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在森林里走了許久。
這里的副本世界有個特點，要么就是無盡的重復風景，要么是狹小的不可逃脫空間。
“我們不會迷路了吧。”東郭鄰是第一個提出問題的人。
“不會。”祝云青是專業的，“只是這里太大了。”
“我們這樣會找得到出口嗎？”李改也開始不安了，他們其他三個人和藍辛骼不一樣，掉落到這個層級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在缺乏睡眠的情況下，還需要走那么久的路，身體已經開始鳴響警笛了。
“在這里我不敢保證任何事情。”祝云青他們也是在探索其他地方的時候，不小心迷路，然后到達這里的。他們幾個團隊會互相交換探索完的信息，但是這里完全是陌生的，找不到一點資料，“只能說，在這個地方，想要離開，就需要耐心。”
年思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競陽看到他的表情。
“我有點累了。”年思言不得不承認，“我估計要超過24小時沒有睡覺了。”
“我也是。”東郭鄰立刻跟隨。
“嗯。”李改在遇到他們之前，當然不敢隨便睡覺。
現在，他們之中，唯一一個精神飽滿的人居然是藍辛骼。
袁滿倒是希望他的活力能少一點，因為自從他們上路探索后，藍辛骼就挨在他的身邊，時不時沒頭沒腦地和他搭話。
“你不用擋臉嗎？哦，沒有這方面的必要。”
“那你沒有朋友嗎？”
“你們真的是人嗎？”
“那你們和普通人有什么區別。”
“你有超能力嗎？”
袁滿忍不住轉過頭，忍住火氣，對他說道：“閉嘴。”
“哦。”藍辛骼點頭，心里想，他的脾氣倒是比西蒙好上不少。西蒙剛把他帶在身邊，自己喋喋不休提問的時候，那個穿著風衣、戴著頭罩和手套的高大男人，直接笑瞇瞇地伸出手，一把大力地捂住他的嘴巴，恨不得將他直接提起來扔掉。
“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再忍你三次。”西蒙剛認識他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而藍辛骼，當時的反應，和現在一樣，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接著閉上了嘴巴。
袁滿和大多數一樣，面對特別漂亮的人，很難甩臉，所以在嘆了一口氣后，干脆地告訴他：“我們群體中需要擋臉的人，不是毀容了，就是本身是有異能的人，而且異能和身體有關。我兩邊都不是，所以不需要擋臉。朋友這種東西，我們會擁有，但是不會長久。我們中的有些人可能看起來像怪物，但是確實是人。我是評級為c的縫隙人，也就是很普通的類型，沒有異能。”
“你們還有評級。”藍辛骼覺得和普通人工作考試也差不多。
“縫隙人的等級基本上是a到f，c到f是普通縫隙人的等級，經驗豐富、有一定能力的就是c，越靠近f越新人、越弱。”袁滿盡量把能說的信息告訴他，“到了b級，就是擁有一定異能的人，a級是能領隊的異能縫隙人。”
這里說，應該很簡單理解。
“這樣。”藍辛骼抓到他話中的漏洞，“為什么是基本上，還有不基本的嗎？”
袁滿看了旁邊的小鬼一樣，笑了，既然被他發現了，他就順著說下去：“有一位異能者加入的團隊都可以被評為a、b兩級別。這是給團隊的評級，不是給人的。但是如果呢，一整個團隊里面的縫隙人都是異能者，那么領隊的人，就是s級的人。s級就是這樣，不屬于永久給一個人，而是給一個臨時團隊的領頭人。”
這就是他們縫隙人的內部評價標準。
“我記得一點東西。”藍辛骼希望他一起分析一下，“西蒙帶著三個人，他們三個人似乎都有點不同之處，分別表現為治愈、速度和力量方面的能力，但是西蒙卻很普通，除了打怪的時候暴力一點。”
“不可能。”袁滿搖頭，“如果一個團隊里面有異能縫隙人，其他人是普通人，那么隊長不可能是普通人擔當。”
“可是……”藍辛骼陷入思考，把記憶中的西蒙的行徑拉出來，他就是很普通，雖然行動高效、聰明又有能力。
袁滿活到這個歲數，遇到的縫隙人比大部分都多，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藍辛骼的問題，意味深長道：“小子，你可能中頭獎了，你在上一個恐怖游戲地圖中，遇到的一定是特殊能力系的縫隙人。”
怪不得要用頭罩擋住自己的臉，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么……”隨之而來的，藍辛骼又有了新的問題。
“閉嘴吧，我也很久沒有睡覺，很困了。”袁滿不想繼續和他交流，“而且你越問越危險了，我們之間也是有協議，一些信息不能告訴普通人的。”
“我并不是想要打探你們。”藍辛骼及時表明自己的意思，免得他擔心。
“我知道，你想了解的不是一個群體，是一個人。”袁滿要不是察覺到這一層意思，也不會和他聊下去。
藍辛骼確實是這個意思，但是被人直白地點出來后，他又不想承認，于是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臉。
“隊長，我有點累了。”沈競陽不得不和祝云青匯報情況。
疲累的人太多了，祝云青不得不考慮找個休息的地方。
四周都是紅色的樹葉，他們在哪里休息都可以，但是在知道地底下埋著尸體的情況下，他們也很難決定就地休息。在這種微妙的情緒中，一行人糾結地走了一段路。
終于，前方出現了全新的風景。
一棟白色的五層建筑物。
在這一座森林之中，無人管理的樓外表斑駁，四周的樹和墻體極近，再過兩三年，樹枝應該可以長到徹底掩蓋這棟樓的存在。
有了這個認知，人造的鋼筋水泥突然變得脆弱又可憐。
“終于……”東郭鄰氣喘吁吁，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恨不得直接沖進去睡一覺。
“不著急。”祝云青伸出手，攔住東郭鄰前進的步伐，對著隊里的其他兩個人示意，“你們先進去檢查一下。”
他們確實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二十分鐘后，進入樓層的袁滿和沈競陽大概檢查完畢，從建筑里出來，給祝云青匯報情況，說道：“這是一間診所，我估計之前有縫隙人停留過，里面有剛腐敗的食物，也有一些死去很久的骸骨。不過尸體都在樓上，一樓到二樓除了臟了點，是安全的，可以暫時入住。”
“目前看來問題不大，我們先進去休息吧。”祝云青立下判斷。
藍辛骼背著背包，左右張望一眼，發現除他外的人，并沒有一個疑問：如果這里真的那么安全，為什么樓上會有尸體？
所有人看起來都太累了，他們從某個時刻開始，就意識到外面的土地里面都埋葬著尸體，因而不愿意在那里休息。好不容易在大自然的森林里，找到了熟悉的人造建筑物，他們的心早就飛進去了。
其他人疏忽大意不奇怪，藍辛骼比較驚奇的是，祝云青的團隊也默認了這樣的處理方式。
是覺得這里始終比外面安全嗎？
還是不同的人，處理方式的辦法差異太大？
藍辛骼覺得如果是西蒙的話，一定會說：你怕尸體？有什么好怕的，你不就是尸體前幾十年的狀態嗎？你要是怕尸體，就不應該活著。與其去安全性不明的地方冒險，不如給我躺在尸體上面。現在！睡覺！躺下去！
一樓的地板上滿是玻璃、水泥和各種垃圾，灰塵布滿了整個空間。祝云青一走進去，就想要打噴嚏，她用手捂住嘴巴，看向其他兩人。
“二樓。”沈競陽帶著他們上去。
祝云青相信沈競陽和袁滿探索結果，毫不猶豫就跟上去了。
其實二樓一樣很臟，但是整體沒有什么垃圾，只有灰塵，和掉到地板上的窗簾布，以及一些腐朽了的家具。窗戶被長進來的樹枝戳破，紅色的光透進來，枝葉像是怪物的手，從狹小的洞口探進，想要抓住里面的人。
“還可以。”祝云青覺得這里勉強可以作為休息的地方，“我們兩邊各派出一個人守著，輪流休息吧。”
祝云青指的是他們團隊，以及藍辛骼那邊的人。
最后，因為藍辛骼目前還很精神，就主動請纓先守著其他人。而身為一個團隊的隊長，祝云青也愿意晚點休息，和藍辛骼一起醒著觀察情況。
他們兩個人一起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著，其他人隨便打理一下地方，各自躺下睡覺。
藍辛骼將自己的背包卸下，放在旁邊的位置。他從里面拿出飲用水，還有摯愛的巧克力豆。一個人生活得太久，藍辛骼打開蓋子，吃了一顆巧克力豆后，才后知后覺旁邊還有人在，他慢吞吞地把盒子遞到隔壁。
“謝謝你，我不愛吃甜的東西。”祝云青放下背包，從里面拿出自己的食物和飲用水。
“應該是我謝謝你們，愿意帶著我們一起走。”藍辛骼拿著礦泉水的水瓶，認為自己確實是有一點運氣在身上的，不然為什么兩次誤入副本世界，都有人幫忙搭救。
“哈。”祝云青笑了，隨后不甚在意地告訴他一個事實，“看來你以前的隊長沒有告訴你啊，誤入副本的流浪者很稀少，所以救助流浪者，是可以給我們加分的。而遇到后，帶了一段時間再拋棄，則會扣分。”
這才是他們積極帶上他們的真相。
“那也謝謝你們。”藍辛骼論跡不論心。
祝云青看了他一眼。
藍辛骼在慢慢往嘴里塞東西，他吃了一會零食了，發現祝云青還在盯著自己，不由得問：“你有什么事嗎？”
“突然發現，你長得也太漂亮了。”祝云青驚艷不已。
藍辛骼勉強笑了一下，并不想在危險的環境中討論自己的長相問題。
下一次換人需要六個小時的時間，祝云青和藍辛骼因為太無聊了，所以小聲閑聊，祝云青因而了解到他們之前困在其他樓層的遭遇。
“你說偽人一直在不同的樓層追著你們，布置了陷阱，和你們玩游戲？”祝云青咬住自己的大拇指，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事故。
“有些樓層沒有遇到他們，有些卻有。”藍辛骼看了她一眼，試圖從她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因為比起自然景區，偽人這種生物更喜歡城市。”祝云青說到這里，已經覺得要糟了，“你們必須在離開這座森林之后，立刻脫離副本世界才可以。”
“嗯？”藍辛骼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們是被偽人拉近副本世界，并且一直被追擊。這比單純誤入副本世界更恐怖，因為他們會一直死死追著你們。”祝云青臉色大變，“第一層的游戲只是一個預警，第二層的游戲是試探，怪物的思維是很簡單粗暴的，根據我的經驗，再有下一次，一定不會是普通的任務。”
“什么意思？”藍辛骼覺得這里面有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祝云青聞言，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藍辛骼的肩膀。
藍辛骼抬起頭和她對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們下一次無法離開這個世界，就要死在這里了。”祝云青預言著。
藍辛骼愣住。
窗外，樹枝伸了進來，樹葉經歷風霜，到時間便掉落，靜靜躺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