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躍動中的暖光映得整個帳篷里的每件物品上都鍍了一層橘色, 大幅度的消減了戰役所帶來的肅殺,恰到好處地撫慰了將士們疲憊的精神。
就連少年俊美堅毅的眉眼,都在暖光的照耀下柔和了不少。
說完下一步行動的指令, 紅衣少年目光緩和溫藹下來,眼睛在帳篷里的幾個什長身上一掃,手指點了點桌面:“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去從資源箱里拿點食物, 分發給將士們吃吧。”
大戰得勝, 之后還有好幾場戰役要打,黎箏也想讓士兵們好好吃上一頓,可惜手頭物資有限, 只好親口承諾,等從比賽中出去,她一定到鄒氏商隊里拿些山珍海味來宴請眾將士。
現在便只能用些干糧粗食將就一下。
黎箏跟在出去傳令的將士身后走出帳篷,想和大家說點什么鼓舞人心的話。
眾人圍著篝火坐成了一圈, 篝火里的煙火躥動,照亮了半邊天空。
黎箏定定看了眾人的后背一眼,正要走上前,擠入人群,到篝火邊上去, 就遇上了趕回來的報信人。
他披上藍方將士的衣服前去報信的作戰大成功,沒有被發現不說,還差點被藍方邀請進去休息。
報信人頭皮都繃緊了,怕自己跟對方接觸過多暴露馬腳,只說是蒙大人那邊還等著他回來, 一停未停的踏上了返程的路。
這才在丁點時間里跑了個來回。
“真是辛苦了!”黎箏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趕緊回帳篷里坐上一會兒, “多虧了閣下的付出,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少年高聲道:“吃完飯食,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上一會兒,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我們就一舉進攻藍方順序第五的那座陣營!”
給各個營地派去的報信人陸陸續續地都回來了,黎箏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趁著蒙毅陣亡的消息還沒有傳到藍方幾個陣營的耳朵里,直接引誘他們把幾個陣營點的守衛都撤了,然后全軍出動,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月上中天,一抹鐮刀似的彎月高高掛在天空,黎箏這邊的大軍人數齊全,整裝待發。
最前頭領隊的將士們都換上了藍方黑色的猬甲,沉默地行進在夜色之中,幾乎要跟環境混為一體。
黎箏那身標志性的紅袍也換了下來,她身形單薄纖細,憂心自己在藍方陣營眾人心里上了號的臉會讓他們暴露,是以只低調地含著頭,小心的走在第四排的人群里。
走到藍方陣營之外,見收到傳令的藍方將士們果然信服無比的將防衛的籬笆全都移開,但又小心翼翼地派了更多的人手在此防衛。
黎箏皺了皺眉,心道想要進入軍營,看來還有一定的困難。
她呼吸壓得更低,看著一個大眾臉的士兵按照計劃行事的上去跟他們交涉。
“站住!蒙大人呢?”
“他在——”
“我在這里。”
“蒙毅”頭上戴著一個頭盔,站在明滅的光影里,站哨的士兵看了他一眼,臉上立時出現了喜色。
“蒙大人,您回來了!”
士兵站得筆直,手中拿一桿長戈,他對著“蒙毅”行了一禮,又回身向著背后的將士們打了個手勢,嚴嚴實實地堵在眾戰士前頭的人墻立時分開,露出一條能讓人通過的路來。
黎箏心中悄悄松下一口氣。
她的計謀奏效了!
蒙毅本人已經陣亡,退出戰場的時候被站在周邊充當裁判的宮人戴上黑頭套,一路帶領著出了山林。
他當然不可能跟著紅方將領一起,在今晚跑到自己的老巢來,還無比配合地命人讓路,將紅方的戰士們引進去。
黎箏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現在站在前頭的“蒙毅”,是她特地從所有的將士里頭找出來的,他的背影、面孔跟蒙毅本人都有幾分神似的撞臉戰士,鰲免。
再加上春秋戰國時期的頭盔會密不透風的將戰士的整張臉包裹起來,只留中間一個小小的正方形小洞。
如此一來,原本只跟蒙毅有四份相似的鰲免,帶上頭盔之后就有了六七分相似。
這六七分相似,再往月光稀疏,光線晦暗的夜色中一站,立時就成了如假包換的蒙毅本人。
藍方的將士們讓開了一條路,“蒙毅”卻沒有打頭第一個往里走,他揮了揮手,先讓大眾臉士兵將人往里帶,自己則站在原地對站哨的戰士點了點頭:“這次戰役我們收獲了不少物資回來,除了武器和糧食,還有很多紅方遺留下來的猬甲。”
站崗的士兵瞳孔一縮,想到一個可能性,他按捺住心中的興奮,話語卻稍顯急促地帶出了些情緒來:“蒙大人的意思是說——”
“蒙毅”點了點頭:“我已經命人將那些猬甲都穿回來了,到時,我們就裝作紅方陣營的人混進他們的營地。”
想也知道這會是個多好的主意。
他們裝作紅方戰士,進了他們的陣營,然后趁其不備,一陣砍殺。
他們一定會立下大功的!
士兵聽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面孔發紅,眼睛里閃爍著崇拜的光點:“蒙大人,這真是好計策啊!”
“蒙毅”敷衍地點了點頭,目光一直追著往里走的隊伍,見后頭那些沒有黑色猬甲穿的將士們快要進入關卡了,他趕緊道:“所以要拜托諸位趕緊將這個消息通知給眾人,免得穿著紅方猬甲的同袍們被不知情的自己人攻擊。”
站哨的將士面上激動的神色一滯,點頭轉身,看向背后的眾人:“大家都聽到蒙大人的話了,現在,所有人都到營地里去通知這件事情!”
計劃通!
“蒙毅”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他掩飾性地捂了下臉,咳嗽了一聲,幾步追上走在最前方的將士,與其一道進了軍營。
混在戰士里的黎箏也沒有閑著,借著人群的掩護,她一雙眼睛不斷地打量著四周環境。
這座同時屬于紅藍雙方陣營的基地,跟她之前收到手中的幾座沒什么差別,建筑設施的布置也都差不多。
而蒙毅在這里留守的士兵人數也跟她猜想中一樣的十分稀少,應當是之前攻打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全營出擊,并沒有在自身陣營里留下多少人。
對敵方的情勢有了一個大體的判斷,黎箏回望了一眼身后她帶來的戰士——已經全部進入這座營地了。
黎箏輕輕點了點頭,對著身邊的戰士們輕輕一揮手。
貍貓換太子行動——開始!
身邊隊列齊整的將士們瞬間散開,一人站到一個藍方士兵的身后,死死捂住對方的嘴巴,手中的兵器照著敵人的致命部位捅了下去。
黎箏還打算將這個行動在別的陣營里也上演幾回,所以特意告訴手下的士兵們一定不要損壞敵方背后的藍色紙片,直接趁著藍方士兵沒有防備,朝著他們的致命部位下手。
黎箏身邊所有的將士們都散開了去,分別挑選了離自己身邊最近的人收割。
如果能有一塊記分大屏幕,便能看到此時紅方陣營的積分正以飛快的速度往上攀升,轉眼間就與藍方拉開了大把的距離。
而這些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瞬間被“隊友”帶走了生命的將士則一臉懵愣地看著那對著他致命部位捅刀,很快又換了下一個隊友下手的紅方士兵。
“這,”他呆了一下,臉上甚至還緩慢地出現了點笑意,只當是“戰友”在跟自己開玩笑,“這算是什么?我們自己捅自己也會被算作陣亡嗎?”
紅方士兵捅了一個又一個,基本上都是沒反應過來的疑惑地看著他,鮮少遇到反抗的情況。
一名幽靈戰士滿臉嚴肅而不贊同地跟在他身后,出言制止:“停下你的行為!萬一真的會被算作陣亡,豈不是”
他話說到一半,就見一名充當裁判的宮人走上前,忙碌的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拿著跟繩子,在接連捆住了好些個陣亡士兵的手之后,終于走到了幽靈戰士的面前。
“你已經陣亡了,請跟在下離開吧。”
幽靈戰士錯愕地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等等,我們只是鬧著玩!我這么可能陣亡呢?不是,我們被自己人捅一下也會陣亡?”
宮人是一路從紅方陣營跟著過來的,他早已猜到這里會需要大量的人手將亡靈帶走,所以一直憋著笑,看著藍方陣營一步步上了那詭計多端的趙黎大人的計謀,現在見自己不會誤了少年的大計,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地道:“你是說他嗎?剛剛捅你的那個人?嘿呀,你是上當受騙啦!他可不是你們陣營的自己人,他是穿了你們陣亡戰友衣服的紅方人!”
“什——”
眼看著那震驚到不行的藍方將士即將叫出聲,一直盯著這邊的黎箏趕緊跑了過來,一把將人的嘴捂住。
少年笑瞇瞇的,一臉腹黑奸詐的樣子,襯上著那張漂亮的臉蛋,更像是只滿肚子陰謀詭計的狐貍。
黎箏不知旁人如何看待自己,還以為她笑得極其溫柔,她輕聲細語地對宮人道:“還要麻煩您多等上一會兒再將人帶走,他們身上還有我們的戰利品沒有脫下來呢。”
指的就是藍方將士人手一件的猬甲。
第122章
夏夜的星空璀璨, 如同鑲滿碎鉆的漆黑玉帶,閃閃發光。
可名為襄連的藍方士兵卻無暇欣賞這份美麗,他雙眼映出這黑蒙蒙的天, 心頭飄過一絲凄涼。
面前這座尚且還未轉換成紅方陣地的基地里,所有沒反應過來就被奪走“性命”的將士們,都被聚攏到了這個小小的角落里。
紅方將士擔心他們這些“亡靈”,會讓剩下還未陣亡的士兵看出端倪, 動作迅速地將他們進行了轉移。
像是夏天會被聚攏在一起除毛的羔羊般, 他們挨肩擦背地站在一塊兒,等待著“巨大的剪刀”輪到自己。
黎箏將人按在手下,動作快捷的將他身上的猬甲扒下。
背后的藍色紙片沒有任何破損痕跡的猬甲, 是目前最重要的戰略物資。
想要一口氣把剩下的陣營全部占領,他們就要靠這些“藍方士兵的外觀皮膚”了。
“趙大人,這是最后的了。”
“蒙毅”手里牽著一連串的戰士走進了這方隱蔽的小角落里。
黎箏頭也不抬地招手,立起身來跟“蒙毅”換位。
“蒙毅”動作也很熟練, 扒皮、給人家套上從隱宮那里借來的外衣:“中央平臺的香也已經點上了。”
也就是說,已經快要結束了。
黎箏瞇著眼,抬首望向仲夏夜的星空,趕赴戰場的心如離弦之箭,在夜空下無形地疾馳。
“通知各營地的將士們, 明天我們就發動總進攻。”
少年回頭睨了眼蹲在地上的“蒙毅”,上前將人拉了起來:“算了,別脫了,我有了另外的想法。”
依樣畫葫蘆一座營地一座的營地的騙過去也不是不行,但時間花費太長, 而且這么久的時間,“蒙毅”人還在場卻不組織進攻, 也會是一件極度反常的事,黎箏擔心存活的藍方士兵里會有人覺出問題,所以打算換個辦法。
“那要怎么辦?”
生了張“蒙毅”臉的青年把頭湊近。
他們轉換陣地,坐進了帳篷里,“幽靈們”都被宮人帶走,陣營外頭站哨的全換上了穿著藍方猬甲的自己人,中央平臺的香也快要燒盡了。
現在算是最安全的時候,“蒙毅”不用在外人面前偽裝自己,他滿頭是汗地脫了頭盔,用布帕擦拭額上的汽水,在夜間的微風中散去身上滾燙的熱意。
一番整理完畢,青年視線投向坐在帳篷中間位置上的人,等待著她吩咐接下來的行動。
少年單腿曲起,手臂擱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瑩白的臉被燭光照耀得恍如美玉。
她慵懶地用手點了點面前隨意幾筆畫出來的藍方大概的營地地圖,伸手將上頭的圖畫全都圈了出來:“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明天,讓他們所有人都離開營地,而后——”
黎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舉動。
少年人的眼中閃動著熊熊野心。
“可是,要如何讓他們全都離開營地?”
*
一夜睡到天亮,所有從帳篷里鉆出來的士兵都得到了充足的休眠。
等到前往水流旁梳洗時經過中央平臺,看到香爐里的香全都燒盡了,更是整個人都精神充沛的昂揚起斗志來。
新的一天,新的戰斗,又要開始了。
深綠的樹葉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抖動,枝葉密集的大樹下,一隊又一隊的藍方將士們踏過枯葉,邁過小小的泥洼,按照早上收到的指示那樣,朝著約定好的目的地而去。
一號陣營點的將士們是最晚收到通知,也是最晚動身的營地,即便已經將速度加到了最快,但感到目的地的時候,還是有著整整齊齊的四列人,已經站在那里,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同袍們,是老兄我來晚了,讓大家久等久等!”
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多說幾句寒暄,被蒙毅委任為各個營地營長的男人們站在四條長隊的最前頭,在最基本的客套過后,終于開始商討起他們才剛被通知沒多久的“命令”來。
今日凌晨的時候,“蒙毅”親自到了幾個營地的門口,吩咐站崗的士兵將這個“指令”傳達給他們。
“蒙大人要求今日午時的時候,我們前四個營地的士兵都到這里來報道,而后一起去攻擊紅方的第一陣營。”
各個營長們之間互相對視了一眼,3號營長接口道:“蒙大人讓我們只留下最基本的人手保護基地,再帶上所有的兵力去攻打紅方一號陣營。”
最后一個來的1號陣營長對此話有些糾結:“這,這會不會不太好?”
1號陣營長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直接聽信蒙毅的命令的,比起其他三個隊列整齊,齊頭并進,長度一致的隊伍來,他隊伍的長度只有別的營地的三分之二。
他多留了一部分將士看守陣地,并沒有依照“蒙毅”的要求,將所有的士兵帶到這里來。
所以1號陣營長心虛地沒有走到眾人面,他站得離2、3、4遠遠的,讓自己身后的戰士隊伍拽著尾巴,藏在樹林里,這樣,就不會有人看出他帶來的戰士少了一部分。
4營長沒瞧出他的心虛,只贊同地道:“僅留下基本的兵力保護營地,如果在我們全力進攻紅方的時候,他們直接去進攻了我們后方空虛的老本營,那豈不是——”
“有什么豈不是的,我們就照蒙大人的要求全力出擊,以最快速度將紅方1號打下來,再快點回去鎮守自己的營地不就行了嗎?”
2號營地的營地長是個心直口快的大老粗,他頭腦簡單,打仗只講究迅猛二字,
過去因為自己不是為戰役出謀劃策的智腦型人物,別人坐在帳篷里高談闊論的時候,他總是沉默地閉著嘴,現在“蒙毅”下的這道命令恰好對了他的心,自然是要開口大聲說上兩句了。
3號陣營長為他們的話做了個總結:“行了,來都來了,就別畏首畏尾地考慮那么多了,趕緊去攻打紅方1號陣營才是!“蒙大人”離開我們3號營地之前還特意給我們額外多留了一句話。”
1、2、4三個陣營長好奇地看過來:“額外多留了一句什么話?你們3號陣營還有別的任務啊?”
別的任務是沒有的,但作為被多留上一句話的營地,3號陣營長不由得神氣地擦了擦鼻尖,驕傲地抬高了下巴:“他說——猶豫就會敗北!”
不知道后面半句話是“果斷就會白給”的1、2、3、4營長受到了這句話的極大鼓舞,紛紛認為“蒙大人”一定是個謀定而后動,心中有成算與把握的人,所以才會臨到頭了,又多留下一句話來激勵他們。
所有的營長都帶著自己的戰士朝著紅方1號基地出發了,半秒鐘都不愿意多耽擱,唯有1號營長佇立在原地,心中無限懊悔著沒有聽從蒙毅的話,將所有的將士都帶來。
蒙毅大人說得對啊,一天到晚優柔寡斷,磨磨唧唧地難以做出正確的取舍,終究只會敗北。
只有快速地在旁人還未決斷之前就走出自己的路子來,這才是取勝之道!
他唏噓地搖著腦袋,半抬起手一揮:“快快快!我們來的人都少上別人一截了,進攻的速度可不能也落后于他們了!1營的將士們!都別走了,跑起來跑起來!”
*
紅方1號營地
黎箏沒有跟隨“蒙毅”所在的隊伍一起行動。
在“蒙毅”所帶領的隊伍趁著藍方將士們傾巢而出,對藍方1、2、3、4個營地施行入侵的時候,她反而人坐在紅方1號陣營的大本營內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最后的大戰。
沒錯,作為誘餌的紅方1號營地,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黎箏放棄。
畢竟想要得到嬴政的認可前往戰場,她就必須要極為漂亮的贏下這一局比賽。
而第一局中的一天定勝負既然并未讓嬴政滿意,那么這一場比賽,黎箏就把戰場上有的所有營地全都收入囊中,來當做獻給始皇大大的禮物吧?
走在黎箏身旁的年輕戰士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巍巍的:“趙大人,您是認真的嗎?面對敵方數倍于我們這邊的人,我們要如何逆轉局勢,反敗為勝?”
藍方四個陣營的人馬傾巢而出,他們紅方卻僅有一個營地的兵力,敵強我弱,敵多我寡之下,又怎么可能贏下這場戰役?
黎箏另一側的男人也開口道:“是啊趙大人,就算您再神機妙算,面對實實在在的幾倍人馬,也是會束手無策的吧?”
“大人,其實您之前將我們營地當做誘餌,趁機到敵人后方攻占領地的選擇就很不錯了,戰場上本身就是要有所犧牲的!我們并不在意充當誘餌!”
“是啊趙大人,請照著您一開始的想法辦吧!無需保下我們的營地,只要讓后方的偷襲得手就好了。”
“時間緊迫,藍方陣營的將士們馬上就會來了,在此之前,我們先將趙大人護送出去!”
少年皺起眉,墨色的雙瞳中泛起淡淡的波瀾,她對著眾人豎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靜。
等到所有人都閉上嘴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才道:“可能跟大家想的有些差別,實際上,我們不需要贏過比我們更多的敵人,只需要在“蒙毅”那邊的香,燒盡之前堅守住我們的大本營就可以了。”
只要堅持到“蒙毅”那邊攻占下四座營地的最后一刻,他們1號營地也就算是成功了。
人群里的聲音靜了一靜,慢慢有人反應過來,似乎確實是這么個理。
他們又不是要跟藍方陣營對打,廝殺到只剩下一方為止,而是要在藍方的攻擊下守城。
當然質疑的聲音也還是響了起來:“可是,他們人這么多,我們真的能守住嗎?”
從紅方的角度來看,他們的人數是有限的,武器或者說在守城時最為管用的,緊急趕制出來的箭矢也是有限的,而這座陣營的營地建設簡陋更是簡陋無比,能用以防御的也只有籬笆而已。
試問他們要怎么靠著手頭的這么點東西,將這座根本稱不上是城的城守住。
黎箏目光微閃,將她從“蒙毅”那邊帶過來的一個沉重的箱子交給了眾人:“黎已經讓“蒙毅”那邊用最快的速度攻城伐地,我們這里,就先守上兩炷香的時間。放心,都交給黎吧。”
戰爭是突然開始的。
沒有喊叫聲,沒有多余的聲響,藍方四個營地悄無聲息地將紅方1號營地包圍了起來。
3號營地長是他們四個陣營內部推選出的指揮,所有人都在3號營長的命令下開始沖鋒。
可沖鋒到了近前,卻看見紅方1號營地將周邊的籬笆全都撤了下去,他們的敵人竟是一反常態,毫無防守的讓這座營地以手無寸鐵般的姿態佇立在這里。
這本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而在藍方陣營前行的路上,還孤零零地站著一個面貌姣好,身體勻稱,看了就能生出些好感的人在那里。
“停!大家先都停下!”
疑心紅方有詐,3號營長還是終止了他們一開始就直接暴力沖鋒的打算,對著繼續埋頭前進的眾人高聲喊停。
“嘿!停什么!有什么好停的?”
本就脾氣急躁的2號陣營長比3營長想象的還要更為不好管教,他滿腦子都是他擅長的速攻,又為了后方空虛的營地而擔憂,片刻都不想浪費,一心只愿沖進去開戰。
但身為總指揮,3營長考慮的東西要比他多得多。
他們把所有的兵力都押寶押在了紅方1號營地這邊,要是他們徒勞的損耗了兵力,卻沒能將營地攻占下來,他這個總指揮,豈不是有了天大的罪過?
面前的紅方心機詭異,像是有詐,3營長還是想更為謹慎一些的。
他們說話期間,站在不遠處的相貌甚佳的紅方戰士轉過身來,面對眾人,開口就喊道:“不知諸位哪一個是藍方陣營的主事人?我們趙大人邀請您到陣營外一聚。”
趙大人!
所有藍方將士們的心里先是一喜,再是一驚。
喜的是他們押對了寶,只要將這座營地攻占下來,就能順便收獲紅方陣營首領的高額積分;而驚的是趙大人智多近妖,手段層出不窮,先前的一局,正是因為蒙大人不小心上了對方的當,在比賽開始時跟對方這么“一聚”,之后的事情····
對藍方的所有戰士來說,都是不堪回首!
3營長頭皮一麻,嘴中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2營長先叫了起來:“憑什么要過去!我們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敘舊的,有什么話可說的?”
第123章
趙大人!
趙大人就在這座營地當中!
情況比幾個陣營的營長想的還要更加的美好。
本來他們只是來攻占營地的, 沒想到還可以順便將紅方最高長官的積分一并帶走!
臉上來不及顯出喜色,前頭獨自一人面對著藍方所有士兵的青年,就提出了那位趙大人要單獨見他們的領頭羊——3營長的要求。
藍方士兵們又一下子回憶起了第一局他們是如何慘敗的。
那暗無天日, 幾乎要給他們留下巨大陰影的經歷,使得縱使是處于優勢的情況下的藍方將士們,還是瞬間破防,一下子被帶進了坑里。
“不, 不行!”
他們緊張地好像只要答應就會陷入跟前一局一樣的頹勢當中。
2號營長從自己陣營的前列沖了過來, 他的手像是老鷹有力的鐵爪,死死地搭在了3營長的肩膀上。
“不要過去!”
他警惕地道:“紅方一定又在謀劃著什么壞主意!”
而且還是那種可以在眨眼間翻轉局勢,讓藍方落敗的壞主意!
雖然以他老大粗的腦子根本無法想象世上還能有這樣的主意, 但不代表那位公認智多近妖的趙大人也想不出來!
3營長眉頭緊皺,聞言瞟了一眼身邊的同袍。
不用同袍講,他同樣不想過去,躊躇著站在原地沒動的3營長, 心中的懷疑只會比2營長心里的更多。
但站在眾人前頭的那個面貌柔和的紅方人又開口了:“不去嗎?我們紅方為了歡迎諸位的道來,可是倒屣相迎,撤走了所有的籬笆,放棄了所有的守衛,即便是這樣, 你們也還是不敢嗎?”
他們怎么可能不敢?
尤其還是在自己這方人多勢眾的時候!
2營長聽得面紅耳赤,他深深地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侮辱。
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里頭燃著熊熊怒火,幾次想要開口插嘴,都被那面貌姣好的青年通通無視了個徹底, 那人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斜眼瞥著藍方的眾人, 滿是鄙夷地道:“這便是你們的膽量?”
他不屑地嗤笑:“果然啊!傳言趙大人第一局只靠自己一個人就贏下了比賽,幾乎沒有用到我們紅方多少士兵,強大的威名足以讓藍方將士們退避三舍,只要遇見,就避如蛇蝎!”
青年掩著嘴,一個彎勾而起的嘴角卻從細白的手掌背后顯露了出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唉,算了,趙大人的指令看來我是完不成了,你們,既如此懼怕趙大人,那就從哪兒來回那兒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他顯然是故意這樣說的!
這僅僅只是個普通的激將法。
明知如此,2號營長還是氣得雙眼通紅,胸口起伏不斷,上了青年的當。
他被怒氣沖昏頭腦,張開大口咆哮道:“區區小兒,在這里放什么厥詞!你爺爺我可不是吃素的,知不知道我們這次帶了多少人手過來?只要我一喊沖鋒,他們就會立刻踏平你背后的營地!”
青年睥睨地看著他們,仍舊是滿臉的鄙視。
“安業!不要沖動”3營長顯然也氣得不輕,但他顯然是不同意直接下令讓將士們沖鋒的,拳頭握得死緊,他面上隱有怒色閃過,“算了,讓我去!不論如何,我們不能被他們小看!”
藍方絕不會敗在同一個計策上兩次!
而且,他身上也沒有什么能讓對方偷竊的地圖,這回,真的只是去跟對方碰個頭而已。
見2營長臉上猶有憂慮,3營長直言道:“放心,我只是去跟那位趙大人會上一會而已,不會出什么差錯。”
趙大人是一定要見的。
打了這么長時間的仗,3營長還從未遇到過有誰會在比賽開始前就將所有的防護都撤走的做法。
紅方為何如此大膽?
圍攻他們的人數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多,他們難道就不怕被人直接沖進營地里砍殺嗎?
還是說,在營地之中,正藏了什么戰場大殺器在等待著他們?
越是思考,3營長心里就越是感到惴惴不安。
那位趙大人,他非得去見上一面不可。
3營長的眼神堅定,誰都動搖不了他的意志。
“不!這怎么可以——”
2營長還要勸說,周圍接受了3營長指示的將士們卻按住了他的身子。
2營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指揮官脫離了眾人,僅在身周帶上了十個士兵,跟著那面目姣好的青年離開了。
就跟第一局時,蒙大人受到那人的邀請前去攀談一樣!
2營長心里隱隱有著預感,這次去,便是他們藍方陣營輸掉比賽的開端了。
黎箏拉了把椅子,孤身一人坐在了營地前的空地上,她低著頭,看著地面上畫出的潦草不成形的圖案出神,聽到身邊有腳步聲接近,就忽地昂首,漂亮的臉蛋上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微笑:“你們來了。”
跟走在前頭帶領著藍方士兵到來的青年不一樣,她說話時沒有那般濃重的嘲諷,甚至臉上的微笑還給了眾人幾分親近之感。
3號營長繃緊了下顎,不敢對這個看起來跟鄰家少年一樣的友好的人掉以輕心。
“見過趙大人,不知您特意要見在下,是為了何事?”
3營長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心想,你究竟有著什么樣的打算,什么樣的鬼主意,全都對我使出來吧!
黎箏雙眼微微瞇起,整個人像是只狡黠而又慵懶的狐貍:“也不是為了什么大事。”
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的人慢吞吞地道:“只是想要告訴藍方所有的將士們,為了歡迎你們的到來,我們紅方經過一番談論,已經決定將身后的這座營地讓給你們,請帶著諸位遠道而來,周途勞頓的將士們進營地吧,紅方為你們準備好了休息的地方。”
3號營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驚,略微結巴地道:“什、什么?”
他們急行軍而來,帶著所有可以抽調的人手,釜底抽薪地做好了一切戰斗的準備,可到了紅方營地的門口,卻聽對方說“我們準備把這座營地讓給你們了”。
青年愣愣地望著少年,滿目的不敢置信。
不單單只是他,他身邊跟來的那些士兵們也都詫異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怎么會這樣?”
“不可能吧?”
“對、對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吧?”
“可如果這是真的話,我們、我們豈不是達成了戰斗的最高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
一名戰士為這個設想而驚喜著,又很快被人潑了冷水。
“這可是比賽!哪兒有可能這么容易就得下一座營地的?更何況,我們面對的還是這位趙大人!”
議論聲突地一停,所有快要被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沖昏頭腦的人的目光都轉過去交集在黎箏的臉上。
他們恍然驚醒。
是了,他們面對的可是“趙大人”啊!
這三個字仿佛比別得什么招牌還要有效,他們眼前面上猶帶稚嫩的少年像是比他身后的那座令人垂涎的營地還要有存在感的對象。
這位智計百出的趙大人,真的會這么簡簡單單的將一座營地讓給他們嗎?
總之3營長是決計不信黎箏的話語的:“您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看向少年背后的基地,它像是一塊誘人的美味蛋糕,又像是一塊兒被人下了劇毒的致命誘餌,它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又有著無法忽視的隱患。
搖了搖頭,3營長想要盡快從不費任何兵力,直接白白獲得一座營地對他的誘惑力當中清醒過來。
這里面一定有著什么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倒退了三步,死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試圖讓理智振作起來的3營長實在是太想回到眾人的圍簇之下,跟另外幾位經驗老道的營長們商量對策了!
黎箏卻跟他滿臉掙扎的狀態截然相反的松散。
她渾身放松自在的氣氛簡直看得人眼紅,少年手上逗弄著不知從哪里捉來當寵物的小鳥,輕快地聳了聳肩膀,指尖緩緩撫過鳥兒毛絨的后背:“我能有什么目的?”
“只不過是看諸位遠道而來,太過辛苦,為你們想要贏得比賽的誠意和態度所動容,所以——”
“夠了!不要再說了!”
3營長已經不想再聽下去黎箏的鬼話了!
那怎么聽怎么迷惑的話語,實在掩飾不了其中的古怪。
可他甚至無藥可救的完全不覺得是眼前的少年腦袋出了毛病,僅僅只是自己太過的淺薄,簡單的思維無法理解她的高深罷了。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其中,必定藏著能讓他們萬劫不復的驚天計謀!
3營長驚懼地捂住耳朵,生怕再多聽上一句,就會被少年洗腦。
他顧不上兩軍頭領會面時應有的禮儀,轉身就帶著十多個將士們離開了黎箏所在的地方。
黎箏沒有攔他,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臉上帶著微笑道:“回去跟大伙兒商量商量也好,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一次,黎絕不會再送一座什么營地給你們。”
還好跑遠的3營長聽不見這番話,否則他非得又一次因此陷入心理搏斗,自我內耗當中不可!
而站在原地,焦急等待首領回來的藍方戰士們,則看見了他們的3營長神色慌張地跑回來的畫面。
那恐慌的架勢,就跟背后有只兇惡的老虎在追趕一樣,好像只要跑得慢上一點,便會粉身碎骨似的。
第124章
黎箏需要拖延時間。
只要堅守住紅方1號營地, 拖到“蒙毅”那頭將四座陣營都占有,他們就全方位勝利了!
目光掃向眼前一長一短的兩柱香,少年的拳頭不由得緊了緊。
現在第一柱香燒得快有大半, 藍方那頭的主事人也被“送禮”的幌子給蒙蔽著····
“蒙毅”,你們的動作可要快上一點啊。
“我們究竟是按照蒙大人的指示直接進攻,還是接受趙大人口中的贈送?”
3營長眉頭擰成一團,滿面愁容。
這天降的餡餅對他來說不是喜訊, 而是一種過大的負擔。
本來已經帶上了全部的兵力, 事情的發展也應該簡單粗暴的只需要直接攻打就可以了,但一跟那位心有城府的少年碰面之后,所有的事都發生了變化。
“要直接將這座營地送給我們?”
體格壯碩, 連腦袋里也塞滿肌肉的2營長泫預卻是喜上眉梢:“你去見人家的時候,她是這么說的?那還有什么可煩惱的?我們直接收下不就好了?”
即便如此一來,收了禮品的他們不能設法把紅方首領趙大人的積分一并拿下,但不費一兵一卒就獲得營地可是天大的好事, 節省下來的人力,還可以用來攻打別的基地。
難怪大王會喜歡趙黎大人推薦的姚賈大人!
2營長泫預心中想著,他也好喜歡這樣的事,如果可以,最好多來幾次!
“別再糾結了, 趕緊回去答應趙大人的提議吧!萬一那位變卦了怎么辦?”
“不,這里頭絕對還有什么”別的陰謀!
3營長腦子里不停地回想著之前跟少年談話時對方的表現,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注視著手掌上鳥兒的視線,還有割讓一座營地時隨意的口吻。
這里頭一定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能有什么不對的?”
藍方1號陣營的站哨士兵對著身側的同袍道:“你看, 他們身上都穿著我們藍方的衣服!一定是蒙大人擔心我們在守衛方面的兵力薄弱,所以才特意派他們來支援的!”
完全被謊言所蒙蔽的藍方士兵受到了同袍的反駁:“這個人我認識!他姓李名四, 在家排行老三,比賽開始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他轉身去了紅方陣營!”
比賽開始的第二天,紅藍雙方選拔士兵的場面卻還在藍方將士的腦中,清晰得纖毫畢現。
他說得斬釘截鐵。
一滴汗水,從紅方戰士李四的額頭上流下。
披著藍方人的皮,混進他們的陣營進行攻占。
趙大人在他們的身上予以了殷切的期望,可他卻在進入營地之前就被認了出來!
怎么辦,難道就要這樣打道回府嗎?
還是直接在藍方陣營門□□發沖突,直接攻進他們的營地?
但因為營地本身留駐的人手不多,而他們又是等到取得信任,跟著進了營地之后再偷偷動手刺殺的緣故,根本沒有帶來多少兵力!
如果在門口就爆發了沖突,他們還能按照趙黎大人的命令,順利攻占藍方陣營嗎?
緊張到極致的李四緩緩眨了眨眼,一滴汗水劃過鼻梁的側邊,順著眼眶的圓弧落了下來。
將大部分人馬從營地中引走,這場戰役,經由趙大人的幾次謀略,已經幫著他們省去了漫長的九十九步路程,而這最后一步,是該由他們自己來完成的!
李四不動聲色地浮動了下喉結,眼中眸色逐漸加深。
不論如何,他不想辜負趙大人的期望!
被人在心中不斷惦念的黎箏放飛了手中的小鳥,動作慢吞吞地轉頭。
香,燒了有四分之三了,還剩下最后一截屁股尾巴,短短地插在沙子里,燒得讓人著急。
她皺了皺眉,從旁邊放著的托盤上取了一杯溫水淺啄了一口,隨著液體從食道里滑落,黎箏壓下了變得有些浮躁的心緒。
“3號陣營長那頭,可有傳來接受贈送的消息?”
旁邊面容姣好的青年將士搖了搖頭:“回趙大人,并無。”
黎箏一下瞌上了眼,慢慢吸了一口氣:“好,那我們再等等。”
倘若她預計的不差,藍方的那些將士們,在經歷過激烈的爭吵后,也該坐不住了。
“不成,絕對不成!那位可是趙大人!想想上一場比賽里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換了我們的地圖,將我們騙到一個偏僻的資源點去!之后又溜了我們三次!你們動動腦子想想,怎么可以她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
正如黎箏所料,藍方的接受派和反對派討論得相當激動。
他們爭執得臉紅脖子粗,各自都說服不了對方,如果面前有一張桌子或者墻壁,那大概會被藍方的將士們亢奮地大力拍壞。
3營長滿心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告訴別人那位趙大人究竟找他說了什么了!
他回來之后,應該馬上帶著所有的將士們進攻的。
可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之前是之前!”2營長泫預回頭指了指身后人海般龐大的戰士群,他們密密麻麻地站在山林里,又在目力的極限處被樹林遮擋了起來。
這龐大的兵力,是他心中的底氣,也是他推斷的依據。
“你看看我們帶來的兵!這些還不夠說明趙大人在想些什么嗎?我們現在兵臨城下了!她感受到害怕了!預料到以少對多,一定會輸掉的局面,所以才想將營地讓給我們!現在我們要做的根本不是拒絕,而是要挾她再多給我們幾座城!”
3號陣營長無力地搖頭。
在對方的話語本身就是個騙局的情況下,根本不存在向她多要幾座營地的問題。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聽我說話?”
*
一座完全看不出來有經歷過戰斗的營地。
所有的建筑設施都完好地擺放在它應有的位置上,沒有任何曾遭受過破壞與沖撞的痕跡。
在這座營地當中,所有的戰斗,都在極快極短的時間里發生、結束了。
士兵掃過營地中的建筑,步伐快速的邁過門口的土丘,一臉喜色的朝著背對著自己的男人道:““蒙大人”!我們的香已經點上了!”
“點上了?點上了就好。”
青年點了點頭。
他的身前是一列又一列被宮中侍從帶走的失去參賽資格的藍方將士。
“蒙毅”轉頭,好笑地道:“怎么對我喊上蒙大人了?”
他們平日里都是同級的戰士,沒有高低之分,突然聽自己的同袍喊大人,青年心里只覺得怪怪的。
跑出來通知喜訊的戰士看他不好意思的目光,也咧了嘴:“做戲做全套,免得被人看破。”
青年領導能力出色,平時看不出來,現在在比賽中獲得了指揮的權利,這項能力就一下子被凸顯了出來。
有時候士兵跟在他背后,聽著他發布的指令,還真的以為他是那位蒙大人呢,一個不注意就對他用了尊稱。
“蒙毅”抿了抿唇,預感在比賽結束之后,還會有不少人拿這個稱呼來打趣他。
無奈之下,他只好轉移了話題:“既然我們這里已經成功將營地占領了下來,就去別的營地看看情況吧。”
“蒙毅”指節擦過鼻尖,又補充了一句:“留下最基本的兵力在這里駐守。”
“快將他留下!”
李四的眼睛睜到了最大,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快要逃竄到營地之外的士兵。
藍方1號陣營,終究還是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而更糟糕的是,這里留守的士兵比想象的還要多上一倍。
前來進行作戰的紅方士兵們在兵力稀少的情況下,陷入了焦灼的苦戰之中。
甚至在情勢最緊迫的時候,差點給背靠營地的藍方士兵們包抄圍剿了。
勝利遙遠的像是在海的對面。
李四想過是否要撤退。
及時止損是其中一個原因。
保存兵力,等待之后的卷土重來的機會,則是第二個原因。
可只要他們離開這里,藍方1號營地一定會派出人手前往另外的幾座陣營通知他們假冒藍方士兵,想要混入營地的事情。
到時,不止他們這邊計劃失敗,就連去往別的幾座營地的同袍們都會受到影響。
咬了咬牙,紅方士兵們還是堅守在了營地的門口,他們困難的作戰,在壞到不能再壞的局勢里,一點一點的靠自己打出優勢來。
而藍方那邊則一直在試圖突破他們的防線,派人出去傳達消息。
不論是向其他營地請求支援的消息,還是呼喚大軍回來援救的消息,他們都要趕快派人送出去!
現在,他們就是在搶時間!
第一柱香,徹底燒完了。
黎箏命人將第二支香點上。
“大人!趙大人!”
面容姣好的青年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上有著緊張和焦急互相纏繞在一塊兒的兩種情緒。
黎箏回眼看過去:“什么事?不要急,慢點說。”
青年喘著粗氣,肩膀大幅度的起落,他有些結巴,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藍方,藍方那邊!他們不準備接受我們的禮物,而且馬上要朝著我們進攻了。”
黎箏氣定神閑地坐回了椅子上,手肘擱在大腿上,細白的掌心撐住了臉頰:“跟我想的差不多,接下來,就迎著他們進營地吧。”
第125章
“沖!全軍沖鋒!”
幾百只腳一齊踏在地面上, 發出轟天動地的聲響,制造出的動靜像是整座山林都在震動。
3營長站在奔涌向前的人潮之中,手中利劍高舉, 雙眼明亮堅定。
他們帶來的人手,原本已在黎箏的計謀下吵得四分五裂,若非他抬出“蒙大人”最初的命令,又以后方營地空虛為借口, 強行壓下眾議, 收攏了所有的兵權,恐怕現在偌大的一支隊伍,還處在人心不齊的內部斗爭之中。
經歷了一番辯駁, 3營長費盡心力總算是拉到了不少支持,這個用上所有兵力進攻紅方1號營地的想法,也終于得以能夠實現。
“所有將士!沖鋒!”
無數道人影,四面八方的從樹林落下的陰翳中沖了出來, 這些快得只能在人視網膜上留下殘影的身軀,全都朝著黎箏名下的紅方1號營地而去。
看著這一切,黎箏的眼神沒有半點的驚訝。
如此多的將士,都是她親自謀劃讓大部分的兵力都聚攏到自己這處來的。
現在,自然也沒有會害怕的說法!
抬頭睨了一眼身邊面貌陰柔的青年, 紅衣如火的少年啟唇詢問道:“黎說的那些事物,都準備好了沒有?”
青年微微一低頭,發絲垂落耳旁,想起那些應聲道:“都準備好了!”
“很好,”容貌昳麗的少年頷首, “可以迎他們進來了!”
沒有任何抵抗,3營長帶著身后可以將整個紅方營地撐爆的兵力沖進了基地之中, 全部過程無比絲滑順利,那些紅方的將士們,居然當真如那位趙大人所言的,沒有對他們有任何進攻行為、作出任何渺小的阻礙。
沖在最前頭的藍方將士紛紛停下了腳步,他們手里揚著的武器尷尬的止在半空,猶豫著不知道是否真的要攻擊這些對他們沒有任何進攻動作的紅方將士。
其中,還有不少個士兵回頭望向命令他們沖鋒的3營長,等待他降下新的命令。
急趕上來的2號營長泫預看到這幅畫面,立時從嘴里“哈”了一聲出來:“看看看看,我說什么來著!人家就是誠心誠意要把營地送給咱們的!”
這個辦事向來不出頭腦的武斗派,此時臉上滿是嘚瑟的笑容,嘴邊的弧度是越揚越大,他沖著隊伍里真正的“頭腦”,頗有些陰陽怪氣,明嘲暗諷地將過去別人壓在他腦袋上的罪名回饋給了3營長:“老三,你就知道整天舞刀弄槍的,真是有傷和氣!”
泫預轉了頭,又趕快地朝著黎箏道:“趙大人,您可千萬別怪我們!這營地——”
“這營地——”
面如冠玉的少年也彎起了雙眼,身后狐貍般的幻影甩了甩尾巴,一閃而過:“這營地要是你們有意,自然還是如之前所言的,照舊送給你們。”
先前聽到這番話的人,說多也多,說少也少,刨除3營長和他帶去的十多個將士之外,僅剩下跟他們幾個營長一道商量對策時站得近的將士,如今藍方所有人都聽見這話,立時在人群中掀起一陣喧嘩。
黎箏手里捏著一把扇子,持在身前,一搖一搖地扇著,微風拂過她的面孔,帶起她的發絲。
她雙眼映著中央平臺下所發生的一切,看著“免費送給藍方一個營地”之后,戰士們臉上露出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少年揚了揚眉。
這是被她成功收買了呀。
大部分經過前頭沖鋒卻沒有遭到攻擊和阻礙的人,基本都相信了黎箏說的話,縱使是先前站在反對派的將士,此刻也全然被攻略的投奔到了支持派的陣營里。
小狐貍開心地笑著,嘴角咧開的老高,狡猾的視線瞥向人群中站著的唯一一個清醒者。
3營長痛心疾首,卻也知道這一次,他是再也無法喚醒自己的同袍們了。
如他所料,被天上掉下的餡兒餅完全俘獲的泫預喜滋滋地跨出一大步,他像是受到海妖蠱惑的水手般朝著黎箏靠近,粗大的嗓門洪鐘般地問道:“趙大人,那您這營地,什么時候給咱們吶?”
他迫不及待地提出第二個問題,極力的爭取己方的利益:“既然這營地之后就要變成咱們藍方的了,那諸位紅方人士,是不是先從這營地里撤出去,我們才好安心啊?”
他問得大膽又在理,所有人的視線都交集于黎箏一人身上,一雙雙眼睛里盡是期待。
唯有3營長心如死灰地搖了搖頭。
雖然不曉得趙黎大人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可她肚子里憋著不少壞水,是一定的。
反正橫豎不是什么對藍方好的事情。
如此一來,她又如何會真的答應將兵從營地里撤走呢?
誰知,那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少年,居然當真點頭笑了一聲:“好,我們這就將人撤出去。”
只見紅方人馬排成了一條長隊,從營地的側邊開了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小門,依次從小門離開,不一會兒,就快要走干凈了。
轉眼的功夫,除了守衛在黎箏身邊的四五個將士之外,就不剩下什么別的人了。
3營長看得眼睛都快要躍出來了。
他是被打死也不會相信,紅方居然真的要把營地讓給他們!
少年居然說到做到!
紅方士兵走得沒有任何留戀,離開的干凈利落,不帶半朵云彩。
2營長更是得意了,紅光滿面地睇過來一眼,那模樣,分明是在說,果然應該聽我的吧?
現在打臉了?
3營長心里有苦不能言,有怒不能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黎箏叫了姓名。
“是泫預營長對吧?黎都聽人說了,閣下才智過人,文武雙全,難怪能跟黎達成談和,現在,請上來吧。”
被少年這么好言好語的一通夸獎,2營長泫預是被捋得毛也順了,心也平了,八尺高的大漢興高采烈地就走向少年所站立的那座中央平臺。
眾人都屏息看著這一幕,而在泫預走向中央平臺的同時,面容精致的少年也帶著自己身邊最后的人馬一步步撤離了這座營地。
“怎、怎么會這樣?”
3營長整個人都開始恍惚了。
當時跟少年談話的時候,他明明就從少年身上察覺出了些許陰謀的味道,可現在,她竟然真的愿意將營地拱手讓人?
心中的難以置信攀升的同時,哐當一聲巨響,即將走上中央平臺的泫預腳下踩出了一個大坑。
那道偉岸的人影在剎那間消失于眾人的眼中,又在快速落地時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泫預營長!”
“2營長大人!”
不少將士都沖上前去想要探看男人的情況,卻走了沒幾步,就遇上了一模一樣的情形。
平整的地面上,一經人踩踏便凹陷下去一個又一個大坑,上趕著想要跑到前頭去的將士們越多,掉落下去的戰士便越多。
難怪先前離開的紅方戰士們要那么小心的排列成一條長隊不說,還得后一個人踩著前一個人走過的路線前進,這么多的坑地,恐怕別說是初來乍到的藍方將士,哪怕是紅方自己人,也要在不小心間失足摔了下去!
接二連三的響聲當中,整座營地的地面塌陷了快有一小半!
好些落在陷阱里的戰士都躺在里頭,抱著自己的腿腳呻吟,只有猜想終于被證實的3營長,臉上拉扯開了一個要笑不笑的難看表情。
“我就說嘛!我就說嘛!那位趙黎大人怎么可能就那樣若無其事地將營地讓出來?”
他眼睛閃閃發光地道:“這就是她策劃好的計謀!”
“策、策劃好的計謀?咳咳,就這?”
時間有限,紅方的人馬明顯來不及將坑挖得太深,泫預仗著自己身高八尺,身手敏捷,愣是直接從陷阱里爬了出來。
他手臂用力一撐,結實的肌肉良好的支撐了高高躍起的彈跳力。
腳掌在陷阱凹凸不平的墻面上三兩下蹬腳,就讓他成功地踏上了平地。
泫預半秒鐘都沒有耽擱,一個大跨步上了中央平臺,警惕的在平臺上四處彈跳了幾下,確認地面扎實,不會一踩就塌陷之后,這才放心地走至香爐前,找到代表著藍方的那根香柱,點燃,插入香爐。
以最快速度做完了這一切,泫預才奇怪地抬頭,摸不著頭腦地抓了抓后腦勺:“這算什么,正餐前的最后一項考驗?”
3營長也愣愣地看著他,看著那根已經點燃的香柱。
現在又是什么情況?
那位趙萬扈已經大大方方地走人,后手又留下這么個不強不弱,不算太難解決的小陷阱,如今他們輕輕松松地渡過了困難,占領了營地,中間的那出,莫非只是趙大人趣味古怪,想在營地轉手前整上他們一整?
可那少年天才,實在也不像是如此頑童心性啊?
2、3兩位營長,難得放下了之前吵得不可開交的壓抑氣氛,彼此大眼瞪小眼地一齊陷入了沉思。
而營地之外,跑到基地后頭大山上,遙遙看著里頭發生的諸項事宜的黎箏,則老神在在地勾起了嘴角。
第126章
最后一柱香, 燒了有小半兒了。
出于對“蒙毅”的信任,黎箏不憂不急地靠在身后粗壯的樹樁上,垂頭看著下頭紅方1號營地里發生的事情。
眾人如同她預想中的一樣跌落陷阱之中, 那些一旦和紅方將士們發生沖突,就會發出爆炸性傷害的將士們,像是下餃子一樣挨個落入了他們事先挖下的大坑里,當真是被折騰了個夠嗆。
想來要全部爬出來, 估計還有些困難。
反倒是單獨一人落下陷阱的泫預, 反手就跳出了陷阱不說,還從中心平臺上找到了屬于藍方的香,直接插進了香爐之中。
倒是黎箏沒有想到的事情。
不過她這頭的香都已經燒了一半了, 他們那邊的香卻是才剛插上。
再加上她手里最后的底牌和紅方士兵們沒有半點損耗的人數,之后即便要跟藍方再戰一次,黎箏也是半點不慌。
在拖延時間和留存足夠的人手上面,她都做到了。
營地中, 2、3兩位營長則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
整個營地里沒有半聲喝彩,兩人的身后,大大小小好些凹陷下去的陷阱里,正有不少人員在陷阱外頭之人的幫助下逃離生天。
這一切,都是在靜默中發生的。
香已經插在了香爐里, 他們本該興高采烈,歡呼雀躍的彼此慶祝,可現在,那位趙大人的舉動卻給兩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真的就這么走了?
已經將營地占領的藍方眾人心中,仍然是有著隱隱的不安。
香燒得越來越快了, 從原本的一整根,燒了三分之一, 又燒了一大半兒,眼看著就要燒沒了。
可那股子隱隱的不安,還是盤踞在眾人的心頭,沒有散去。
就在這時,仿佛要映照眾人心中的想法,天上突然降下了一道水柱,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香柱的身上。
精準無比地澆滅了星星點點的火星。
那冉冉升起,還在往天上冒著的青煙,一下子被水撲沒了!
眾人驚愕地望著這一幕,本來即將迎接勝利到來的喜悅,都快速的從胸腔里褪去了。
按照比賽的規則,這香要是在中途滅了,就必須重新點上一根,不能接著先前的香繼續燒。
而重來一次的時間,顯然要比之前長得多多了。
泫預拳頭捏得死緊,口中爆出一聲厲呵:“誰!這是哪里來的水柱!”
眾人無措地四處轉頭,看向自己身邊左右的將士,試圖找出撲滅火苗的罪魁禍首。
“2營長!是那里!水柱是從那個地方噴出來的!”
一個士兵走到了眾人的前方,他伸長了手臂,手指正指向一處離中央平臺靠得很近的帳篷,帳篷之上,有著一個細小的圓孔。
泫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側頭,望見了那個擺放怪異的帳篷。
3營長滿臉怒火地走過去,一把拉開了帳篷的簾子,一只箭矢就從里頭射到了他的心口。
“藍方3營長,淘汰!”
帶著紅方1號營地的所有人藏身于山上的黎箏輕輕勾起了嘴角。
她是故意將香爐擺放在中央平臺靠右的位置,又將藏著水槍和弩箭的帳篷放在了斜面朝西的地方。
黎箏經過了精密的計算,不管是帳篷的角度還是水柱噴出的拋物線,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如果藍方那邊再點上第二次香,她也還藏了別的水槍可以將火花噴滅。
這都是她留下的后手。
但是·····
第二柱香也已經燒完了,比賽怎么還沒有結束?
“蒙毅”那邊,莫非是發生了什么問題?
*
藍方1號營地
李四帶來的這些人馬,幾乎快要在藍方的攻擊下屠殺殆盡。
他們終究是沒能守住營地的大門,將去往另外幾個營地通風報信的士兵給放了出去。
“人手,他們的人手,怎么會這么多?”
李四幾乎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那些從營地里源源不斷地涌出來的將士。
他們快速地逆轉了局勢,沖破了紅方的轄制,反過來將李四他們包圍了起來。
紅方的人馬在敵人的圍攻下此消彼長,肉眼可見的縮水。
李四步步敗退,原先占領藍方1號營地的初衷已經不敢再想,可如今,他就連保下剩下這些將士的性命都做不到了。
心頭的苦意一時涌到了嘴邊,濃重的內疚感籠罩在他整個人身上。
愧對為他們出謀劃策的趙大人!
愧對在其他戰場奮斗的戰友同袍!
李四沉重地想著,別的營地那邊,不會因為從他們這里放走的送信士兵而被藍方將士們看穿偽裝吧?
但即便再擔心別的戰場,李四的人也還是站在藍方1號營地之外。
他矮身躲過一個揮砍著長劍而來的將士,縮著身體穿過那人高高抬起的手臂,靈活地鉆到他背后,一把撕下了對方身后的藍色紙張。
解決了跟自己對戰的士兵,李四抬頭看去,紅方的將士已經不剩幾個,藍方的士兵則多得到處都是,站滿了營地門前的山頭,呈藍方三對一之勢地圍攻一個紅方將士。
李四心頭悲壯,也明白了此刻便是山窮水盡的時候。
可即便要退出戰場,他們紅方也絕不會投降認輸!
青年高聲,慷慨激昂地道:“來啊!所有紅方將士,跟我沖鋒!我們跟他們決一死戰!不論多帶走幾個,都是賺了!”
背·水·一·戰!
即便是死,他李四也絕不能對不起身上紅方陣營的這身衣服。
即將血戰到底之時,他卻又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李營長且慢!還不到大家決一死戰的時候!”
李四回頭,發現那人高馬大的青年,帶著身后漫山遍野的將士們向這戰場的中心趕來。
再看他們身上的衣裳,竟是全都換下了藍方的猬甲,正大光明地露出了內里紅方的衣服。
“你、你們”
是紅方的支援來了!
李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可他臉上的欣喜只出現了片刻,就又想到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對了,你們有沒有遇見方才從這個方向離開的——”那些送口信的士兵?
奔赴而來的“蒙毅”拿下了將頭包裹得密不透風的頭盔。
大局已定,他無需再在藍方面前扮演“蒙毅”了。
這一刻,他只是他自己,鰲免!
聽了李四的問話,鰲免笑著指了指身邊兩個被五花大綁起來的士兵,了然地問:“你是不是在找他們?剛才我還擔心會誤傷自己人,沒有直接送他們出局,現在倒是不必懷疑了。”
“撕拉”幾聲,藍色的碎紙片從青年的手中飄落。
就像是這零落的,被大手扯得支離破碎的紙片一樣,藍方1號陣營留下的大半人馬,也在鰲免帶來的增援下被打得一敗涂地,潰不成軍。
待到兩個紅方的領頭人匯首,他們起步并進地走到中央平臺之前,在香爐里插上了屬于紅方的香柱。
李四感慨萬千地轉頭睨向身邊可靠的青年人。
如果他僅僅只留守在自己負責攻陷的營地之中,那么他這里的戰役,可是必敗無疑了。
鰲免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地道:“這里留下的人手比我們想的要多。”
李四也對此表示震驚:“他們公然違抗了“蒙大人”的命令。”
鰲免聳了聳肩:“或許這就是提前做軍事演練的必要性。”
青年說著,又滿腹慶幸地道:“還好我們跟著的是趙大人,她的決議向來不會有錯,我們只需要聽命行事,就能朝著勝利的方向前進了。”
而如藍方1號營地這般,看穿了上頭發布的命令中帶有的隱患,試圖做出挽回和抗爭的,等到事后,或許還要被上頭多加責難與懲罰。
互相嘆息著搖頭,李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緊張地問道:“除了這里,其他的營地怎么樣了?”
可有成功占領?
鰲免點頭道:“來這里之前,我經過了后頭的三座營地,他們都順利地占領了營地。”
青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放心,我們已經大獲全勝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氣煞我也!”
泫預抓狂地再度毀掉一個能夠噴水的裝置,再也受不了地吼叫:“趙——黎——!你給我出來!”
他明明已經命人將營地中所有的帳篷帶到營地之外安放,香爐的擺放位置也在中央平臺上換了好幾次,可不管他怎么點香,總是會有水柱,從隱蔽的,莫名其妙的地方噴出,精準無比的澆滅香柱上的火星。
泫預忍無可忍,再也管不了那位趙大人同樣也是他自己一直以來尊敬的對象,不管不顧地大聲叫喊著。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位趙大人,竟然真的應聲,走到了她離開營地時那道開在側邊的小門旁。
紅衣少年眉目如畫,在身后山清水秀,人間美景的映襯下,更是顯得如同山林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
她手中折扇拿在胸前扇動,笑語晏晏地道:“我在這里,泫預營長找我何事?”
泫預轉頭,大吃一驚地道:“趙、趙黎大人?”
藍方士兵們鴉雀無聲。
顯然,沒有人想得到,她好不容易才離開了這里,為此,甚至還付出了一整座營地的代價。
可現在,居然又自己跑回來了?
少年笑得如沐春風,她側了側臉,示意泫預看向她身邊站著的隱宮:“我是來跟隱宮大人一起通知諸位比賽結果的。”
小隱宮對著眾人施了一禮,聲音清脆地道:“紅方陣營在本場比賽中占領所有營地,本次比賽,紅方獲得勝利!”
第127章
紅方1號營地
這是廢墟般的戰場。
坑坑洼洼, 到處都是裸露在人眼之中的凹陷陷阱,而站在這里的,則是穿著黑色猬甲的藍方將士, 以及身邊獨自帶著個隱宮的紅衣少年。
他們對立而站,涇渭分明。
“不是,誰,你說誰贏了?”
作為藍方小頭領之一的泫預, 向來以目力和耳力極佳著稱, 此刻卻突然耳背了似的再三詢問。
小隱宮抿了抿唇,只得再次重復道:“紅方,這場比賽是紅方獲勝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人多勢眾的藍方士兵間面面相覷,卻怎么也無法相信這個結果。
他們只是沒能占領紅方的營地罷了,即便無法獲勝,卻也不至于因此慘敗。
“這, 這怎么可能?”
終于有一個士兵出聲問道。
另一個想破腦袋也得不出答案的將士同樣道:“是啊,想要取得比賽的勝利,必須要有一方手中獲得整整8座營地!”
要知道,整個賽場之中,攏共也只有9座營地而已, 除非是戰局一邊倒的屠殺,否則幾乎沒有什么可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取勝。
在知曉這個比賽規則的時候,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或許只有等到為期5天的比賽全部結束,通過取得對方人頭的積分, 再加上麾下坐擁營地的積分對比,才能知道紅藍雙方的勝負。
但現在, 距離比賽結束的5天還遠著,怎么會突然有隱宮出來宣布比賽結束?
微微嘆了口氣,小隱宮道:“毋庸置疑,紅方已經取得了9座營地。”
藍方只顧著惦記他們即將到手的紅方1號陣營,完全忘了他們的后方,還有四座兵力空虛的營地,早已被繞后的鰲免全部拿下。
泫預有些恍惚,他看著面前的隱宮,面色怪異地道:“取得了9座營地,也就是說——”
他們傾巢而出后,只留下基礎兵力做防守的4座營地,竟是被紅方全部拿下了?
可是,他們離開之時,動作隱蔽得很,為的就是不讓紅方知曉,看出破綻。
明明都已經盡可能小心了,怎么會還是被紅方掐著這個時間段打了個正著?
如果只有一兩座,也就算了,充其量說是正好,但如今居然是全部淪陷了?
黎箏看了看泫預的表情,有些唏噓地想著,他一時半會兒估計是緩不過來了。
無論如何,手中握著多達9座營地的紅方,風光無限地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勝利!
而下了山,看到獨自立在點兵臺上的真正的蒙毅,再回頭看看走在紅方陣營里的盜版“蒙毅”,一眾被忽悠得找不著北的藍方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從見到“蒙大人”,收到他全軍出擊的命令之時,就已經落敗了。
藍方眾人看著走在前頭玉人之姿的少年,心中盡是頹唐與挫敗。
與此人為敵,輸的時候甚至連局面從何時開始衰敗的跡象都察覺不到,等真的有些大難臨頭的預感了,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翻盤的余地了。
垂頭喪氣的藍方人們,情緒低落的像是頭上籠罩著一片巨大的陰云,最后還是蒙毅快步上前,迎接了自己萎靡不振的部下們,寬聲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多輸多得!又哪里算得上什么丟臉之事,更可況,趙黎大人神機妙算,能夠與她交手,輸在她的手里,實在是我們的榮幸!”
說著,青年的目光轉到了紅衣少年的身上,他臉上沒有半點被人欺騙、技不如人的羞惱,而是一片坦然、極為好氣度的欣賞與欽佩。
蒙毅笑著對面如冠玉的少年行了一禮:“趙大人足智多謀,在這場比賽中所用的計謀之多之稀,蒙毅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可見少年出英才,年紀和經驗并不是阻礙您前進腳步的門檻,與您對試兩場,毅收獲甚多,實感欽佩!”
黎箏在山林中時,還曾擔心自己這兩場比賽,都將蒙毅快速送出場地,稱得上是半點不留情面,以后在朝堂上見到這位同僚,恐怕要受到人家的冷眼相對,誰知蒙毅竟是如此的高風亮節,沒有半點小情緒不說,竟然還對自己青睞有加。
這實在是出乎黎箏預料的好事。
少年人被蒙毅這么一夸,立時臉皮薄的泛上了些許紅暈,襯著他璀璨如星的眼眸,好看得不像世間之人。
黎箏難得靦腆地笑了笑,話語里流露出幾分受寵若驚:“蒙大人過譽,黎愧不敢當,還是與您一番比試,黎才真的知曉什么叫老將風范。”
兩人一番商業互吹,皆是通體舒暢,彼此之間越看越順眼,就差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邀請對方到家里去喝上兩壺美酒,好好鞏固一下兩人間的友情。
蒙毅看著少年,心頭越發熱乎,想著如此少年英杰,即便是認個干弟弟也好。
他那不知好歹,沒有分寸的手當真要搭上少年單薄的肩膀之時,旁側里又伸來了一只指節分明的手,牢牢抓住了蒙毅,叫人動彈不得。
“孤倒是不知,僅僅一場為期兩天左右的比賽而已,竟是讓二位熟絡至此。”
扶蘇不知何時來到了黎箏和蒙毅兩人的近旁,他笑得溫潤如玉,看一眼便叫人好感倍增,但不知為何今日這笑容卻帶了幾分陰惻惻地味道,無端端地給了人好些的壓迫感。
“原是太子殿下。”
蒙毅有些懵愣地朝他行禮,卻全然不曉得這向來跟他們蒙家兄弟熟悉的太子,何以跟他說話之時會帶上了火藥味兒。
扶蘇一雙黑洞洞的眸子定定地凝視了他一眼,確定男人對少女的熱忱僅僅只是出于對手間的惺惺相惜,沒有任何男女心悅彼此的想法,這才動作慢吞吞的松開了蒙毅的手腕。
蒙毅看了看自己泛紅了一圈的手,這才后知后覺的“嘶”了一聲,奇怪地瞟了眼扶蘇。
到底是怎么了?
居然用上了這么大的力道。
扶蘇沒有顧忌逐漸起了疑心的蒙毅,他恢復了那淡然儒雅的模樣,可轉頭睨向少女的時候,卻不由得還是有幾分僵硬。
女孩一身紅衣,做男兒打扮,面容還要賽過旁的青年子弟英挺俊美上不少,那份與山水融為一體的仙味兒,端得上是人群里的獨一份。
看著她,扶蘇硬是讓自己無視了那份在心底歡呼雀躍的悸動,轉而有些懷疑自己,這么一個容貌出塵的少女,以往在他身邊的時候,怎么就沒能認出她的女兒身份來了?
居然真的將人當成了男兒來對待。
“黎見過扶蘇公子。”
少年施施然的一禮,動作間出塵脫俗,不染纖塵。
扶蘇一寸寸收眼,心道,可能是她太過優秀,毫不遜色于男兒,或者說,這世間也沒幾個如她這般優秀的男子,甫一出現,就是當世的唯一,這才讓他毫無懷疑的信了許久。
這頭的黎箏是扶蘇心間的無限好,那頭的黎箏卻是態度冷然。
他之于她,已經是過去死掉的情緣了。
甚至一面都不愿再與她相見。
放言他在的地方,她不要踏足,而她在的地方,他也絕不前來。
黎箏眼中漫上一層冷意,嘴邊也勾起了一抹譏諷。
想起自己現在是“趙黎”,而非“巫女白”的身份,她又很快將這抹怒火壓下。
一襲紅袍的少年睨向人高馬大的蒙毅,出聲問道:“陛下如今在何處?”
*
嬴政正在帳篷里小歇。
這通身帝王之氣的男人闔著雙眸,身體平躺于長塌之上,雙手交握放于小腹之上,動作規矩的沒有絲毫散亂之處。
他昨夜批改奏折直到凌晨,剛要睡下又遇上了李斯等人遞上的幾樁事情,處理到午時才有了功夫小歇。
前來通報黎箏獲勝事宜的小隱宮先是走進來行禮:“陛下,趙黎大人和蒙上卿之間的比試——”
目光觸及平躺在榻上的男人,隱宮又將嘴里說到一半的話給收了回去。
還是讓那兩位大人再等等吧,他們傾力比試,應當也累了,先休息兩日應當也沒什么大礙。
如此想著,聽到了動靜的君王卻坐起了身子,整個人靠在了長塌的圍桿上,眼梢略帶倦意地道:“他們兩人之間的比試,是蒙毅贏了吧?”
如果說是在治理民生上,嬴政自然更加看好黎箏。
她拿出的白紙、筆墨、土豆、棉花,樣樣都是有利于民。
可在戰場這等真槍實戰的地方,嬴政自然是更加信任出身于武將世家的蒙毅的。
在他的心里,第一場的失敗,僅僅只是他運氣欠佳,而這第二場,拿出真本事的蒙毅則沒有任何會輸的可能。
帶著終于能將小孩非要前往戰場的念頭壓下去的想法,嬴政幾乎是松了口氣,臉上帶笑地望向隱宮。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隱宮嘴巴開合,報出的話語與男人的猜測截然相反:“不,陛下,贏的人是趙黎大人。”
男人驚訝到了極點,他猛然起身,輕薄昂貴的絲質被子從他身上滑落。
“這怎么可能?”
第128章
嬴政不信這紅方勝利的結果, 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紅藍雙方陣營于點兵臺前增加人手后臨時修改的比賽規則,他都是有親自過目的。
黎箏寫出的每一條規則,都被嬴政做了仔細的研究, 在深度了解過后,男人便于山林中的擴建場地上動了手腳。
比賽雙方本該各有五座營地,而為了讓小孩徹頭徹尾的輸掉比賽,嬴政特意減少了一座營地, 又在真是開始前, 提醒蒙毅“兵貴神速”。
根據開局時回來傳遞消息的隱宮所言,一切應當都是不出嬴政所料。
“兵貴神速”的蒙毅自然搶在趙黎前頭占領了第五座營地。
而上來就進入了劣勢的紅方,手頭拿著4比5的局面, 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內,就挽回了劣勢,一舉反敗為勝?
金尊玉貴的男人食指揉按著發出陣陣疼痛的太陽穴,動作間閉了閉酸澀的眸子:“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隱宮一拱手, 將黎箏扭轉乾坤,在營地中用計如神,幾次挽回頹勢的事情娓娓道來。
這一路上,經過多人的追問,他已經對黎箏在此期間立下的種種功勞諳熟于心, 滾瓜爛熟。
縱使是要將給嬴政聽,隱宮也信手拈來,沒有半點怯場:“回陛下,當時紅方的情況之緊迫,幾乎可說是危在旦夕。藍方的蒙毅大人手中剛獲得第五座營地, 營地周邊的資源點也都納入囊中,正是物資充沛的時候, 他們兵強馬壯,勢頭正盛,帶著一鼓作氣猛如虎的氣勢,就對著趙黎大人所在的第四座營地攻了過去。紅方的第四座營地在人手方面沒有蒙大人帶來的多,在武器和資源上更是完全及不上他,敗落已成定局。”
嬴政聽得眉頭皺得死緊:“既然如此,那紅方又是如何勝利的?”
小隱宮臉上隱有笑意,滿是與有榮焉的表情,他頭微微昂起,神氣活現道:“原本紅方接連失去兩座營地,怎么看都必敗無疑,但全靠趙黎大人的一招“瞞天過海”,成功的轉危為安不說,還將藍方的蒙大人一舉斬下了馬。”
“蒙毅,斬下馬?”嬴政身子后仰,面上的困頓之意不翼而飛,他不可思議地道,“蒙毅在這時候出局了?”
“是!”小隱宮斬釘截鐵地回答,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像是見到了黎箏天神下凡,奪走蒙毅參賽資格的現場:“紅方營地沒有選擇跟來勢洶洶的藍方人馬硬碰硬,他們且戰且退,佯裝不敵,明面上的大部隊“落敗離開”,等到藍方放松警惕,想要舉辦第二次勝利的慶功宴之時,躲藏在各個帳篷里的紅方士兵才偷偷出來,將渙散松懈的藍方人盡數拿下!”
像是要將最美味的部分放在最后品味似的,小隱宮等到故事的末尾才意猶未盡地道:“其中也包括藍方的首領蒙大人,他在掀起一個帳篷的簾子時,被早就躲在里頭的趙黎大人一箭擊中了致命部位,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趙大人送出了比賽!”
嬴政端起了青銅杯,想要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似的,快速地飲了兩口,而后端著那沉重的杯子于半空中停頓了好長一會兒時間,才慢慢地將其放下。
“也就是說,比賽開始沒多久時間,蒙毅就被奪走了參賽資格,直接出局了?”
男人半垂著眼皮,身上所有外泄的情緒都被收拾妥當,再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震驚,可他仍舊這般問著,猶然不太相信。
“是!趙大人用策如神,算無遺策!縱使是再壞的局面,到了她的手里,一樣能化腐朽為神奇!”
嬴政倒抽了一口氣,扶著額頭,一下子靠到了身后的長柱上,他抬起玉白的手掌,在隱宮面前揮動了兩下:“停,寡人都知道了,別再說你那趙大人究竟有多英明神武了,先給寡人說說,蒙毅出局之后,他們又是怎么贏下比賽的?即便拿下了藍方的領頭,他們也還處在4比5的劣勢之中吧?”
小隱宮輕輕頷首,又清了清嗓子,語氣輕快地道:“趙黎大人搶在宮中侍從將藍方眾人帶走之前,將藍方人身上的黑猬甲給扒了下來。”
“她說“這也是我們獲勝后的戰利品”!”
男孩滿臉的向往,仿佛自己是在說某位英雄的成名事跡:“當時,沒有任何人能猜到她的意圖,直到趙黎大人從紅方一眾戰士里找出了一個跟“蒙大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士兵來。”
嬴政忍不住出了聲:“等等,還有個跟蒙毅有六分相似的士兵?”
“是啊!”身穿宮裝的少年隱宮道,“趙黎大人慧眼如炬,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就找到了這位將士,再經過她妙手的一番包裝,這士兵就跟蒙大人像了個十成十!”
渾身氣勢的君王動作一下子委頓在地,他嘴唇蠕動了半晌,才終于喃出兩個字來:“然后呢?”
“然后紅方陣營就借由他們收獲來的黑猬甲,以及跟蒙大人面容相似的將士去了第五營地,通過假扮同陣營士兵的方法混入了對面的陣營。再之后——”
嬴政恍然:“再之后,他們就進營地一面倒的屠殺。”
深諳君王心理的隱宮了然地道:“當然,這般行動,紅方手里也只是多了一座營地而已,在五比四的情況下,想要于第二日勝出依舊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那么,趙黎大人又是如何帶領紅方在取得勝利之時,坐擁了9座營地之多的呢?”
“不是,”經歷過蒙毅第一天被淘汰,又經歷過紅方陣營中有跟蒙毅長相相似的將士之后,嬴政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事情感到驚訝了,可聽到“9座營地”之時,他還是忍不住地吃驚:“整個比賽中一共也就9座營地,她怎么可能——”
這少一座營地的規則可是他嬴政親自設計的!
小孩能逆轉局勢也就罷了,但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把所有的營地全都收入囊中?
“嗐,”隱宮輕描淡寫地嘆了一聲,好像這樣的操作對他們家趙黎大人來講,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困難,充其量,也就是那位大人抬抬小手指的難度罷了。
“這不算什么,趙黎大人也只是順手在藍方的四座營地了隨便走了個來回而已。她槍出如龍,屢次取得地方首級,又于千里之外,一箭射下地方人頭,每張弓拉弦一次,藍方就有數十個將士應聲倒地,也就一個午睡的功夫,剩下的四座營地全進了她的口袋里。”
槍?沒聽說過小孩還擅長槍類武器啊?
原本還有些半信半疑,一聽到藍方有數十個人應聲倒地,嬴政立刻明白過來這是隱宮在自我發揮,半句話都沒有真的。
他板著張俊臉,面無表情地看著編得興高采烈的小隱宮,口氣強硬地道:“給寡人說實話!”
聞言,年紀不大的隱宮立時焉了下來,他頭上兩只隱形的獸耳軟軟地垮塌下來,整個人也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
他“哦”了一聲,乖巧地實話實說道:“趙黎大人先是利用假扮蒙大人的將士向藍方各個營地傳了假命令,巧妙地使了一計“調虎離山”,又凜然不懼地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親自跑到了作為引誘藍方傾巢而出的紅方1號營地里坐鎮。”
“她與藍方陣營當時還在場的幾乎所有的將士們,糾纏拖延了快3炷香的時間!如此,終于在繞道后方的將士們成功占領四座營地的同時,保下了紅方1號營地。”
“以手握9座營地的戰績取得了勝利!”
這等戰績確實卓然不群,縱是見多識廣,野心龐大的嬴政聽了,也還是為之感到驚訝的地步。
“既能攻,又能守,如果是作為武將來說,她的確沒有什么短板。”
出色,優秀,這種詞甚至不足以用來形容她的能力與戰績。
同時,也讓嬴政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個,一生沒有任何敗績的人——武安君白起!
他縱橫數十次疆場,只要是他出現的地方,任何頹勢都會被立刻挽救,像是一顆照亮晝夜的指明星一樣,帶來勝利與榮耀。
嬴政努力壓抑住心中隱隱的激動,仍還有些不敢置信。
這樣的絕世人才,他們大秦難道有這般好運,能夠接連收獲兩個?
他起先一直以為,趙黎會是他的商鞅,但沒想到這孩子于打仗方面的才華完全不亞于她在朝堂上的表現。
莫非,趙黎也會是他和秦國的第二個白起?
那個——戰神白起?
“陛、陛下?”
終于將紅方是如何轉敗為勝的過程講完,小隱宮看著面前氣勢陡然飆升的君王,有些瑟縮,又有些拿捏不定的出聲詢問。
從一開始,陛下就對趙黎大人想要去往戰場的想法很不看好,如今趙黎大人靠著自己的實力漂亮地拿下了兩場勝利,也不知道陛下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如果只是普通冷待便也罷了,要是跟先前那樣捧蒙毅大人,打壓趙黎大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小隱宮在見證了黎箏的計謀與智慧之后,早已成了她的鐵桿迷弟,如今生怕她會有難,還在心中偷偷立誓,倘若陛下要給贏下比賽的趙黎大人潑冷水,那他一定想盡辦法將話題岔開,好好保護趙黎大人!
第129章
王室布置華麗的帳篷內,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一坐一站地相對而立。
坐在長塌上的君王幽幽地望著帳篷的篷頂,專心的出神。
站在君王對面的少年隱宮則小心地覷著嬴政,生怕男人會突然要求比賽重來, 再給蒙上卿一次新的機會。
趙黎大人得來的每一分功績都是真憑實干掙來的,若是被陛下輕飄飄地一句話,就將她“贏家”的名頭易了主,那該會是多傷心?
少年隱宮半抬了頭, 試探著嬴政的口風:“陛下, 這比賽的結果——”
“比賽的結果?”
才剛從受到的震撼中回過神的嬴政奇怪地睨了隱宮一眼,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出現了一瞬又快速地隱去。
金尊玉貴的男人理所當然地道:“這場比試趙愛卿贏得漂亮, 比賽結果也已成定局,自是不容寡人置喙,倒是——”
少年隱宮的心又被提了起來:“倒是?”
嬴政瞥他一眼,瞧出了他那點子遮掩不住的小心思, 一時搖著頭笑了起來:“倒是兩位愛卿為寡人練兵多日,想來一定很是辛苦。”
隱宮猜到了什么,他驚喜昂首與君王對視了一眼,接口道:“如果能有一場為兩位大人舉辦的接塵宴,兩位大人身上的疲憊或許就能得到緩解了。”
嬴政的想法被這肚子里的蛔蟲料了個正著, 當下輕輕頷首地道:“寡人正有此意。”
聞言,少年立時一拱手,彎腰退后,朝著帳篷外頭而去:“臣這就去辦!”
*
又是宴席,又是扶蘇身側的位置。
鮮衣怒馬, 一襲惹眼紅袍的少年抿著唇,小心的動作著, 她竭力收斂著自己用餐時的幅度,只為了不跟旁邊玄衣纁裳的太子碰上手肘。
注意到少女刻意的小動作,與其并肩坐在餐桌前的扶蘇,眼底層層疊疊的寒意又厚上了一層,薄薄的唇瓣扯成了一條直線,他不悅的無聲釋放著寒氣。
看著這一幕,嬴政輕輕嘆了口氣。
原本非要將小孩強行留在咸陽,一是為了才剛頒布沒多久,還需要人監督推行的政令;二,就是希望膝下這兩個小的,不至于分割兩地,連見面相處的機會都無,讓本就有了裂痕的感情,在相距遙遠的路途中變得越發寡淡。
可強扭的瓜或許真的甜不起來,小孩的一身本事和才華也不容浪費,可能終究還是得放她到適合的地方去大展身手。
嬴政睨了眼金童玉女般登對的少年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作為君王,兒女情長始終不是他首要考慮的事情,如何能讓大秦更加強盛才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又一次輕嘆了口氣,君王啟唇道:“這次比試中兩位愛卿都表現出色,若是要選一人前往戰場——”
聞言,時刻注意著因著這邊動靜的黎箏精神一振。
原本死死埋頭,只顧著品嘗美食的她驀然仰首,一雙瀲滟著水光的大眼睛也直直地望君王所在的方向。
眾目所望的檔口,嬴政正要講出剩下的話語,卻聽蒙毅又急又快地道:“陛下,臣以為,如果要在臣和趙大人之間選一個去戰場,那趙大人才是更好的選擇。”
青年對嬴政內心的揣摩,還停留在君王命他打壓少年,要他以碾壓之勢在比試中勝過對方的時候。
先前作為嬴政手下最得其信賴的幾個臣子之一,蒙毅自然是一心想為君王排憂解難。
他與嬴政同仇敵愾地認為,這年紀輕輕的少年人只是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性想要去往戰場,卻完全不明白那是一個怎樣的煉獄。
為了拯救一條青春年少,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鮮活生命,他誓要盡己所長,將她想要去往戰場的念頭打壓下來。
但如今在比試中直面了少年的風采,了解其手腕和能耐,蒙毅又改變了主意地想要站在少年這一邊,反過來說服嬴政,向其推薦他心中的最佳將才人選。
他欣賞黎箏血氣方剛的沖勁兒,即便君上不允,也沒有直言放棄,而是努力自我爭取,頭腦靈活的通過軍、事演練向眾人展示自己的才能。
落入頹勢,也憑借自己真材實料的本領扭轉局面,帶領眾人走向勝利。
被這樣的黎箏勝過,蒙毅不但沒有感到任何嫉妒與怒火,還滿心的欽佩。
他為這樣的少年所吸引,甚至想要越過輩分與年齡,將小孩引為知己。
也因此,嬴政提起要派去戰場的軍官之時,在場最急的一個人,不是黎箏自己,而是這個對小孩極為欽佩的青年人。
以為嬴政還在對少年施以有色眼光,蒙毅急得快要竄起來用自己的名譽給少年打包票:“君上,倘若這世上真有無需經驗便能縱橫戰場的少年英才,那么此人就只能是你我身邊,少年老成的趙萬扈。”
“倘若這世上真有文武兼備,智勇雙全的不世之材,那么此人就只能是在比試中智計百出,算無遺策的趙萬扈!”
“君上,在年輕的這一輩,不,即便是在毅這一輩,論領兵打仗的本領之高,只怕也無人能出趙萬扈之左右!”
“這····”
嬴政啞然。
他原本已經被黎箏實打實的戰績說服,盤算好了,要于接塵宴上允許小孩前往戰場的請求,也好讓跟扶蘇有了嫌隙之后,面上總是顯出幾分郁郁不樂的小孩開心上幾分。
可誰知,蒙毅竟在這個關頭將黎箏夸出了花兒來。
嬴政簡直痛心疾首!
難道蒙毅說的都是錯的嗎?
那當然不是!
小孩文武雙全,有天縱之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
但她若長久的被人這般夸贊,難免有一日恃才傲物,驕縱成性,那有如毒藥的傲慢性格一旦養成,她必會先輕敵,再自大,日后要是在戰場上與人對陣,一定輸得慘淡!
嬴政委頓于原地,之前要宣布的前往戰場的人選也沒了下文。
縱使是每日批改奏章上千,作出的決策如汪洋大海般數不勝數的嬴政,在面對這個讓人糾結的問題時,也有了猶豫之心。
難道要改換念頭,不將小孩派去戰場嗎?
可趙黎毫無疑問的就是前去的最佳人選!
她有能力,又身傍蜃樓這等神兵利器,是挽回秦國三十萬將士的不二選擇!
但現在被蒙毅這么往死里一吹捧,嬴政很是擔心小孩會恃才放曠,反而在面對原本能夠輕松戰勝的敵人之時,出人意料地輸掉比賽。
但要是不派她去,似乎也已經沒有別的能勝任的人在。
嬴政咬了咬后槽牙,俊俏的面頰猛地一繃。
這可如何是好?
“君、君上,您還是不愿讓小趙大人前往戰場嗎?她真的才識過人····”
蒙毅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都快要以人格做擔保了,君上居然還是聽不進去嗎?
就連一旁期待已久的黎箏,雙眼也逐漸變得黯淡。
她肩膀頹垮,臉上難以抑制地出現失落的情緒。
唯有一直擔心女孩去了戰場會有性命之危的扶蘇松了一口氣。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戰場那么遙遠的地方,他即便身為大秦太子,也無法將手伸到戰場那般遙遠的地方去,而想要在刀劍無眼的地方保護一個人的安危,更是難比登天的事情。
少年沉甸甸的眸子睨了眼還不知道自己的馬甲已經被揭開的,垂頭喪氣的女孩,心中暗道,只要一等父王的接塵宴結束,他就立刻收回前言,再不提什么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話,只求她能好好留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出去冒險。
可惜事情總是陰差陽錯,扶蘇的話興許再沒有道出口的機會。
因為嬴政在幾經猶豫之后,還是選擇了讓黎箏前往戰場。
“既然趙愛卿在領兵打仗方面確有真材實料,又自告奮勇想去戰場,那么寡人也不好過多阻攔。”
嬴政斟酌著詞句:“但有一點,寡人覺得趙愛卿在上戰場之前還需要接受最后一個考驗!”
“此人為大秦馬術最為高超之輩,送信傳秘,他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君王目光淡淡地從黎箏身上掠過,落到正在介紹的身形瘦長的青年人身上:“現在寡人要趙愛卿與盜倜同時從咸陽出發,趕往王翦將軍所在的軍營,若是趙愛卿能在這場比試中取勝,寡人便允許愛卿前往秦趙之間的戰場!”
比縱馬術,看誰策馬速度快,先對方一步到達戰場!
黎箏眉頭一皺,卻不避不讓地向著再次給她出了難題的君王一拱手:“若是臣這次贏了,君上不會再加幾場比賽給黎吧?”
嬴政面上一抽,心道這孩子說話也不委婉點:“自是不會,這便是最后一場!”
微微頷首,黎箏又道:“那黎若是贏下了這場比賽,陛下先前說好的要給黎領兵的權利——”
“君無戲言!只要愛卿贏下比賽,寡人便封愛卿為將!”
將所有可能會留下陷阱的地方都問了個清楚,黎箏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她笑嘻嘻地道:“事不宜遲,我們開始比試吧!”
第130章
長途奔馳, 比試縱馬之術。
整個賽程從咸陽開始,以抵達秦、韓兩國之間邊境,也就是王翦將軍所在的軍營為止。
中途設立5座可以休息、更換馬匹或輪胎的驛站。
最終, 誰先抵達終點,誰就勝利了。
黎箏目光瞥向馬廄中站在另一批駿馬前頭的盜倜,他面容清俊,一雙眼睛明亮有神, 別說是軍隊里傳信送秘的人, 就算說他是千里之外能取敵人首級的神射手,黎箏都是相信的。
系統空間之中,121語氣沉重地道:“宿主大人, 此人跟春秋戰國時期輕功最佳,腿程最快的盜跖同姓,難道——”
黎箏打量對手的目光微微一凝,額頭上默默地落下了三根黑線:“不, 如果我所料未差,那他跟傳說中的“白眉神”盜跖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恰巧撞姓,而且,盜跖不姓盜, 真名柳下盜,是柳下惠的弟弟,只是因為是個江洋大盜,所以才被稱為盜跖。”
121恍然,旋而又為自己的錯誤而感到些許羞澀:“原來如此, 宿主大人。”
黎箏的目光從高瘦的盜倜身上收回,抬腳走向馬廄的另一方挑選比賽用的馬匹。
比試的第一關, 并非騎上馬就朝著終點狂奔,而是在馬廄挑選馬匹。
這送信或是追擊敵人的慢慢長途之上,擁有一個可靠的伙伴,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而這,就要考驗縱馬者挑選馬匹的眼光了。
“121,把這個馬廄里所有馬匹的身體數據都給我。”
小系統快速的對馬匹進行掃描,整理出數據報告的同時,清脆的聲音也在黎箏腦海里響起:“好的宿主大人,馬匹數據整理完畢!”
要相馬,民間曾流行過一個口訣:
遠看一張皮,近看四肢蹄。
前看胸膛寬,后看屁股齊。
當腰掐一把,鼻子捋和擠。
眼前晃三晃,開口看仔細。
趕起走一走,最好騎一騎。
馬的毛色、身體結構是否勻稱極為的重要,而這些東西,在121整理出來的數據報告上一目了然。
黎箏的手指在只她一人能看見的數據面板上輕輕一劃,快速的篩選出了在這方面當屬上乘的幾匹馬。
除了毛色和身體結構是否勻之外的另一點——“好馬出在腿上”,馬腿的粗細,護蹄毛的長短,以及馬蹄的磨損度都是需要仔細觀察的地方,當然,最后一點因為黎箏拿出的馬蹄鐵早已推廣到大秦王室、軍營、驛站之中,眼前馬廄中的馬匹們也都打上了馬蹄鐵,所以這里馬匹們馬蹄全都保護的不錯。
于此基礎之上,黎箏再度輕點,篩選出更為優秀的馬匹來。
接著是看胸部、臀部的肌肉豐滿程度;通過鼻子的大小來推測馬肺的大小,肺大則擅長長距離奔襲;最后檢查馬的視力好壞,以及從牙口判斷馬的年紀大小。
這樣一來,全都符合條件的馬只剩下最后一匹。
視線落在這匹棗紅馬上,黎箏目光一亮。
找到了!就是你了!
裝作挨個視察的模樣,慢吞吞地挪動到這匹寶馬前頭,見馬匹圍欄外尚還空無一人,那位與她比試的盜倜還沒有來,黎箏心中一喜。
“121,之前我找你發布任務,在一天內贏下比賽,獎勵還沒有領對吧?”
小系統攀附在黎箏肩膀上的綠色藤蔓扭動了兩下:“是的宿主大人,因為您當時說還沒想好要什么獎勵,所以——”
黎箏輕輕點頭,眼中出現了勢在必得的光彩:“我現在想好了,我要頂級皇家馬草!”
【頂級皇家馬草:食用后收服率提升20% 服從性提升15+ 契合度提升150+】
【注:契合度一旦到達1000 即可達成人馬同心,其利斷金的心靈感應成就】
黎箏露出滿意之色,上好的寶馬一般都野性難馴,光是要收服它,就得先與其磨合到精疲力盡,若是放在平時當然并無不可,但現在她可是馬上要參加比賽,需要好好保存體力的人,所以,還是用頂級皇家馬草來賄賂它比較好。
左右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看向這里之后,黎箏立刻從系統背包中取出了散發著淡淡微光的頂級皇家馬草。
看到徒然出現在眼前的美味,棗紅馬兩個大鼻孔喘出的氣都粗了不少,它顯然是匹識貨的好馬,急不可耐的一口咬住了黎箏手上的馬草,還吃鍋望盆地轉著頭將黎箏捏在手里的部分往外扯。
黎箏趕緊松了手,又從系統背包里重新摸了一把馬草出來:“別急別急,這些都是你的。”
趁著棗紅馬低頭吃馬草的功夫,她上手摸了一把它濃密而長的黑色馬鬢。
手感絲滑絕佳,看得出來養馬的人打理的很是精心。
“為我養出了這么好的馬,以后可還要好好謝上一聲才是。”
黎箏臉上帶笑,眼神溫柔地看著性情溫順下來,主動側頭,輕輕抵蹭著她的棗紅馬。
接連五六把頂級皇家馬草下去,她跟棗紅馬的親密值到達了80%以上,棗紅馬已經將黎箏看做親密可靠的同伴了。
黎箏打開木門,拉著棗紅馬身上的韁繩將它牽出,腦中不住地思索著:“棗紅棗紅,其色為赤,以后我就叫你赤怎么樣?”
赤心聽懂了似地抬起前蹄踢動了兩下,鼻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哼鳴。
黎箏忽然有所感應,明白了這是赤心表達自己喜歡這個名字的意思。
她又重新回到系統面板,看了一眼那行注釋:【契合度一旦到達1000 即可達成人馬同心,其利斷金的心靈感應成就】
再此之下,還有一行極為細小的字語:【若雙方契合度高,也有十分罕見的概率達成心靈感應】
黎箏眨了眨眼,低頭跟蹭著她腿的赤心對視了一眼。
····赤心還想繼續來點頂級皇家馬草。
“乖,剛吃完東西,我們先跑兩步消消食,過一會兒再吃馬草。”
安撫著赤心,黎箏心念一動關掉了系統面板。
這個“十分罕見的概率”,看來相當的具有靈性。
“趙黎大人,您已經選好馬了?”
雖知道這位少年英才于馬術上應當也有些建樹,但盜倜實在沒能想到她還會分辨馬匹的好壞。
觀少年牽在手中的這匹馬,一眼看過去就知其神駿非凡,身強體壯,絕對是匹好馬!
盜倜看著看著不由一陣心痛,這么好的馬,怎么他就沒能發現?
君上馬廄中的馬實在太多了,看得他眼花繚亂,每一匹都恨不得駐足欣賞一番,趕在時間內挑出其中好一些的就不錯了,完全沒工夫找到這最好的一匹。
再睨向身邊這匹純黑色的馬匹,它剛踏上前兩步,就被少年手中牽著的赤紅馬噴了一個響鼻,馬上害怕得往后盜跖身后退了兩步。
對比如此慘烈,盜跖的臉色瞬間變差了起來。
禮儀周全的黎箏則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拽緊手中的韁繩,不讓赤心去欺負盜跖身后的黑色馬匹,還禮貌地點點頭:“既然你我都選好了馬匹,就開始比試吧。”
兩人一齊走向了事先說好的起點。
嬴政、蒙毅和扶蘇三人具都等候在旁邊的觀賽臺上,面容熟悉的小隱宮則作為裁判,站在賽道的一側。
盯著少年人的身影,嬴政忽而有了些猜測輸贏的興趣:“你們說,這次比試,會是誰贏?”
蒙毅顯而易見地有些緊張,略一停頓后,還是堅定不移地道:“小趙大人。”
少年足智多謀,便是在某些方面略輸于縱馬術更為專業的盜倜,最后也能憑借頭腦取得勝利。
他相信她,更勝于相信自己。
“盜倜!”
另一道清潤的聲音緊接著蒙毅之后,也報出了答案。
扶蘇睨著少女的背影,心事重重的眸子略微凝沉。
他希望黎箏輸掉比試的想法幾乎快要從心底躥出來,直接顯現在臉上。
玄衣纁裳的少年手緊緊地攥著自己膝蓋上的衣角。
這個向來極為注重儀態的長公子,此時卻完全沒有顧忌自己的衣襟會因此而褶皺。
嬴政的手落在了少年的手背上,輕捏著他的手,令扶蘇松開了握得太緊的手心。
“別太擔心,各人有各人的福氣,阿黎于打仗這方面天賦異稟,縱使去了戰場,也不會出什么事,何況,那里正是需要她的時候。”
扶蘇略有些失神,心頭的情緒,不知是忐忑多一些,還是擔憂多一些:“父王····”
嬴政同樣看向騎著一匹赤色如火的少年,目光深遠:“這次比試,寡人壓阿黎會贏。”
去吧,去向往的戰場!
羽翼漸豐的鷹隼,總不能一直束著,不讓其在天高地闊的蒼穹下翱翔。
跑道旁的小隱宮高高抬起的手揮斬落下,口中的發令聲清晰響亮:“跑!”
騎著赤紅如血滴般棗紅寶馬的少年,立時如同離弦的利箭,閃電似的射了出去,眨眼間的功夫,就疾馳到了跑道的拐角,遠遠地將盜倜甩在了身后一大截的位置。
坐在觀賽席上的扶蘇瞬間站了起來,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幾步,他瞳孔緊縮,死死地盯著那即將離開視線的人,心中有所預感,這一別,他們兩人間,可能就再難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