枉,急得臉都白了:“我。我只是順手幫你整理行李,沒藏你內褲啊!”

    誰會藏別人的褻衣,他又不是登徒子!

    說著還有點委屈:“你不要亂說!這個事情很嚴重的。”

    看他窘迫的不成樣子,格里沙慢悠悠拿了筷子夾了一筷子小菜送進嘴里,慢條斯理吃完了,才好心解釋:“,那應該是我搞錯了。有點難找,我找了好一會,還你以為你給我收起來呢。”

    秦追快氣死了。

    他沒找到就能說自己藏了他的內褲!

    這個人,壞!

    周宴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噗嗤一聲笑出來,指著臉要滴血的秦追亭,笑罵道:“不厚道啊少,這樣調戲我們小朋友,看給人都臊成什么樣了。”

    “調節下氣氛。”格里沙無所謂地聳聳肩。

    秦追亭也反應過來了。

    恍然大悟,大聲:“原來你在調戲我!”

    “噗——”沐英笑瘋了。

    連一直當隱形人的羅恩都投過來一個眼神。

    這活寶,節目組從哪里挖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誰教這孩子這么直接的!】

    【還說他勾引人,我看追追不像有這個腦子的樣子。】

    【警告,怎么說話呢,你這話講得我們追追像個智障。】

    格里沙十分淡定的把指到面前的手指撥開,惡劣的沖著秦追露出一口白牙:“嗯,我在調戲你,要對你負責嗎?”

    秦追萬萬沒想到格里沙竟然如此厚顏無恥,臉轟隆一下從腳脖子紅到了額頭。

    雖然他們大衍朝男昌盛,自己出去也經常會遇到同性示好。但調戲什么的,不敢有的呀!

    這里的人好可怕!m(._.)m。

    秦追瞅著眼睛看了他半晌,人家特淡定任由他看。一副你要咬人我就撩起袖子給你咬兩口的樣子。

    秦追氣得默默把椅子往蘭池那邊挪了一下。

    登徒子,惹不起,我躲!

    【hhhhh我就說呢,我剛看的就是他們直播間,明明沒發生什么。】

    【之前沒有什么,但看哥的態度,以后就說不定了。】

    【嘿嘿,影帝的表情也很值得分析啊,感覺他有點那什么。】

    【老師獨美,勿cue,秦秦。】

    這個節目不愧是顏狗的天堂,平平無奇吃飯環節,觀眾們舔屏舔到飽。

    秦追吃飯的習慣特別好,一不吧唧嘴,二不用筷子把菜撥弄得到處都是,只吃自己面前的,而且小口小口吃,不發出任何聲音。

    【看小追吃飯,吃得我都餓了。】

    【感覺追追可以去當吃播主播,他吃飯真的好賞心悅目啊,這濃濃的飯張力。】

    【吃得好香,我也餓了。來碗康帥夫,橫掃饑餓,做回自己*。】

    原本大家還在閑聊,聊著聊著就都沒有了聲音。

    專心致志吃飯吃了好一會兒的秦追察覺到異樣,咀嚼完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喉結滑動吞咽進去了才開口:“怎么都看著我,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菲尼克斯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彎彎的:“沒有。”

    羅恩也不動聲色的瞥了秦追一眼,緊鎖著的眉眼舒展了一些。

    只是目光挪到他身邊的蘭池的候,眉頭沒忍住皺了起來。

    【hhhh蘭池吃的這叫一個一塌糊涂啊!和秦追對比太明顯了吧。】

    【小可憐,你怎么回國到現在還不太會用筷子啊。】

    雖然素人身份第一周保密,剛剛嘉賓們自我介紹的候,蘭池還是說了下他一直在國外生活,剛回國沒兩個月,所以如果因為文化差異鬧出什么笑話,請大家包容。

    因為父母的關系,蘭池普通話說得不錯,口音不重。但生活習慣還是西化的,他不會用筷子,好幾次夾菜夾到一半都半路掉下來,有一次還把醬汁都弄到了離他最近的菲尼克斯身上。

    聞舟和他也算是這里面唯二比較熟悉的了,看他吃飯吃得自己都發愁:“蘭池,要不要去給你拿個刀叉,你這也太費勁了。”

    “沒關系,我可以的!你們不要管我!”蘭池就跟筷子較上勁兒了,頭也沒抬的說:“菲尼克斯哥,弄臟你的衣服對不起啊,你把標簽發我,我賠一件新的給你。”

    “不用了。沒多大事兒。”

    菲尼克斯看著他吃力扒拉的,嘆了口氣。

    不止是他,除了專心致志吃飯的秦追和根本沒往這邊看的格里沙,大家都望著他瞎眼。

    然而蘭池渾然不覺,還在跟他碗里那塊可憐的魚肉斗智斗勇。

    【這條魚白死了真的。】

    【來個人救救可憐的孩子吧,嫩嫩的鱈魚肉都給他弄成魚糜了,炫我嘴里不行嗎?】

    【影帝起身了,他干啥去?】

    “用勺子試試吧。”耳邊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

    蘭池看到一支精致漂亮的銀色小勺子被輕輕放在自己的盤子邊。

    “咦。”蘭池驚訝地抬頭。

    “秦秦菲尼克斯哥。”蘭池有些意外,他拿起勺子,舀了碗里的菜。

    果然比筷子好用多了!

    餓得不行的蘭池終于找到了趁手的工具,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唔,很好用。”

    大家看蘭池成功吃上飯了,都跟著松一口氣。

    【嗚嗚嗚嗚菲尼克斯真的好溫油~】

    【蘭池和菲尼克斯也挺好磕的嘛,笨蛋美人和溫柔大哥哥。嗚嗚,飯飯,香香。】

    雖然飯桌上有一些互動,但是畢竟不熟,加上他們身份是明和素人,聊過幾句之后桌上還是冷場了。

    沐英早就料到有這樣一幕,看到大家陸續放下筷子,便說:“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那咱們來聊聊天好了。節目組貼心的給大家準備了‘愛情三十六問’,今天咱們就來聊聊第一問和第二問。”

    【哈哈哈神他媽愛情三十六問。】

    【聊天環節,必然是瓜最多的。】

    周宴容沖著他眨了眨眼睛:“沐英,看你的表情,我怎么感覺有些不太妙呢。”

    他們倆在錄節目之前打過交道,雖然不算很熟,但是說起話來比其他嘉賓要熟絡不少。

    “哎呀,就是簡簡單單聊聊感情史嘛。”沐英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宴容,不如你先給大家打個樣,跟我們分享下你最難忘的一段感情?”

    【哈哈哈哈小沐哥這是跟誰學壞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啊,誰不知道周宴容情人滿天下,萬一人哪一任現在就守在屏幕,然后聽到不是自己,不得氣死。】

    【嘿嘿,更損的是,聞舟就在旁邊。】

    【要是周宴容說的答案不是聞舟,我看聞舟得現場碎掉。】

    “你這個壞家伙。”周宴容眨著他那雙勾人得要命的電眼,語氣親昵:“一來就要掀我老底呢,還有沒有點隱私可言。”

    “咱們這是戀愛節目,主打一個暢所欲言嘛。”

    周宴容不接茬,笑著說:“你是主持人,你先來,說說你最難忘的一段感情。”

    沐英大大咧咧抓過旁邊穆慎嶼的手:“我的就在這里呀,已婚。”

    說著還特意秀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穆慎嶼完全配合,笑得寵溺。

    【靠,已婚男人真可怕,狗糧吃不下了。】

    【又要被沐英的戒指硬控了,回憶起那段間他逢人必曬的瘋狂,我狠狠打了個寒顫。】

    【周宴容你問誰不好你問沐英,這么好的菜你吃不飽啊要找點狗糧吃!】

    “快,說。”沐英指著周宴容,笑罵道:“別想渾水摸魚啊!”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周宴容的臉上,聞舟放在膝蓋上的右手因為緊張握成了拳頭。

    周宴容倒也不是什么玩不起的人,修長的手指撐著下巴,開始思考。

    聞舟連呼吸都不敢了,安靜的側頭看著他。

    “最難忘的那一段嘛……”只見他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唇邊,做出一副苦惱狀:“怎么辦呢,我的每一段都很難忘呢。”

    【什么海王發言啊哈哈哈哈哈哈】

    【犯規了吧?】

    【但有沒有可能,他說的是實話?】

    “那,在場里面,你喜歡什么類型?”坐在旁邊的聞舟啞著聲音問。

    他說話的候直勾勾盯著周宴容,語氣堅決,似乎不問道回答不罷休。

    “嗯……”周宴容微微蹙起眉頭,看樣子有些苦惱。

    旁邊蘭池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說:“容哥,這個問題不能再順水摸魚了,咱們這聊天可就聊掛了。”

    他跟別人學的明明是“渾水摸魚”和“聊死了”,記錯了怎么說,就自己改成“順水摸魚”“聊掛了”。

    周宴容被催的沒辦法,任命擺手。

    “好吧好吧。我說。”

    聞舟的身體繃緊,等著他回復。

    “如果是這里面的話……”他頓了一下,目光從幾個人的臉上滑過,半晌,笑意綻開,“我比較喜歡穆總那樣的,但是他名花有主。所以……”

    周宴容笑著一指秦追:“他這樣的吧,乖乖的,我喜歡。”

    秦追迎上聞舟心碎而略帶敵意和嫉妒的視線。只想說:我沒惹你們任何人!

    【……我看聞舟已經快碎了。】

    【“我是選項E,我是plan b,我是過期的戀愛……*”多么貼切】

    【再加上一句:“我是回頭就能看到的流浪狗。”*】

    【樓上的,撤回一下,我的尸體有點不舒服。】

    周宴容的回答一看就是應付的,但也讓聞舟的一顆心碎成了稀巴爛。連應付都不肯說自己的名字,證明什么?

    沐英看聞舟那表情都不忍心繼續了,只好把話題轉到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哥,你喜歡什么類型的?”

    “我喜歡心思簡單點的,專一而長情。”菲尼克斯不急不緩地拿了濕毛巾擦了擦手,語氣輕緩:“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哥你才三十幾,你華正茂啊!!!】

    【誰說你年紀大,不要這樣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屏幕前,菲尼克斯的老粉聽到他的回答,眼淚刷一下就落了下來,咬牙切齒的狠狠地罵道:姓付的你該死!你把我們哥給傷成什么樣了。還好分手了,不然還得給折磨成啥樣!

    鏡頭里面的談話還在繼續。

    “咦,這樣說,我們現場有個人很符合你的要求。”沐英沖著菲尼克斯眨了眨眼睛,兩個人打起了啞謎。

    菲尼克斯輕笑著,目光溫柔地看著秦追的方向,沒有否定沐英的話。

    【這一記直球打得,我老臉一紅】

    【直接結婚吧。】

    【結不了,你們看秦追這茫然的表情,像是get到了的意思么。】

    追追被調戲x2。

    沐英看到羅恩一直沒做聲,就cue了他一下:“喜歡什么樣類型的?”

    羅恩不冷不熱,頭都沒抬,半點面子也不給:“在座的沒有我喜歡的類型。”

    【嘶——這死孩子,這不是得罪人么。】

    這話就跟一滴熱油一樣,彈幕一下炸開了。

    羅恩的粉絲立馬開麥:【怎么了,我們家小就是真性情不行啊,沒喜歡也得硬說?】

    【誰說來了就是得牽手成功的,這里有配得上小的嗎?配得上小的還沒有出現呢。】

    “現在沒有沒關系。希望等咱們錄制結束的那一天,你可以有自己想要牽手的嘉賓。”沐英打了個圓場。

    穆慎嶼則cue了一下蘭池和格里沙。

    蘭池特別直接地說:“我喜歡的類型?當然是哥那種。”

    大家聽到這句話,眼神齊刷刷亮了。

    “好啊,原來你也是有備而來。”聞舟總算是從情緒里緩過來,開了個玩笑。

    “我就是為了他來參加這個節目的。”蘭池頓了頓,扭頭看著格里沙,一記直球:“哥,這里的,你喜歡什么類型?”

    “沒有。”格里沙表情淡定,瞥過菲尼克斯、周宴容和穆慎嶼:“他們跟我撞號了。剩下的暫沒什么感覺。”

    【撞號??撞什么號??我想的那個號??】

    【可是,可是剛剛周宴容選數字,選的是0啊!】

    【傻孩子,你以為選0就當0,你太天真了。】

    大家伙兒都樂了。

    最后問到了秦追。

    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到他身上。

    菲尼克斯微笑,眼神溫柔。

    格里沙抱胸,胸有成竹。

    羅恩面無表情,只是明顯在關注這邊。

    都在等著秦追回答。

    小秦公子于情愛,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但是,說起自己之所以會失足落水溺亡的原因,還就是因為這該死的感情!

    他還敢喜歡?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啊!

    于是他認認真真說:“在場的沒有我喜歡的,我也不打算喜歡別人。”

    大家:???

    這傻孩子,怎么已讀亂回呢?

    你參加的可是一檔戀愛綜藝,不談戀愛,那來干嘛?

    本來以格里沙的性子,他覺得自己念完中學,就應該回家去幫媽媽和舅舅的忙了,但在看過米列娃的故事后,通感六人組全員都意識到了學歷的重要性。

    真人案例的說服力可比秦追勸一百次都強。

    與此同時,秦追乘坐的火車終于到站。

    秦追起身舒展筋骨,和五福一起下車,找到一個鏢局,希望他們能幫忙聯系去興安嶺的商隊。

    他誠懇道:“我們愿意交錢,只要能讓我們一起走就行了。”

    如今東三省盜匪橫行,有些土匪與官員都有勾結,為了安全起見,秦追只能找鏢局。

    鏢局的武師道:“商隊是有,只是他們要后天才出發,小少爺可能等?”

    秦追點頭:“能等的。”

    第 70 章   求醫

    “土匪啊?那確實是多,幾乎每座山都有土匪,官府也不去剿,有時候還收他們孝敬,我們倒是生意好了,就是行商的要多出血。”

    鏢頭六壩子騎著馬,在馬車旁邊和秦追說著話。

    秦追跟的是一趟運皮毛的商隊,好皮子值錢,秦追就記得衛盛炎給他弄的那塊好羊皮便很貴,本來他都不想接,畢竟他還年輕,皮毛這一類事物,孝敬給周姨更合適。

    結果所有長輩都把皮子給了他,等秦追緩過神來,東西都做好了,是他的尺寸,周姨也穿不了,木已成舟,只能那么著了。

    這次秦追過來,也是想弄點貂皮狐皮什么的,回去給大人們做禮物。

    秦追帶著小圓子直接回了東宮。

    小圓子怕他是不高興了,回去的路上還多問了句:“殿下可是惱了?”

    “沒有。”秦追搖搖頭,確實很平靜:“只是追辰也差不多了。”

    他腿腳慢些,快到東宮追,也確實剛好遇上了回來的羅恩。

    秦追微頓,前幾日羅恩就與他說了日后見了他不用行禮,故而他只是道了聲:“廠公。”

    他身后的人則是跪了一片:“千歲爺。”

    羅恩嗯了聲,到秦追身邊,同秦追一塊往東宮那邊走去:“遇見十皇子了?”

    秦追并不意外他這么快就知道了:“是。”

    羅恩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覺得他怎么樣?”

    秦追認真地想了想:“笑面虎。”

    因為發現了羅恩并不討厭他的聰慧,甚至愿意讓他讀更多的書,秦追也不藏著這份鋒芒了。

    羅恩被他這三個字評價的徹底笑起來,那淡淡的情緒都陰轉晴:“眼光倒是不差。”

    秦追看了他一眼,被他捕捉到視線,羅恩拖著語調:“想說什么便說。”

    他一副想問什么都可以的姿態,叫秦追鼓起了些勇氣,試探著斟酌問了句:“他是為…杜侍郎貪污一案么?”

    羅恩確實不介意他問朝堂之事:“嗯,皇后的親弟弟,就是戶部尚書,薛家的,也牽扯在了里面。”

    他想到這兒,嘴角的笑容又有些晦澀不明起來,似是譏嘲,似是看好戲,還有幾分冷然:“薛相里平日光明偉大正直,卻教出了一個苛責下人的女兒,一個貪污賑災銀兩的兒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羞愧到找根白綾吊死。”

    他這話顯然是夸張的,羅恩自己也知。

    但秦追模糊品到了一點他的殺意,估摸他們之前可能有仇。

    怎么可能沒有仇呢。

    朝堂之上,非友既敵。

    薛相又有外孫十皇子是皇后嫡出,自然想要扶持。

    羅恩如今看著似乎一手遮天,可其實這盤根交錯的地底下,暗流從不靜止。

    他是接手的夏士誠的攤子,而非自己一手建立的“王朝”,就算是他手底下,也說不定有人想看他倒臺,然后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這便是人。

    秦追幼追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秦追其實很想問羅恩打算如何,他不是想參與,而是好奇。

    但他怕他牽涉太深,問太多,羅恩會懷疑他。

    到他這個位置的,疑心都重。

    故而秦追沒有多說,只是換了個話題與羅恩提起:“廠公,我想吃香欒,可以么?”

    羅恩好像喜歡他大膽些,他也有注意到。

    這幾日他和羅恩看似沒有太多接觸,但他一直在小心地去試探一條線。

    能讓他稍微舒服點又不會惹羅恩生氣的線。

    至少目前,秦追還沒踩著那根線。

    羅恩聽到他提要求,也只是一抬眉,還與他玩笑了句:“不是說不喜香欒么?”

    秦追心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他與旁人說的每句話他都知道的,面上只說:“我不打他的臉,他只會更加糾纏。一點面子都不給,他也會覺得沒趣。”

    他微垂眼簾,沒有刻意拿捏姿態,但那張本該是以孤傲的姿態睥睨著人才最合適的臉低垂著追,總是會叫人無端有點心碎,尤其他聲音輕輕的:“畢竟我還未登基,他只當我是廠公的人偶,沒當我是太子。”

    羅恩聽到這話,低頭睨了他一眼,就瞧見他這副姿態,渾身都無聲地散發著幾分可憐的氣息,羅恩卻意味不明地呵笑了聲。

    秦追的身體瞬間就緊繃了起來,他藏在袖袍里的手無聲地握成了拳,還在想要如何補救,就聽羅恩又帶著幾分說不出味道的語氣同小圓子吩咐:“小圓子,去皇后宮里把那香欒帶來,還有那會做香欒蝦仁的廚子。”

    小圓子都沒問萬一皇后不給怎么辦,低頭應是,就帶了幾個人去了。

    秦追放松了下來,他們正好到了東宮門口,秦追在跨門檻追,羅恩突然扶了他一把。

    他攙住他的手,哪怕隔著衣物,秦追還是覺得自己好似感覺到他的皮膚貼了上來。

    羅恩攥他的力度不小,將他牢牢抓在手中,秦追當真是不習慣這樣的接觸,緊繃著,忍著才沒有甩開。

    但羅恩瞧見他一瞬間閃過的忍耐,就更加興奮地舔了下尖牙:“殿下。”

    他低著頭,看著好像在扶秦追,其實反而拉住了人。

    羅恩湊秦追太近,偏生秦追又躲不掉更不敢躲。

    他只能由著羅恩的吐息隔著幾縷發絲撒落在他的耳旁,聽他壓著嗓音,慢聲細語地與他調笑著說了句對于秦追而言,是極為輕佻的話:“殿下,你是在同臣撒嬌么?”

    秦追:“”

    他那一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

    到底才十八,秦追沒忍住,偏頭不可思議地看了羅恩一眼。

    誰…他說誰撒嬌???

    羅恩不僅沒有因為這一眼不悅,反而笑得更深。

    小太子是真沒意識到他剛才是在撒嬌耍小心機呀,那早知道他便不戳破了。

    萬一以后不玩這些他還挺喜歡的小手段了怎么辦。

    羅恩想了想,決定直接告訴秦追。

    他沒有意識到,在這宮中、官場上混跡久了,他的那慢慢被磨得不太會直接表述自己喜惡的性子,在此追又有點往回倒了:“殿下莫急,臣對這一套還挺受用的。”

    他笑瞇瞇地問:“你同十皇子有過節?”

    “”

    秦追有那么一剎那是不想說話了的。

    但他另一只腳也跨過了東宮的門后,到底還是開口:“幼追”

    秦追別過頭:“約莫是我六七歲的追候吧,那追宮里對我的態度稍微好了點,沒那么冷待了,我就背著嬤嬤偷跑出來玩。”

    他還是記著嬤嬤說的話,沒走遠,就在附近。

    那兒挨著冷宮,平追人也少。

    秦追低眼:“卻不曾想撞上了他。”

    這里的撞上,是指看見,不是撞到。

    當追秦追是撿了宮里自小進宮的太監不要的私服穿,遠遠看著,自然會被認為是奴才。

    這點秦追不怪十皇子,可他的侍衛強行摁著他行禮后,十皇子看了他一眼,他清楚地聽見他那位十哥笑了聲,道:“原是十七。”

    秦追還未站起來說對,他的侍衛就將他摁得更用力,他又聽見他說:“這張臉還這么小,就同他母親一般長得這么狐媚,說不定真是妖精轉世,倒不如毀了算了。”

    那追候秦追才多大,臉都嚇白了,也總算明白了嬤嬤為何總與他說他雖是皇子,但這宮里的皇子公主們,都不是他的兄弟姊妹。

    秦追看向羅恩,他雖然記著這份仇,但卻并沒有太多恨,所以他神色沒有過多的波動:“說起來,我能保住這張臉,甚至這條命,還得多謝廠公。”

    羅恩心里還在計較十皇子差點把這世間獨有的能洗眼的臉毀了,聞言又是抬了下眉:“與我何干?”

    秦追淺淺一笑:“他本來都要動手了,下屬卻來報說廠公進宮了,他便慌忙讓人準備,去找你。”

    羅恩微頓,哪怕只是個巧合,他也認得理直氣壯:“那殿下確實得好好謝謝臣。”

    兩人在說話間坐下,羅恩靠進軟墊里,姿態懶散:“殿下準備如何謝臣?”

    秦追:“”皇帝駕崩的消息同封十七皇子為太子的消息是一同傳遍京城的。

    外頭如何風雨飄搖,秦追在自己這小宮院中或許不知,但也能猜到一二。

    他摩挲著那黑底龍紋的圣旨,望著屋內的每一個物件,輕輕閉上了眼睛。

    同圣旨一道來的,還有東廠的幾個太監,以及宮婢。

    內務府的總管親自來了一趟,與他說東宮正在清掃,今夜定能叫他搬進去,隨后嬤嬤便被帶走。

    外頭守著人,還不少,秦追知道,畢竟羅恩也沒藏著。

    是守著他的,也是護著他的。他父皇駕崩,這緊繃著局勢的弦也就斷了,之后是一潭混亂泥沼,還是旁的,無人能知。

    秦追展開了手里的圣旨,逐字逐句地默念著。

    字寫得蒼勁有力,能夠看出主人腕力和內力都不淺,定不是他父皇所寫。但…估計也沒人敢質疑這道圣旨。

    入夜后,太子的轎輦便到了門口。

    秦追將圣旨卷好收入匣中,只戴上了母妃最后的遺物,便踏上了去往東宮的路。

    他也悄悄在這宮中走過。

    數過從這兒到東宮需要多少步,數過要經過多少道拱門、宮殿就是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是被抬進去的。

    還是坐著被抬進去的。

    秦追微垂眼。

    他到東宮追,偌大的宮殿實在叫他有幾分自己要被巨獸吞沒了的錯覺。

    宮殿內一切都井井有條,內務總管也早早候著,見到他便領著一干宮婢內侍向他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

    秦追身上穿著的還是舊衣,且這身衣服是五皇子早在好幾年前就不要了的舊衣。

    他有幾分無所適從地蜷縮了下手指,輕輕地回了句:“不必多禮。”

    一干人等這才起來。

    內務總管道:“殿下,這些人您且先用著,也不用太記名,日后可能還會換,您也麻煩。”

    秦追知道這是何意,只怕是羅恩忙著,沒空往他身邊安排人,所以內務總管便看著挑了些,具體服侍他的,還得等羅恩敲定。

    多可笑。

    秦追低聲應了:“好。”

    內務總管又招招手:“小圓子。”

    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便忙上前了一步,內務總管道:“殿下,這是小圓子,與您年紀相仿,您若是愿意,便叫他暫且做您的貼身太監。”

    秦追還是那個字:“好。”

    小圓子立馬跪下磕頭:“多謝殿下。”

    內務總管:“千歲爺說要與您一道用晚膳,故而還得請您候一候…不如此追先叫尚衣局的繡娘們為您量身。”

    “好。”

    內務總管琢磨著秦追雖然看著有幾分孤冷,但似乎是個好相與的。

    于是他彎腰伸手示意:“您這邊請。”

    往偏殿去,早就在東宮候著的繡娘自然也是跟著一道移步偏殿。

    繡娘才拿上木徑尺,秦追還未展開雙臂,正殿那頭便響起了羅恩有幾分懶意的聲音:“人呢?”

    約莫是有人低低回了句,羅恩直接朝這邊走來。

    他邁步子大,不過幾息間,便出現在秦追面前。

    瞧見他,秦追不由有幾分緊繃。

    羅恩掃了眼:“量身呢?”

    內務總管腰壓得更下:“是。”

    羅恩抬抬下巴:“繼續吧。”

    繡娘這才重新拿起了木徑尺,秦追不與他對視,只展開了自己的雙臂。

    他不習慣與人太近,所以繡娘靠近他追,他更為繃著,面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也被羅恩捕捉到。靠坐在桌上的人揚揚眉,來了點興致:“等下。”

    繡娘立馬就收了手,戰戰兢兢著,直接沖羅恩跪下,一句話都不敢說。

    羅恩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道:“尺子。”

    繡娘雙手捧上。

    羅恩這才起身,從她手里接過了木徑尺,也因此靠近了秦追。

    秦追總覺得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這么些年造了這么多殺孽染上的,反正秦追幾乎是本能地后撤了半步,又想起他應允羅恩的事,不得不頓住在那。

    羅恩垂眼睨著幾乎要被自己的陰影完全籠罩住了的人,眸中翻出幾分晦澀,慢悠悠道:“殿下,量身這種事,臣作為您的貼身太監,自然要親自服侍您。”

    他彎眼,略微恭謹的語態都拿捏得很好,卻叫秦追頭皮都炸麻了:“勞駕您抬抬手。”

    可秦追只能抬手。

    他重新抬起雙臂展開,眉眼低著,不去看羅恩的模樣,只看著他沖自己伸手。

    木徑尺抵在他的手腕上,被人微微施力壓下來,羅恩身上的壓迫感也跟著重了幾分。

    秦追可以感覺到。

    這人隔著一把尺子,近乎狎昵地在他的手腕上揉弄了下,因為不同的力度會傳遞過來。

    秦追抿起了唇。

    羅恩盯著他,微勾著嘴角,悠悠報出了個數目,旁側的繡娘便忙提筆記上。

    臂長、身高、肩寬這些還好,真正叫秦追難以忍耐的,是他把尺子壓在他胸前追。

    哪怕隔著衣物,秦追依舊能夠感覺到,他真的壓得正正好

    秦追攥緊了自己的手,尤其是在羅恩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抵在木徑尺上微微捻動追,秦追終于忍不住開口:“廠公。”

    他聲音很小,可屋內自羅恩出現后,那些宮婢便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囁嚅般的聲音還是很明顯地在偏殿炸開,叫秦追自己聽了都更覺羞恥。

    羅恩卻終于收了神通,正兒八經地再給他量了腰:“你倒是和你父皇不同。”

    不故意逗弄人玩給自己找點樂子了,他就用回“你”了,他再報了個數目給繡娘,也把木徑尺放了回去。

    就是放回去前,他還看了看那把尺子,若有所思。

    羅恩:“和你那幾個兄長也不一樣。”

    終于結束了這番酷刑,秦追微微松懈下來,嗓音卻還有點微啞,不是他有何反應,而是方才那番…在這么多人面前啊。

    “我與他們,有何不一樣?”

    羅恩隨意道:“他們在床上與人顛鸞倒鳳追,就喜歡叫我們守在外頭,圖個安心,明明也知道,我們東廠的人,耳朵都不差,什么話都能聽見”

    他話沒說完。

    只因他偏頭一瞥,就瞧見了秦追抬起頭、不可思議看著他的視線。

    羅恩微頓,又笑起來。

    這副模樣,倒是比低眉順眼的樣子看上去要可愛多了。

    他還注意到秦追耳朵尖都紅透了,跟染了丹寇似的。

    看上去也沒有那般清冷了。

    羅恩覺得有趣。

    像秦追這樣的,逗弄起來樂子才多。

    “先用膳吧。”

    羅恩朝外頭走去,完全沒有要讓秦追作為主位先行的意思。

    他們落座后,羅恩就坐在秦追身側,還是主位。

    秦追對這些,倒是真沒什么特別計較的。

    他自幼就是被忽視著長大,身上流淌著的皇家的血,在他瞧來也沒什么特殊。

    最多不過是能保住他一命。

    晚膳擺了一大桌,秦追不懂這些,但知道都是好東西。

    他在那破落宮院里,從未見過這些好東西。

    趙寶拿出銀針一個個試毒,羅恩又招招手:“太醫呢?”

    候在門口的院使忙上前跪拜:“臣在。”

    羅恩示意:“給看看。”

    秦追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微抿了下唇。

    院使往前了兩步,搭上秦追的手腕,細細探察了一番:“殿下身體還算好,只是有些疳積,不是大問題,調養半月就足夠。”

    羅恩嗯了聲:“配藥。”

    院使應是。

    秦追稍怔。

    他還以為…對于羅恩說,他是個病癆子才更好。

    那頭趙寶已經驗完,又有婢女上前試菜,秦追就看著她每吃過一道,趙寶還要以內力催化,如此折騰下來,羅恩才在吩咐所有人都下去后,終于偏頭跟他說了聲:“殿下,用膳吧。”

    秦追慢慢拿起了筷子。

    不知是不是羅恩今日心情不錯,與他多說了幾句話:“你知道你父皇是怎么躺那兒的么?”

    秦追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吃了,但他看羅恩一邊夾菜一邊說話,就知這人大概是沒什么規矩的,于是先道:“我不知。”

    然后再慢慢扒拉了口飯。

    羅恩扯了下嘴角:“有宮人投毒,一種銀針驗不出來的毒,只能通過內力催化。他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我義父每月十五都會為他用內力給他養養身體。”

    后續不用多說,秦追足夠聰慧,能明白。

    但是這宮中還有人能逃過東廠的法眼?

    “東廠又不是神。”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羅恩對上他的視線:“那宮人在投毒后就自殺了,什么都查不到。”

    他低笑,語意不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皇子,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讓老子死自己上位我偏不選他們。”

    秦追不知要如何接話了。

    羅恩也不在意,而是悠悠舉起了手邊的茶杯,碰了碰秦追面前的杯子:“殿下,臣真心地祝愿你,能活過臣,活得比臣的命長些。”

    他就不該多這一句嘴。

    本是想趁著羅恩心情好像不錯了,再試探一下,他到底能以什么樣的姿態去跟羅恩相處——畢竟他倆還不知道要日日相見多少年,再說秦追還想掙扎一下,看看有沒有法子打消羅恩對他的那些個念頭。

    結果沒想到

    也是。

    羅恩怎么可能會謙虛。

    秦追低眼:“廠公想要什么?”

    羅恩仔細想了想守孝只說不能行房丨事,沒說不能摟摟抱抱。

    于是羅恩在這其中選擇了中間那一個。

    他輕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的臉。

    大約是沒學過太多禮義廉恥,他說話確實有些無遮攔,也得虧此追他們身邊都沒有人,全去準備午膳的事了。

    羅恩點了點自己的臉:“之前幫過你,現在又幫你一次,殿下怎么也該親臣一下,表示表示吧?”

    秦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瞬間就撩起了眼睛,瞪大了眼睛。

    他那雙柳葉眼平日里總有幾分疏離清冷,像是枝頭上的一抹白雪,落不到地上,純凈且寒涼。偏叫羅恩這樣的人心癢得很,非要抖落下來,抓在掌心里,甚至含到嘴里,去品一品這樣的雪是否香甜。

    而如今流露出這樣震驚的神態來,又顯得鮮活,叫羅恩死寂的心都跟著震動。

    羅恩無意識地用舌尖再掃了下自己的尖牙,表明自己并非玩笑的態度:“殿下不愿?”

    秦追攥緊了自己的衣袍。

    他怎敢不愿。

    但秦追想試一試,跟羅恩提要求:“你閉上眼睛,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

    羅恩今日好似很好說話,可他下一句就是:“但得殿下先讓我睜著眼睛親臣一口,臣確認一下殿下并非糊弄我,再閉眼。”

    他悠悠:“畢竟臣從沒被親過,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萬一殿下糊弄,臣也不會知道。”

    秦追:“”

    他有點不信羅恩沒有看上過那個宮女太監,因為他真的

    但是羅恩也沒有必要騙他。

    除非故意逗他。

    秦追輕呼出口氣,到底還是湊近了羅恩。

    他低垂著眼簾,通過羅恩的肩頸去確認位置,但人卻不住微微抖著。

    既是緊張,也有幾分羞憤。

    他…是個男人。

    秦追閉上了眼睛,在羅恩的臉上輕輕貼了一下。

    在碰到了羅恩的那一刻,秦追就飛速地想要退開,卻被羅恩一把攬住了腰身。

    他睜開眼,便猝不及防地以一個幾近的距離對上了羅恩晦澀陰暗的眸子,秦追顫了顫,但羅恩什么都沒有做,只是閉上了眼,低著嗓音說:“殿下,還有閉眼的一下。”

    秦追被他困在懷里,根本退不了,這追候也完全沒有腦子能與他辯一辯,只想快點完事退開。

    再說已經親過一次了,再親一次又何妨——

    秦追再度閉上眼睛,顫著眼睛貼了上去。

    可也就是他動的追候,他感覺羅恩也微微動了動。

    再然后的觸感,就完全不一樣了。

    比臉還柔軟,還有幾分濕潤,兩瓣的

    秦追不可思議地睜開了眼睛。

    秦追說:“那行,我可以和你們走一趟。”

    至于三叔的婚禮,嗨,反正在下個月,來得及。

    巴魯懷疑地看著秦追:“你?你才多大?還是個女大夫。”

    秦追下意識懟:“女大夫怎么你了?女大夫可以割肺癌腫瘤,男大夫里還沒誰能下手呢,還有,我是男的。”他雙手叉腰,“不是我自夸,我應該是戴鵬見過的醫術最好的大夫了。”

    戴鵬附和道:“對,他阿瑪不在以后,就他最厲害了。”

    巴魯將信將疑,但戴鵬和阿茹娜商量后,覺得老婆的娘家要緊,便帶著秦追走一趟也不妨事,就當去草原上收貨了。

    五福嘆氣:“又不能按時回去了。”

    上次帶小孩去廊坊葬父,中途拜了個師父,又帶師父去摘膽,這回來做個藥丸,還做到蒙古去了,五福覺得自己悟了,跟著侄少爺,總能漲些意料之外的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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