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里有藤蔓很尋常, 掛在樹枝上,風經過時微微晃蕩。起初兩人并沒有注意到它,直到它突然動了, 就像人參一樣仿佛活了過來,有意識地朝明昭攻擊。
祁元討厭明昭, 但現在他們目的一致,于是出聲提醒。
藤蔓就好比縮小版的觸手,甚至比明昭的觸手還多,一根不行還有另一根。它們還會繞后攻擊, 瞞天過海,懂得什么叫掩護,前面的攻擊得起勁, 地面上一根藤蔓悄悄摸索過去,如蛇一樣無聲爬行。
剛靠近明昭,僅差一步就能纏上他的腿, 一下子被踩住。
明昭早就注意前面的藤蔓攻擊得起勁傷害力卻不大, 甚至有點聲勢壯大, 欲蓋彌彰的感覺,于是就懂了估計還有后手。
他的腳踩住藤蔓, 藤蔓裝死一瞬,直接破罐子破摔。
明昭眼神一凝,一條新的藤蔓直接破開空氣抽來,風聲凌凌,又是纏上他的腳, 將明昭倒吊在空中。
這些發生的時間很短,祁元看到明昭被藤蔓偷襲成功,倒吊起來。他應該去解救他的, 但是這種場面,十年不見一次,祁元生怕錯過這回沒有下回了,一邊狂笑一邊拿出手機要拍下明昭現在的“英姿”:“你也有今天!”
手機剛拿出來,一條觸手飛過來打掉它,手機掉進了旁邊的灌木叢里。
“喂,手機你賠我?”祁元挑眉,也不生氣,擺擺手,“你還是在上面多掛一會吧。”
他轉身要去找手機,觸手卻貼著他的腰,靈巧地將他的匕首取出來。
腰間驟然一空,觸手似乎還磨蹭了他腰一下。
祁元:“喂!”
明昭不理他,拿了刀后將匕首從刀鞘中拔出,腰腹用力,線條繃緊,一個仰臥起身抓住纏在腿上的藤蔓,刀鋒來回幾下將它割斷,安然落地。
明昭手上還拿著那截被隔斷的藤蔓,望著斷口處沉思。
這些藤蔓比尋常藤蔓更堅韌,他的觸手竟然沒辦法直接將它掙斷。
祁元走過來一把奪回匕首:“還我。”
他黑著臉把匕首別好,大步流星走回去撿自己的手機,雙手撥開灌木叢,就看到了兩條長須捂著自己嘴巴位置,似乎害怕他們發現自己的小人參。
兩兩對上視線,小人參拔腿就跑。
“別跑!”祁元迅速撿起手機就追了上去,比他更快的是明昭。
小人參頭上的花顫顫巍巍,它努力爬過粗壯起伏的樹根,跨過地面的巨石,靈活走位躲避花草樹木,淌過小溪,驚慌失措。
也不知道它身后是不是也長了眼睛,觸手幾次要抓到它,它都加速跑得更快。
人參珍貴,目標體積又過小,明昭擔心觸手的巨力直接將人參捏碎,沒敢下狠手,于是只能繼續追逐。
人參似乎也跑累了,速度逐漸慢下來。
明昭和祁元一左一右將它逼到死角,人參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貼著樹根,長須一顫一顫地,瑟瑟發抖。
它的表現太像小孩子,祁元表情努力放柔,伸開雙臂,試圖靠近:“別怕,我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明昭看了他一眼。
人參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祁元雙手慢慢靠近,即將觸碰到的時候,人參突然跳起,長須如鞭抽到祁元手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紅痕,咻一下遁入地面,像鉆洞一樣很快消失在他們視線中。
祁元臉色一變,飛快扒著人參鉆的小小洞口往里看,只見白白胖胖的小人參對著他,搖搖屁股,極為囂張地嘲笑一番后大搖大擺地消失在隧道中。
祁元面色甚是精彩地抬起頭來。
明昭斜睨他一眼:“怎么?終于吃虧了?”
祁元因為小人參長得無害而心軟時,他就在一旁冷眼看著,等他吃虧了再來嘲笑他。
祁元悶聲不說話,小人參看著小,力氣卻不小,他手背上那條紅痕現在已經腫起來一點。
不過誰也沒想到小人參還能遁地逃跑,明昭親自往洞里看了一眼,一個很深的隧道,看著像人工挖出來的,足以容納三個人并排走。
神山村的村民嚴格遵守規矩,即便他們三人闖上神山也不敢追上來,那么是誰在這里挖了隧道?隧道之后通往哪里?
深深的隧道口寂靜無聲,仿佛深處蟄伏著什么怪物等待他們。
等待陳凡追上來,喘著粗氣問:“人參呢?抓、抓找沒?”
他背后濕了一大片,有些崩潰:“你們下次跑之前能不能喊我一聲?或者留個記號給我也行,要不是我機靈,早就跟丟你們了。這都快太陽落山了,知道在深山里走丟是有多危險嗎?”
祁元:“好,知道了,下次一定提前叫你。”
他手按著陳凡肩膀,將他身體轉過去:“你看見沒有?”
陳凡只看到滿眼的綠色,疑惑:“看到什么了?”
背后明昭放出觸手,懟著小洞使勁地鉆,泥土嘩啦啦落下,洞口不斷擴大,直到成為一個成年男子能鉆進去的大小。
陳凡聽到聲音想轉頭看一眼:“發生什么了?”
祁元按著他不讓他動:“沒什么,我是說你看這片地方,周圍恰好沒什么植物,很空曠,而且如果有什么異常,也能一眼看到。”
他越說陳凡越迷糊:“什么意思?”
祁元不說話,明昭開口:“我們的意思是,你在這里歇著就行,放放風,剩下的我們去做。”
如果不是怕陳凡一個人在山里轉悠出意外,他們早就順著隧道跟過去了。
陳凡來之前他們已經探查過周圍,只要他不亂跑,就沒什么大問題。
“什么?不行!”陳凡激動之下轉過來。
他的反對無效,明昭半個身子已經下洞口了,祁元站在一旁也等著下去。
明昭下的決定,輕易不會改變,他對陳凡的反對無動于衷。祁元反而安慰陳凡一句:“不用擔心,這里很安全,有什么不對你盡管聯系我們。”
陳凡跑到洞口邊探頭看,見兩人順著隧道走去,頭都不回一下:“不是,你們就這么走了?”
“還有這洞和隧道哪來的?”
“哎,有沒有人理理我啊?”
陳凡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望了望周圍,風聲,還有樹葉沙沙作響,蟲鳴聲,鳥叫聲,就是沒有人聲,無來由地有些害怕,默默抱緊了自己的背包,縮成一團,焦躁又不安地等待兩人回來。
隧道很暗,比地面更添一股陰涼。
明昭的五感經觸手提升過,夜能視物,于是手電筒由需要它的祁元拿著。
這條隧道明顯就是人工挖出來的,雜草和小石塊都被清理得很干凈,兩邊土壁平整,被用某種東西壓實過。明昭手指觸上旁邊的泥土,松散的,有點干燥,顯而易見這條隧道也不是近期挖出來的,存在一段時間了。
兩人走了大概十分鐘,都還沒走到盡頭。
在神山村村民眼皮子底下能挖出這么長的一條隧道,非一日之功。
祁元拿著手電筒仔細照看四面,手電筒的光線無意照過一個角落,驟然停住。
他蹲下去,拿匕首戳了戳那團東西。
是條褪下來的蛇皮,看樣子有胳膊粗細,長度約有兩米。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褪下的,現在那條蛇又長得有多大了。
祁元站起來,繼續觀察,很快就在前面隧道岔口發現了小人參。
被光照到,小人參似是一驚,慌里慌張地拔腿朝右邊跑。
“追!”明昭言簡意賅。
祁元:“不用你說。”
又是一番追逐戰,前面小人參一刻不停地跑,時不時好像是累了,停下來歇息一會,轉頭一看兩人要追上來了,立即又開跑。
一次兩次的,明昭兩人逐漸發現小人參是故意停下,像是要帶他們去什么地方,害怕他們不跟上來。
祁元:“會不會是有什么陷阱?”
小人參比他們更熟悉這條隧道,前面可能提前準備好了陷阱,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明昭兩人停下來,不動了,想看看小人參打得什么主意。
小人參跑著跑著,回頭發現兩人沒追上來,放慢了腳步,結果兩人還是一動不動。
這下子它急了,隔著六七十米,磨磨蹭蹭。
祁元硬是從它身上看出了猶豫,也不怪他心軟,小人參長得白白胖胖的,肖似人形,再加上這些像人一樣的情緒,不就跟幾個月大的小嬰兒一樣嘛。
不過想想上次心軟的后果,祁元硬起心腸,對它的猶豫視而不見。
小人參抱著兩根長須,像揣著小手手一樣,探頭探腦,它不明白后面兩人怎么就不追上來了。
它試探著撒開腿跑開,祁元和明昭就那么盯著它消失的位置,果然不過一會,它自己又喪氣地拖著長須回來了。
頭上的花歪一下,靠近一步,就要看一眼明昭兩人有沒有動作。確定安全后,又靠近一步。
就這么一點點忍著害怕挪過來,離兩人只有五米時,似乎覺得不能再靠近,再靠近就危險了,于是停下來。
自己肉痛地拔了一根長須,依依不舍地遞給兩人。
兩人都被它這一舉動驚訝,一時不知道它這是什么意思。
明昭眉頭微動,接過那根長須,還沒來得及細看,那長須突兀化為一灘水,滲進皮膚里。
祁元驚得擰眉:“怎么回事?”
明昭攤開手,寬大的手掌上人參須消失得無影無蹤,化為一股暖流流經四肢百骸,身體變得暖洋洋,氣血充盈,神思清明。
很精純的氣息,和祁元的能力給他的感受有點相像,但更溫和一點,匯集了草木之靈的精華,對傷勢有極大的修復作用,是還沒受到污染的能量。
這支人參,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參。
明昭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后,對上祁元一言難盡的眼神:“怎么?”
祁元指指他臉上:“你流鼻血了。”
明昭手指在鼻下一抹,指腹上果然有鮮紅色的血。
尋常氣血充足的人吃了普通人參都可能流鼻血,更何況明昭吸收的是一整條成了精的人參的人參須,也虧得他經過觸手改造,肉身強悍了不少,否則今天就會因為補得過頭,爆血而亡。
但是人參對天災也會起作用嗎?
祁元那邊似乎都覺得他是天災,明昭卻還認為自己是人類。
他見到過的天災,幾乎沒有理智,只有本能,智慧化程度不高,但明昭自己是完全清醒的。也沒有顧巍說的情緒達到極致促使蛻變,他只是在很普通的一天,平靜地醒來,然后發現身上長了條觸手。
除了觸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還屬于人類,依然在跳動的心臟,血管里流淌著的紅色溫熱的血液,會被祁元挑動起情緒,會受傷,會思考。
明昭把他和其它天災的不同隱藏在心里。
異類身上凝聚的目光總會比正常人要多,路也更難走。
他現在和國家屬于相互合作利用的關系,不至于將一切全盤托出,甚至可以說他心底始終保留著一份警惕。
余光不經意地瞥過祁元,祁元沒有多注意這邊,而是蹲下試探著讓小人參走過來,輕輕扯著小人參頭頂的花。
小人參又抽了他一長須,不過這回是輕輕的。
祁元笑了一下,眉眼柔和,目光專注,和面對他時完全不一樣的表情。
祁元面對他時什么表情?
憤怒的,嘲諷的,不屑的,目光像把刀銳利雪亮地刺進來,總之沒有什么好臉色,卻無比鮮活生動。
好幾次祁元在和別人說話,明昭經過,祁元都會下意識收住笑容,轉而又流露出那些平常面對他的表情。
明昭有時會因為這些表情動怒,可有時候怒極了,反而有心思去想,祁元是怎么做到對他和對別人兩個截然相反的態度的,并且還能很流暢地轉換。
這樣想著的明昭,理所當然地忘記了自己也是這副模樣。
如今在隧道中,黑暗的環境讓明昭能夠深深望著祁元的側臉,光明正大地觀察祁元的表情。
祁元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稍微瞇一點,長而窄的雙眼皮面無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凌厲,笑起來卻中和了這股氣質,和柔和的雙眼搭配起來,猶如點睛之筆,將整張臉都點亮。
兩片薄唇,唇紋很淡,唇珠出乎意料地飽滿,淡紅色,嘴角上揚的弧度比平時要高點,不是明昭自己那種微笑,而是一看就很高興的笑容,會露出牙齒,是另一種鮮活生動。
對著這些弱小事物天生便比別人多一絲柔軟的祁元,即便緊跟著他,發現了他的異常,明昭也相信祁元不會是他的對手。
有軟肋的人總比鐵石心腸的人好對付。
而明昭最擅長抓住別人的軟肋。
意識到自己觀察祁元觀察得過久,明昭眨眨眼睛,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那樣淡淡移開了視線。
觸手對祁元的渴望不減,連帶著有時候也會影響他。
明昭收回視線的時機剛剛好,祁元正嘗試和小人參拉進關系,突然覺得有道視線落在他側臉上。
持久,專注。
仿佛下一秒臉就要被看穿了。
祁元懷疑地轉頭,卻只看到明昭冷淡的側臉。他輕微地皺了下眉,一下,很快就松開。
小人參現在變得和祁元親近了些,肉眼可見地快活起來,搖搖頭頂的花,側過身,招呼兩人跟著它走。
“你的意思是,收了你的東西,就得跟你走?”祁元翻譯出它的意思。
小人參高興地點點頭,頭頂的花差點懟進祁元嘴巴里去。
明昭也蹲下來,不過小人參有點害怕他,躲到祁元鞋子后面。
明昭也不把它抓出來,就這樣子對話:“跟你走可以,不過我還需要你的長須。”
小人參震驚地探出頭來,長須激動地揮舞,仿佛在說:我都已經給你了。
明昭面色淡然地敲詐:“一根不夠。”
小人參委屈得不行,拔一根須很痛的,要好多年才能長回來!
它拽著祁元褲腳,希望祁元能給它主持公道。
祁元尷尬地咳一聲:“呃,一根須確實不夠。”
人參須到明昭手里就被吸收了,他們拿什么回去醫治明老爺子?
感受著褲腳輕微的拉力松掉,小人參不可置信地后退兩三步,祁元莫名有種在哄騙小孩子的感覺,心里負罪感更深了,忍不住瞪了眼明昭:都是你干的好事!
明昭半垂眼眸,繼續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座山基本沒人來,等我們走了,你就找不到人幫你了。”
他拿捏住了小人參,小人參震驚委屈過后,還真不得不按著他說的思考起來,最后不情不愿地再伸出一根長須。
明昭:“一根不夠。”
嘶。
祁元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小人參都快哭出來了。
小人參顫顫巍巍地再舉起一根長須。
明昭:“勉強可以。”
小人參以為他同意了這場交易,垂頭喪氣地往前走,結果一回頭,明昭還是沒跟上來。
明昭對著小人參,伸出三根手指:“要三根。”
簡直是晴天霹靂,趁火打劫!
一下子要損失三根長須,小人參根本不肯答應,那可是三根長須!
可明昭還是堅持道:“就三根。”
小人參看看明昭,又看看祁元,祁元心虛不忍地躲避它的視線。
小人參知道這里沒人幫它,只好肉痛地扯下三根長須,淡淡的人參香味彌漫在隧道內。它不舍地將長須遞出去,明昭沒接,怕長須到他手里又化成水,示意祁元接過去。
這次交易成功了,小人參卻絲毫沒有高興的跡象,萎靡不振地走在前面帶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有東西拖住它的步伐,頭頂的花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明昭:“你是想帶我們去看什么東西?”
小人參現在心情很糟糕,感覺自己要碎掉了,不想回答他的話。他簡直比那些經常追著它要吃它葉子的兔子更可怕!
祁元輕咳一聲,聲音放低:“不和他說,能和我說嗎?”
欺騙它感情的幫兇,就像嗅它葉子嗅了半天的小鹿,還以為不會吃它葉子,心剛松下來,舌頭就一卷卷走了它好幾片葉子,要不是跑得快,花都要被啃掉了。
小人參生氣了,也不想理他。
祁元落在它身后,逐漸和明昭并肩,沒好氣道:“你干的好事。”
明昭:“我只要它三根須,沒有把它整個帶走,已經算它好運了。”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小人參聽見,整顆人參抖了一下。
祁元沒好氣道:“閉嘴吧你。”
隧道連續拐了幾個彎,明昭估計他們已經到了山的另一邊,等停下來時,他們已經站在了一扇銀色的金屬大門前。
小人參朝著他們比劃,祁元翻譯:“你說里面有臭臭的東西?”
小人參點點頭,捏著自己鼻子,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鼻子,然后啪嗒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祁元:“那東西會傷害你?”
小人參一骨碌爬起來,使勁點頭。
看來里面的東西,就是未來導致小人參變成天災的污染了。
在神山山體內挖了這么長一條隧道,還有厚重的金屬門攔著,禁止外人入內,門后面有讓小人參感覺到不適的東西。
祁元臉色嚴肅起來,里面是在人為地秘密制造什么污染?
往深里點想,建造這個地方的人,是不是在試圖制造出什么東西。因為不能被人發現,所以特地選擇了不會有村民上山采摘藥材的神山。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條隧道的真正入口應該在山的背面,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是如何避過神山村的村民挖出了這么長一條的隧道。
金屬大門用的是指紋驗證,沒有指紋根本打不開。強行打開,可能會觸發警報。
小人參還沒等他們為難,自己跳出來,驕傲地拍拍小胸脯,示意它有辦法。
它搖搖屁股,蹲下,使勁扒拉開自己之前挖出的洞,巴掌大小,就在角落處被一層泥土掩蓋著,一般人不會踩到的地方。
小人參先鉆進去,揮揮長須讓兩人跟進來。
祁元看向明昭。
明昭又放出觸手將洞口扒拉大點,小人參在里面只覺地動山搖,泥土嘩啦啦地塌下來,差點以為是山神發怒了。
兩人一支參順利地通過地洞來到了門的另一邊。
這里一片銀白,看著和專門的實驗室沒有區別,監控早被觸手打掉,如果有人坐在監控室里面看監控,也只能看到一道影子迅疾地撲過來,然后監控畫面就黑屏了。
他們往里走,一路上順利得過分,別說警報了,連一個人都沒碰著。
明昭撿起地上散落的紙張,上面是各種專業的用語,以及數據分析:“他們緊急撤離前是在做什么動物實驗。”
“動物實驗?”
祁元也撿起一張紙,上面是一只狐貍,不過用紅筆畫了大大一個叉:“應該是失敗了。”
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實驗內容是什么,接下來明昭他們又撿起一些資料,上面是各種各樣的動物,從小到大,從陸地到水生,從草食到肉食,甚至里面還有一頭東北虎。
祁元皺眉,發自內心地對這個實驗感到厭惡,蹲下來問小人參:“你說的臭臭的東西在哪里?”
小人參指了一個方向,兩人順著它指的路線走去,最后停在一扇看起來等級更高的實驗室門前。
確認這個實驗基地已經空無一人后,明昭直接用觸手擊破了實驗室的大門。
迎面撲來一股腥臭氣體,夾雜著潮濕,腐爛血肉的氣味,好像幾百年沒有通風一樣,悶得人頭暈喘不過氣。
小人參第一反應就跑遠,扶著墻角做嘔吐狀。
明昭和祁元皺眉,捂住口鼻,避免這些氣體有毒。
嘶,嘶。
有東西吐著信子,龐大沉重的身軀蘇醒,緩慢地爬行,兩顆瑩黃色泛著綠光的眼睛在黑暗處睜開,豎瞳血腥兇殘,蛇身直起,居高臨下看著侵入者們。
嘶嘶!
明昭和它對視:“看來實驗也有成功的。”
一條巨大的,直起身有五層樓那么高的過山峰,標志性的充滿危險性的龐大三角頭。
只一眼就讓人后背發涼。
第42章
過山峰, 又被稱為眼鏡王蛇,相比其它眼鏡蛇性情更加兇猛,反應也極其敏捷, 頭頸轉動靈活,排毒量大, 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蛇類之一。
據說過山峰嗅覺系統非常發達,能夠通過氣味追蹤獵物。
出現在明昭他們面前的這條過山峰,龐大沉重的身軀盤旋起來,像座小型的山峰。直起上半身有五層樓這么高, 兩人仰頭看它,瑩亮攝人的蛇瞳更顯兇殘,猩紅的蛇信子吐露。
這么大一條蛇, 超越了人類認知的極限,只需用它的身軀碾壓過來都能獲得戰斗的勝利,顯然這不是自然生長的蛇, 而是明昭他們看到的用來實驗的動物。
祁元警惕著過山峰:“不管這個實驗基地究竟是要研究什么, 但是研究出這么個怪物, 他們的實驗應該是成功了。”
明昭:“還有一種可能,這個怪物是個意外, 甚至還逼得他們不得不撤離這個基地。”
凌亂散了一地的資料,來不及整理清走的實驗用具,在這里不知道關了多久的巨蛇。
大門打開,實驗室的燈光唰一下亮起,明昭眨了眨眼睛適應這刺眼的燈光。
實驗室的能源一切正常, 說明他們儲備了足夠的能源來維持實驗室運行,匆忙離開的時候能源沒能帶走,一直按原先計劃好的消耗。
過山峰龐大的身軀自上而下投下大片陰影, 它饑餓已久,迫于陷入沉睡,如今嗅到獵物的氣息,身體各個部位立即蘇醒過來,熒黃瞳孔流露出人性化的貪婪。
嘶嘶。
它吐著蛇信子,開始動了。長長的身體上覆蓋著盔甲一樣的堅韌鱗片,在冷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寒光。它身軀沉重,動作卻很靈活,幾個游走轉眼間就來到了他們跟前。
祁元率先攻擊,腳下用力一蹬跳到巨蛇背上,匕首猛地一扎。
鐙!
刀尖與鱗片接觸摩擦出零星的火花,鱗片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祁元的匕首卻磨損了刀鋒。
過山峰甚至都沒察覺到它背上有人攻擊,發現有一個獵物不見了,碩大的眼球滾動一下,張開蛇嘴對著剩下的獵物威脅性地哈氣,無形的氣流拍打著明昭的衣角。
它不僅是警告獵物不要逃跑,更是在試探明昭。
動物對危險的預警向來靈敏,過山峰被改造后,這方面的本能更是大大提高。
它能感覺到面前的獵物很危險,但過山峰這種蛇類,向來兇猛好斗,且它被關了這么久,腹中空空,饑腸轆轆,非常渴望有東西能填滿它的肚子,張嘴時,涎液一滴一滴在空中連成絲線,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深坑,滋滋冒著白煙。
祁元看見這一幕,暗罵一句,光這個鱗片已經難對付了,這蛇的口水竟然還有腐蝕性,要是被它口水沾到,豈不是當場就被腐蝕灼傷?
“喂,明昭,小心點。”祁元提醒道。
明昭抬起眼皮,祁元疑惑:“干嘛這樣看我?”
“我在想,你還挺好心的。”
多年死對頭,上次還差點殺了他,就這樣的關系,祁元竟然都能不計前嫌提醒他一句。
換成他自己,不落井下石已經算好了,出言提醒是絕對不可能。
正如祁元看透明昭的本性,明昭其實也摸透了祁元這個人,正直,心軟,能力出眾,在大是大非上能冷靜判斷,心性堅韌,天生就有一種領導力能凝聚起人心,令人相信他一定能帶著大家走向光明。
作為對手,他是難纏可怕。
明昭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真正令他屈服認輸。那雙執著燃燒著烈火的雙眸,出現在明昭夢中時,經常令人心悸,隨后睜眼,心臟依舊在砰砰跳動,天已經大亮。
但是作為隊友,祁元是可靠的。
明昭不用擔心他會背后下黑手,或者拖累他的步伐。
甚至可以說,出于對死對頭這么多年的了解,他們雖然惡心,但會比一般的隊友配合得更加默契。
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對方都能知道接下來他要做什么。
祁元:“……”
祁元:“我怕你死了回去我不好交代。”
他們現在勉強算是隊友,提醒一下怎么了,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嗎,他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
如果不是還要對付巨蛇,祁元現在肯定揪著明昭衣領好好和他理論一番。
心臟的人看什么都臟。
自己是那副鬼德行就以為別人也是這個樣子。
祁元恨恨地將匕首對準鱗片和鱗片之間的縫隙,撬開它,深深扎進去。
這回過山峰終于有感覺了,那塊地方好像刺進了一顆小釘子,不是很痛,但引起了它的注意。
祁元之前對付過巨蛇,有了經驗,在過山峰扭過身子巨口迅疾沖來時立即跳下蛇身,閃身躲避它。
同一時間,明昭擦身而過,帶起一陣風。他側臉沉靜,身后簇擁著多條觸手,每一條都有祁元大腿那么粗,長度也很驚人,起碼有三四米長,比祁元上次見到的膨脹了一倍不止。
祁元只是稍微一思考,便知道都是誰的功勞,真誠疑惑地發問:“我的血還有這種用處?”
對了,他還想起來自己昏迷前明明往明昭胸口插了一刀,就算偏差那幾毫米讓明昭僥幸不死,可也得重傷吧,怎么沒聽說他有什么事,還是這么活蹦亂跳的。
他的血還是什么靈丹妙藥不成?吃了不僅能療傷還能增進力量。
難道對其它天災也會有這種作用嗎?
一想到自己流失的血,祁元又是心痛又是不滿:“便宜這小子了。”
這是硬生生地將對手喂養壯大啊。
明昭兩條觸手精準地抓住過山峰的蛇頭扭過來,另兩條觸手繃直如同棍子一樣插進它的雙眼。
嘶!
過山峰掙扎地高高昂頭,眼睛上傳來劇烈的痛楚,這毫無疑問激怒了它。它張開寬大的嘴巴,露出長長的獠牙,展示出強烈的警戒態度。
明昭察覺到危險,觸手抓著蛇頭,扭轉到蛇的背后去,同時強硬控制著蛇頭對準另一邊沒有人的地方。
過山峰口中猛然噴出一口腥臭黑色的毒液,如同濃硫酸一樣,落到地面立即將專門打造的地面腐蝕出一個大洞,釋放出濃烈的白煙,向上消散。
如果是人碰到了,估計當場就能化為一灘水,簡直可以和武俠小說中的化尸水媲美。
祁元眼神一厲,抓住明昭制造的這個機會,手上光點凝聚從刀柄到刀尖,一把嶄新的長刀出現,玄妙的氣息環繞著刀身。
明昭變強了,祁元同理。
他天賦本就極高,還是罕見的可成長型天賦,初始等級為S級,后續經過鍛煉甚至可升至SSS級,一個路修遠前世也未曾聽說過的天賦等級。
測試結果出來的時候,整個基地又驚又喜,如果沒有出意外,祁元將會成長為未來華國對抗天災的支柱之一。
因為天賦等級高,就算祁元現在只有D級,真實戰斗力也可以與C級異能者一戰,是基地里除了路修遠外實力最強的異能者。
在實力的對比下,高層經過慎重考慮,還是把他派去和明昭對接。
祁元天賦高,心里又積攢著一團火,傷勢剛好就提著刀去訓練場練習,整個基地能打的都被他揪來輪番對練,仿佛不知疲倦,最后搞得大家看見他的臉就頭皮發麻,身上各處又開始隱隱發痛,紛紛找借口逃避對練。
如此勤勉之下,實力幾乎每天都更進一層。
具體表現在,曾經他對付另一條巨蛇,一刀破不開它的皮肉。但現在長刀凌厲,風聲乍起,祁元目光專注,凌空翻轉,長刀帶著慣性狠狠斜劈下。
滋滋喀拉!長刀與過山峰因憤怒展開的頸部肌肉狠狠摩擦而過,刺耳的金屬與鱗片交接聲,僵持一會后長刀直接劃破頸部斜鱗,紅色的刀口由淺至深,貫穿整個頸部。
過山峰痛得巨大的身軀蜷縮,它更加憤怒了,血腥味刺激著它的嗅覺,渴望殺戮,渴望進食,它要將獵物團團圈住,收□□息,然后再一口吞掉!
它扭動著長尾,以橫掃一切的氣勢擊向祁元。
在這種狹窄的空間里,過山峰的長尾優勢巨大,掃過來時祁元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開。
就在祁元都能嗅到撲近的風里夾雜著的腥味時,腰間忽然一緊。
觸手卷著他的腰一下子騰空而起,恰恰好避過過山峰的長尾攻擊。
明昭還站在過山峰的背上,祁元腰間被觸手卷著懸空而立。
祁元眨了眨眼睛,手搭在觸手上面,還能感受到手底下強勁跳動緊實的肌肉,以及黏濕的觸感。不過他這會沒有嫌棄,語氣有點復雜:“你,竟然幫我?”
明昭沒回頭:“你想下去送死也行。”
觸手作勢要將他放下去,底下過山峰蛇尾瘋狂地掃射實驗室,整個空間似乎都在震動,頭頂不斷灑落灰塵,嗆得人直咳嗽。
“哎!”祁元以為明昭真的要把他放下去,一拍觸手,觸手立即收緊,祁元才反應過來明昭是故意的,觸手圈這么緊,別說放下了,連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祁元無語拍拍觸手:“圈太緊了,松開點。”
這次明昭回頭了,嗤笑:“順手幫你一下,你還提上要求了?”
祁元“嘖”一聲,就知道明昭還是那個明昭。
過山峰發現獵物不見了,蛇尾的動作停下,轉為翻滾身軀,想要將明昭摔下來,最好能夠壓死。
明昭腳下一蹬,離開巨蛇背上。
整個實驗室灰塵彌漫,因為巨蛇的這一番動作,天花板已經搖搖欲墜,看起來支撐不了幾下馬上就要塌了。
祁元:“喂,不能再這么讓它下去了,不然這里塌了,連我們都會被埋在這里面。”
“知道。”明昭道。
祁元語氣有點嫌棄:“先說好,我還是討厭你,這次只是勉強和你合作。”
明昭輕笑:“你不說我也知道,而且就算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行。”
祁元抱臂:“就你這些觸手?把它戳死還是把它纏死?”
明昭面上表情沒有變化,觸手卻不高興地收緊。
“嘶。”祁元倒吸一口涼氣,長刀抵在觸手上,警告道,“再收緊,我們先打一架。”
他可算是發現了,觸手的反應比明昭本人來得誠實。從明昭臉上他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觸手就很直接地用行動告訴他不高興。
祁元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所以本能地討厭明昭看不出心思的假面。
但他現在因為觸手這個反應,關于觸手那些不好的記憶,還有抵觸反而消退一點,只有一點,不多,畢竟觸手也是明昭的一部分。
過山峰發現他們猛沖過來,碩大的蛇頭,頸部展開的肌肉顯露出其特有的眼鏡蛇樣斑紋,極具震懾力和攻擊性。
觸手齊齊上陣按住它的蛇頭,但蛇身還是在瘋狂甩動。
祁元冷靜道:“你想辦法把它翻過來,它腹部的鱗片比背面的要軟一點,更好突破,我去找它的七寸。”
他們是隊友時,對死對頭的那點了解通通化為默契。
祁元話音剛落,明昭的觸手蓄力使勁一揮將蛇頭打歪,趁著過山峰沒反應過來,觸手卷住它的嘴巴,收緊,讓它沒辦法噴出毒液,然后以這個部位為支點,拖動整條蛇移動,往墻上狠狠一甩。
本就不堪重負的實驗室現在更是岌岌可危。
祁元躲開一塊從天而降的天花板,氣得大喊:“明昭!我沒叫你拆了實驗室!”
雖然很生氣,但祁元動作不慢,他已經看見了巨蛇頸部的眼鏡蛇樣斑紋。
三兩下踩著巨蛇的軀體跳躍,最后一腳踩在明昭的觸手上,膝蓋彎曲,腿部肌肉繃緊,蓄力,高高躍起,眼神凌厲,長刀斬下,刀光仿佛從天而降,斬入了巨蛇七寸,也占據了明昭所有的視線。
這是致命一刀,巨蛇長長的身軀先是蜷縮,隨后仿佛知道死亡即將來臨般瘋狂甩動。
觸手能感應底下傳來的對抗的力量,蛇嘴用力地想掙開,于是更加用力收緊。
長刀幾乎將巨蛇一分為二,深深的傷痕處金色的光芒看著溫和,卻比火焰灼燒來得更劇烈,深入骨髓的痛楚。
巨蛇被觸手戳傷,但后面慢慢恢復一點視力的瞳孔終于流露出一絲畏懼。
它開始想逃,但兩人哪里會讓它逃走。
祁元腳步向后,蹬腿,口中喊道:“再來一次!”
明昭心領神會地舉起蛇頭,蛇的上半身懸空,方便祁元的最后一擊。
長刀橫著劈過來,切入血肉時也毫不停留,平穩地切過。
砰!蛇身沉重地掉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塵。
祁元輕呼出一口氣,長刀上沒沾到一絲血跡,明昭也松開了觸手,蛇頭和蛇身一樣,沉重落下,兩兩挨著,瞳孔睜大,沒有了聲息。
戰斗結束了。
第43章
巨蛇倒下了, 沒有動靜,祁元擔心它是裝的,謹慎地過去又補了兩刀, 巨蛇一動不動。
祁元收回刀:“好了,應該是死透了。”
如果沒死, 被他在致命處插上兩刀還能忍著沒有一點動靜,祁元也佩服它的毅力。
他們戰斗的時候,小人參躲到一旁以防被波及,等戰斗結束了, 它興奮地跑出來,繞著祁元蹦蹦跳跳,好不歡樂。
祁元被它逗笑, 俯身抱起它:“好了,我們走吧,還需要讓異管局的人來處理一下。”
這次事件比較特殊, 本來如果只是拿動物做實驗, 這種事應該交給警察負責, 法律審判。但那群喪心病狂的人造出了一條不符合常理的巨蛇,那就應該交給專門負責異常事件的異管局。
祁元拿出手機, 局里考慮到他們這次行動會進入深山,普通手機可能接收不到信號,因此統一配備了衛星電話。
他要將這次事件報告給上層,盡快過來處理掉這個基地。
兩人都背對著蛇軀,沒發現背后死透的蛇尸突然動了一下, 然后暴起,猙獰可怖的蛇頭張開嘴巴朝兩人撲來。
明昭察覺到風聲,回頭, 張開的蛇嘴近在咫尺,撲面而來的腥臭味,長長的獠牙閃著寒光。
他定定站在原地,面色淡然,甚至還有閑心嫌棄巨蛇不知道多久沒刷牙,有口臭。
金色的刀光如同一彎明月,由下至上,弧度飽滿,斬開蛇頭,將它一分為二。
金光映在明昭眼中,好似一汪金色的池水,蕩漾開極小的漣漪。
鮮血噴涌而出,飛濺到明昭衣服上,臉上。他閉眼,那血便沾到他眼皮上,長睫也掛著血珠,輕輕抖動一下,便墜落。
閉眼便看不見那金光,鼻腔滿是巨蛇惡心腥臭的血味,衣服上也是濕噠噠黏稠反感的皮膚觸感。
明昭睜眼,眼神冷得像冬日結冰湖面上的寒霧:“血濺到我了。”
“你就不能躲開?!”同一時間,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劈開兩半的蛇頭后,祁元的身影出現,手里提著刀,與明昭四目相對,語氣稍微急促。
明昭抹去臉上的蛇血,剛剛開口的時候不小心嘗到了一點,難以言喻的古怪滋味在舌尖上蔓延,他皺起了眉,不知道這經過改造的蛇血入口會不會有什么害處。
聽到祁元的質問,稍稍抬起眼皮,鮮紅的顏色襯得他容貌更加妖異。
他說:“你會出手的。”
非常篤定,是一句陳述句。
方才轉頭的時候,他余光便發現祁元也微微側身,顯然蛇頭的偷襲他也敏銳察覺了。
計算過祁元和他的距離后,明昭心安理得地站定不動。
畢竟祁元一定會出手,有免費的勞動力他為什么還要辛苦自己。
祁元臭著臉,毫不客氣道:“那你活該。”
他一只手抱著小人參,轉身:“別理他,我們走。”
小人參兩條長須扒著祁元肩膀,頭頂的花一晃一晃的,很高興。
祁元沒走兩步,腰間忽然被觸手纏住,一拉,他踉蹌兩步,差點沒站穩。
明昭雙手抓住衣服下擺,向上脫掉,背脊,手臂,腰腹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收縮舒展。他將那團臟了的衣服隨意丟到一邊,態度理所當然對著祁元道:“把你的衣服給我。”
“有病就去治。”祁元氣笑了,“你自己不躲開怪誰。”
他不肯給,明昭就自己動手。
兩條觸手卷住祁元的兩個衣角,要像自己脫衣服那樣脫掉他的衣服。
祁元還抱著小人參,一只手和觸手的力量對抗,硬按著不許觸手把衣服卷起來,進行一場拉鋸賽。
“明昭!”祁元生氣道。
明昭充耳不聞,又一條觸手纏過來,在緊實的腰腹處滑動,沒有一層衣物隔著,冰涼黏濕的觸感令祁元渾身一抖,腰線緊繃,腹肌的輪廓愈深。
觸手的力氣太大,用在巨蛇身上時,祁元還沒什么感覺,等用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巨蛇被觸手捆得嚴嚴實實難以掙扎的感覺。
眼看衣服在掙扎之間都已經堆到胸膛下,祁元咬牙,干脆直接將衣服扯裂,撕成兩半,也丟到地上,看著明昭冷笑道:“還爭嗎?”
明昭瞥了眼地上撕爛的衣服,微笑:“反正你也沒衣服了,還爭什么。”
祁元赤著上半身,隧道里不知哪來的風吹過,一股涼意,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現在無比確定明昭就是故意的。
兩人鬧了這么一會,巨蛇的尸體又有了動靜,被劈成兩半的蛇頭驟然爆開,黑色腐臭味的液體裹挾著碎得不成形狀的蛇肉噴向兩人。
明昭眼神一凜,背身,所有觸手齊齊擋在身后,留了一條觸手從后面纏上祁元的腰,猛一下把他拉過去,帶著他迅速逃離這里。
接二連三的爆破聲響起,蛇尸一節一節地炸開,化為濃稠的黑色尸水噴濺到四周,將實驗室腐蝕得一塌糊涂,充斥著難聞的尸臭味,黑色的氣體像霧一樣蔓延開,速度很快,幾乎要追上明昭他們的速度。
“靠!到底是哪些蠢材搞出來的東西!”祁元怒罵。
明昭在隧道中疾馳,很快就回到了最初他們下來的洞口,用力將祁元丟上去后自己再爬出來。
在外面無聊等候了許久的陳凡見到他們一下子激動地站起來:“你們終于出來了!”
看清楚明昭身后漆黑粗壯的巨大觸手后,他瞪大了眼睛,嘴巴震驚得合不上了。
他語無倫次:“你,你……我……”
兩人面色難看,顧不得回應他。
明昭找了一棵足夠粗壯的大樹,在黑氣漫上來之前,觸手將它原根拔起,對準洞口插進去。繁多的樹根牢牢扒拉著泥土,形成一個巨大的泥土團,正好像塞子一樣嚴絲密縫地將洞口堵住。
唯一一縷泄露出來的黑氣被祁元捕捉到,立即動用天賦,純凈的金光包裹住它,瞬間凈化掉,了無痕跡。
祁元深深望著周圍綠色繁盛的植被:“該死……”
這些黑氣充斥在山體內部,也不知道會對這片凈土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祁元握緊拳頭,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轉身去看明昭:“你沒事吧?”
他記得跑之前明昭的觸手似乎把那些毒液擋下了。
明昭半跪在地上,身后觸手傳來被腐蝕的痛楚,而他的能量在快速消耗用來恢復傷勢,與毒液斗爭,阻止毒液進一步擴散。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明昭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變得虛弱,傷口處疼痛腫脹,然后慢慢變得麻木。這不是因為傷勢快要治愈了,而是蛇毒通過傷口侵入了體內。
呼吸漸漸困難,好似胸口堵著一塊大石,呼不上氣。皮膚是滾燙的,身體發熱,明昭卻覺得很冷。
耳邊祁元的聲音凝重:“明昭,你的傷口發爛了,在流黑水。”
明昭倚著樹木坐下,輕喘著氣:“我知道。”
能量流失帶來了饑餓感,要養十一條觸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吸完祁元的血那幾天他有飽腹感,身體充盈,各部分狀態都很好外,后面他始終保持著一種類似半飽的狀態,還有點餓,還能吃,也可以忍受。
但現在半飽變成了饑餓,類似一天沒吃飯,肚子空空如也。
明昭頭靠在后面的樹上,微仰著頭,祁元血液的香甜味道急促地涌入鼻間,喉結輕輕滾動一下,眼神有絲迷離。
很香。
很想吃。
觸手吞噬祁元的欲望從未消減過,只能說暫時滿足了,現在一餓,因為受傷而顯得有些萎靡可憐的觸手在地上挪動著,一點點爬過來,順著長腿往上纏住祁元的腰。
觸手很喜歡纏著祁元的腰,明昭也不懂為什么,大概是這樣纏著能確保獵物絲毫沒有逃離的可能。
掙不開,逃不掉。
明昭的瞳孔如墨般加深,執著的態度和觸手的纏繞簡直一模一樣。
祁元背上猛然竄起一股涼意,無形的危機感襲來,頭皮發麻。
他立即警惕地觀察四周,沒發現異常,那么危機感只能來源于……
祁元低頭望著腰上纏得很緊,跟長在他身上一樣的觸手。他被觸手“吃”過,自然明白現在觸手對他垂涎三尺,感到惡寒,想將它從自己身上扯下來,偏偏因為觸手的傷勢,無從下手。
觸手似乎清楚他的猶豫,得寸進尺地纏得更緊,幾乎要將他的腰絞斷。
“明昭!趕緊把它們收回去!”祁元大喊。
他的腰間纏著一條觸手,另外的那些觸手也似涌動的海浪朝他爬過來,蠢蠢欲動想要纏上他的大腿,手臂,脖頸。
祁元怕明昭又在這里上演那晚的一幕,緊急叫停。
陳凡從剛剛開始便目瞪口呆,現在更是傻愣愣地看著那些觸手一條接一條好似要將祁元淹沒。
陳凡勉強穩定心神,上前一步:“我,我來幫……”
下一秒,明昭淡淡朝他瞥來一眼,他的腳步再也邁不出去,僵硬地像長在地面上一樣。
明昭在警告他。
祁元還在和觸手們糾纏,拉下去一條另一條又厚著臉皮爬上來,沒完沒了,所以沒看見這一幕。
他又是警告一聲:“明昭!”
明昭將視線收回,懶散地靠著樹木,悠悠道:“我也沒辦法。”
他控制著觸手沒有將祁元吞掉,只是搭著緩解一下疼痛和食欲,已經算對得起他們臨時合作伙伴的身份了。
傷勢還是那樣,沒有好起來,但也沒有進一步惡化。過山峰的毒液太過霸道,還是經過實驗強化的,如果換了另一個人來,恐怕五臟六腑已經被毒液融化。
明昭能撐這么久,還得益于他被觸手強化過的身體。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過一會傷勢如果沒有好轉,明昭肯定會選擇吸食祁元的血液。
反正他們是死對頭,不是嗎?
他就那么看著祁元和觸手纏斗,腦門冒著汗珠,突然腰側被戳了一下。
明昭低頭,見是小人參。
“你還沒走?”這句話稍微帶點驚訝。
小人參剛剛差點被觸手碾壓淹沒,驚險地動用能力遁入土內。可它擔心祁元,沒一會就悄悄冒出頭來。
那個大壞蛋暫時沒注意到它,它松了口氣。
小小的腦袋開始努力思考怎么樣才能把祁元從大壞蛋手里救出來。
小人參望了望自己的“雙手”,有些害怕,但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還是毅然決然地挺起胸膛出發。
它要和大壞蛋做交易!
明昭挑挑眉:“你說,你要幫我治傷,讓我放過祁元?”
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天,小人參竟然真情實意地為祁元感到擔心,甚至克服了對他的害怕走出來要和他交易。
小人參使勁點點頭。
明昭:“可以。”
小人參大喜,立即伸出長須搭在明昭身上,身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綠光,努力為明昭輸送著能量。
那些能量很溫和,類似人參須給他的感覺。所過之處,傷痛漸漸減緩,毒液帶來的麻木和腫脹也減輕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晨間草木清香的涼意。
這支成了精的人參,能力很多,還有治愈功能。
小人參把能量全部輸入明昭體內后,耗盡體力,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只想埋進土里好好休息。
未料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它。
明昭抓著它來到祁元面前,觸手不情不愿地散開,他對祁元道:“這支人參能療傷,把它帶回去。”
祁元下意識看向小人參,小人參可憐巴巴向他求救。
祁元:“你不是已經拿到人參須了嗎?”
“不夠,帶它回去保險一點。”
話是這么說,但他們有約在先,一而再再而三地背棄承諾,這讓祁元皺起了眉:“我不同意。”
這一天他們的關系因為合作而顯得緩和,可在這件事上,不同的看法又令他們豎起對彼此的尖刺和防備。
祁元仍試圖勸說:“我知道明爺爺對你來說很重要,可明昭,不要關心則亂了,人參須的效果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三條完全足夠治愈明爺爺的暗傷。”
“小人參屬于這里,屬于這座神山,我不同意你把它帶走。”
長刀出現在手中,對準明昭,祁元臉色嚴肅:“如果你要帶走它,先打過我再說。”
陳凡已經快看不懂這事情的走向了,他們不是隊友嗎?怎么現在看著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明昭深深凝望著祁元,祁元眼神絲毫不退讓。
手里的小人參掙扎得厲害,明昭將它丟給祁元,轉身:“如果不夠,我會回來帶走它。”
祁元的刀還停在半空,沒反應過來。
他都已經做好和明昭打一架的準備了,結果明昭這么簡單就被他說服了?
明昭是這種輕易就能被說服的人嗎?
他是不是還打著其它的主意?
祁元想到這個可能,立馬小聲催促小人參離開這里。
小人參有點舍不得他,再三回頭,祁元笑著朝它揮手。
最后小人參三兩下跳躍,消失在了密林中。
祁元看著它離開的方向,確認它安全離開后,找了個離明昭較遠的地方,坐下,一左一右,界限分明,猶如楚河漢界,偏著頭誰也不搭理誰。
祁元一直覺得自己算是了解明昭,但這次他也不明白明昭到底在想什么。
為什么會救他?為什么會突然退讓?
如果不是觸手擋住了毒液,他可能會重傷。觸手上面那些被毒液腐蝕的傷口,祁元看著就心里復雜。
如果明昭堅持要帶小人參回去,祁元就算能贏,也必定經過一場惡戰。
雖然很不情愿承認,但明昭確實是他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
強大的力量,能看透你一舉一動的洞察力,過分熟悉你自己,甚至一些本人都沒察覺到的細微習慣,他都能注意到并加以利用。
在他面前仿佛整個人都無所遁形。
祁元想不懂,他余光瞥了明昭一眼,明昭正閉眼休息,看不出情緒。
祁元早已通知異管局的人趕過來,在那之前他們還需在這里等候,以防突發情況。
兩人都赤著上身,好在都不怕冷,明昭的傷勢經過治療也穩定下來,慢慢好轉。
至于陳凡,因為目睹了不該看的東西,被祁元揪著老老實實等待異管局的人過來處理后續。
誰都沒說話,陳凡有一肚子想問的看著兩人的臉色也憋回肚里。
唉,大佬吵架,小鬼遭殃。
好在很快就有人趕過來,和祁元對接過信息后立馬戴著防毒面具,全副武裝,拿著探測儀一個個進入洞口,而陳凡被帶到一邊簽保密協議。
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了,他們也該離開了。
“祁元。”
身后明昭突然叫了他一聲。
祁元回頭。
眼前似乎有什么東西迅疾掠過,然后腰側一痛,帶著涼意。
血流了出來。
明昭微笑道:“我從不吃虧。”
第44章
明昭再次從祁元身上取血, 祁元卻沒生氣,反而松了口氣:“這才是你。”
他看起來像是終于放下心,沒有暴怒, 沒有厭惡,甚至可以說算得上平靜, 扯開觸手捂住傷口,找異管局的人要了件衣服穿好。
明昭不知為何,察覺出一種微妙的不同。
他站到嘴咬著繃帶自己纏著腰上傷口的祁元面前:“我想過了,以后要是再發生這種情況, 你可以用你的血來和我做交易。”
“滾蛋。”祁元沒好氣白他一眼,“我是傻了才會做放血喂對手的事。”
他站起來:“讓讓,好狗不擋道。”
明昭望著祁元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路上, 過了一會,有個穿著異管局制服的人拿著件衣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小心翼翼問道:“那個, 請問您需要衣服嗎?”
明昭伸手接過, 穿上, 冷不丁問道:“祁元叫你來的?”
“呃,對。”
“他沒說什么其他的東西?”
異管局的人覷了眼他的臉色:“他說, 你們兩清了。”
“兩清?”扣扣子的手一頓,明昭唇舌含著這兩個有意思的字細細研磨。
就憑一件衣服,祁元就想兩清了?
沒那么簡單。
神山之行后,明昭的生活暫時歸于平靜,異管局那邊的人說他們會盡快查清神山隧道實驗基地的事情。
明老爺子那, 因為帶回來的人參須,現在正在積極治療中,明昭去看了他幾次, 氣色一次比一次好,臉色紅潤,連花白的頭發也隱隱有變黑的趨勢。
站在明振德面前,明振德險些不敢相信,怎么才過了幾周,明老爺子看著年輕了這么多?
明老爺子服下藥丸,和著一口溫水吞下去,再把杯子遞給明昭,眼皮上抬:“你來干什么?”
語氣不像是親父子,反而像不熟悉的人。
明老爺子和明振德的關系也確實不太親近,明昭大伯出生的時候,明老爺子有了第一個孩子,非常高興,笨拙地親自學習如何抱孩子,喂奶,換尿布,當大馬陪玩,每天笑呵呵的,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后來發現明昭大伯天賦出眾,更是喜出望外,將他精心培養成一個令自己驕傲的繼承人。
明老爺子可以說在長子上傾盡了心血。
而對于后出生的二兒子,明振德,明老爺子雖然還是高興,但比起長子出生時那份禁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就要平淡很多,心里也是更偏愛長子,以至于忽視了二兒子。
等到長子犧牲,明老爺子回頭才發現二兒子性格已經定型,再難挽回。
這個孩子,出生不久母親就因救人身亡,父親又因工作忙碌,無暇照顧他更多,磕磕碰碰長大,性子不如他大哥大氣。
明老爺子不能責怪他,因為自己也有錯。
早年的忽視令他心有愧疚,對明振德的一些行為,只要不觸碰到底線,都會寬容些許。
盡管如此,他和明振德之間的關系還是不冷不熱。
明振德已經過了需要父愛的年紀,明老爺子戎馬一生,氣質冷硬,也對他說不出什么軟話,兩人在一起,更多時候都是沉默。
明昭出生之后,對明振德的做法,明老爺子抑制不住地失望,日繼一日的爭吵中,明老爺子逐漸確定明家不能交到明振德手中。
一個自私,冷漠的人手中有了極大的權力會是一種災難。
明振德不是明老爺子理想的繼承人,明昭其實也不是。
但明家在明昭手中,還能保全,在明振德手中,不出幾年也許就會被圍剿蠶食掉。
更何況,將來明老爺子去世,明家交到明振德手中,明昭這個本就受父親厭惡的兒子,處境會好嗎?
住院這么久,明振德今天第一次出現,明老爺子心也冷了,年紀越大,看得越開,也不想再去強求兒子和孫子融洽相處。
明老爺子這么直接的一問,讓明振德臉上有點抹不開面子,特別是旁邊明昭也在:“爸,你說的什么話,你住院這么大的事,難道我作為兒子,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他拉開椅子坐下:“最近公司有點忙,我忙昏了頭,家里又沒個人通知我,今天回家一趟我才發現爸你住院了。”
他這句話是在暗指明昭瞞著他。
明昭認真削著蘋果,蘋果皮連續不斷,他將雪白的果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裝在碗里放到明老爺子手邊,沒有一絲要招呼明振德意思:“爺爺,吃塊蘋果吧。”
“好。”明老爺子看著他削完蘋果,笑道,“你削蘋果和祁元很像,那蘋果皮都不削斷。”
他最近時不時會提起一句祁元,不多,好像就是那么隨口一說。明昭抬頭看過去,明老爺子的表情如常,看不出含義,發揮了多年功力不動聲色。
兩人沒一個搭理明振德,都明白他什么德行。
明振德黑著臉,勉強多關心兩句,就坐不住了,怒氣沖沖地起身離開。
等他走掉,明老爺子才嘆了口氣:“你看,來這么會,連我的病情怎樣都不問一句。”
明昭不作聲。
他懶得搭理和明振德有關的一切。
明老爺子也只是說了這一句,很快就調整好心情,將明振德拋在腦后,轉而高興道:“對了,祁元說他最近有空,會過來看我。”
他邊說邊觀察著明昭的表情。
可惜這個孫子如果不想,是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情。
明昭除了去看明老爺子,就是回到學校上課。
遲樂志和饒天縱兩人已經按他的要求搜集出部分資料。
明昭翻看那些資料,突然想到這兩人是不是也能像祁元那樣擁有天賦。
但有關天賦的信息,異管局那邊沒有過多透露,明昭知道的也不多。
仔細一想,他第一次看到祁元的那把大刀,是在錦江水下。那時的情況,是祁元被他壓制住,然后大刀就突然出現。
祁元的眼神……
明昭看過那雙眼睛很多遍,本應該熟悉習慣了,可是那個眼神,在冰涼黑暗的水底,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過于灼熱,一瞬間拽住人的心神,讓明昭恍惚地也有絲被灼傷的痛感。
靜立在水底,看著祁元逃離時,明昭也是如此感覺。
太燙了。
唇與唇相接,傳來驚人的溫度。
明昭不動了,然后是更陌生的觸感。
祁元撬開了他的唇齒,侵入他的領地,貪婪地搜刮一通,期間兩條舌不小心接觸,口腔內壁也被對方觸碰到,酥麻一片。
陌生氣息涌入,領地被侵犯的感覺引起了明昭的強烈不適,同時又有點微妙的新奇。
這種陌生的體驗,一個應該是最親密的人之間才能做的事,由他熟悉的死對頭帶來。
他們之間充斥著不悅,爭吵,怒火,算計,暴力,毫無溫情的畫面,現在卻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吻。
發燙的吻。
燙到明昭要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沒追上去,用觸手將祁元纏得密不透風。
觸手冰冷黏濕,怕火,卻又貪戀溫暖的東西。
它們本就渴望祁元的血液,現在又貪戀他的體溫。
在沒忍住將祁元血液吸食殆盡那晚,它們還緊緊纏著祁元的身軀,感受到他逐漸變得冰冷。
沒有了。
像鼓聲一樣的心跳也沒有了。
觸手們纏得愈緊,好似只要拼命纏住他,就還能感受到溫暖和心跳。
“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明昭說完這句話,如愿看到祁元努力仰頭看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別死在這里。
想要解決宿敵的最好時機就是現在,他只要在一旁看著祁元流逝掉最后一絲生機即可。
但是明昭還是出手,保住了祁元最后的生機。
大半是因為祁元對觸手還有用,還有一小部分,是明昭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
他好像在很久以前也見過這樣的場景,身軀一點點冰冷,生命流逝的無措和仿佛神經被麻木般的幸福充盈糾結打架,腦子里的弦越來越緊,最后啪嗒一聲,崩了。
被欺騙的幸福猛地蓋過了迷茫。
明昭腦海里又響起不知名的囈語,每一個字他都清楚聽到,但每一個字他都記不住,無法理解。
腦子里嘈雜得像放了個音箱,聲音不斷震動放大,仿佛要撐破大腦,腫脹疼痛。
眼球逐漸爬上紅血絲,濃郁的黑色快速吞噬著大腦,理智在喪失。
“明昭,明昭!”聲音由遠及近,然后是重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明昭回頭,遲樂志忍不住退后了兩步:“呃,我只是叫了你幾聲你都沒反應,所以就……”
他手臂上寒毛豎起,莫名覺得面前的明昭很危險。
明昭臉色蒼白,瞳孔極黑,深不見底,遲樂志與他對視,只覺得心臟好像被只大手緊緊攥住,喘不上氣,狼狽地低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你應該沒事吧?”
明昭站起來,遲樂志又被唬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饒天縱胸膛。
“我沒事。”他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遲樂志望著他的背影,小心臟依舊嚇得怦怦亂跳,他慌亂地抓住饒天縱的手臂,像是要從他這里尋找認同感:“你剛剛應該也看見了吧?!明昭他的眼睛……”
饒天縱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我沒看到!”
他嚴肅地看著遲樂志:“并且你也沒看到,知道嗎?”
“可、可是……”
“沒有可是,明昭的身份本就特殊,我們要幫他瞞好,不要被普通人發現異樣了。”饒天縱安慰地拍拍遲樂志肩膀,“我們要相信明昭,他能解決好的。”
話是這么說,可饒天縱自己的手都是冰涼的,冷意透過單薄的衣物傳過來,遲樂志被冰的抖了一下。
“好、好吧,我相信他。”
明昭循著氣息,快速地在校園里穿梭,繞過教室,直直走向目的地。
祁元剛從廁所出來,手上的水都還沒干,看見明昭迎面而來:“你又想做……”
明昭背后觸手傾巢而出,在祁元震驚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操控觸手將祁元推進廁所里。
巨力強勢壓制了祁元所有掙扎,他們隨意進了一個隔間,門關上掩蓋里面的場景,祁元后背重重撞上門板。
廁所隔間都是用的木板做的,撞上去不痛,真正讓祁元不寒而栗的是放在胸前心臟位置的大手。
觸手壓制住他的手腳,明昭就站在他面前,手按著他的胸膛,似乎在認真感受他的心跳。
沒一會后抬頭,大手緊掐住他的脖頸,問道:“你對我做了什么手腳?”
第45章
“我能對你做什么手腳……”祁元脖子被掐著, 額角青筋一跳一跳,艱難地說話。
與此同時,長刀出現, 刀鋒閃著寒芒,在意念控制下長刀脫手, 毫不猶豫地刺向明昭。
刀尖扎入觸手的肉內,金光籠罩著傷口,在凈化之力的作用下縷縷黑煙冒出,向上消散。
觸手如同火烤一樣疼痛, 不一會就變得萎靡,肉眼可見地縮小一圈。
明昭還不放開,誰傷的觸手, 就從誰身上彌補回來好了。
觸手劃開手上一道傷口,纏著貪婪吞食。可沒幾秒,明昭就皺著眉將觸手收回。
“你的血怎么回事?”
從前進入體內溫暖流淌的血液, 現在是更強烈刺激的灼燒感, 每多吸一口, 觸手都要多遭受那種火焰從身體內燃起,無法撲滅的劇痛。
祁元咧嘴一笑, 他的手自由了,便抓住機會迅速地朝明昭手肘處擊過去。
明昭感到手一麻,整條手臂僵住一瞬。就這么點空隙,祁元已經掙脫他的手,長刀喚回抵在胸前以示警告。
聽到明昭的話, 他道:“你覺得我會任由你吸我的血?”
吃過兩次虧就夠了,祁元也不是喜歡吃虧的人,同樣也不喜歡這么被動。
這段時間他沒有閑著, 積極開發自己的天賦。受巨蛇的啟發,他將凈化之力引入體內,分散到各處的血液中,讓血液變成對明昭來說帶毒的東西。
祁元:“以后你再吸我的血,就會像剛剛那樣。”
隔間的空間很小,兩個大男人站在里面已經顯得逼仄,更何況還有幾條粗壯的觸手擠在一起,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想轉個身都難。明昭堵著門口,祁元也很難繞過他離開這里。
雖然暫時不能離開,祁元也沒有多擔心害怕。
他看著明昭的臉色,心里狠狠出了口氣,爽得跟大夏天去游泳一樣,渾身都舒暢了。
總算掰回一局了。
對于明昭來說,祁元最大的用處就是當他的移動血包,吸一口能量充沛,再吸一口傷全治愈。
可現在祁元的血里混著他刀身上的金光,專門克制明昭的能力。于是吸一口血觸手劇痛,再吸一口觸手萎縮。
吸祁元的血沒有了好處,反而會損耗自己的能量。
祁元對他已經沒有用處。
他曾經放過祁元的理由也不成立了。
那為什么現在不殺死祁元?
當意識到問題所在時,明昭不會去避開它,反而迎難而上,層層剖析自己的想法。
不殺死祁元,是因為祁元不能死。
祁元不能死的原因是國家那邊顯然很看重他,殺死他會變得很麻煩,自己也還沒找到祁元的血吸引觸手的原因,祁元說了要去探望爺爺還沒履行,爺爺看起來很喜歡祁元……
明昭冷靜縝密地羅列出一條條不能殺死祁元的原因。
每一條都是出于理智的分析。
“喂,你突然把我推進來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為了吸我的血?”他在沉思中,祁元已經發現端倪。
明昭表面波瀾不驚,可祁元直覺他就是有哪里不對,氣息比較浮躁,這么突然沖過來也不像明昭的行事風格。
還令人摸不著頭腦地問他對他做了什么手腳。
祁元眼神霎時變得銳利:“你不會要失控了吧?”
路修遠說過,越是高等級的天災越容易失控。祁元只見過明昭失控過一次,就那次也差點要了他的命。
學校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果明昭在這里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祁元臉色凝重,反過來抓著明昭的手,不容置疑地下決定:“你不能再在這里待著,必須趕緊離開。”
“我不會失控。”明昭輕巧地掙開他的手。
祁元:“你說的不算,就算你現在沒有失控,待會也說不定。”
明昭不動,祁元就去拉扯他,兩人在狹小的隔間里小小地交鋒一番,撞得門板砰砰響,時不時還有肉與肉撞擊,幾下悶哼聲,以及黏滋滋的水聲。
只是想來上個廁所,無意間撞見這么大一件事的同學,臉都要裂開了,忙不迭退出去看了眼廁所的標志。
沒錯,是男廁所啊!
里面的聲音沒停過,同學痛苦著臉,顫顫巍巍地蹲下,打開手機照相功能,歪著脖子看上面顯示出來的東西。
兩雙腳,一看就是男生尺碼的鞋子,三條腿,另一條腿可能被抱著。
同學表情空白一瞬,恍恍惚惚,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廁所的,久久不能回神。
等回到同伴身邊,同伴見他一臉懵逼,好奇地問:“怎么了?”,同學才回過神來,表情悲憤:“我恨男同!”
當天晚上同學就噼里啪啦將他在廁所遇到的事發上了校園論壇,語氣之憤然,事情之勁爆,不出一個小時就引來了大量同學,吃到瓜后興奮地又呼喊更多的朋友過來圍觀,成功頂上了熱榜第一。
他們紛紛表示“我去,玩這么大?”“有沒有人解碼一下是誰啊?”“男同玩的真野,可怕。”“救命誰懂啊,以后去廁所都不敢一個人了,現在看誰都像隨時要撅我的人。”
也有人大膽示愛“柔弱小0,在線求1,哥哥快來啊~”“柔韌性好,十八般姿勢皆可,不限地點不限時間。”
不過這些大膽言論沒在界面上停留多久,就被眾人默契地刷下去“惡心,能不能收著點,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一通炮轟。
事情沸沸揚揚鬧了幾天,還是沒有人扒出到底是誰這么大膽在男廁所做這種事。
不過這些都是后面發生的事情,回到現在,隔間太小兩人都施展不開,沒一會就默契停手。
祁元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明昭定定看著他,突然道:“要我離開也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祁元都要氣笑了:“你要失控了我讓你離開,你竟然還有條件?”
他氣狠了,干脆點點頭:“行,你說說,什么條件?”
說完了他再把刀插明昭那張可惡的臉上。
明昭望著祁元生氣的臉,眉毛上揚,眼神很兇,薄唇緊抿,臉部線條繃緊,每一個五官都在說著“我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么屁話”。
長長的睫毛半垂,掩去眼底莫名的觸動。
他說:“我要再試一次。”
“什么?”祁元沒聽懂,不耐煩抱臂,“能不能說人話?”
很快他就明白明昭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觸手圈住勁瘦的腰肢,猛一下將人拉過去。祁元一時沒站住,重重撞進明昭懷里。
祁元187已經是一個足夠傲視大部分人的身高,可明昭比他更高,足足有192,時常讓祁元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吃出來的,也是唯一讓他挫敗的地方。
五厘米的身高差,讓明昭需要掐住祁元下巴,抬起,在祁元驚愕的目光中,低頭吻下去。
有很多以為習慣的事情,出現一丁點變化,都會像漣漪一樣一圈圈散開,擴大,擾得整片平靜的水面不得安寧。
那點變化也許只是一個笑容,一句話,一個下意識的舉動,如一雙大手攪動風云,拂去一部分眼前的濃霧,讓視野得以變得清晰一點。
這個吻依然不含情欲。
就像明昭依然覺得自己并沒有喜歡上祁元。
只是你原以為十分了解的死對頭,有一天突然出現了不同的一面,你完全沒有了解過的一面,會讓人產生好奇和興趣,并且理所當然地要將這一面認識完全,掌握在手中。
起初,唇與唇只是單純地貼在一起。
明昭沒做過這種事情,但他天賦異稟,灼熱的溫度令他不用自主地加深唇肉接觸,然后學著祁元上次的做法侵入口腔,在舒適的溫度內掃蕩。
和祁元冷硬的外表不同,他的內里柔軟得不可思議,溫度恰到好處。
明昭的手從掐著祁元下巴,不知何時移到了他后頸,暗示性地揉捏著他的頸側,讓他張大點嘴巴。
祁元反應過來,眼神發狠,就要咬那條在他嘴巴里四處攪動的舌頭。
沒想到明昭及時退了出來,不滿地卡住他下巴,大拇指頂進去按住他的牙齒,聲音壓低,似是警告:“安分點。”
觸手來到脖子上圈住。
祁元眼神兇狠,怒極的一拳揮過來:“你是不是有病?”
拳頭沒能揍到明昭臉上,觸手擋住了。
明昭大拇指不可避免沾上亮晶晶的一層涎液,他摩挲著祁元的下唇,將涎液擦在上面,還給他的主人。
祁元一口咬住他的大拇指,毫不留情的力道,眼睛死死盯著明昭。
大拇指被要咬出血,明昭沒有半分反應,反而是看著祁元的牙齒,略有些新奇道:“你有兩顆虎牙。”
祁元知道了,明昭就是個變態。
他松開嘴,拳頭揍在明昭腹部,語氣森然:“耍我很好玩?”
明昭:“為什么生氣?”
祁元胸膛劇烈起伏,不可思議:“你還有臉問?你剛剛做了什么事你不清楚?!”
明昭想了想:“你說親你這件事?”
祁元臉紅了,九分氣紅,一分羞紅,明昭覺得這比平時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模樣好看多了。
“你能親我為什么不能親?”
祁元簡直要被氣暈過去:“那能一樣嗎,我那是為了渡氣!不是吻!”
明昭態度很是淡定悠閑,仿佛剛剛那個吻沒有對他造成影響:“哦。”
哦是什么意思?!
祁元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什么叫五雷轟頂,天都塌了。他不想浪費時間和明昭糾纏下去,狠狠撞開明昭肩膀,要開門離開這里。
他臟了,他要回去漱口兩遍,不,五遍!
身后明昭的聲音又響起:“對了,跟你分享一件事。”
祁元腳步沒停。
“我剛剛發現,除了你的血液以外,你身上還有其它東西對觸手也有用。”
祁元腳步一下子剎住,驀然回頭。
明昭就倚在門口,身后的觸手柔軟地浮動,看著模樣很溫順,可惜祁元和它們交手過幾次,深知它們的恐怖,無法被它們迷惑。
明昭:“看來我們還會相處很久。”
別想兩清。
第46章
明昭曾經去過的普普通通五層居民樓里, 地上五層普通人忙碌地走動溝通,各干各的事。而在地下四層,是明昭沒找到的異管局的大本營。地上的五層只是一個障眼法。
這個緊急開辟出來的空間配備了最完備安全的設施, 各種功能的房間應有盡有。而在異管局最深處的房間,一個魔方似的小匣子靜靜地浮動, 門口處還高度重視地派了兩名天賦者看守,監控無死角,保證這里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這個小匣子就是明昭沒能發現異管局大本營的關鍵。
天災“魔方”,沒有攻擊能力的污染物, 能力為異度空間,能夠將一定范圍內的物體隔絕開來。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方,某天不小心落在鬼屋里, 成為一個鬼屋失蹤事件的特征物品,后面會無知覺地將整個游樂場的人與世界隔絕開來,直到里面的人死亡。
現在這個天災經路修遠的指導, 被提前收容。
名氣未傳播開來的天災“魔方”實力還遠遠達不到未來的高度, 如今只有C級的能力, 盡管如此對于這個時間段的異管局來說也暫時夠用了。
至于以后,路修遠道:“等后面失序時代來臨, 世界各地都會出現各種天災,實力也比現在要強不止一個檔次,那時會有更適合收容的天災出現。”
異管局收容的天災分為兩種,一種是危險性高的,暫時無法解決只能封印起來, 等以后找到辦法了再清除。而另一種就是危險性低,能力特殊,能夠為人類所用的。
這種天災只要天賦者們做好安全措施, 就不會受到太大的精神污染。
異管局內比較冷清,現在激發天賦的人還很少,遠不如后世熱鬧的局面。
厚重的大門啟動,朝兩邊緩緩打開。穿著一身寬大T恤,胡亂搭著條黑白格子睡褲,吊兒郎當的年輕人雙手背在腦后,拖拉著腳步進來,一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朝對面還在同樣在休息的隊友擺了擺手:“喲,你也在啊。”
孟嘉遠臉埋在雙手里,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兩個黑眼圈把年輕人嚇了一跳:“怎么黑眼圈這么重?半夜做賊去了?”
孟嘉遠幽怨看著他:“趙千山,不會說話能不能閉上嘴。”
年輕人,也就是趙千山嬉笑著坐到他旁邊:“那你是怎么了?說來聽聽,別的不行,撫慰身心我最在行。”
孟嘉遠:“別,我怕今天告訴你,明天就能傳遍整個基地。”
“切,真沒意思。”
孟嘉遠:“你的任務完成了?”
趙千山陷在椅子里,懶散道:“早完成了,天天坐那看監控,真沒意思。”
如果明昭在這里,就能聽出這個聲音和那天在電梯里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趙千山在異管局里也是個異類,每天永遠睡不醒的樣子,遲到早退,懶散的模樣和異管局里被祁元卷起來的氣氛格格不入。
孟嘉遠進異管局的時間比趙千山遲,并不清楚這個他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夠被招進異管局,而且領導對他偷懶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趙千山環顧一下四周:“今天怎么這么少人?其他人呢?”
異管局里人少,但平時休息大廳也會有一些人在,現在卻只有他們兩人。
提起這個孟嘉遠渾身都抖了一下,于是趙千山就明白了:“祁元又抓人去對練了?”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
孟嘉遠滿臉痛苦神色:“那已經不能叫對練了,那簡直是單方面毆打。”
受害人之一就坐在這里,還有更多的受害人被關在訓練室里,煎熬等待著祁元念到他的名字,祈禱下一個千萬別是自己。
孟嘉遠年齡小,祁元體諒他結束高中生涯不久,一點訓練基礎都沒有,只是揍了他兩頓就大發慈悲地放他回來了。
孟嘉遠齜著牙:“雖然和祁元哥對練能收獲很多,但這未免也太痛了吧。”
他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晚上睡覺翻個身都痛得齜牙咧嘴。
其他和祁元對練的人也是如此,痛并快樂著。
趙千山聞言“嘶”一聲:“他那個死對頭又惹他了?”
孟嘉遠苦著臉:“肯定是,祁元哥只有因為他才會那么生氣。”
趙千山搖頭晃腦:“那你們慘咯,依我看啊,這種事情以后肯定少不了,你還是想想怎么熬過去吧,畢竟以后祁元可不一定會放過你。”
他上下掃視孟嘉遠一番,嫌棄地搖搖頭,嘆口氣。
不過說到祁元和他死對頭的事,趙千山又精神了,神神秘秘地朝孟嘉遠招招手。孟嘉遠一臉猶疑地把耳朵放過去,趙千山一把勾住他肩膀,像是在傳遞什么絕密信息般小聲道:“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啊,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他態度慎重,表情嚴肅,孟嘉遠也不自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什,什么事?”
趙千山抬頭看了看四周,才回來接著道:“我聽說,祁元和他的死對頭,是那種關系。”
孟嘉遠懵逼:“什么關系?”
趙千山嫌棄地拍了他一巴掌:“這你都聽不懂,真是處男一個,就是那種關系。”
他用兩個大拇指做了個親親的動作。
孟嘉遠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站起來:“不可能!”
“哎哎,小聲點小聲點!”趙千山急得把他拉下來,連連坐噤聲的手勢。
孟嘉遠坐下了,但還是堅定地道:“不可能!”
趙千山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我這里可是有小道消息的。我有一個朋友,上次去處理祁元和他死對頭任務后續的人回來,偷偷跟我說他們趕到時,兩個人衣服都脫了。”
孟嘉遠震驚得結巴,但仍試圖替祁元解釋:“這,這出任務,衣服臟了,脫掉也很合理吧……”
趙千山搖搖頭:“不不不,我朋友可偷偷看了,兩件衣服,一件臟了,一件沒臟,更絕的是,沒臟那件,還是被撕開的。”
孟嘉遠已經開始神情恍惚了:“不,不可能,祁元哥明明最討厭他了。”
趙千山眨眨眼睛:“誰知道呢,不過聽說他們從小長大,說是竹馬竹馬也不過分吧。說不定哪一天,他們感情突然變質了,好像也說得過去。”
孟嘉遠被趙千山一頓忽悠,離開時表情空白,不小心撞到人了也只是機械性地說一句對不起,然后又拖著懸浮的腳步離開了。
祁元望著他脆弱的背影,挑挑眉,坐到趙千山旁邊,肯定道:“你又騙人了。”
趙千山這時候才憋不住笑,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也太好騙了吧。”
祁元:“你別老逗他,我看他這樣子,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擊,你都跟他說了些什么?”
趙千山擦擦眼角的眼淚:“呃,我就是騙他說你和你的死對頭是那種關系。如果他信了,這可不能怪我,全怪他太單純了,這么荒謬的事也敢信。”他后面在撇清自己。
祁元擦汗的手一頓。
趙千山捕捉到這個停頓,聲音也停了半秒,然后問道:“我不會,說中了吧?”
祁元立即反駁:“當然不是!”
不過他回答的速度太過,反而顯得有點欲蓋彌彰。
趙千山的眼神一下子復雜起來,祁元深吸一口氣:“真的不是。”
他站起來:“你和嘉遠說了什么,趕緊解釋清楚。”
走了兩步,沒忍住,回頭認真道:“趙千山,你這張嘴,遲早會害了你。”
趙千山聳聳肩,不當回事:“那就算是我的報應吧。”
“對了,你去哪里?”
祁元頭也不回:“去找高副隊。”
趙千山指著右邊的方向:“高副隊在那邊。”
祁元自然地調轉方向:“謝謝。”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趙千山搖搖頭,嘀咕道:“應該不會吧。”
咚咚。敲門聲響起,高副隊回頭:“請進。”
祁元開門進來,見到他高副隊有點驚訝,站起來,已經準備收拾東西往外走:“祁元?你是想找我對練嗎?稍微等等我收拾一下。”
“不,不是。”祁元阻止他的動作,“我來找你是有其他事的。”
高副隊停止動作,請他坐下:“那么,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路修遠因為懷疑被天災“混沌”影響的原因,現在暫停了一切事務,把事情全權交給高副隊負責。
高副隊那次和混沌交手之后,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出院后又過了一個星期,嗓子才好了。他懊悔于沒看出隊長的異常,出于自責,對路修遠交代給他的事情更加認真對待了。
其中,對祁元這位隊長十分重視的隊員,他尤其慎重。
祁元坐姿端正,目不斜視:“高副隊,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能幫到的我一定幫。”
祁元一笑,鋒利的眉眼乍然現出一股少年意氣:“你肯定能幫,并且這個忙只有你能做到。”
高副隊疑惑。
還是回家的那條路,明昭走在路上,蟄伏在體內的觸手突然興奮地涌動。
明昭輕挑眉,腳步放停,轉身:“你……”
只說了一個字,身體驟然一麻,全身都被定住,一動不能動。?
熟悉的感覺,是那個高副隊的能力。
明昭連眼珠子也一動不動,這次高副隊的能力似乎加強了,他一時竟無法掙脫。
如果是戰斗中,就這會功夫,他說不定已經被殺掉。
明昭的心稍微往下沉一點,異管局那邊的實力,增長得超出他的意料。
有人從隱蔽處走出來,繞著他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你也有今天。”
語氣之暢快讓明昭眼睛稍微動了動,努力轉向祁元的方向。
祁元“嘖”一聲:“別費力了,你暫時是沒辦法掙脫的。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驚喜嗎?”
明昭很想回答一聲驚喜,同時也想問問他,是不是因為覺得打不過他,才喊人來幫忙。
不過因為高副隊的異能,明昭現在是一個字也沒辦法說出口。
這是少有的體驗。
因此明昭也不著急,想看看祁元還能干嘛。
祁元說了兩句話,沒有和往常一樣得到反諷,看著明昭停留在平靜這一刻的表情上,也覺得有點沒意思,干脆表明目的,捏了捏拳頭,指關節咯吱響:“今天來也不為了別的,就是想打你一頓。”
他視線刻意避開明昭的唇:“這惡心人的游戲你愛和誰玩就和誰玩,反正我是陪你玩不下去了。”
到現在還覺得是為了惡心他而做出的意外舉動,到底是沒想明白,還是不敢往深里想?
明昭明明動也不能動,眼神卻變得幽深。
“別看我。”祁元煩躁道,他從后面拿出一個麻包袋,竟還是有備而來。
他抖抖袋子,撐大袋口,倒過來就要套住明昭。
明昭突然動了,閃電般的朝祁元伸出手。
祁元立即退后一步,同時在遠處高層時刻觀察著這邊情況的高副隊也趕緊再念一句:“定!”
手上的道具發揮出瑩白色的光,現出隱隱的裂紋。
高副隊額角青筋努力得迸起,默默給祁元打輔助。
再次被定住,明昭的表情淡了一點,眼睛直勾勾望著祁元。
祁元笑容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簡單就被定住的,不過很可惜,今天這頓打,我是非揍不可。”
麻包袋套住明昭,沒有了討厭的視線,祁元心里憋著一股氣,下手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期間明昭也不是沒有再次掙脫言靈束縛,但很快又被高副隊定住。
今天帶高副隊來真的是帶對了。
祁元估算著道具還能用的次數,在揍得差不多,心里那口氣出完后,終于不舍地停下來。
這種明昭沒辦法還手,只能任他宰割的感覺太爽快了。
祁元掀開麻包袋,明昭的眼神已經變得陰沉,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正正好對上祁元的眼睛,墨黑色的眼睛仿佛醞釀著駭人的暴風雨。
祁元一點都不怕,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他剛剛特地往明昭臉上招呼了幾拳,現在這張俊臉上已經多了幾塊青紫色。
他拍拍明昭肩膀,欣慰道:“這個樣子挺適合你的。”
祁元收起麻包袋,走了兩步,想到什么又回頭,劃開了一道傷口,把流著血的手送到明昭嘴邊:“這次我讓你多喝點。”
溫熱的觸感觸到手上,祁元覺得有點怪異,但又找不到其它給明昭喂血的辦法,只能強忍不適,勉強喂了兩三口后就收回手。
“這次我是真的走了。”祁元眉眼上揚,“祝你今晚過得愉快。”
他腳步都帶著輕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明昭才感覺自己僵硬的身體能活動。祁元的血流入體內,帶來強烈的灼燒感和刺痛感,觸手都蔫了。更別提還有身上那些隱隱作痛的地方。
明昭眉眼陰沉:“祁,元。”
而另一邊,祁元和高副隊回合后,迅速道:“我們趕緊走。”
高副隊跟著他,可跟了一會發現不是回異管局的路線,驚訝道:“我們是要去哪里?”
“去出任務。”祁元在前面,向他揚了揚手機,“我已經向上層申請了。”
高副隊追上他和他并肩:“你上次出任務回來才沒多久,是不是太趕了?”
“不趕。”耳邊風聲和建筑快速掠過,祁元目視前方,“明昭今晚吃了這么大一虧,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走最好。”
高副隊點點頭,認同這個說法,并問道:“那任務地點在?”
祁元笑容有點幸災樂禍:“一個明昭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第47章
祁元逃了。
明昭帶著臉上的淤青面無表情找上顧巍時, 只得到他尷尬的回答:“最近局里有任務,祁元他昨天拿了任務單就離開了。”
明昭:“那就聯系他,讓他回來。”
顧巍搖搖頭:“他們去的地方信號很差, 我也試圖聯系他了,但聯系不上。”
“要不這樣吧, 等他回來后我們再談。”
顧巍想著能拖一會是一會。
明昭把玩著茶杯:“他什么時候回來?”
顧巍舉杯喝了口水掩飾尷尬:“這個我也不確定,可能十天半個月的。”
哪有什么任務,說是任務不如說是歷練。異管局這邊已經穩定下來,明昭這邊也因明老爺子身體好轉如今兩邊處于一個友好期。
最大的問題暫時穩定下來, 上層就開始考慮別的問題。
天災“混沌”毀滅世界之前還有很多危害社會的天災,異管局成員的能力提升不上來,遇到這些天災也只有挨打的份。因為時間迫近, 甚至可以說解決這些天災比解決混沌更迫切。
祁元是異管局除路修遠外能力最強的天賦者,潛質驚人。上層不可能讓他一直留守在異管局,遲早會派出去的。
祁元不是外出做任務, 而是外出歷練, 根據路修遠提供的資料, 先將已經冒頭的天災清理一波,高副隊跟著去是個保障。
因為是歷練, 所以顧巍也不太清楚他回來的時間到底是什么時候。
顧巍原本是個大校,現在被國家緊急派遣來兼任異管局局長,一些之前沒有資格得知的事情也知道了。
他看了幾眼明昭臉上的淤青以及沉下去的臉色,思考明昭如果暴起,他有幾分逃脫成功的可能。
顧巍完全沒想過祁元走之前會給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這也太大膽了點。
他和祁元的最后一通電話, 沒忍住問祁元到底是怎么想的,祁元道:“局長你放心,明昭有什么勁只會沖我來, 不會波及異管局的。”
顧巍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肯定,難道是死對頭的默契?
他不懂。
顧巍面上沉穩,心底無奈地搖搖頭,還是盡職盡責地護著下屬,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正好明先生你過來,關于上次任務的事,我們已經大致查清楚了。”
明昭視線投過來。
顧巍:“在那里做非法實驗的是一群邪教信徒,他們藏得很深,我們也是順著實驗室查下去才發現了他們。”
“邪教徒?”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明昭本以為那是群對基因融合癡迷的非法實驗科學家,因為華國對基因方面的實驗非常嚴格,限制他們發展,只能偷偷摸摸轉到地下。
顧巍點點頭:“是的,我們查到的關于這個邪教的信息不多,目前只知道他們信仰的或許是個邪神,從各種實驗動物來看,也許形狀怪異,有動物的特征。他們還試圖將人類基因與動物基因融合,但沒能成功。整個非法實驗基地都是為了創造出能容納神降的容器。”
明昭想起巨蛇龐大的身軀,確實和神話中的蛇怪相似,不過只是個低等的劣質品,或許這也是他們拋下實驗品的原因之一。
顧巍將資料擺在明昭面前讓他看:“我們還查到在背后支持這個實驗的生物公司,但等我們的人趕到那里時,發現整個公司都是個空殼。”
“當初是誰經手這個公司注冊的我們也去查了,不過這所公司是在二十多年前注冊的,相關人物基本都離崗了,查清楚還需要點時間。”
這件事情引起大家重視的原因,在于從實驗室里探測到的殘留污染痕跡。
經過探查可以確定,這個實驗室存在至少有五年的時間,比天災出現的時間還要早很多。
現在暫且無法確定這些污染到底是作為實驗材料存在,還是作為實驗結果存在。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人心頭籠上一層陰云。
前者以一己之力將天災出現的時間提前了好幾年,后者則說明有人人為地制造出了污染。
還不確定這到底是預謀已久還是誤打誤撞,也不知道這群早早撤離的邪教信徒是不是已經掌握了制造污染的能力。
歷史上所有牽扯到邪教的事,都會超出常人理解,充滿瘋狂,不可思議,對信仰的狂熱,為了信仰能做出各種驚人駭俗的事情。
因此制造污染的能力掌握在邪教徒手中,會是件讓人提起萬分警惕的事,無法想象他們會用這種能力來做什么。
上層對這件事高度重視,要求盡快查明這個邪教的蹤跡。
顧巍認真道:“明先生,這件事事關重大,希望后面如果你有什么線索,可以盡快通知我們。”
來這里不僅沒有找到祁元,還擔上一個幫忙的請求,明昭推門走出顧巍的辦公室,表情淡淡。
在走廊上,有個男人迎面走來。明昭目不斜視,兩人擦肩而過時,身后那人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明昭回頭,那男人繞著他走了一圈,摸著下巴,笑吟吟問道:“你就是明昭?”
他非常自來熟地打招呼:“我叫趙千山,也是祁元的隊友。”
聽到他是祁元的隊友,明昭終于將他看進眼中:“你好,第一次見面。”
如果是祁元的隊友,說明面前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也是天賦者?明昭不著痕跡地上下掃視他一番,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容。
趙千山伸出食指搖了搖:“nonono,我們可不是第一次見面。上次你來這,在電梯里,還記得嗎?”
電梯里?
明昭想起來那道懶懶散散像沒睡醒的聲音:“你是當時那人?”
異管局放一個天賦者去專門看監控?
趙千山打了個響指:“對!”
明昭不知道一個天賦者無緣無故找上他有什么事。他和天賦者的關系比較復雜,因為合作協議,他們現在勉強算是合作伙伴。但天災和天賦者之間又是敵對關系,前不久高副隊還帶著他們圍剿過他,被他重傷,理應對他敵視又警惕。
明昭一路進來,見到的都是普通人。只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趙千山,態度出奇友好,身上有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動。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大的事。”趙千山擺擺手。
那就是有事了。
趙千山帶著探究湊近他面前:“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和祁元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突然靠近,明昭笑容淡了一點,自然地后退一步重新拉開距離。聽到他的問題,一笑:“祁元說我們是什么關系?”
他把問題反拋回來。
趙千山還記得昨天祁元的異常反應,頓了下,試探問道:“不尋常的關系?”
這個不尋常有很多種解釋,例如摯友,例如宿敵,例如愛人等等。一般人聽到這個詞,都會下意識覺得兩人之間一定是某種牽扯很深的關系,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
而對于牽扯很深,人們也愛往曖昧的方向想。
什么方面的牽扯很深?到底有多深?
趙千山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他的老師不止一次感嘆道如果這種刨根問底的精神能用到學習上就好了。用在八卦上,趙千山來到異管局后不到一個星期就掌握了整個基地所有小道消息。
平時工作時無精打采,上個班跟要他命一樣。一到聽八卦他就生龍活虎,聽得津津有味。
昨天祁元的異常反應,趙千山回去之后越想心越癢。
比別人提早發現八卦的端倪,這個八卦還放在你面前,等著你去揭開真面目,對趙千山而言是種巨大的誘惑。
他目光前所未有地專注看著明昭,眼底帶著熱切,快說快說!
趙千山是個奇怪的人,他知道明昭是誰,但完全沒有其他隊友對混沌的擔憂警惕,態度大大咧咧,好像明昭只是個普通人。
是有什么憑仗,敢確定明昭對他構不成威脅?
這個問題在腦海里轉了一圈,然后被趙千山的回答擠占了位置。
“不尋常的關系?”明昭自然聽得出趙千山話里的試探,他玩味地將這句話重復一遍。
祁元原話肯定不是這么說的,他甚至都不會和別人說他和明昭的關系,只會黑著臉,說一聲“晦氣!”之后,掉頭就走。
所以這句話一定是趙千山自己想出來的。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會覺得有這種想法。
不過不妨礙明昭想到昨天祁元那頓打,話鋒一轉,笑容加深,大方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確實不好說。”適當停頓,欲言又止,留給趙千山遐想的空間。
果不其然,趙千山上鉤了:“怎么說?”
明昭視線越過他,投向后方虛空,似乎在回憶,沉吟片刻后,緩緩道:“我們很了解彼此。”
掌握死對頭的所有信息是必須的。
“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對方和別人不一樣。”
明昭雖然不受明振德喜愛,但他被明老爺子親自教養,沒有人敢看輕他,對他態度十分熱切討好,偏偏只有祁元,一見面就說不喜歡他。
“祁元對我來說是特殊的。”
是糾纏十幾年的死對頭,不管怎么做都無法讓他屈服,見過明昭的真面目,總是能一針見血指出明昭的虛偽。
討厭著對方,又渴望著對方。
明昭朝趙千山一笑,趙千山無端覺得那笑容高高在上,充滿優越感和一絲炫耀感:“我們的過去緊緊交織在一起,而現在和未來,也將會繼續交纏。”
“我們不會就此罷休。”
第一次見面,祁元就應該表現得和其他人一樣,熱情,順從,討好,掩蓋在其中,這樣就不會成為那個特別的人,也不會有后面這么多年的糾纏。
又或者有其他和祁元一樣的人站出來,將明昭的目光分散。
可惜的是這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過去已經注定。
只有一個祁元,也只有祁元一個。
祁元是唯一。
所以明昭的目光理所應當地也只放在他身上,數十年如一日。
這種專注并沒有讓明昭發現有什么不對,他們就是相殺的死對頭,互相看不慣,最熱衷的事就是給對方下絆子,彼此充滿厭惡。
后來出現了觸手,那是一個變數,連帶著改變了他和祁元之間的關系。
他們還是死對頭,可死對頭之下涌動著觸手對祁元的渴望,迫使他們糾纏得更深,像兩株緊緊相依生長的藤蔓。
于是又有了一個吻。
于是明昭發現了祁元新的一面。
就像多年前祁元站出來,指著他字正腔圓道:“我不喜歡他。”
明昭的目光再次被吸引。
給趙千山心里丟下一顆手雷,明昭心情頗好地離開五層居民樓。他開著車回去,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愉快的心情顯而易見。
他現在沒辦法找到祁元,觸手感應不到祁元的蹤跡,說明他早已離開這個城市。而異管局那邊幫著遮掩,顯然也不會告訴他祁元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不過沒關系了,等祁元回來,相信他會收到今天這個驚喜。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車輛比較少,明昭沒看見后方駛來了一輛卡車,駕駛位上的司機面色潮紅,眼神有些恍惚。
前面明昭的車子在他眼前一下子變成三輛重影,他搖搖腦袋,方向盤也跟著這個動作左右搖擺,車子跟著左扭右扭。
司機打了個嗝,充滿酒氣,嘟囔道:“嗯……要、要先停下來,剎車,剎車在哪里?”
他的腳胡亂感應了一下,傻傻地笑了:“找到了……”
他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下剎車,結果大卡車卻猛地沖了出去,這一下把司機嚇得酒醒了,瞪大眼睛,連忙調轉方向盤,使勁剎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大卡車以一種悍然的姿態直接撞上前面的小車。
砰一聲,發出重重的聲響,輪胎在地上摩擦的刺耳聲。
強大的沖擊力沖撞著明昭,幸好他在司機撞上來那一刻已經察覺,釋放出觸手保護自己。這種時候,他不見半點慌張,冷靜抬頭看后視鏡,看到司機滿頭鮮血,不知生死的模樣。
是誰?
“怎么回事?發生什么了?”
“有人撞車了,快打120!”
“大家快幫忙!”
而在遠處高層之上,男人一邊用望遠鏡看著車禍現場,一邊和別人打電話:“對,我看見了,是觸手。”
對面不知說了什么,男人死死盯著明昭,咧嘴一笑:“我們一定要得到他。”
話音剛落,望遠鏡中明昭突然轉頭,目光如利劍一般,直直地刺向男人的位置,把男人嚇了一跳。
他放下望遠鏡趕忙躲了起來,心跳還在怦怦跳動,他嘴角的笑容卻越扯越大,目光含著狂熱:“完美的實驗品,得到他,我主降臨指日可待。”
第48章
剛剛分別的顧巍帶著異管局成員們趕到時, 明昭坐在救護車里,額頭的傷已經處理好,手上還捧著杯醫護人員給的熱水。
顧巍三兩步并一步上來:“怎么回事?”
明昭呷了口熱水, 他不緊張擔憂,但醫護人員們覺得他剛經歷一場車禍, 情緒肯定很緊繃,一杯熱水能有效緩解這些情緒。于是明昭也沒拒絕,暖流下胃總是會讓人舒服一點:“有人要殺我。”
“什么?”顧巍驚訝。
他想不到有誰敢殺明昭。
正巧來調查事故的警察也在現場,顧巍上前, 出示證件,隨后向他們詢問情況。
明昭看著他們交談,一會后眼睛移向西南方向, 那邊是大片的民居樓,他在車里感受到視線就來自那邊。
那視線灼熱,在自己看過去后瞬間消失了。
這說明那人知道自己在看著他, 用的望遠鏡?還是在這種特殊的時候, 只能說背后之人早有預謀。
有可能策劃今天這起車禍的人, 明昭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首先不可能是祁元,其次也不會是異管局, 他們知道一場車禍是不可能殺死他的,除非他們想惹怒他。
明昭還想過會不會是明振德那一家子,但他出事,明老爺子的目光必定第一個投向他們。如果真的是他們做的,那明昭只能說他們蠢到沒邊了。況且那一家子也不可能用這種灼熱的視線看他, 只會是怨恨,咬牙切齒。
這起車禍,明昭沒有嫌疑人。
既然不是他認識的人, 那就只能是不認識,但又和他有某種關聯的人。
一個詞逐漸浮現在他腦中,邪教徒。
顧巍詢問完情況回來,對他道:“初步檢查判斷,這是一起意外事件,大卡車的司機醉酒駕駛,把油門當剎車,才會發生車禍。”
明昭:“司機醉酒開了一路,會沒人發現?”
以華國如今的監控,還有交通管理,如果有問題交警必定第一時間攔下這輛車。像這種大卡車,在城市能行駛的路線有限,只要查查他來時的路線,便能知道這是一起意外還是陰謀。
顧巍聽完立即派身后跟著的趙千山去查,趙千山臉上帶著又要上班的生無可戀應了聲,轉身回車里拿電腦開工。
明昭又道:“我在那輛車上感應到了污染殘留的氣息。”
這回顧巍是真的驚訝了,幸好異管局的人出門一般都帶著污染探測儀。顧巍肅著臉讓人去看看車里是不是真的有污染殘留,目視他們越過警戒線探測一番后回來,什么也沒說,將探測儀遞給他們看。
明昭見過探測儀的用法,此刻探測儀上的紅點亮了,微弱的紅光,說明里面的污染很少。
但確實是有的。
顧巍腦子轉得很快,沉聲道:“是那群邪教徒?”
他們剛說完邪教徒的事,明昭馬上就遭到了襲擊。這種反應速度,若不是顧巍肯定他們談話的地方是安全的,恐怕都要以為他們那里除了泄密者。
“看來他們盯上你很久了。”
只有早早盯著,才會準確得知明昭的行蹤。
現在有兩個問題,他們為什么會找上明昭,以及他們是什么時候盯上明昭的?
其實這兩個問題不難回答。
明昭和祁元進入實驗室時,實驗室的能源并沒有斷掉,就算里面的人員都撤離了,監控設施應該也還在正常運行。
明昭他們把明面上能看到的監控都打掉了,但有沒有隱藏攝像頭則不知。
也許在他們深入時,就有某個地方的隱藏攝像頭,誠實地將他們的一舉一動記錄下來,傳到邪教徒手中。
明昭:“他們應該同時盯著我和祁元,但是相比起來,我對他們的吸引力會更大。”
一個信仰邪神的邪教,修建了實驗室研究人與動物基因融合,只為了創造出能夠容納神明的容器。
明昭的觸手是不可能出現在正常人體上的部分,對于普通人來說恐怖怪異。可當十一條漆黑粗壯的觸手一齊出現,它們看著黏濕詭譎,柔韌線條在涌動中又顯現出一種荒誕怪異神性的美,只看了一眼,便會陷入瘋狂夢境,意識迷幻,受到精神污染,沉浸在對不可名狀之物的恐懼之中。
猶如克蘇魯神話中不可直視,不可認知,不可名狀,不可吟誦的古老外神。
一具符合他們想象的邪神模樣的身體。
目前最適合的邪神容器。
明昭無法想象他們當時的狂喜,如何喜極而泣,淚流滿面,跪在神明面前吟誦著贊美偉大神明的頌詞,訴說著他們的苦盡甘來,這是神明的旨意,幫助迷途的信徒們指引方向,
為了不破壞神明的偉大計劃,忍耐著迫切的心情,悄悄蹲守明昭周圍觀察。
然而明昭從神山回來之后,很少會將觸手放出來。
于是他們又忍不住懷疑當初看到的是不是錯覺,是幻夢一場,惶恐又不安,終于在今天動手想確認明昭的觸手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巍皺眉:“以防萬一,祁元那邊我會提醒他的。明先生,既然邪教徒已經盯上你,你后面想怎么做?”
一個未知實力的邪教組織盯上了天災“混沌”,目的自然不簡單。
明昭漆黑的眼睛沒有一絲波瀾:“很簡單,按兵不動,引蛇出洞。”
有所求的一方是邪神信徒,不需要明昭去找,他們就會主動找上來。
突然想到什么,明昭對顧巍道:“我爺爺那邊,麻煩多派點人手。”
明昭不擔心自己的實力,他擔心的是那群邪神信徒沒有底線,行事毫無顧忌,拿明老爺子威脅他。
不僅明老爺子,他身邊所有親近的人最近都需要加派人手盯緊點,暗中保護。
明昭去到醫院里看明老爺子,明老爺子的身體在治療下情況日愈好轉。作為一個龐大家族的家主,明老爺子從大風大浪里來,從不缺觀察力和敏銳。
他知道一定是明昭離開他身邊那幾天發生了什么,回來后才有了治療他身體的藥物。
能夠使一具行將就木的身體重新煥發生機,這種藥物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就算是明老爺子本人,也不一定能接觸到這種藥物。
明老爺子不知明昭究竟是如何得到的,但孫子不說,他也就當做不知道。
人老了,有些東西也不必刨根問底,他只要知道這孩子的心是好的,就可以了。
今天明昭過來,明老爺子原本笑呵呵的臉看到他的傷一下子沉下來,氣勢攝人,虎目一瞪:“怎么回事?”
“路上不小心出了車禍。”明昭坐下。
“車禍?”對于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各種意外不憚以最壞的方向想,“是不是……”
明昭搖搖頭:“不是。”
不是就好。
明老爺子稍微松懈下來,就算不喜明振德夫婦,他也不想看到他們真的對明昭下手。
明老爺子知道明昭喜歡把事情埋心里,再次確認一遍:“真的只是意外?”
“是。”
明老爺子看不出破綻,只能道:“不管怎樣,如果有需要,明家的力量你隨意使用。”
反正以后明家也是他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明老爺子剛說完這句話,劉秀玲就滿臉笑容推門進來:“爸,我帶曜然來看你了。”
明曜然和管家跟在她身后進來,管家手上還提著兩個大的保溫桶。
對上明昭的眼神,管家表示無奈。
劉秀玲看到明昭,笑容一滯,很快就恢復如常:“哎,明昭你也在啊,今天可算是巧了。”
她表情變得有些為難:“不過我沒想到明昭你今天也來,只帶了三個人的飯菜,不知道你中午吃了沒有?”
這個時候還沒到十一點,不用問都知道明昭肯定還沒吃。
劉秀玲手捂著嘴巴,歉意道:“哎呀,這可怎么辦。”然而嘴角卻是上揚的。
劉秀玲本質是個貪婪又愚蠢的女人,小心思很多,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包括她的兒子明曜然,也是紅著臉,拉著她衣袖小聲道:“媽……”
明昭站起來,劉秀玲的得意瞬間收斂,不自覺往后退一步。
發現自己的示弱后,劉秀玲有點惱羞成怒,然而在明老爺子面前,她敢怒不敢言。
明曜然擔憂地望著她,想起來之前她囑咐過他的話:要討好老爺子,拉踩貶低明昭,展現自己的優秀,取代明昭在明老爺子身邊的位置,心里嘆口氣。
媽她難道沒發現,面對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時,她會不自覺心虛氣短嗎?
前段時間以來,他仿佛突然想通了一樣,能跳出劉秀玲灌輸給他的東西,來真正看待明昭,他和媽媽在明家的地位,明昭和他之間的那些競爭關系。
所謂旁觀者清,越看明曜然就越覺得他不可能爭得過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
對方毫無缺點,自己在他面前就像空氣一樣,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
希望渺茫的事,偏偏母親還一門心思地認為只要奪得明老爺子的喜愛,就能踩在明昭頭上。
可是爺爺的喜愛哪里是這么容易獲得的,他從出生起一直在討好爺爺,可在明昭面前,永遠是被爺爺忽視那一個。
他們母子倆對上明昭根本毫無勝算。
看清這一點后,明曜然有點心灰意冷了。
說到底他也才十二歲,這個年齡的正常小孩哪里需要去想什么爭奪家產,斗贏大哥。
明昭好似沒看見劉秀玲那點退縮,對明老爺子道:“爺爺,我待會用過飯,再上來看你。”
“好,好。”
劉秀玲心里一喜,明昭經過她身邊時,突然拍拍她肩膀:“阿姨,那就麻煩你伺候爺爺吃飯了。”
他笑著,墨黑的眸子里卻沒有笑意:“你會照顧好爺爺的,對吧?”
劉秀玲沒來由感到懼怕,寒意爬上心頭,凍得她一哆嗦,連明昭對她用了伺候這種詞都沒計較:“當,當然,我會的。”
“那就好。”
明昭和管家互相交換個眼神,管家點點頭表示他會盯著他們的,明昭才離開病房。
病房外是顧巍派來保護明老爺子的人,從站姿就能看出來訓練有素。
明昭:“麻煩你們多注意一下。”
“好的,我們清楚。”
該說不說,明昭將邪神信徒組織的想法猜得大差不差。
在確定明昭的觸手是真實存在的后,高層立即召開了會議,戴著面具,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一個接一個趕來,打招呼會說“贊美神”。
他們就抓捕明昭展開了激烈討論。
一方認為應當立即行動:“神需要一副降臨凡世的容器,越快越好,要讓神看到我們的能力!”
另一方同樣狂熱,卻也還有理智:“不能沖動,上次實驗室已經暴露,國家在順著它追查我們的蹤跡,我們應該小心行事,讓下面的人最近行動都謹慎點,不要露出馬腳。”
爭執來爭執去,最上首的黑衣人沉默不語,在聽完他們的意見后,不輕不重說一聲:“安靜。”
看得出他很有威望,眾人安靜了下來,齊齊看著他,等著他下最后的指令。
黑衣人道:“神在看著我們。”
眾人羞愧地低頭,為自己在神面前展現出丑陋而愧疚。
黑衣人:“為神找容器很重要,但我們也不能暴露了。低劣的人類沒有資格得知神的存在,我們是代表神的旨意行走在世間的神眷者,一切以神為重。”
他站起來:“傳下去給下面的教眾,秘密搜集容器的信息,如果有可能立即實行抓捕。”
“切記,不可暴露神的存在,一但被抓住,就以死亡來維護我們偉大的神。”
“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只是回歸了神的懷抱,勇于為神犧牲的人,神會永遠眷顧著你。”
“最后,贊美偉大的,全知全能的神。”
眾人高呼:“贊美!”
第49章
祁元不在的日子里, 最先受不了的是觸手。由奢入儉難,品嘗過祁元血液滋味的觸手不怎么安分,明昭每天一醒來, 入眼的是在臥室里肆意揮舞的觸手。
十一根漆黑粗壯的觸手,如游蛇般到處亂竄, 龐大沉重的陰影,將被厚重窗簾遮蔽住的臥室襯得像怪物的巢穴,陰森恐怖。
明昭坐起來,揉揉眉心, 一根觸手咻一聲從他耳邊竄過,深深插入身后的墻上,蛛網狀的裂紋蔓延開。
明昭才揉過的眉心跳了跳。
修長五指抓過觸手放在膝上觀察, 被本體抓住的觸手老老實實待著,其余觸手仍然喝醉了一樣亂竄,將桌面的東西掃得七零八落, 也不知道哪來的精力。
明昭覺得觸手這幾天有點過分興奮了。
他的手摁住觸手, 從根部到觸手尖仔細地翻了一遍, 觸手摸上去冰涼黏濕,手底下是強韌的肌肉, 蘊藏著驚人的爆發力,腕大的吸盤有節奏地收縮舒張,仿佛在吮吸著空氣。
明昭沒有發現異常,將觸手放掉,觸手立即快活地加入觸手群中, 展現出非一般的活力。
他又隨手抓了幾條來看,無一例外,沒有異常, 最終只能歸結于沒有獵物捕獲,旺盛的精力無處宣泄,就以這種方式發泄了出來。
但這樣不是辦法,再這樣下去家都得給這堆觸手拆了。
隨著實力的增強,明昭能感覺到自己和觸手的聯系越來越緊密。最初他以為觸手只有簡單的本能,可后來他會感知到觸手的小小情緒,高興和傷心。
捕獵的時候最高興,喝到祁元的血幸福得暈乎乎的。
被祁元的刀傷到時是傷心的。
觸手現在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會兒因為香噴噴的獵物不在感應得到的范圍內傷心,一會兒又像馬上要發生什么它們期待的事情,止不住地興奮。
但它們沒辦法告訴明昭到底要發生什么,只能通過感應傳遞給明昭自己的情緒。
明昭掀被下床,給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后肚子依然是餓的,他眼睛眨也不眨,習慣地收拾好廚具,然后出門。
他的情緒受觸手影響,盡管本人不承認,但連著幾天他身上的氣息一日比一日冷凝,臉上還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遲樂志和饒天縱兩人最近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中他的雷點。
弱小生物對危險的預警總是來得更靈敏,前段時間明昭隱隱失控就嚇得兩人心臟狂跳,久久不能回神。
無論如何他們是不再想經歷那種心跳失序的刺激感了。
連遲樂志和饒天縱都如此,更別說老大不在身邊,孤苦伶仃,相依為命的小胖子和大塊頭了。
遠遠看見明昭的身影,兩個撒腿就跑,好像明昭是什么洪荒巨獸一樣,慢一步都要被吞入腹中。
遲樂志眨眨眼睛,看著他們靈活逃竄的背影,好奇心遞過內心那點別扭和懼怕,問明昭:“他們這是怎么了?你什么時候去嚇過他們了?”
明昭:“沒有。”
不過也不難猜他們為什么見他跟見鬼了一樣。
祁元把這兩個小弟護得跟雞崽似的,離開前肯定提著他們耳朵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見著自己就跑,免得被賣了都不知道。
明昭望著他們的背影,他沒從兩人身上感受到能量波動。
祁元如果知道激發天賦的辦法,會不告訴他們嗎?還是說會因為天災和天賦者的世界過于危險,而不想讓他們卷入其中。
以祁元強大的責任心來看,估計是后者。他肯定瞞著那兩人,沒告訴他們為什么他最近經常不來學校,請假一請就是一個月。
這么長的請假時間,發生在祁元身上簡直不可思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祁元注意力不知不覺被另一個世界吸引去,對胖子兩人的關注自然也會減少。
小胖子兩人真的注意不到嗎?
已經跑出明昭看不見的距離了,小胖子才氣喘吁吁停下,松開拉著范毅的手。
范毅顯得有點不服氣:“要不是老大不在,我們早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了。”
說完肩膀又耷拉下來:“話說老大到底去哪了,什么也沒跟我們說。”
只說要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問能不能一起去,又說不方便。
連大塊頭這種遲鈍的人都發現最近這段時間和老大的交流變少了,更不用說心思比較敏感的小胖子。
小胖子握握拳,安慰他道:“老大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聽老大的話準沒錯,在他回來之前,我們還是離明昭那群人遠一點吧,不要讓老大擔心我們。”
只是心里免不了擔心,老大究竟在做什么?
被兩人念叨著的祁元,和高副隊一起趕了兩天路來到路修遠的老家,一個繁華的小縣城,熱熱鬧鬧,人來人往。
這里寧靜祥和,充滿濃重的人間煙火氣。
踏進這座小縣城,祁元就能明白路修遠放下工作后,為什么會選擇回到這里休息。
對于從末世回來,身上扛著救世重任的路修遠來說,這個小縣城是他走出去的地方,是他精神的錨點,是他過去的記憶。待在熟悉的地方,回到家鄉的懷抱,能令他最快速度松懈精神,清除負面情緒。
祁元終于見到路修遠時,他正陪著小侄兒玩沙堆,小孩子在他的指導下堆起了一個大堡壘,高興得揚起天真的笑臉,沖進路修遠的懷抱里甜甜地撒嬌。
路修遠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容,和祁元最常見到的那個沉穩寡言的路隊長不太相像。
但祁元很高興,因為路修遠的精神狀態明顯變好了不少,眉目間的陰郁和緊繃感舒展開來。
高副隊同樣也是見過路修遠狀態不對的人,見到這一幕,提著的心終于落地,由衷地感到慶幸。
“路隊長。”他們沒有走近,隔著一小段距離喊路修遠。
路修遠回頭看到他們,一怔,然后一笑,低頭對懷里的小侄子說些什么,將他抱起,大步走過來。
“你們怎么會來這里?”路修遠沒收到他們回來這里的消息。
他手臂穩穩托著小侄子,小侄子小手攬著他的脖頸,好奇地看著兩個陌生的叔叔。
祁元:“我和高副隊打算去做任務,想過來叫上你一起去,現在看來好像是打擾你了。”
比起提升實力,或許放松精神對路修遠更加重要。
祁元微微彎腰,手撐著大腿,對上小侄兒好奇的眼神,笑著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他在身上摸了一下,找出一塊糖果,上面包著亮晶晶的糖紙,是小朋友最喜歡的那種:“第一次見面,叔叔沒有準備見面禮,只有這一塊糖果送給你。”
誘人的糖果靜靜地躺在寬大的手掌心里,向小侄兒散發出香甜的氣息。小侄兒很想吃,但他還記得先看一眼叔叔。
路修遠大手摸摸他的腦袋:“拿著吧。”
小侄兒歡呼一聲,接過了糖果,羞澀地對祁元說一句:“謝謝叔叔。”
“不客氣。”祁元被他可愛到,沒忍住輕輕捏了一下他臉頰上的肉。
嗯,軟乎乎的。
祁元努力維持正經的臉色。
路修遠:“先去我家吧,正好也到飯點了。”
小侄兒不想回家吃飯,還想在這里玩,哼哼唧唧懟著路修遠脖子磨蹭,被路修遠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屁股,消停了。
路修遠的父母對兩位突然上門拜訪的客人很是熱情,路修遠的大哥大嫂結束工作趕回來時,也友好和善地和兩人打招呼。
一大群人圍著圓桌熱熱鬧鬧地吃飯。
小侄子人那么小,坐在凳子上小腦袋才堪堪伸出來,拿著一雙專用的筷子夾飯菜,肉肉的小手上努力得肉窩若隱若現。
路母見他喜歡看著小侄子,笑著問道:“小祁啊,結婚了沒?”
祁元猝不及防被問:“沒。”
路母繼續笑瞇瞇道:“沒有啊,那有女朋友沒?”
“……也沒。”祁元有種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路母興致勃勃道:“你長這么俊,沒有女朋友,需不需要阿姨給你介紹一個?”
華國人喜歡做的一件事,當月老。
祁元繃緊身體,連忙拒絕道:“阿姨,不用不用,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路修遠的大嫂也笑著道:“媽,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自由戀愛,看對眼了姻緣自然就來了。”
看出祁元是真的拒絕,路母這才遺憾地收回話頭:“哎呀,我看小祁很喜歡小孩子,才想問一句,小祁以后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好爸爸?
祁元沒有想過這么長遠的事,他只是覺得小孩子很天真可愛,路修遠的小侄兒圓頭圓腦的,剛剛和他熟悉之后,還大方地邀請他一起玩玩具。
如果以后他有了孩子……
祁元光想著,嘴角就忍不住上揚,淡淡的笑意。
如果他有了孩子,他一定會十分珍惜他/她,給他/她最好的。
祁元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明昭的臉,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得先解決這個擾亂他心情的大禍害。
祁元這次外出做任務,一方面是想提高實力,另一方面也是存了點逃避的心思。
他實在沒想到明昭竟然會將他堵在廁所親他。
毫不夸張地說,祁元那會腦子都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來,只有唇上溫熱的觸感清晰。
明昭那個人,冷得要命,唇卻是溫熱甚至滾燙的,屬實讓祁元想不明白。
當然,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昭真的這么記仇,為了一個早該忘記的吻,甚至連吻都不是,只是為了渡氣的無奈之舉,竟能豁出去,做出這么大犧牲,吻回來,只為了惡心他?
就算兩人是死對頭,祁元也要為明昭的狠心嘆服。
玩不起,這個他是真的玩不起。只是惡心一下對方,沒必要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可到底,那抹溫熱還是在祁元心底留下了異樣,所以在聽到明昭只是為了觸手才這樣做時,隱隱地松了口氣。
后面不放心,忍不住跑得更遠。
明昭那個人果然可惡,說不定像對待路修遠那樣對待他,悄悄地給他下了什么精神暗示。
否則他在想自己未來沒出生的孩子,腦子里怎么會不合時宜地出現明昭的臉。
不過下這種精神暗示對明昭來說又有什么用,為了時刻惡心他?
總不可能是真的暗戀他吧?
哈哈,哈……
祁元一下子沒聲了。
飯桌上其他人看他一會笑一會沉臉一會崩潰,紛紛摸不著頭腦。
高副隊悄悄往他英明的隊長那邊移一下,小聲問道:“祁元這是怎么了?”
路修遠瞥了祁元一眼,肯定道:“他在想混沌。”
除了混沌,還有誰能讓祁元出現這么豐富的表情?
第50章
吃過飯后, 路修遠同意和他們一起外出做任務。
這段時間的歇息也夠他調整好心態了,遠離A市,遠離天災“混沌”, 路修遠才從那種時刻緊繃,迫切, 無形的暗示中脫離出來,渾噩的腦子一清。
這也側面說明了他確實受到了天災“混沌”的影響,這影響是刻在他精神上的。
即便路修遠重生,可他的精神不會變, 只要路修遠還是路修遠,他就會受到精神烙印的影響。
好在這種影響跨越了前世和現世的距離,現在路修遠又離混沌遠遠的, 已經降到了最低。
正因為這點,祁元才敢拉著高副隊過來邀請路修遠一起。
否則任憑路修遠實力再強,腦子里的信息再多, 他也是不敢和他一起組隊的。
祁元可沒忘, 他現在是在躲避明昭中。被他這么單方面地揍一頓, 明昭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要是路修遠還受他影響,不知覺中就把他們的位置透露出去, 引得明昭千里追殺,那怎么行。
得到路修遠的回答,兩人都很高興。
祁元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路修遠不在的時候,他自然地占據了主導權,然而等和路修遠會合, 他就把主導權讓了出去。
祁元在學校時人緣就很好,和一幫漢子很合得來,憑借著天生的令人信服的領導力獲得眾人的認可。在異管局里也是, 盡管他的年齡和其他隊員比起來算小,但他做事大方坦蕩,也不缺冷靜和細心,深得眾人信任。
和高副隊兩人一起時,他暫時變成領導者的角色,而高副隊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或者說沒察覺出來。
路修遠:“你定就好,這次做任務,你才是隊長。”
高副隊為人忠心,他對路修遠的命令能執行得很好,但也相應地變通的能力會弱一點。
他沒察覺和祁元相處中他的被動,路修遠和兩人相遇后,默不作聲觀察,卻將他們的相處模式看得清楚。
這也讓路修遠的想法更加堅定。
他被混沌影響這件事,不僅使他本人大受打擊,連異管局也是被重重一擊。
路修遠是目前異管局的最強戰力,他的不確定性令異管局和國家也舉棋不定,不知道該把他放到哪個位置比較好。
新生力量還沒被培養起來,路修遠走后,隊長之位只能由高副隊暫時上任,隊內屬實是慌亂了一陣子。
路修遠回到家鄉后,把思緒清空,開始考慮培養隊長的事,總不能像這次一樣,他走后找不到人來領導小隊吧。
根本不用多想,路修遠就確定了人選。
這個隊長要能服眾,能力要強,還要是堅定站在國家和人類這邊的人。
還有比祁元更合適的嗎?
“我?”祁元驚訝。
高副隊也沒想到路修遠會這么說,但他看看路修遠,又看看祁元,多年的默契讓他明白路修遠的想法,于是悶聲不吭。
路修遠:“對,就是你。”他拍拍祁元肩膀,“這次你來當隊長。”
祁元腦子轉得很快,明白了路修遠這樣做的用意,也不推脫,干脆地應下來:“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成為小隊的領導者,祁元很快進入狀態,詢問路修遠哪里會出現天災后,一行三人在路家歇息了一晚,就和二老告辭出發了。
而另一邊,明昭也在做著相同的事。
他意識到異管局的實力不斷提高,自己也該行動起來了。花了一周時間,明昭將整個A市能感應到的污染全部清除掉。
如今這個時期,A市的天災并沒有很多,甚至比較弱小,處于剛冒頭階段,真正發展壯大還要等到失序時代降臨。
異管局手握路修遠提供的信息,原先準備過段時間就派人去提前處理掉這些天災,結果被明昭搶了先。
異管局:……
好吧,也算是好事,至少現在整個A市是比乞丐的褲兜都干凈了。
孟嘉遠自覺在異管局內訓練了這么短時間后,實力大有長進,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現在期待落空,不免郁悶:“他,這是打算干什么?”
趙千山在旁邊翹著二郎腿:“這還用問?人家天災想變強,不也得吞噬其它天災啊。”
孟嘉遠聞言緊張起來:“那我們就這么任由他變強了?”
他直面過明昭的恐怖,無法想象這么個強敵以后還會變得更強。
趙千山放下腿,換了另一邊,白了他一眼:“那不然還能怎么辦?我們之間可是簽了協議的,你難道還能跑到人家面前阻止他說不許你變強?”
真這樣別說簽了份協議了,就是簽了十份協議,人家也會打到家門口來。
孟嘉遠托著下巴嘆氣:“那我們怎么辦?”
明昭越強,他們這些留守在A市的人壓力就越大,偏偏祁元哥和高副隊還不知道去哪。
趙千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能怎么辦,A市沒有天災了,就去隔壁找找唄。”
“你可別忘了,想要激發天賦,天災的能量核是必不可缺的。”
擁有了能量核,還需要極致的情緒。有什么是比和天災決斗,生死關頭激發的情緒來得更強烈嗎?除非有人不想活了,否則面對天災,極致的求生欲望都會成為他們激發天賦的鑰匙。
孟嘉遠:“倒也是……對了,趙千山,你的天賦到底是什么啊?怎么沒聽你說過?”
“我的天賦?”趙千山拿了顆不知道誰放在休息廳桌上的糖果,拆開包裝就往嘴里丟,“嗯,就是一般般的天賦,真論戰斗力,我還不如你呢。”
孟嘉遠不相信,一臉懷疑:“不可能吧,你是天賦者,我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你還打不過我?”
趙千山隨意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又不是所有的天賦者都擅長戰斗。”
孟嘉遠展開想象:“顧局安排你去看監控,難道你的天賦和這有關?你是不是有什么千里眼或者透視眼哎喲,打我干嘛?”
他抱著腦袋不服氣。
趙千山無語道:“有空在這里猜來猜去,不如早點讓顧局給你安排任務,早點激發天賦。”
孟嘉遠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去找顧局。”
他蹬蹬蹬就跑開了,趙千山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實在不懂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精力滿滿的人。
現在他的耳邊終于清凈了。
趙千山心安理得地霸占一整個沙發,昏昏欲睡之際,還在心里想,下次要跟顧局提一下,給他在監控室也安排一個這樣的沙發。
“趙千山!”突然一聲大喊,驚得趙千山猛睜眼,心臟都狂跳幾下。
孟嘉遠去而復返,撲到他面前,滿臉驚奇和興奮:“我們有能量核了!”
“哦,就這事啊。”趙千山彈起又躺下,復彈起,“等等,能量核?哪來的?”
提到這個孟嘉遠表情就有點復雜:“是那個明昭送來的。”
“明先生,你確定要將這些能量核交給我們?”顧巍謹慎地再問一遍。
明昭雙腿交疊,倚著靠背,微笑:“當然。”
桌面上堆著六七顆瑩白色的能量核,品質不高,四顆F級,兩顆E級,完全符合路修遠給的資料上提到的天災,甚至還多出了一顆意外驚喜的D級能量核。
這些能量核對異管局幫助自己人激發天賦是必須的,顧局安排孟嘉遠他們掃蕩A市的天災,也是想鍛煉一下他們,可惜被明昭捷足先登。
多一個能量核,就多一個激發天賦的可能。
原本以為要錯失這些能量核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些能量核竟又被明昭送回了異管局手里。
能量核就在面前,顧巍只是看多兩眼,就又看向明昭:“明先生是要我們異管局做些什么嗎?”
僅有的幾次打交道讓顧巍知道,面前的男人雖然看著年輕好說話,實際上絕不是好惹的人,更不可能平白無故給異管局送禮。
所以這只會是一場交易。
用異管局需要的能量核,來交換他想要的東西。
顧巍緊盯著明昭,就是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顧巍的視線下,明昭淡定自若:“顧局果然是聰明人。”
他將桌上的能量核推到顧巍手邊:“這些能量核對我來說也沒什么用,但我看你們似乎很是需要,所以就想用來和你們做交易,各取所需。”
顧巍這種地位的人,城府也不會缺,并沒有因為明昭這句話驚慌,面上不動聲色:“明先生,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們需要這些東西呢,對你來說沒用的東西,對我們說不定也沒用。”
明昭歪頭,疑惑道:“難道是我想多了?”
他隨意拿起一塊能量核,手指捏著,漫不經心:“還是說,你們激發天賦,不用用到這些能量核?”
關于激發天賦的方法,顧巍沒有告訴過明昭。那明昭現在能說出這句話,只能是他自己發現的。
顧巍認真想了想,可能是祁元他們之前行動時,被明昭發現了端倪。
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顧巍也沒有繼續瞞下去的必要了。這種事反正也瞞不了多久,而且激發天賦也并不是只要有能量核就行。
于是顧巍頷首,道:“我們確實需要能量核。”
他將能量核往回推一點:“但是我們自己也能獲取。”
談判最忌諱的就是將自己的底牌暴露出來。
“我當然相信異管局有這樣的能力。”畢竟他才吃過虧不久。
“不過整個A市都被我肅清,你們想要能量核,那就只能往周圍城市去了,這樣會不會麻煩點?”
明昭不落下風。
“而且據我所知,附近的城市,天災似乎要比A市還要強一點,沒有個準備就去,豈不是會吃虧?”
A市未來最厲害的幾個天災已經被明昭或者祁元他們解決,剩下的都是小嘍啰,明昭這一周吞噬的天災,還不夠觸手塞牙縫,肚子只吃了個半飽,現在傳遞給明昭的情緒就是不高興。
他所說的附近城市的天災比A市要強,也不是在騙顧巍。
根據饒天縱和遲樂志兩人收集出來的信息,他曾短暫地去到A市和周圍城市的交界處探查情況。
觸手的感應范圍很大,能夠覆蓋一整座城市,發現天災的蹤跡也自然不在話下。
明昭毫不懷疑,只要他吞噬的天災夠多,將來觸手的感應范圍或許連整個華國都能覆蓋。
A市附近的兩個城市,K市和M市,最強的天災一個給他的氣息比幽冥列車還要強一倍,另一個氣息則有些深沉,明昭估計它的實力恐怕還在自己之上。
等安排好這邊的事,他計劃往M市走走。
一百個等級低的天災都不如一個等級高的天災來說對明昭有用,他有預感,只要吞噬了M市那個天災,他的能力會更上一層臺階。
顧巍臉色微變。
他不知道明昭是怎么得知這個消息的,分明在記錄里,明昭并沒有離開A市。難道說祁元說的沒錯?明昭能感應到天災的氣息?
那這個感應范圍,會不會太大了點。連他們的探測儀,現在也只能探測到十公里半徑范圍內的天災。
明昭繼續道:“顧局不妨先聽聽我的條件?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只需要你們在我離開期間,保護好我爺爺就行,如果這點能量核不夠,我也可以拿來更多的能量核。”
明昭不覺得顧巍會拒絕他的交易,畢竟這個交易只需要異管局出些人手。他自覺這個條件不過分,甚至沒有搜刮干凈附近城市的能量核來威脅顧巍把祁元的行蹤告訴他。
他只是需要確保他不在的時候,爺爺是安全的。
明昭好整以暇地等待顧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