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隨天地走,意被牛羊牽……”
遠山如黛,晨霧靄靄,廣袤無垠的大地,羊群在山腳處漫步,映照著遠處影影綽綽的群山。
何醒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手中拿著單反。身邊是潺潺流水,遠處的沈續晝站在山坡上,唱著敕勒歌。
太陽從山頭升起,照亮了這片暗處,也映得青年的身影格外燦爛。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民腔的敕勒歌,似乎也和這片雄偉的大草原格外適合。
沈續晝以山脈為舞臺,青草牛羊為觀眾,細水長流的歌聲回響在整個草原之間。
單反的鏡頭中,沈續晝朝這邊朝了朝手,鏡頭一路顛簸,單反主人一路飛奔。
最后定格在遠處令人流連的日照金山的景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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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個愿吧。”
“嗯?”何醒轉頭看向他:“許什么愿?”
“隨便啊,”沈續晝坐在草地上揪了一把草,對他笑道:“圖個吉利。”
這時,丟丟跑過來了,圍著何醒轉圈。何醒一把抓住,抱在懷里,輕聲道:“那就希望我的小羊平安長大吧。”
沈續晝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平原上的風徐徐吹來,平靜的不像話。
但何醒對小羊的喜愛也就堅持了一個星期。
“啊!不要糟蹋我的床!”何醒把丟丟從床上抱下來,扔到氈外面去。自己站在門口教訓他:“不能進屋,不能上床,聽懂了沒有?丟丟,你再上床我真的會丟你了!”
丟丟:……咩
沈續晝在一旁覺得好笑,等何醒訓完羊后,問他:“還有半個月就是雪頓節。想去嗎?”
“雪頓節?”何醒遲疑了一下:“熱鬧嗎?”
“嗯,很熱鬧。”沈續晝回答,似乎是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又補充道:“可以戴面具的。”
“哦,”何醒問:“一般都有什么活動啊?”
沈續晝笑了笑解釋道:“藏歷新年,迎展佛,過林卡,跳藏戲,賽馬…有很多。”
何醒:“…想去。”
沈續晝點了點頭,說:“嗯,那你爭取好好放羊。我就去找我的藏民朋友借馬。”
何醒笑了:“好。”
但何醒每天早上都睡不醒,早上唯一的愛好就是爬到山坡上聽沈續晝唱戲。
順便自己也學學。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柳暗花明休啼笑,……”
雄鷹翱翔于廣闊的天地之間,戲腔如蜿蜒的河流,一路綿延到遙遠的天邊。
雪頓節開始的那天,沈續晝真的騎馬來了。
為了入鄉隨俗,他們倆都穿了當地服飾。何醒穿的紅色,鮮艷的顏色襯得他皮膚格外白皙。
衣擺長到膝蓋,搭配長靴更顯活潑,像個本身就應該生在草原上的少年。
紅褐色的馬停在他面前,下一紗,沈續晝就扔給他一個東西。何醒趕忙接住,拿起一看,是個面具。
一個白發白須的山羊面具,正面是橙黃色,還有一些獨特的花紋。
沈續晝坐在馬背上,朝他伸出手,說道:“上來。”
何醒拿著面具拉住了沈續晝的手,等靠上身后堅硬的胸膛時,他愣了一下。
沈續晝身上只有衣服的皂香,何醒低頭一瞥,那雙握住韁繩的手骨節分明,青色的血管格外突兀。
“這個面具很悶嗎?”沈續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的何醒一個激靈,支支吾吾的話都說不明白了。
“什、什么?”
沈續晝看著他,似乎有點無奈的重復道:“我說,你的臉都悶紅了。”
何醒頓了一下,順勢應道:“……嗯!是、是有點熱!”
下一秒,面具從臉上掉了下來,被沈續晝接住。他把面具放到何醒手中,淡淡道:“那等待會人多再戴吧。”
何醒睫毛輕顫,低頭看著手中的面具輕聲應了一聲。
沈續晝策馬在草原上馳騁,何醒把他當靠背似的靠著。兩人緊密相貼,何醒緊張兮兮的抓著面前的繩子。
“戴上,馬上到了。”沈續晝說。
兩人走近,何醒透過面具看見了久違的熱鬧。但又不同于他見過的,這里的人都說著藏語,穿著民族服飾,賣著千奇百怪卻又色彩鮮艷的各種物品。
沈續晝把馬妥善安置,和他走在人潮擁擠的路上。雖然不知道沈續晝要帶他去哪,但跟著他走準沒錯。
沈續晝說:“現在是要去參加展佛儀式,也是雪頓節的開幕式。”
何醒應了一聲,乖乖的跟著他走。
他們來到哲蚌寺后山的展佛臺,那里人群已經擁擠的不像話。何醒被擠的差點摔倒,沈續晝一把把他拉到身邊。
何醒幾乎都是倒在沈續晝懷里的,額頭磕到他的下巴,何醒愣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
時辰一到,隨著凝重、莊嚴的法號聲,數十名喇嘛將高達幾十米的巨幅唐卡展現在眾人眼前。
輝煌,盛大。
那一刻,所有信徒和游客雙手合十,共同見證這一神圣莊嚴的時刻。
信徒的虔誠,外客的敬意。
等游客散的差不多了,何醒才回頭問沈續晝:“那我們接下來去哪?”
“看藏戲。”沈續晝帶他走了一條小路,來到一處類似于看臺的地方。往下看就能看見地面的情景。
何醒見路兩旁已經圍了好些人了,轉頭看向沈續晝:“我們是在這里看嗎?”
“嗯,”沈續晝看著下面的人山人海,問:“你想下去看?”
何醒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吧,”沈續晝站起身,回頭望著他說:“走丟了自己負責。”
一到人群里,何醒就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周圍還鬧哄哄的。
有點想吐。
沈續晝認命似的把他拉到身邊,替他隔絕出一小塊天地來。
何醒還沒來得及感謝,就聽見一陣打鼓聲響起,周圍開始歡呼。
只見一眾白發白須的面具,打著鼓,邁著豪放的舞步走來。
何醒第一次看這么獨具特色的舞蹈和音樂,獨屬于藏族的風俗人情。
大為震撼。這是何醒唯一的想法。
“走吧。”
沈續晝拉著他走出人群,走到市集與草原的邊界處。
再次坐上馬,望著無邊的原野,何醒的心境都不同了。
草原,藏族,流傳下來的風俗也完美契合了這片大地。
或者說,這無垠的大地孕育出了它的人民,它的審美,與它的獨特文化。
沈續晝騎馬到坡頂,不遠處的平原上,正在舉行賽馬表演。從這望去,正好能望見全景,午后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
何醒忘了摘面具,看的入迷。
沈續晝戳了戳他,何醒回頭,朝他指的地方望去。正好看見一個攝影師在拍他們。
正好拍下他回頭的這一幕。
攝影師貌似要上來,應該是詢問照片的事。
只見沈續晝沖他招了招手,然后拍了一下馬肚,帶著何醒駕馬離開了。
何醒摘了面具,和沈續晝在廣闊無人草原上盡情馳騁。
何醒張開雙手,感受著風從手中穿過的感覺,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
“何醒,”沈續晝叫他。
他們停在天黑之前,欣賞藏歷新年的第一場落日。
橙紅色的太陽似乎近在眼前,何醒伸手去摸,也聽到沈續晝在他身旁說出的話。
“下次,不要戴面具了。”
一年只一次的雪頓節,在炎熱的夏季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