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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這個人什么都沒解釋,依舊什么都不肯說,甚至那秘密比十年前都沉重,都避諱,都隔閡。
可她哭了。
這一次說要跟自己走。
哪怕十年前也說過,也毀諾過。
第二次,誰知道呢?
可是,萬一呢?
謝須彌忽然覺得內心的鎖鏈跟尺子其實沒有意義。
“我在想,你17歲那年出現在院子里,他們都說你是來跟我搶財產的,居心不良,讓我提防著,讓我提早對付了,省得日后有大麻煩。”
周望岫聽了,眼眶還含著淚,“我知道,也不怪他們這么想我,那你一個人來見我,是打算把我攔在屋外嗎?”
“應該也不至于吧,你那么厲害,估計也知道我對你沒有威脅。”
“而你,從來不會自降身段去對付不配的人。”
謝須彌半跪在地上,摟下她本來就俯身的身子,壓著聲音,讓周望岫看不到她的臉。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沒法跟你對抗。”
“再恨你,我沒法對抗。”
“周望岫,你是我一開始就對付不了的人。”
但因為你,有讓我幾次三番想要自降身份去對付的人。
最終又都沒有動手。
你估計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
這些話,謝須彌沒說,手掌控住了周望岫的后頸,五指修長,涼軟,緊緊將她扣在懷里,埋首在肩頭。
“我可以不問過去,你可以不提。”
“我要你將來。”
“現在開始,別說話。”
新疆的天,十點十一點才開始黑。
但那個房間的窗簾都緊閉著,半點縫隙不露。
被單滑落地面,蓋在了凌亂的衣物上。
裙子很單薄,落地的時候就顯脆弱,被被單蓋住后,越顯得折痕隱約。
床柜上的小夜燈自動亮著,光度很淡,對于人眼來說舒適而安全。
但它照耀的現象又是急切且危險的。
是人跟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被打破,近乎侵略,又在壓抑中被放肆,放肆中被勾引。
非正常相處,隱晦又昭然。
雪白的手臂搭著暗紫的床單,色調分明,指腹纖柔劃摁過后,留下水波似的折痕,反復移動,后實在忍不住,周望岫回身撐了對方的腰肢。
她想說話,但被捂住了,額頭隱隱有汗水,她回頭,肩膀卻被輕咬住。
有一點點刺痛,但后來....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往下。
周望岫瞳孔搖晃,試圖拉住這人,沒拉住,手指只能在對方完美的曲線上游走,從手臂到腰測,再離開。
最后身體蜷縮禁臠起來。
額頭的汗水一點點滲出,側臉壓著被褥掙扎....
小夜燈還在。
啪一下,被徹底按掉了。
整個房間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越發昭然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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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英看了幾次時間,想了想,還是在睡前發消息問了周望岫,問她弄了手部的藥沒。
沒回應。
后來玩游戲玩著玩著,凌晨一點。
正在打游戲的張云英放下手機,看向信息。
——弄好了,沒事的,你早點睡。
張云英一個電話過去,那邊嘟了兩下才接起。
“我這邊得到羅寧醫生的訊息,她問你下面的行程了,因為打不通你電話。”
周望岫那邊清醒了幾分,“我手機切了模式,她有說什么事嗎?”
“那倒是沒說,她也不會跟我說正事的,只讓我在你醒來后回個號給她,但我預估,是不是醫療所知道了這邊的事故,對你有別的安排。”
周望岫摸了自己的肩膀,苦笑,哪里會有別的安排。
“不會,應該是其他事,我會回她的,你早點睡。”
“好哦,我等下就睡,不過你這么累嗎?聲音好沙啞?沒睡好?”
周望岫:“.....”
“額,可能是吧,是有點累了,你早點睡,掛了。”
張云英那邊的反應不可知,周望岫卻忍不住扣住腰測的手,抬眸看去,謝須彌躺在那,如靜臥的蒼雪山巒,眉眼靜謐,正看著她。
她這眼神,周望岫下意識緊張起來。
“額,羅寧醫生她雖然是女的,但是呢,她看我就看傻子一樣,以前天天罵我。”
“看不上我。”
“而且她跟我媽媽平輩的.....算是老師階層。”
她對羅寧其實很敬重,畢竟是世界醫療界說得上的大佬,還是稍有醫學跟商業結合都玩得很6的,在紐約那邊都非常有人脈,如果不是她后來千辛萬苦考進那個醫療所,謝思邈一家三口就敢做更惡劣的事。
謝須彌其實沒這個意思,看周望岫這么緊張的樣子,并不生氣她懷疑自己多心,反而.....
“師生關系其實也很刺激。”
謝須彌平靜說。
周望岫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這人怎么這樣。
之前那樣,現在這樣。
就是故意的。
“是嗎?我覺得還是姐妹更....刺激。”
周望岫故意靠過去,手指摩挲著這人的臉頰曲線。
“當前提是,姐姐只能是你。”
她前頭故意戲謔,帶著一點兔子的頑皮,但后面一句卻很認真。
把認真藏在玩笑之下。
但一朝反悔也是真的認真,從不做虛。
謝須彌腦海里閃過十年前這人絕情狠辣的樣子,閉上眼,似乎冷淡,在周望岫尷尬失落但很快擠出笑容的時候,謝須彌閉著眼親在她額頭。
“那就必須是我。”
“就算一時反悔了,再回頭。”
“依舊是我。”
周望岫一時緘默,想要說些什么,又克制住了,因為想到了謝先生跟整個謝家如今依舊可怕的存在感。
她只能輕輕回吻,沒說話。
后來謝須彌漸漸閉上眼睡去,周望岫才撫摸著她的眼眉,看出了她眼皮底下的疲憊,猜到這人一夜沒睡好。
昨晚,也許在恨自己跟重新接納自己間反復徘徊。
她的姐姐一直是很有格調跟原則的人。
從不低頭,包括對巨額財富跟強如謝先生的壓迫,都不肯低頭。
但.....
不知為何這人會改了昨晚的態度,今日...似乎軟了很多。
原以為會更苛刻的,她都做好了長期求饒的準備了。
這人卻選擇退讓了自己的自尊,保全了她。
她可是謝須彌。
周望岫很難過,但低低一句。
“一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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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度睡眠對于謝須彌這樣精明強干的天生精英老板是真的太有效了。
凌晨七點,其實天還沒亮,她就已經醒來了,但她自己有點恍惚跟迷茫,花了好一會才確定懷里纖細的人是真實的。
真真切切有溫度,柔軟又溫香。
非夢里那樣虛幻。
她有點茫然,下意識去回想最近幾天。
從第一天隔著山林酒店霧氣的初見,到昨夜無間距的瘋狂。
她伸出手,手指輕輕揪了懷中人的黝黑青絲。
她們倆都頭發多,發色也黑,當年一起在禮服工作室那邊上妝的時候,那設計師就提過這事。
說:“兩位一看就是姐妹,這頭發好得如同一人,又黑又多還不分叉,絲綢一樣....”
不管夸得多虛。
但他唯恐她們倆不信,還把兩人的頭發都分了一縷合在一起比對。
“你們看,我可沒亂說。”
當時,她們兩人都下意識看了發絲,卻都沒看對方....很快別開眼。
后來,謝須彌在隔壁的鏡子里看到了這人微紅的臉頰跟小心翼翼的偷看。
謝須彌將這人的一縷發絲小心翼翼分出,跟自己的一起放在掌心。
如當年,如那時。
發如一人,結發如初。
謝須彌忍不住,嘴角上揚,又怕驚動這人,于是悄悄把頭發放回去,又在瞧見這人肩頭的淺淡疤痕后輕輕將被子拉上去。
蓋住。
好像這樣就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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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窗戶打開了,清晨涼爽的風帶著草原的清新氣味飄入,謝須彌看了一下風景,但下意識往曾經周望岫屢屢觀望的地方看去。
沒有什么特別。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猜疑。
謝須彌沉默片刻,轉身回吧臺那邊,壓著動靜開始做早餐。
做著做著,手機來了信息。
是向導的。
這人很小心,只發信息先,怕打擾她睡眠。
——謝董,我這邊問到了,終于問到了后山那邊的傳說!
謝須彌其實也不是那么在乎的了,哪怕最初那些年反復回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是不是讓周望岫失望了,還是犯了什么禁忌,這種避諱直到這次來都還在。
可,剛剛她看著窗外,想著躺在里面安然入睡的人,忽然就不在乎了。
因為每年草原上的花草雖然都會枯萎,但次年都會翻新。
一年一年,雖然她的草原隔了十年才再見風景。
可是它還是回來了。
所以,她愿意不那么追究了。
但礙于這人如此努力盡心,哪怕肯定是有利益需求,也是花了心思的,值得尊重跟肯定,于是謝須彌還是回了一句。
——謝謝,是什么?
——我問了我父親他們認識的老牧民,聽說這邊是有些典故的,因為早年動亂,兩個部落間結仇,一對男女互定終身后得不到認可,且各自被強行定了婚約,兩人年少,反抗不得,那少女就連夜跑出,迎著暴雨一人穿越危險的山脈,想要找到自己的愛人一起離開,但她運氣不好,遇上山體被長期暴雨浸潤后導致的滑坡,掉進了谷底失蹤不見,后來男方就私自跑去山谷,很多人都說他殉情了。
謝須彌一時梗住,覺得這個傳說非常不吉利,正想讓這人別說了。
——結果第二天,那年長期的暴雨就停下了,山坡上開滿了紫色的花朵,當地人都說這個吉利呢!是美好的傳說。
謝須彌:“......”
她想收回準備給這人的錢財獎勵。
而且,這種傳說肯定跟周望岫的對不上,這小丫頭看似乖巧正氣,實則不知為何信些佛家因果之事,總說要承擔責任跟信諾,結果轉頭就把自己拋棄了。
整一忤逆佛信的小混蛋。
可她信的都是好的,比如見財神求財,見月老求姻緣,就是見觀音不太熱衷。
所以,能讓她那晚撐著睡意也想等的,肯定是很吉利的事,也是最有利于她的事。
謝須彌甚至才想過山坡上是不是有一夜過去開滿財神金元寶的傳說。
怎么瞧也不會是向導提及的這個。
除非,這人早就打算好跟自己分開——勞燕分飛,有緣無分?
謝須彌沉下臉。
發了消息。
——知道了,這個傳說對我沒什么用。
——后面還有呢,就是因為兩個部落連續失去心愛兒女后正后悔不已,卻發現在后來,一個邋遢的少年瘸著腿背出了重傷垂死的女孩。
謝須彌一怔。
——你的獎金發你卡上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