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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兩更合一 阿姐……

    顧清淮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 心臟一陣熟悉的絞痛,仿佛下一刻他又會如萬蟻噬心般痛苦難忍……

    桑嫵唇角笑意卻倏地擴大,她突然彎下腰, 一手摟住后背, 另一只手沿著少年勁瘦的腰線慢慢下滑,最后抄過膝彎, 竟是一下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顧清淮身子驟然騰空, 他從未被人這樣抱過, 他抬起頭, 女子泛藍烏發(fā)如瀑垂下, 襯得她膚光勝雪姝色無雙。

    心臟似乎更疼了,就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嗓音暗啞不安地喚道:“阿姐……”

    她這是要再次審訊他嗎……

    桑嫵低頭一笑, “摟好。”

    顧清淮依著本能將手臂繞在桑嫵頸后, 蒼白的臉頰卻飛上兩抹可疑的紅暈, 桑嫵心情甚好地揚唇說道:“阿姐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竟就這么抱著顧清淮, 一路從正殿走出, 穿過院子,走進了后殿。

    她一路昂首闊步, 絲毫沒有發(fā)現幾乎是在她踏出正殿的同時, 一旁偏殿里紫霄使挺闊的黑色身影“噌”的一下原地站起。

    紫霄使迅速起身走到窗邊, 他魂牽夢縈的紫衣女子,懷里竟然抱著方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白衣少年, 一紫一白兩個身影從他眼前走過,在他目眥盡裂的目光中,雙雙進入了后殿!

    “嘩啦!”手中上好的青瓷酒杯被狠狠砸向地面,碎了一地。

    尊主的后殿, 就連他都從來沒有進去過。他不用想都知道尊主這般抱著那個少年是要做什么,可是憑什么,憑什么!他究竟有哪里比不過那個少年?

    論長相樣貌,人品武功,他究竟有哪里讓她不滿意的?

    紫霄使臉色憤怒地似能噴出火來,桌子另一邊的白虎使倒是一派怡然自得,不慌不忙地夾起一塊梨花鵝肉放入口中。

    “墨崖那個廢物!”紫霄使狠狠一拳打在窗欞上,他以為在這天闕峰上他唯一的對手只有墨崖,卻不想他不過去了一趟東海,墨崖竟會無能到讓個無名小卒趁虛而入。

    白虎使一身妖嬈紅衣靠在椅背,悠哉地喝了口酒,笑著勸道:“你何必跟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生氣?紫霄使位列五護法之首,足以見得尊主最器重的是你,尊主對那小子不過一時新鮮而已,論情誼你陪在尊主身邊時日最久,放眼整個浮光教,有誰能比得過你?”

    若是往日這番話或許能夠緩解紫霄使的憤怒,這一次卻沒有絲毫作用,反而讓他心中一陣恐慌,直覺告訴他,尊主并不是一時新鮮。

    紫霄使雙手緊緊攥著,“白虎你是沒有發(fā)現,今日從我們進殿開始,尊主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少年!”即使尊主一直在和他們說話,眼神的余光卻也緊緊凝在那個少年身上。

    他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三月十五那日最后進殿的十人中就有他,當時尊主待他和其他人并無什么區(qū)別,可這才過了多久,竟會親昵至此!

    紫霄使雙拳捏的咯吱作響,早知今日,當初他就不該放這人出懸籠,而是應該直接殺了他!

    紫霄使看著那自從兩人進殿后便緊緊閉著的高大殿門,眼底似有幽暗火焰升騰,他對著下屬冷冷吩咐:“去查!我要知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此時的后殿里,桑嫵命人在香爐中點上用云犀丸制成的昂貴香料,也就是她心情好,否則此刻香爐中點上的就是降神香了。

    “你們都出去吧,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進來。”桑嫵屏退了所有下人,將懷中少年輕輕放到床上,不待少年起身,柔軟的身子便再次壓了下去。

    被女子獨有的幽淡馨香緊緊包圍,顧清淮心跳瞬間亂到無法抑制,竟然猛地升起一股沒有察覺的酸意。

    阿姐她……也會用這種方法對其他人進行審訊嗎?季愁,顏旭,那些上山選男寵的人,還有紫霄使……明知她不過隨意而為,他卻會忍不住當真……

    “咳咳咳。”顧清淮劇烈地咳嗽起來,雙唇白到毫無血色,桑嫵眼眸猛地一暗,將少年兩只手交疊一起按在頭頂,另一手撐在少年身側,垂目一看,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中竟然再次泛起了瀲滟水光。

    這水色像是某種信號,桑嫵慢慢俯下身,在那濕潤的眼角處輕輕落下一吻,將晶瑩的淚珠一點一點舔舐干凈。隨后在少年搖晃的目光中,從漂亮的眼角一路向下,從臉頰到耳垂,當溫熱的唇舌將耳垂整個包裹住時,顧清淮本就紊亂的呼吸陡然間再次急促起來。

    他驀地攥住身下被褥,整個身子都緊張地繃直,卻強迫自己不要移動,他仰面陷在層層云錦間,任女子在他身上施為。

    桑嫵被少年的溫順極大地取悅,她變本加厲地舔噬著,滾燙的熱意輕輕呼在少年耳畔,身下的軀體微不可察地顫栗起來,胸腔里震顫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卻仍將喘息鎖在緊抿的唇角。

    不管是被她鞭打、還是服下蠱蟲,少年都是克制而又沉靜,可是這一次,她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桑嫵懶懶支起身子,看著少年喉結在燭光下滾動出隱忍的弧度,緩緩開口:“你當我是姐姐,可身體卻很誠實呢……”

    女子嗓音低啞,如同指尖扣動琴弦,撩人心神。

    轟然一聲,血色如潮水般漫上顧清淮的耳尖,酸澀的情緒如藤蔓般在心底瘋長,纏繞著每一寸理智。女子眼中戲謔的笑意,如同利刃般將他的尊嚴寸寸凌遲。

    是的,他明知道阿姐只是在玩弄他,卻仍是無法克制地對她起了反應……

    “阿姐……”顧清淮顫啞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哀求,卻換來女子一聲輕笑。

    桑嫵坐起身,從床頭暗格中取出一個墨色的錦盒,就在那瞬間,少年瞳孔猛地一縮,脊背瞬間繃直,方才沾染濃濃情/欲的目光,像是被涼水澆透的柴火,突然熄滅。

    桑嫵“啪”的一聲合上錦盒,冷笑著看著他,“你想反抗?”

    來自上方、含著怒氣的熟悉嗓音讓顧清淮猛然一震,浸著水色的眸中慢慢浮現一抹哀絕,嗓音如死灰般苦澀,“小六不敢……”

    桑嫵冷哼一聲,這才再次打開錦盒,露出里面瑩潤的物件。

    看清盒中物件后少年睫毛倏地顫了顫,心中繃緊的弦霎地松了下去,可另一股困惑隨即涌了上來,這是什么東西……

    桑嫵調笑道:“你以為這盒中會是什么?”

    顧清淮垂下眼眸,低低地道:“我以為阿姐要給我吃蠱蟲。”

    桑嫵瞬間一怔,猛地醒悟過來,原來他每次看到錦盒都以為她是要逼他服下蠱蟲,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

    她以為他不懼蠱蟲,卻不想仍是怕的。

    “放心,這次不吃蠱蟲……”桑嫵好整以暇地寬慰,一旁那云犀香還點著,一切蠱蟲都不敢作祟。

    如桃花般明媚的眸中瞬間蔓延起無盡的笑意,她猛地欺身上前,啞聲道:“但是這個,也是給你吃的……”

    她將少年從床上撈起,跪坐在自己膝上,纖長的手指一勾,顧清淮淡藍的錦帶自緊實的腰間滑落,白色的中衣被左右扯開,少年頸下皙白的肌膚像是無聲的邀請。

    桑嫵輕捻少年的衣襟——

    “阿姐……”少年素來清冷的臉色瞬間紅的像三月的桃尖,他想要將衣衫合攏,卻立刻被桑嫵全部扯下。

    瞬間,殿內靜的可怕,顧清淮甚至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血液在血管中快速奔涌,帶來一陣陣眩暈。

    “這些,是誰打的?”桑嫵略微惱怒的聲音,讓寢殿瞬間冷徹。

    少年肌肉流暢的身上除了被滅魂鞭留下的鮮紅鞭痕,還有重重疊疊的暗紅淤傷,比上次看到時更讓人憤怒,手指掃過漸漸加力,少年肌膚一陣顫栗,卻只沉默不語。

    桑嫵語氣驟冷,“你的身上為何會有這么多淤傷?是用你的蕭、劍鞘、還是棍棒擊打所致?”

    少年淺淺跪坐在她面前,如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在臉頰投下一片陰影,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好,好極了!桑嫵冷冷開口:“把手背到身后。”

    少年微微一怔,卻仍是照做。

    桑嫵垂下眼,拿起身邊錦盒里的玉件,在少年俊美的臉頰冷冷敲擊,“你可知道這個是做什么的?”

    顧清淮蒼白的臉龐上滿是困惑,桑嫵低笑一聲,錦盒沿著少年臉頰慢慢向下滑去,吐氣如蘭:“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錦盒從上到下,最后立在桑嫵手中。

    顧清淮喉頭一陣發(fā)緊,握在身后的手緊緊攥著,他本能地感覺即將發(fā)生什么,他想要躲,卻只能用盡渾身理智強迫自己一動不動,直到渾身上下汗毛都瞬間倒豎了起來,下一刻,“呃——!!!”

    劇烈的疼痛讓少年瞬間弓起腰慘呼出聲,這種地方被人這般對待,顫抖的目光中盛滿掩也掩不住的屈辱和震驚。

    “不許動。”桑嫵不悅地命令。

    少年果然未曾再動,雙手自行束在背后仰頭隱忍,痛苦的呻/吟從唇齒間溢出,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慘白,好痛,怎么會這么痛……一下又一下,竟是比蠱蟲的折磨還要難熬,顧清淮張著嘴想要說些什么,可說出口的只有破碎的嘶鳴。

    桑嫵眸中異樣的暗芒閃爍,手下沒有絲毫停頓,兩行情不自禁的淚水從少年漆黑的眼眸中無聲地涌出……包裹著絲絲縷縷纏繞成結的哀傷和脆弱。

    桑嫵眼神漸漸幽暗,少年隱忍的承受極大地取悅了她,若是不聽話的狗,也不用留在她身邊了。

    很快,快到幾乎是一個瞬間,“唔,呃……”

    少年痛苦的呻/吟突然變了調,低低地從喉底溢出,如同羽毛輕觸琴弦,帶著一絲微弱的戰(zhàn)栗,少年瞬間咬緊了唇,卻難以克制越發(fā)高亢的聲響從唇齒間溢出。

    “呃……”

    連帶著肩膀的微顫,像是一抹不可言說的情感涌上喉頭,少年緊蹙的眉頭突然松開,雙眼失焦地瞇了起來,墨色眼眸里濃濃的脆弱,忽然添上了重重的情/欲。

    “阿……阿……姐……”他呢喃喚道。

    桑嫵停了下來,左手撫上少年被淚水浸濕的臉頰,輕輕問道:“舒服嗎”

    這一聲直白的詢問,像是夜晚海面上突然亮起的燈,拉回了顧清淮迷離的思緒,濃密的睫毛輕輕一顫看向桑嫵,女子本就明艷昳麗至極的眼眸里似有萬千星輝,正戲謔地看著自己。

    顧清淮猛地醒悟過來方才體會到了什么,

    “不……不………”少年臉上血色盡數褪去,他不想承認,但身上浮起的紅,細密的汗,無一不說明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他怎么會……會在這種地方·…尋得……

    顧清淮漂亮的雙眼再次發(fā)紅,清淺霧氣漸漸氤氳,卻仍強迫自己一動不動,就連雙手背后的弧度都沒有絲毫改變。

    桑嫵唇角露出一絲滿意,她打量著眼前面臨崩潰的少年,冷冷質問:“郁小六,我現在在對你做什么?”

    顧清淮難耐地喘息著,艱難地回答:“審訊……”

    “你認為這是審訊?”

    桑嫵幾乎要氣笑了,一身明紫長裙如煙似霞在床上鋪散開來,“那若是我讓別人這般審訊你,你可愿意?”

    顧清淮兩眼猛地睜大,濃烈的哀求和絕望從泛著絲絲霧氣的眸子里涌出。

    桑嫵微微勾唇,“你若是乖一些,我便不會把你交給別人。”

    “不過我現在可不是在審訊。”桑嫵臉上笑意幾近邪魅,她湊在少年耳畔,嗓音低啞誘惑:“你記住,我這是在……”

    清軟的話語如同佛鐘般在顧清淮耳畔轟然炸開,本就混沌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阿姐竟然對他,阿姐的意思是,男女之間,竟然還能如此……

    瞬間,胸腔里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仿佛要沖破肋骨,四肢百骸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連抬手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唔——呃!!!”

    在少年潰不成軍的聲音中,桑嫵一口咬住他泛紅的耳垂,熱息滾燙,“你可曾碰過別人,或者——被別人碰過沒有?”

    漫天的羞恥幾乎要把顧清淮整個淹沒,強烈的歡愉讓他甚至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他在一片空白中迷離地應道:“沒有,從來沒有……”

    持續(xù)的低吟從喉間滑出,與微微顫抖的指節(jié)和滾燙的呼吸交織成一片。

    少年雙手交握在身后,因為過度用力而繃緊的肌肉,簌簌落下的晶瑩汗水,和那染上緋紅的清冷臉龐,無一不讓她從靈魂深處升出歡騰。

    她攬住少年后頸,興奮地問了出來,“舒不舒服?”

    少年頭顱被迫高高仰著,露出脆弱的喉結,顫抖著說道:“不、不要了…”

    眼淚從高仰著的蒼白臉頰滑落,他怎么可以從心思到軀體,都這般齷蹉……

    少年素來是清冷、沉靜的,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讓那雙漂亮的眼眸升起半分波瀾,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年露出這種近似崩潰的表情,

    偏偏還這般口是心非。

    她用力地扼住少年脖頸,逼迫他直視著他,“當真不要了?”

    處于崩潰的邊緣被迫停下,窒息的痛苦之下一切感官都被無限放大,少年雙手死死攥著,一句完整的字音也說不出口,只能艱難地搖了搖頭。

    桑嫵冷笑一聲收回手,慵懶地靠在白玉床柱上,青絲如瀑垂落,在燭光下格外明艷,眼神卻冷得刺骨,“現在說不要,過會兒可別來求我。”

    ……

    后殿內一室旖旎,偏殿里氣氛卻冷到結冰,天闕峰的夜晚冷到呼氣成冰,滿桌豐盛飯菜早已涼透。

    紫霄使站在窗邊,俊朗的臉龐更是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

    已經進去整整一個時辰了,兩個人竟然還沒有出來,那殿內燭火明亮的讓他雙目一陣刺痛。

    “護法,查到了。”快刀堂堂主胥江恭敬地進殿稟告。

    “快說!”紫霄使猛地拂袖,坐回椅上。

    胥江打開手中長卷,逐字逐句地讀了出來,“回護法,此人名叫郁淮,無門無派,似乎是尊主的故人。三月十五那日隨其他江湖中人一道上山,最后成功進殿,同日被尊主關入懸籠。

    三月十八,郁淮被人放出懸籠,意圖潛入尊主寢殿行刺,在青鸞使房間偶遇尊主,刺殺未遂,當場重傷昏迷。”

    紫霄使神情頓時一沉,這人是他放出去的。

    他看這人樣貌出眾,擔心時間一長尊主會真的喜歡上他,便假意放他出來還給了他一副地圖,這些上山的人哪個不想獲得尊主垂青,只等這人到了尊主寢殿前他便會擒住他、殺了他,因此他甚至故意引開了一路的守衛(wèi),卻不想這人竟真的是來刺殺尊主。

    身邊胥江的話還在繼續(xù),“三月十九,此人醒來后潛入百花泉……

    四月初一,此人隨尊主下山赴石河村,……,尊主將其打入寒獄審問。

    四月初二,郁淮制服寒獄所有金甲衛(wèi),直到尊主前來才束手就擒,眾人這才知道其武功竟十分高強且百毒不侵。

    此人被縛于寒鐵鏈中,被尊主接連種下“千日錘”和“千絲”兩種蠱蟲,遭受剜心之痛長達三個時辰仍未吐露真相,最后真氣暴動之下竟然掙脫束縛,一掌拍向自己暈死過去,是尊主耗費內力替他療傷,后再賜以云犀丸助其療傷。”

    紫霄使臉色瞬間憤怒到通紅,脖頸上青筋爆起,尊主竟然會耗費內力替這人療傷,還賜給他珍貴無比的云犀丸。

    胥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紫霄使,終于念完了最后一句話,“四月初八也就是今日,尊主把郁淮召至寢殿,看尊主今日的模樣,似乎已經不再懷疑此人身份。”

    胥江一番話剛說完,紫霄使已猛地一掌拍在身邊案上,上好楠木制成的幾案瞬間碎了一地,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我一定不會讓他繼續(xù)留在尊主身邊!”

    白虎使將兩條長腿往椅子扶手上一掛,懶懶說道:“你跟他計較什么?尊主也就是一時新鮮而已,要我說,尊主也許很快就沒有興趣了。”

    果然,白虎話剛說完,便見桑嫵把靜姝叫入了屋中,沒過多久,靜姝又行色匆匆地走了出來。

    紫霄使眼眸頓沉,冷道:“派人跟上去,看她去哪兒,做了什么。”

    待胥江離去后,紫霄使仍是一臉凝重,白虎使忍不住勸道:“咱們好容易從東海回來,你還不快陪我喝一杯?”

    紫霄使這才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卻絲毫嘗不出滋味,還好,只等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胥江便折返回來,恭敬稟告道:“護法,咱們的人看到靜姝姑姑去了藥房,和朱大夫說尊主要用馭風。”

    “馭風,這是什么藥?”紫霄使眉頭緊鎖,白虎使卻瞬間挑了挑眉,笑意不明。

    胥江也是臉色一紅,小聲道:“這馭風是春/藥,服用者會極度空虛,只要拿著這藥,即使是一陣無影無蹤的風都能輕松駕馭,因此得名馭風。”

    馭風,馭風……紫霄使一陣喃喃,很快,陰沉的臉龐瞬間興奮,轉過頭對白虎使激動說道:“白虎,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能怎么幫你,以我的魅力何時需要用到春/藥?更何況我雖然萬花叢中過,可尊主那樣的,我可從來不敢肖想,更不知道該如何俘獲她的芳心。”見紫霄使面色不虞,白虎使又連忙補充,“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要我說,尊主遲早會回應你的心意的。”

    紫霄使揮了揮手屏退所有人,偌大的殿內只剩下他和白虎使兩人,“只要尊主身邊沒有旁人,我自然有信心慢慢讓她喜歡上我,以前她身邊只有個墨崖,那墨崖四肢發(fā)達,腦袋卻是一竅不通,根本不足為懼。可是現在,竟然多了個郁淮。”

    白虎使不甚在意地攤了攤手,“這天闕峰是你的地盤,要殺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紫霄使俊朗的臉龐再次籠罩上一抹狠戾,“殺了他除了會讓尊主對我不滿外沒有任何好處,也許尊主還會因此一直記住他。”

    “那你準備怎么做?”說到這兒,白虎使都有些好奇了。紫霄素來智計百出,除了尊主外,從來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得不到的人。

    紫霄使猛地用力,手中酒杯瞬間被碾成粉末,“我想讓你幫我玷污他的身子,讓尊主看到他便覺得臟,覺得惡心,讓尊主徹底厭惡他!”

    “玷污他的身子?”白虎使一臉怔愣,“我對男的可沒興趣,你到底想做什么?”

    “尊主取那馭風定是給那郁淮用,若是尊主臨時有事不在,而那郁淮又忍耐不住主動向你求歡,你不忍他命喪當場自然便滿足了他,然后我再帶著尊主進來,撞破這一切。”

    紫霄使越說越興奮,兩只眼睛都泛起暗紅的幽光,“尊主頂多罵你幾句,可那郁淮,不死也會被趕下天闕峰!”

    第22章 兩顆丹藥 雙倍

    紫霄使說到激動處“噌”的站起身來, 仿佛已經看到郁淮被尊主厭惡拋棄的模樣。

    “不行。”白虎使突然冷哼一聲,打斷了紫霄使的慷慨陳詞,“紫霞, 雖說你我多年交情, 可此事我犧牲極大,那什么郁淮, 就算他生的再好看那總歸是個男的!”

    紫霄使微微一笑, 走到白虎使身邊替他斟滿杯中酒, “自然不會讓你白忙活一場, 你不是一直想要神箭堂么, 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我就把神箭堂給你。”

    神,神箭堂?

    白虎使瞬間有些心動, 浮光教的教眾大多分為兩種。

    一種是收養(yǎng)的孤兒從小養(yǎng)大, 這種后來多數都成為了金甲衛(wèi), 就連教主桑嫵和金甲衛(wèi)統領墨崖都是被老教主收養(yǎng)的孤兒。

    還有一種就是從江湖招募, 或者慕名投奔, 這種來的人按擅長兵器不同分為快刀堂、神箭堂、長槍堂等十堂,分屬五位護法, 其中又以神箭堂實力最強。

    如今五位護法三位空缺, 便由他和紫霄各自轄管五堂, 他覬覦神箭堂已久,此次若能收入囊中, 倒是不虧。

    紫霄使一看白虎使的神情便知其已然心動,當真是個蠢的,竟以為自己真的能得到神箭堂么,若不是四位護法驟然離世, 這人又是原白虎使唯一的子嗣,如何輪得到他來當這白虎使。

    “那說好了,我?guī)湍戕k成此事,你把神箭堂給我。”激動之下白虎使臉上的肉都抖了三抖。

    “一言為定!”紫霄使端起酒杯準備碰杯為約,就在兩只青瓷酒杯即將碰到時,白虎使突然將酒杯朝桌上猛地一頓——

    清酒從杯中濺出,濕了一圈。

    白虎使定定地看向紫霄使,目光中滿是質疑。

    殿內瞬間安靜。

    紫霄使端酒的手更是微不可察地一僵。

    “為什么不是你去強那個郁淮,然后我去找尊主?”白虎使不滿的質問,打碎了這滿室的寂靜。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紫霄使方才陡然提起的心終于松了下去,他將酒杯放下,理所當然地說道:“你素來浪蕩葷素不忌,名聲早已傳遍江湖,那郁淮若要求助肯定找你最為正常,更何況,你知道該如何合情合理地引走尊主么?”

    “引走尊主還不容易,就說那顧清淮來了,尊主一準要去見他。”

    提起顧清淮紫霄使臉色不著痕跡地一沉,尊主最關心、最恨的男子非顧清淮莫屬,他的尊主眼里心底都只能有他一人,哪怕是恨他也絕不允許。

    那顧清淮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而已,他能以一己之力擊敗五護法,不過是因為五位護法年邁,早就該退位讓賢了。此次去東海沒能和他正面交鋒,下次見面他定會讓尊主知道,究竟誰更厲害。

    他假裝退讓一步,“其實我都可以,我是為你著想,你更想去面對尊主,還是去對付那個郁淮?”

    見白虎使面露遲疑,紫霄使再次加上一把火,“若此事成功,尊主賜我的云犀丸我盡數轉贈給你,你可以拿去隨便哄你的那些女人開心。”

    白虎使心中的天平終于傾斜,他在那方面向來暴力,嬌嬌已經兩天不讓他碰了,正好用云犀丸哄哄她。

    “好,一言為定!”兩只酒杯終于碰在了一起。

    白虎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豪情萬丈地問道:“我們什么時候行動?”

    “不急,”紫霄使擺了擺手,“來人!把這些酒菜都熱一熱,我要陪白虎兄好好喝一杯!”

    眼見侍從聽到命令魚貫而入,白虎使只好委婉地問道:“你就不擔心那里面的情況?”

    紫霄使一臉鎮(zhèn)定,“胥江的人腳程快,靜姝要從藥房回來怕是還要一炷香的功夫,不急。”

    白虎一直喝著已然微醺,當下也點了點頭,畢竟喝完酒、好辦事。

    夜越發(fā)深沉了,一輪明亮的上弦月掛在夜空,銀色的月光灑下來,讓整個天闕峰都籠上一層薄霧。

    此時的后殿中一片寂靜,就連高腳香爐中的云犀香都快燃燒殆盡。

    待靜姝出去后,桑嫵撩起床上紗帳,冷冷收手。

    “唔——”

    顧清淮驀地呻/吟一聲,身子一軟向前倒去,所幸及時用手撐住,這才沒有倒在床上。

    蒼白至極的肌膚染上旖旎的紅,雙手撐在身前柔軟的織金錦被上,止不住地低低喘息。

    桑嫵懶懶向后靠在床柱上,壞心地勾起腳背壓了壓那仍未下去的地方,如愿以償地看到少年隱忍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如玉的腳尖卻突然收了回去,“既然不想要了,就滾下去。”

    聽到這句淡到發(fā)冷的話,顧清淮心中一直繃緊到極致的弦卻是倏地松了下去,若是再這樣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克制的住。

    他披上被桑嫵扯下的衣衫,雙膝撐起就要從床上撐起,

    “呃——!”

    后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酸痛,顧清淮瞬間脫力跌坐回去,這一下卻更加拉扯到后面的傷,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簡單的一個起身動作,過程卻被無限拉長,桑嫵卻津津有味地看著。

    顧清淮在床邊站起身,將那被她親手扯下的淡藍錦帶重新系回腰間,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將衣衫褶皺盡數撫平,仿佛是在拂去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過了片刻,才再次直起身,身后一片銀色的月光灑下,夜風將身上冷汗吹凈,少年單手負后站于窗邊,白衣如畫,清冷如玉,仿佛世間萬物皆不入他的眼。

    桑嫵好整以暇地將手搭在翹起的膝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床褥上留下的那一抹鮮紅,嗤聲道:“你以為將衣服撫平,就能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少年指尖微微蜷起,冷白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臉側,掩蓋掉那未及消褪的潮紅。

    不管是早已疲憊到極限的精神,還是身體明顯的酸痛,都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兩人相顧無言,殿內難得的寧靜,過了半晌,桑嫵緩緩開口:“我一直叫你郁小六,原來你的大名是叫郁淮么?”

    少年愣了片刻,點了下頭。

    “為什么要叫淮呢?”桑嫵手指在膝上隨意輕扣,她還是喜歡郁小六這個名字,聽上去親切許多。

    顧清淮卻是微微搖了下頭,幼時爹娘一直都叫他小六,清淮這個名字是師父將他帶回流云宗后替他取的,顧則是從母姓。

    “我記得你小時候學武學的特別慢,現在武功卻這般高明,你身上那些鈍物擊打的傷,是因為學武才被打的嗎?”

    女子嗓音柔軟溫和,不知是因為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還是因為這深沉的夜色,顧清淮鼻尖頓時一酸,他渴望著想像小時候那樣撲在阿姐懷里向她訴苦,卻終是什么也說不出口。

    “尊主,”門口響起熟悉的叩門聲,“靜姝回來了。”

    桑嫵起身走到窗邊的青玉翹頭長案旁,盤膝坐下,這才高聲道:“進來。”

    說完又對著少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在她對面的蒲團上坐下。

    “尊主,靜姝將您吩咐的東西拿回來了。”靜姝走到她身旁,恭敬地行禮,隨后將一個繡著清風圖案的精致錦盒,放在案面上。

    顧清淮瞳孔猛地一縮。

    桑嫵知道他在怕什么,揮了揮手示意靜姝退下,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希望這里面是蠱蟲,還是暖玉?”

    少年脊背微微繃直,瞬息之間低垂的目光已然看不出絲毫異樣,若不是那略顯不穩(wěn)的呼吸,她還以為他這么快便無動于衷了。

    桑嫵惡劣地玩心大起,這些年擔任浮光教的教主,責任和仇恨齊齊壓在肩上,總會讓她忘記,她少時也曾是個極其愛玩的女子。

    “這里面總歸是給你吃的東西,不是上面就是……,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猜猜里面是什么,若是猜對了,今日便不用吃,但是——”

    桑嫵突然勾了勾唇,豎起兩根手指,“若是猜錯了,就得吃雙倍。”

    她很是好奇,這人會猜蠱蟲還是暖玉。不過不管他猜什么,他的痛苦或是歡愉,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顧清淮放在身前的雙手攥了又松,定聲道:“是蠱蟲。”

    微啞的三個字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桑嫵勾了勾唇,將錦盒面向少年打開,露出里面并排放著的兩顆丹藥,兩顆帶著三色金紋的青色丹藥。

    和他之前吃下的蠱蟲藥丸十分相像。

    顧清淮清冷的臉龐露出一抹久違的喜意,桑嫵也微微一笑,揚聲道:“恭喜你——”

    “猜錯了。”桑嫵唇角弧度倏地一揚,一襲明紫色衣裙勾勒出嫵媚的腰身,妖冶而又魅惑,仿佛世間的光盡數落在她身上,曜目不已。

    顧清淮看的微微一蕩,心中竟是沒有絲毫被賴賬的黯然。

    桑嫵從盒中取出一枚丹藥,青色的詭異丹藥夾在纖長的手指之間,竟也變得誘人起來,她嗓音輕柔蠱惑,“猜錯了可是要吃下去的哦。”

    話音剛落,指尖一陣溫熱,連帶著手指都酥酥麻麻起來,少年竟是含住她的手指,將丹藥銜了起來。

    青色的丹藥銜在那被咬的星星點點卻艷麗極了的唇齒間,隨后喉頭顫了顫,竟是將丹藥吞了下去。

    她用帶著溫熱的手指摸了摸少年烏黑的長發(fā),少年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卻沒有絲毫猶豫地吃了下去,不得不說,她心里微妙的角落再次被取悅了。

    顧清淮本是端坐在案前,幾乎是在他將丹藥咽下的同時,呼吸已瞬間紊亂起來,體內倏地升出團團烈火灼燒他的五臟六腑,一陣陣的空虛如潮水般劇烈涌來,阿姐這次給他下的是什么蠱,好難受、好,好奇怪……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清冷的額角已然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猛地向前緊緊扣住案幾邊緣,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體內莫名的空虛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發(fā)強烈。

    他哪里還能不明白,阿姐給他吃的是春/藥,而且還是那種春/藥……

    “我可沒有騙你,這真不是蠱,而是上好的補藥,只不過有一些副作用而已,”桑嫵一臉戲謔地開口,“既然你輸了,自然是要吃兩顆的,這第二顆嘛,得換一種吃法。”

    她取出第二枚丹藥,在掌心好整以暇地把玩著,突然,門口再次響起熟悉的扣門聲。

    靜姝恭敬的聲音中帶著些微急切,“尊主,紫霄使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向您稟告,事關您和浮光教上下的安危。”

    事關她和浮光教上下的安危?

    桑嫵皺了皺眉,事情輕重緩急她自是分的清,“你就坐在這兒,不準動。”

    說完才凝重地起身離開。

    隨著殿門被打開又闔上,門口傳來桑嫵吩咐金甲衛(wèi)的聲音,“守好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去。”

    很快,本就虛無的世界重歸寂靜。

    顧清淮雙手壓在冰冷的青玉長案上,渾身卻如同被烈火灼燒,藥性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兇猛地撕扯著他的理智,早已不堪折磨的地方倏地涌出澎湃的欲/望,逼得他幾乎發(fā)狂,可偏偏,阿姐一句話讓他像是被鐵鏈牢牢鎖住,動彈不得,連掙扎都成了奢望。

    涔涔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身下的蒲團,顧清淮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劇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與體內的欲望搏斗。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

    阿姐,阿姐……他無意識地喃喃著,仿佛這樣能減輕些許折磨,本就疲憊至極的身體不住地顫抖,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漫長,每一瞬都像是一年,眼前已是一片黑暗,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震得他頭痛欲裂,阿姐……

    第23章 白虎 阿姐,求你……

    桑嫵走到正殿時, 紫霄使已然在階下恭敬候著,她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沿著臺階款款而上, 紫色的裙裾在白玉臺階上鋪陳開來, 光艷逼人。

    最后走到屬于她的奢華軟榻上,懶懶斜躺了上去。

    階下的紫霄使長身而立, 炙熱的目光幾乎是一動不動地凝在她身上, “尊主, 屬下能否走到您身邊再稟告?”

    桑嫵眉頭倏地一挑, “你有何事不能在下面說?”

    紫霄使面色微不可察地一沉, “那個郁淮為何就能上去,站在您身旁?”

    桑嫵冷冷一笑,“因為他從來不會問本座為何。”

    紫霄使不管是能力手段還是樣貌才情都是上等, 唯獨心思太野。現在教中五護法, 青鸞使重傷, 紫霄使性情不定, 白虎使能力不足, 得抓緊選出新的銀螭、金鵬二使。

    紫霄使神情頓僵,只得躬身行禮掩蓋眸中狠戾。

    “你究竟有何事稟告?”桑嫵語氣帶著催促, 她并不清楚這馭風的藥效有多兇猛, 但浮光教的藥從來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她雖有心磋磨少年,卻并不真的想把人弄死, 她命令他不準動,也是怕他因為劇烈的藥效而傷到自己。

    紫霄使聲音陡然一揚,高聲道:“尊主,屬下要稟告的事情, 正是和那郁淮有關。”

    桑嫵眉心一皺,冷道:“說。”

    紫霄使再次行禮,“我教在流云宗的臥底剛剛傳回消息,原來這郁淮竟是流云宗的核心弟子,師從顧清淮。”

    說完抬起頭,果然看見女子眉心微微一動,當即接著說道:“這郁淮此次前來我浮光教,便是奉顧清淮之命,伺機刺殺您!”

    還要多虧墨崖告訴他,這郁淮會重明功,否則他還編不出來這么一套話來。他確實傳信訊問了臥底,可臥底對這郁淮卻是毫無所知。

    而他敢于這么編造,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凡事只要涉及顧清淮,尊主寧愿錯殺,也絕不會放過。

    果然,他一番話說完,桑嫵明艷的臉龐肉眼可見地一沉,哪怕她明知道紫霄使這消息極有可能并不屬實,可心中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那顧清淮成名很早,六年前便以一己之力結束了流云宗南宗北宗長達百年的分裂,兩年前成為正義盟最年輕的盟主。可想來他年歲再輕也該年近三十,郁小六今年十八,從年歲上算,倒也合適。

    見她面露沉吟,紫霄使趁熱打鐵:“尊主您切莫聽信那郁淮的花言巧語,盡早將此人殺了以儆效尤,若是遲了被那廝得到消息,只怕會畏罪潛逃,穩(wěn)妥起見屬下已經請白虎使守在后殿門口。”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桑嫵神情冷淡。

    紫霄使低垂的唇角微微一揚,他知道相比于發(fā)怒,當尊主冷冷笑著的時候,才是怒氣達到了頂點。

    與此同時的后殿中,顧清淮喉中已滿是血腥,指下按著的冰涼玉面早已和手指同熱。

    “呃——!”

    他猛地呻/吟一聲,嗓音沙啞而破碎,意識昏沉幾近渙散,眼前一片黑暗中時不時浮現出無數虛幻的紫色身影,每一個都會讓他愈發(fā)炙熱空虛。

    淚水無聲地痛苦涌出,藥效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幾乎要將他淹沒,在克制不住的劇烈喘息聲中,緊閉的殿門終于被推開了。

    沉悶的開門聲恍若一道驚雷劃破黑暗,顧清淮身子顫抖的越發(fā)厲害,甚至不知是該期待還是畏懼。

    直到厚重的殿門被再次闔上,沉悶的腳步聲沒有絲毫節(jié)奏地響起。

    一絲酒氣鉆入鼻孔。

    顧清淮渾身汗毛瞬間倒豎,壓在案上的雙手猛地攥緊,這個腳步聲,不是阿姐的!

    他猛地回頭,來人一身藏紅錦服一臉橫肉,渾身酒氣,正是白日里剛剛見過的白虎使!

    他來做什么!顧清淮迷離的眼神瞬間凌厲,可終是抵不過藥性的侵蝕,“唔——”

    一聲止不住的呻/吟泄出,身子猛地前傾,手指再次攥緊。

    “本來尊主讓我來的時候我還很抵觸,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尤物。”白虎使小腹一陣熱意,笑意越發(fā)淫邪,他歪歪斜斜地走著,突然覺得,男人也不是不行。

    尊主?顧清淮眉頭猛地一皺,“是阿姐,阿姐讓你來做什么?”

    “尊主讓我來做什么,你不知道么?”白虎使囂張地咧嘴一笑,本來他聽紫霄使說這人竟然被尊主要了時還不敢相信,如今看少年這呼吸急促滿目隱忍的模樣,就連他都忍不住有些心動,一時間眼中精光大盛,“你現在很難受是不是?讓老子來滿足你,保證讓你舒服地叫出來!”

    “不可能,阿姐不會這樣的。”早已混沌的意識根本無法分辨哪怕最低級的謊言。

    白虎使邪邪一笑,“若不是尊主發(fā)話,我怎么可能進得了著殿門?外面守著的可都是金甲衛(wèi)。”

    顧清淮額角冷汗涔涔而下,阿姐不準他動,又讓白虎使進來,她說過若是他聽話,就不會讓別人來審訊他,所以,是因為他方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阿姐生氣了么……

    一股濃烈哀絕倏地涌上,身后酒氣卻突然濃郁!竟是那白虎使走到他身旁,肥膩的雙手朝他身后探去——

    顧清淮猛地拍桌一躍而起,身上的酸痛和異樣讓他猛地咬緊下唇,他本想一掌斃了眼前男子,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白虎使掏出自己的鷹爪鉤隨意地拋著,墨崖說過,這個小子似乎很聽尊主的話,只要他聲稱自己是尊主派來的,這人必然不敢對他下死手,不過他對此很是嗤之以鼻,畢竟他不覺得自己會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都打不過。

    顧清淮臉色潮紅,顫抖的聲音卻透著刺骨寒意:“白虎,你敢動我,便是自尋死路!”

    這個世上能如此對他的,只有阿姐。

    白虎使嗤笑一聲,笑意越發(fā)猖獗:“死路郁淮,就你現在這副模樣,還能奈我何”說著就要伸手扯掉顧清淮的衣襟。

    顧清淮周身真氣瞬間激蕩,“噗——”一口鮮血噴出,本來泛紅的臉龐霎地蒼白。

    白虎使雙眉陡然一顫,這人竟是以極強內力將馭風藥效強行壓下,可一旦失去內力壓制后,藥效將會成倍地恐怖增長。

    “滾出去!”顧清淮嗓音終于冷徹,眼神冷漠仿若俯瞰螻蟻,“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你沒有進來過。”

    白虎使握勾的手陡然一震,踉蹌退后兩步,直到一陣寒冷夜風從窗棱吹入,才猛地清醒過來,他竟然被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用言語震住,除了尊主外他從未在誰身上感受到過這般強烈的威壓。

    白虎使一陣惱羞成怒,隨后升出排山倒海般強烈的征服欲,他一定要讓這個郁淮匍匐在他身下,婉轉求饒。

    白虎使囂張地大笑一聲,手掌聚力正欲拋出鷹爪鉤,眼前卻是一陣殘影快速略過——

    “唔!”白虎使一口鮮血猛地噴出,竟是被狠狠一掌正中胸口,向后飛出足有一丈遠,肥胖的身軀才重重砸在地上。

    顧清淮眼神淡漠,手中動作卻沒有絲毫減速,雙手成爪再次朝白虎雙目擊去,他不喜歡這個人看他的眼神,既然如此,挖掉便是。

    顧清淮身法極快,眼見就要碰到白虎使,殿門猛然被再次推開,一道紫衣身影如風般闖入,他手腕倏地一痛,竟是被人擲物擊中,偏離了方向。

    看清來人后白虎使臉色驟變,怔愣一瞬后急聲道:“尊主您終于來了,這個郁淮想要逃跑還把我打傷!”

    這也是紫霄使告訴他的,若事情未成便被尊主撞破,便教他這么說。

    桑嫵眸中寒光乍現,手中長鞭一揮,竟是朝顧清淮直面而來!

    “竟然連白虎使都不是你對手,你師父到底誰!”桑嫵聲音冷厲,眼中殺意凜然。她本是擔心少年熬不過藥效才這么快的趕回來,不想竟真如紫霄使所說,他身中馭風仍能制服白虎使,除了顧清淮的弟子,她想不到還有誰有這般能耐。

    顧清淮方才還靈巧無比的身形瞬間僵住,任身子被長鞭狠狠擊中,“唔——”一口鮮血再次噴出,本就蒼白的臉色霎地慘白。

    “白虎你先出去,你擅自進殿的事我后面自會處罰。”桑嫵嗓音冷湛,以少年的能力若真要逃,又豈會被白虎使攔下,方才那一鞭只是罰他竟敢擅自動手。

    擅自進殿?顧清淮眉心微動,也就是說白虎使不是阿姐派來的,可阿姐竟就讓他這么出去了,他在阿姐心中到底算什么,一個玩物,弟弟,亦或是一條不聽話的狗……

    待白虎使狼狽離開后,桑嫵這才看向眼前哪怕一臉病容仍是風姿如玉的少年,冷冷開口:“郁淮,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并且我還知道你師父是誰!”

    少年猛地抬頭,素來淡漠的眼眸盛滿驚疑,垂在身側的雙手更是猛然攥緊。

    竟真的被她試探出來,少年竟真的是有師父。

    桑嫵目光灼灼,直逼少年,“郁淮的淮,恐怕是顧清淮的淮吧!”

    真是難為少年對他師父一片孝心,取個假名用的都是她最討厭的字。

    顧清淮身軀猛地一震,隨后像是失去力氣般,幾乎就要倒下。

    看著搖搖欲墜的白衣少年,桑嫵哪里還能不知道,竟是再次被她說中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痛楚,“這就是你一直苦苦隱瞞我的真相吧?”

    比起真相,她更加憎恨的是少年的隱瞞。他寧愿承受酷刑也不肯吐露半分,是不是說明,在她和顧清淮之間,他選擇了顧清淮。

    怒到極致她竟是低聲笑了出來,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郁小六,若是有一日我和你師父兵刃相向,或者和流云宗開戰(zhàn),你幫誰?”

    他……幫誰?

    他違背師父教導對阿姐動了心,遲早是要回宗向師父請罪的,但是他還欠阿姐一條命。十日,就以十日為限,這十日里,他只想遵循自己的心意,為阿姐而活。十日過后,他自會回宗,以死謝罪。

    顧清淮驀地慘然一笑,他松開一直壓制藥效的澎湃內力,難耐的空虛再次如潮水般洶涌襲來,蒼白的臉頰被異樣的潮紅占領,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偌大的殿內只有他急促的喘息聲。

    “呃——啊!”

    難耐的呻/吟從唇齒間溢出,好難受……好難受……身后的空虛陣陣襲來,甚至比方才還要劇烈數倍不止,他知道阿姐想要什么,只要她想,只要他有,就都是她的……

    桑嫵冷冷站在原地,金色鞭尾曳在青色琉璃鋪成的地面上,她看著少年朝她艱難地一步步走來,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少年呼吸急促而沉重,胸口帶著被她抽出的一抹誘人血痕,顫啞著開口:“阿姐,求你……”

    桑嫵冷冷挑眉,“求我什么?”

    求她放他下山,還是求她解了他的馭風,亦或是求她不要和流云宗開戰(zhàn)。

    第24章 身份 顧清淮封住自己兩處大穴

    少年卑微地看著她, 白色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嗓音帶著難耐的顫抖:“求阿姐,幫我……”

    桑嫵卻仍是一動不動, 嗓音甚至更冷了, “這就是你的求人的態(tài)度?”

    “白虎使是我的下屬,你出手重傷我的屬下, 屢次隱瞞你的身份, 為何還會認為我會幫你?”

    白虎使?他——顧清淮想要說些什么, 卻被一股強烈的欲/望生生打斷, 他痛苦地單膝跪了下去, 挺直的脊背弓成瀕死的彎月,清冷的臉龐滿是潮紅,“阿姐, 求你……”

    少年眼底的哀求讓桑嫵猛然一震, 一股酥麻自胸口向四肢百骸擴散而去, 她猛地攥緊了拳, 也罷, 他是她的人,是她的弟弟, 只要把人鎖在她身邊, 他心里究竟偏向誰, 并不重要。

    只是她得給他一個教訓。

    她要讓他知道,在她身邊, 不管是身體還是嘴,都必須誠實。

    桑嫵驀地俯下身,纖長的手指深深插/進少年烏黑的發(fā)間,逼迫他仰起頭, 素來沉靜的眼眸此刻顫抖著破碎的水光,眼尾那一抹紅格外瀲滟。

    “阿姐,幫我……”少年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裂縫中滲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衣襟,露出泛紅的緊實胸膛,“求你,求你……”

    月光透過窗欞將少年跪地的影子拉得很長,最后又蜷縮成脆弱的剪影,燃燒的燭火在他粗重的喘息中突然“噼啪”響了一聲。

    “自己趴到床上去。”桑嫵突然直起身,看著少年不住顫抖的脊背,冷冷開口。

    顧清淮艱難地仰起頭看她,眼底涌上一片哀絕的黯然,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連抱他都不愿意了么……

    “咳咳——”最后一點云犀香也終于燃盡,顧清淮終于再也壓制不住沉疴內傷,猛地咳喘起來。

    桑嫵卻沒有動,更沒有絲毫撫慰,她是會為了他而心軟,卻更會為了他的欺騙而硬起心腸,“不是說想要么,怎么還不過去?”

    顧清淮已然沒有起身的力氣,只能膝行著一步步朝床邊挪去,汗水隨著他的每一步挪動顆顆滴落,短短一段路竟是那般漫長。

    少年費了半天功夫才終于上了床,整個人急促地喘息著,已經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桑嫵再次冷冷開口:“衣服呢,等著我來幫你?”

    顧清淮倏地咬緊了唇,將顫抖的手臂艱難伸向腰間,一把扯開那淡藍的錦帶,又狠狠攥住胸口衣襟左右一扯——

    白色的衣衫散落在床。

    在別人面前自己脫衣服,比起被人扒掉衣服更加屈辱,她本以為按照少年的性格會寧死不屈,沒想到竟然沒有絲毫猶豫地照做了,看來這馭風的藥效比她想象的還要強上許多。

    她把少年晾在床上,直到看見少年目光顫抖,已然到了忍耐極限,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坐在床邊,再次冷冷命令:“背過去,跪趴。”

    少年迷離的眼眸倏然一怔,像是在問她為何和之前不一樣,為何這次從頭到尾都沒有碰他一下,為何這次要他用這種更加屈辱的姿勢。

    桑嫵卻只冷冷質問:“還不動?”

    之前的溫柔是對郁小六而已,對待滿口謊言的郁淮,必須要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桑嫵的冷漠讓顧清淮心中一陣劇痛,眼淚從漆黑的眼眸里無聲滑落,也好,這樣至少阿姐不會看到他的表情,不會知道他竟是連被阿姐這般對待,都能……

    少年緩緩轉過身背對她,桑嫵卻已沒有耐心了,“跪好!”

    桑嫵狠狠一掌扇了過去,清脆的巴掌聲猛地加劇了一室的旖旎。

    “唔——”顧清淮額頭抵著床褥,低低呻/吟一聲,身后的疼痛竟是越發(fā)灼人。

    桑嫵瞬間瞇起了眼,這都能如此,若是他再吃一顆馭風,會是怎樣景象……

    她勾了勾唇,“我記得你剛剛跟我打賭賭輸了,而輸的人,要吃兩顆馭風。”

    她從錦盒中取出剩下的那枚丹藥,抵在顧清淮口旁——“啪!”竟是再次一掌狠狠甩了過去,“快點自己吃下去!”

    丹藥艱難地擠入,這次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熱意迅速化開,藥效竟比第一枚來的更加洶涌澎湃,顧清淮用盡最后的理智,猛地伸手點向自己肋下兩處大穴,“哇——”一口鮮血噴出,臉色瞬間蒼白。

    這人竟是封住了自己的內力……桑嫵瞳孔陡然一震,他是怕失去理智之下會無意識地反抗么……可若是失去了內力倚仗,只怕會更加徹底地沉淪在藥效中。

    桑嫵盡力忽視心底那股莫名涌上的酸脹,將錦盒再次握在手中。

    “呃——”

    一股顫麻順著尾椎骨瞬間而上,少年雙手猛地攥住身下鋪陳的織金錦被,無意識的呻/吟化作灼人的水汽滲入她心底,桑嫵冷硬的心腸驀地軟了下來,若是他一直這般乖巧馴服,也不會平白多受這些罪,看來還是要吃些教訓才知道該如何取悅于人。

    “呃呃——!”少年的聲音越發(fā)高亢,頭顱極力地向后仰去,后頸滲出的冷汗在燭光下泛著誘人光澤,烏黑的長發(fā)因為過于突然的猛烈動作在空中飛揚又緩緩墜落床間。

    顧清淮大張著嘴,十根手指都已深深地陷入了那柔軟的錦被當中,身子向后弓成一個彎月般的弧形。

    好美……桑嫵近乎失神,難以想象素來清冷淡漠的少年,竟會有這般勾魂攝魄的神態(tài)。

    “阿……姐……”含混的聲線斷斷續(xù)續(xù)地涌出,那是壓抑到極致后泄露的低吟,綿長中帶著哽咽的尾音。

    直到滾燙的淚水一顆顆滴落在她腳背,一貫隱忍的少年渾身不住地發(fā)抖,桑嫵身形一頓,終于停了下來。

    她緩緩捧起他的臉,被淚水浸濕的眼睛里蒙著層漂亮的水霧,帶著明了的隱忍和馴服,素來淡漠的唇線染著星星點點的紅,帶著莫名的吸引力,桑嫵眼眸一暗,一手撈過少年后腰,親了上去。

    咸澀的淚水混著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少年窒息之下猛地嗚咽一聲,卻讓這個吻更加兇狠起來,狠到仿佛要將靈魂都揉碎。

    幾乎是在兩唇相接的瞬間,顧清淮迷離的雙眼陡然一顫,激動之下臉色陡然一白——“咳咳咳。”

    竟是不可抑制地再次咳嗽起來。

    桑嫵松開少年輕輕嘆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玉瓶,倒出一枚藥丸攤在手心,“這可是江湖中千金難求的云犀丸,之前讓你吃你不吃,現在可愿意吃了?”

    少年虛弱地靠在她肩窩,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著,桑嫵愉快地揚了揚唇,“若你還是不愿意吃,我不介意像剛才那樣喂你吃。”

    少年臉色一紅,默默吃下遞在他唇邊的藥丸,眼眶卻再次濕潤了,聲音中仍帶著未褪的情潮,沙啞而又沉悶:“阿姐,我不值得你對我這么好。”

    桑嫵詫異地挑了挑眉,她對他,這能算好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猶疑地問了出來,“你身上的那些傷,想必都是你師父打的吧?”

    既然身份已被阿姐知曉,顧清淮也不再遮掩,默默點了下頭。

    “你師父為何對你這么狠?”少年身上的淤傷有新有舊或長或短,非經年累月不會如此,桑嫵想到這兒不禁皺了皺眉,她記得藥房中有一種藥,去疤消痕最是有效,若是最后去不掉,她也只能親手將這些傷疤盡數覆蓋。

    桑嫵眉目間閃過一絲狠戾,畢竟,她的人身上絕對不能有別人留下的印記。

    少年嗓音沉靜,“是我自己練功進展太慢,才會被師父懲罰。”

    除此之外還有每年阿娘的忌日,師父都會在阿娘墳前狠狠責打他,直到他滅掉魔教替阿娘報仇為止。

    “你練功太慢?!”桑嫵從鼻腔中哼了出來,少年不過十八歲武功已這般高強,若這都算慢,其他人豈不是都成蠢才了?那顧清淮當真是個變態(tài),對徒弟要求竟這般苛刻。

    桑嫵臉色越發(fā)不屑,“那你師父每次打完不會給你上藥或者吃傷藥么?”她不過隨手給了少年一顆云犀丸,竟然會被說成對他好。

    顧清淮黯然地搖了搖頭,師父每次責打完都不準他上藥,說只有疼痛才能讓他記得自己錯在哪兒,才會讓他武功提升地更加迅速。

    得到預想中的答案,桑嫵終于忍不住狠狠唾了一口,呸!顧清淮果然是個變態(tài)!

    桑嫵撫摸著懷中少年烏黑的長發(fā),嗤聲問道:“你師父,也就是顧清淮,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第25章 騎馬 漂亮的眼尾漸漸沁出淚花……

    他師父, 顧清淮?

    顧清淮一時間猛然怔住了,阿姐以為他的師父是顧清淮?也就是說,阿姐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顧清淮虛弱地靠在桑嫵身上, 眼底漸漸泛起一陣濕意, 真好,他差點以為老天絕情到連這最后十天都不給他。

    桑嫵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回答, 她垂下眼眸, 懷中少年微垂的雙睫濃密如鴉羽, 擋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桑嫵心中陡生不耐, 摟住少年肩膀的手向后猛地一揚——

    “啪!”

    含怒的一掌在少年身后陡然拍下,清脆的聲響瞬間震走了顧清淮所有思緒。

    阿姐她,她……顧清淮清冷的臉色轟然一下紅到了耳根, 他竟是在清醒的時候被阿姐打了那個地方……

    窗外的天色已然漸漸亮了起來, 天闕峰上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可這一掌, 頃刻之間便將昨夜所有的一切盡數喚醒, 身上的酸痛不適,無一不在提醒他, 他和阿姐發(fā)生了什么。

    這些年所有人都在要求他依賴他, 師父日□□他滅掉魔教, 宗門之人心心念念的是想讓他維持流云宗的聲望地位。

    只有在阿姐面前,他才能真的放松下來, 他不用再去想什么責任什么名聲,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阿姐掌控便好。

    兩人離的這般近,近到桑嫵幾乎是瞬間便察覺到懷中少年的異樣,不由戲謔道:“怎么, 沒被打過這個地方?”少年衣衫并未穿上,一掌下去手感極好,說著竟是變拍為摸,讓顧清淮再次紅了臉。

    桑嫵摸著摸著忍不住再次一掌拍下,“你說不說?不說我可就一直打了。”知道少年一直隱瞞的真相后,她和少年相處時也放松了不少,讓這皙白的肌膚染上紅色,想想也是格外誘人。

    顧清淮雙手微微攥了攥,忍著心中恥意,艱難地說了出來:“顧清淮他……是個很普通的人。”

    桑嫵瞬間皺起了眉,很普通的人?

    “啪!”又是一掌狠狠落下,“你是不是不想認真說?”

    含怒的清冽嗓音從上方落下,三掌過去,羞赧也已漸漸變?yōu)樘弁矗⒉粍×疑踔敛⒉幻黠@,卻更加讓人難以忍受,比起現在這般不上不下,他倒寧愿阿姐用鞭子狠狠抽他一頓。

    “唔——”顧清淮猝不及防地呻/吟一聲,竟是再次一掌猝然落下,仿佛在控訴他的拖延。

    “他,是個很無趣的人……”顧清淮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很無趣的人?這人想了半天就說出這么個結論?

    桑嫵無奈地皺了皺眉,冷道:“我問你答,若是答的不及時,你知道后果。”

    她首先問道:“顧清淮武功如何?”

    聽見這個問題少年臉色似是一松,很是流暢地答道:“他修煉的功法是重明功,使用的兵刃是流云劍,最擅長的劍法是流云劍法,除此之外還修習了踏雪步、決微劍法、狂天刀法、疾風戟法——”

    “啪!”桑嫵猛然一掌拍下,打斷了少年的陳述,“誰想聽你這般如數家珍的羅列,我想聽的是他武功的水平,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哪怕身前兩處穴道已經隨著時間自動解開,他對疼痛的耐受似乎仍是下降了不少,“呃——”的一聲從唇邊泄出,顧清淮忙定了定神說道:“他的流云劍法和重明功法……均已修習至第九重,其他功法亦精通。”

    桑嫵這才微微頷首,確實和江湖中傳言的一致。她本想問他,她和顧清淮到底誰厲害,卻突然想起早在百花泉邊時已然問過這個問題。想到少年當時的回答和反應,因為饜足而愉悅的心情越發(fā)明媚。

    “這些年來顧清淮從未有過敗績,難道他就沒有什么弱點?”桑嫵本是隨口一問,甚至篤定少年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卻不想那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竟是開了口,“用精純內力點他頸下天突穴,再連點胸前膻中、鳩尾二穴,可致其重明功短暫失效。”

    桑嫵按在少年身后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此言當真?”

    顧清淮瞬間吃痛,顫聲道:“字字屬實。”

    用精純內力點他頸下天突穴,再連點胸前膻中、鳩尾二穴,即使少年所說為真,想要做到這一點也并不容易。不過她和顧清淮遲早要交手,也許這會是她取勝的捷徑。

    直到懷中少年臉色漸漸蒼白,桑嫵這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般松開了手,若無其事地將手移到少年發(fā)頂摸了摸,“那顧清淮武功雖高人品卻差,更何況對你又這般苛刻,你不如就留在我身邊,阿姐定會好好疼你。”

    說到“疼”字時又刻意加重了語音,在旖旎的床榻上顯得格外曖昧,少年卻沒有露出她想象中的羞赧,而是有些蒼白地低低應了句,“好。”

    “怎么,你這是不愿意?”桑嫵身子猛地后仰,顧清淮被迫撐起身子,兩人在床上相對而坐。

    “你不愿意留在我身邊?”她再次冷冷問道。

    顧清淮搖了搖頭,“自然是愿意的。”若是可以的話。

    桑嫵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少年身上遍布的暗紅傷痕,倏地揚唇一笑,艷的驚人,“以后在這殿內,你都不用穿衣服了。”

    本是一時興起的調笑,不想少年怔怔看著她,忽而喉頭咽了咽,沉聲應道:“好。”

    竟是認真地答應了下來。

    少年目光馴服而又堅忍,似乎她對他做什么都可以。

    桑嫵冰封許久的心再次一軟,頭一次竟不再想關注什么顧清淮顧淮清,纖長的手指沿著少年脊背輕輕摩挲,溫聲問道:“方才白虎使說你想逃跑,是怎么回事?”

    若是以前,她只怕沒有耐心聽他解釋。

    “我沒有逃。”少年有些沉悶的聲音低低響起。

    桑嫵輕輕“嗯”了一聲,等著少年進一步解釋,可直到殿內一片安靜,靜到她能聽到少年極輕的呼吸聲,才恍然發(fā)現,剛剛那四個字竟已經是少年所有的解釋。

    “你說你沒有逃,然后呢,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白虎使為何會進殿,你又為什么要重傷他?”

    “你在寒獄時都知道不傷金甲衛(wèi),你明知道白虎使是我的屬下,為何偏偏對他下那么重的手?”她甚至懷疑,若不是她及時趕回,白虎使怕已經是條死老虎了。

    少年神色一黯,低聲道:“阿姐對不起,我該忍住的,你罰我吧。”

    桑嫵額角猛地一凸,嗓音中已經帶著不耐的怒氣,“所以你是無緣無故對白虎使動的手?”

    “我——”少年剛剛被她親到紅艷的嘴唇顫了顫,卻仍是什么都沒說。

    桑嫵猛地想到什么,問道:“你以前犯了錯,你師父會聽你解釋嗎?”

    和她預料的一樣,少年搖了搖頭。

    桑嫵再次問道:“你若是解釋,你師父是不是會罰的更重?”

    果然,少年點了下頭。

    桑嫵冷冷哼了一聲,她算是知道少年這性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還是她師父好,雖然對她很是嚴格,但對她素來是極偏愛的。

    “郁小六,”桑嫵難得的認真,“我和你師父不一樣,我愿意聽人解釋,只要他說的實話。”

    不知道是她說的哪句話刺痛了少年,清冷的臉龐越發(fā)慘白,桑嫵挑了挑眉,“你若是再不說,我可就要把你按在膝蓋上打了。”說著拍了拍自己盤著的雙膝,好整以暇地看著少年。

    顧清淮咬緊了唇,終于開口:“昨夜我坐在案邊,很難受,白虎使就在這時帶著一身酒氣闖了進來,意圖,意圖非禮我……”

    少年說完雙手猛地攥緊,似乎不相信她會相信他的解釋。

    桑嫵臉色卻是驟然一沉,混賬!白虎使竟敢覬覦她的人?

    她聲音斬釘截鐵,“若你所言為實,我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她拾起床上散落的衣衫替少年穿上,卻不想少年好容易平復的臉色猛然一顫,眼底掠過一絲哀傷。

    桑嫵狠狠挑眉,這人被她狠狠苛責時尚且能平靜承受,對他好一點反倒無措起來了?

    “阿姐,不要對我這么好……”顧清淮眼底再次泛上濕意,他寧愿她狠狠地打他一頓,甚至要他一頓,這樣好的阿姐,讓他如何舍得離開,又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就是顧清淮……

    桑嫵看著少年身上或青或紫的點點痕跡,無處不昭示出昨夜她下手的激烈,心中不禁一陣滿足,甚至想讓這些痕跡就這么一直留在少年身上,卻也清楚地知道少年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住她再來一次。

    她從懷中再次掏出一枚云犀丸遞到少年唇邊,好脾氣地哄道:“吃下去。”

    顧清淮將唇邊的藥丸緩緩咽下,眼底情緒翻涌幾許,終是說道:“阿姐,我想再回趟石河村。”

    說完似乎顫了顫,又定下心神說道:“我想去那里告訴爹娘,阿姐對我很好,請他們放心。”

    他不想再做什么正義盟的盟主,可有些事終究需要他親自了結。他只有先到石河村才有機會回到流云宗。待他了結一切,他便只是阿姐一個人的郁小六。

    回石河村?桑嫵若有所思,這幾日她對當年之事已然有了新的調查方向卻頻頻受阻。

    當時那些屠夫聲稱說自己是浮光教的人前來清理門戶,可她現在清楚地知道浮光教并未參與其中,而郁大娘正是流云宗的人。

    那也許那日來石河村清理門戶的,正是流云宗的人。可是當年之事被抹的極其干凈,也許再去一次石河村會有新的線索。

    在她沉思間,少年已然將衣衫穿戴好,腰間淡藍的錦帶襯的身形挺拔,清清濯濯如松下柳,僅僅是站在那兒便美的像一幅水墨畫。誰能想到素來隱忍的少年昨夜竟會那般誘人,動情的模樣更是漂亮到讓人怦然心動。

    桑嫵忍不住要將人綁回去再來一次了。

    兩人并肩而行剛剛走出殿門,迎面碰上滿身陰沉的紫霄使,肩膀已經被晨露沾濕,也不知道在殿外這般站了多久。

    一整夜,尊主竟然和這人在一起整整一夜!看尊主此刻滿目春風,一臉饜足,他哪里不明白昨夜發(fā)生了什么。她就這么喜歡這個郁淮么?他到底哪里不如郁淮?

    所有的不甘憤懣再見到桑嫵時又盡數隱藏,恭聲道:“不知尊主要去何處,可要屬下陪同?”

    桑嫵尚未說話,一旁的顧清淮突然開口:“我和阿姐要一同去石河村故地重游,那里有我和阿姐共同的回憶,紫霄使就不必前來打擾了吧。”

    桑嫵倏地一怔,少年性子素來冷清怎會一反常態(tài)地說出這么一番話,她想到什么突然勾了勾唇,難道他這是在吃味?

    被顧清淮這么一撩撥,紫霄使?jié)M心憤恨再也按耐不住,“尊主,屬下一直未曾去過您的故鄉(xiāng),不知這次能否帶上屬下一起?”

    桑嫵正欲拒絕,少年卻突然轉身看向她,俊美的眉目突然漾出一抹淺笑,讓此間天地頃刻間亮了起來,“阿姐,你看看紫霄使這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模樣,要不咱們就帶著他一起,讓他看看自己究竟哪里不如我。”

    桑嫵看的越發(fā)入迷,難怪有君王會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少年不過是無傷大雅地想氣一氣紫霄使,這種小事她自然可以成全,當下笑了笑應道:“那就一起。”

    說完帶著少年便繼續(xù)往殿外走去,沒有發(fā)現和紫霄使插肩而過時,身旁的少年挑釁的目光——

    像是在說看吧,阿姐只會聽我的話。

    三人加上靜姝一道下山,四個人卻只有三匹馬在路上疾馳,究其原因主要是桑嫵看少年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好心好意”地和他共乘一匹。

    剛剛被折騰了整夜的身子哪里還能經受得住馬匹的顛簸,更何況是連續(xù)疾馳一個時辰,懷中少年隨著馬背的上下起伏呼吸越發(fā)不穩(wěn)。

    桑嫵卻驀地勾了勾唇,一手快打韁繩,一手伸向少年胸前,鉆入,看著清冷的眼尾倏而瀲滟起熟悉的紅,桑嫵猛地俯下身,一把咬住眼前誘人的耳垂,在溫熱的口中慢慢打轉,噬咬。

    顧清淮雙眸陡然睜大,在飛馳的馬蹄聲中,漂亮的眼尾漸漸沁出淚花,紅痕從臉頰一點一點蔓延至耳根,顧清淮嘴唇大張,熟悉的感覺在身體里越累越高,呼吸越發(fā)急促——

    “真沒用呢。”如惡魔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可是現在還不行哦。”細細的馬鞭突然拂過那脆弱的地方,顧清淮猛地呻/吟一聲,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直到身上疼痛慢慢平息后才艱難地應道:“是……”

    桑嫵放在少年胸前的手卻并未停止,清冽的嗓音蠱惑著說道:“乖,回山后姐姐定會好好滿足你。”

    “唔——呃!”少年隱忍的呻/吟再也克制不住,不住攀登卻一次一次被逼停的痛苦讓他神智幾近渙散,嘴唇大張著卻已然說不出話來。

    幽靜的林間小道上,靜姝和紫霄使兩人在前,桑嫵和顧清淮共乘一匹在后。一路上便只有噠噠的馬蹄聲,和少年越發(fā)紊亂的喘息聲。

    “吁——”

    當棗紅駿馬終于停下來時,顧清淮身子已經軟地像是一灘水,若不是用極強的意志力撐著,幾乎已經快要站立不住。

    紫霄使看著顧清淮這幅模樣,本就憤怒的眼眸再次一沉,尊主就這么喜歡他么,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路程,竟都忍耐不住?

    他忍著心中不甘,恭聲說道:“尊主,屬下替您牽馬。”

    桑嫵隨手將韁繩遞給紫霄使,轉頭卻牽起了顧清淮的手在村口隨意地逛了起來。

    今日正好趕上石河村和附近幾個村子趕集的日子,村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比起上次兩人來時熱鬧了不少。

    “娘子,這紅豆發(fā)夾來一個不?你戴著肯定頂頂好看!”一旁一個帶靛藍頭巾的大嬸熱情地招呼道。

    發(fā)夾是什么?桑嫵不由停下腳步好奇地拿起一個,手中的發(fā)夾比起尋常木夾小巧許多,上面嵌著顆剔透的紅色琉璃,遠遠看著像一顆漂亮的紅豆。

    西州盛產造琉璃的原料,這些年制出的飾品倒是越來越精巧了。

    “娘子要不要戴在頭上試試?這發(fā)夾配你絕對好看,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勒!”

    桑嫵一邊把玩,一邊讓靜姝把一貫銅錢交給大嬸,最后卻把發(fā)夾塞到了少年手心,故意湊在少年耳旁壓低了嗓音說道:“好好拿著,這可是要戴在你……”

    桑嫵的話讓顧清淮本就不穩(wěn)的呼吸瞬間一亂。

    而兩人身后仿若跟班的紫霄使,更是雙目一沉,他從來沒有見到尊主同誰這般親近過,可即使他將雙拳捏的咯吱作響,也無法將兩人分開絲毫。

    見桑嫵熱情地付了錢,一旁的大嬸連忙熱情地招呼道:“娘子,要不到我攤子上看看,我這兒從京城來的上好胭脂勒!”

    桑嫵眼波一轉走了過去,紫霄使正欲跟上,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

    他轉頭一看,正對上少年冷漠的臉龐,“紫霄使陪伴阿姐許久,卻終是不及我與她青梅竹馬的情誼。”

    紫霄使神情倏地一沉,這人是在挑釁他么?方才在天闕峰上時他只當是個錯覺,現在卻是無比確認,這人在尊主面前的乖巧都是裝出來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尊主這件事,卻震驚地發(fā)現,他竟然掙脫不了少年的桎梏。

    也就是說這個郁淮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這怎么可能?可不管他如何運勁,那看上去冷白脆弱的手掌始終牢牢地禁錮著他手腕,讓他無法前進半步。

    顧清淮攥著紫霄使,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不遠處一身紅衣的美艷女子身上,隨著她一俯一起,額頭綴著的紅色寶石輕輕搖曳,紅色的裙裾微微搖擺,帶著讓人怦然心動的嫵媚和魅惑。

    清冷的眼眸不由一黯,眼底卻掠過一抹危險的暗光,“紫霄使,是你告訴阿姐我是流云宗的人的吧,你想挑撥我和阿姐的關系,卻沒想到阿姐待我反而更加親昵了。”

    紫霄使聞言心中猛然一沉,少年的脖頸上的紅痕格外刺目,讓他忍不住遐想那被衣衫遮住的地方又會有多少。可至少有一點他無比確信,絕對不能再讓這個郁淮留在尊主身邊。

    顧清淮在此時卻再次開口,在紫霄使那岌岌可危的理智上猛然再點上一把火,“紫霄使,只要有我在一日,阿姐絕對不會多看你半分。”

    少年漂亮的眼眸蘊著凌厲的淡漠,仿佛俯瞰螻蟻般的眼神讓人不自覺地心升畏懼,透著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高傲。

    劇烈的嫉妒和恐懼總是會讓人失去理智,就連素來精明的紫霄使都沒有發(fā)現,少年是在故意激怒他。

    第26章 謀劃 鵝卵石的用處

    桑嫵本來是在挑選胭脂, 目光卻很快被旁邊的小攤吸引了過去。

    那白色的布攤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若干根竹笛和竹簫,有長有短, 材質不一。

    桑嫵隨手拿起一根竹簫在手心中砸了砸, 入手很是扎實,手感也十分好, 只是她不懂材質, 只知道比少年那根顏色深些, 長度短些。

    “娘子好眼光!”見她似乎很感興趣, 葛衣小哥連忙介紹起來, “這可是我這兒賣的最好的一款竹簫,是用那十年的紫竹做的,娘子可要來一把?”

    她之前折了少年一把簫, 是該補償他一把, 當下十分爽利地付了錢, 竹簫在纖長的手指中隨意地轉著, 桑嫵笑著回頭尋找少年身影, 卻發(fā)現少年和紫霄使站在一處似乎相談甚歡。

    這兩人有什么好聊的……

    桑嫵步伐輕盈地上前,將手中竹簫朝少年隨手一拋, 含笑道:“送你的。”

    顧清淮伸手一接, 將竹簫牢牢握在掌心。

    阿姐竟然送了他一把簫, 當初在寒獄他沒有聽從她的命令束手就擒,阿姐生氣也是應該, 卻因此賠了他一把新的……紫竹的簫體似乎還帶著阿姐的溫度,讓顧清淮心中再次一熱,漆黑的眼眸越發(fā)堅定。

    待他回宗了結一切,便再也不會離開阿姐。而他想要順利回宗, 離不開紫霄使的“幫助”。

    思定之后顧清淮將簫插/入腰帶,認真地道謝:“多謝阿姐。”

    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眸,桑嫵微微一笑,“一會兒我們去河邊,你再給我吹上一首。”

    “好。”少年眼眸明亮,如三月春風般溫情,桑嫵卻倏然感覺今日的少年和往日有哪里不同,只是一時間說不上來。

    眼下已是四月中旬,若是中州只怕早已炎熱起來,西州卻仍舊涼爽,河邊時不時有微風從對岸吹來,十分愜意。

    桑嫵雙手枕在腦后,懶懶地躺在河邊的青草地上,靜姝和紫霄使在桑嫵兩旁盤膝而坐,顧清淮則是在桑嫵身前長身而立,雙手搭簫,吹奏的正是一首《關山月》。

    簫曲悠揚激昂,輔以徐徐微風甚是心曠神怡,可是隨著曲調漸高,桑嫵微闔的雙目漸漸染上濕意,逝去的親人、朋友,過往的辛酸苦楚齊齊涌來……

    指甲不自覺地掐入掌心。

    爹娘被一劍穿胸倒入血泊,昔日繁華的村子化為焦土,這些年她一人孑孑獨行,背負仇恨……

    一曲終了,萬籟俱寂,桑嫵卻久久回不過神。

    “雕蟲小技,伶人做派!”

    紫霄使冷哼一聲,打破了這份寂靜,“尊主若是想聽曲,屬下這就去買個樂班。”

    桑嫵濕潤的目光卻一直看著少年,方才一曲末了,那幽遠的簫聲中似乎充滿了不舍的離別之意。

    是在為遠離家鄉(xiāng)故土,親朋不在而傷感嗎……

    她沉沉開口:“若是爹娘鄉(xiāng)親們在天有靈,聽到你這首曲子,知道你對他們的思念也會倍感安慰的。”

    顧清淮癡癡望向天空,漆黑的眼底似乎有流光閃爍,爹、娘,他找到阿姐了,他一定會找出當年真兇,替所有枉死的鄉(xiāng)親報仇。

    四人在河邊二一一地走著,紫霄使陰沉地看向前方并肩而行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腦海里回響的都是少年方才傲然的挑釁——“紫霄使,只要有我在一日,阿姐絕對不會多看你半分。”

    那若是這個郁淮不在了呢……

    危險的想法一旦冒出便猶如藤蔓般瘋狂生長,他麾下的九鞭堂駐地正在此處,若要對付這個郁淮簡直輕而易舉,事后只需告訴尊主,此人趁機逃跑了便是。唯一的難處是,如何不讓尊主察覺。

    顧清淮走在桑嫵身旁,遲疑許久終是開口:“阿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桑嫵眉毛微微一挑,以少年的冷傲性子能說出“求”這個字相當不易,上次他求她,還是屈服于藥性求她要了他。

    “你想求我什么?”心中卻已打定主意,如果少年求的是想離開,她會讓他后悔開這個口。

    顧清淮雙手微微攥緊,啞聲道:“阿姐,我想求你放了天闕峰上那些正義盟的人。”

    放了正義盟的人?桑嫵神情漸漸冷了下去,少年難得開一次口竟是為了旁人。

    三月十五那日天闕峰上來了至少有上百人,大部分人都身負重傷被教眾送下了山,最后只有十人進了殿,除去已經死了的兩人和少年,便只剩下七人,而這七人中有四名都是正義盟的人。

    她冷冷朝前走著,紅色織金的裙裾在微風中漾出冰冷的弧度,“所以,你是想讓我放了應什么盧什么那四個人?”

    “正是,求阿姐慈悲。”

    桑嫵冷冷勾唇,“近百年來,浮光教和正義盟勢同水火,我能放過你已是看在幼時情誼份上,你如何認為我會放過他們?”

    當然有一點她沒有說,她之所以愿意放過他還是因為他這張臉和性子實在是對她胃口。

    她這番話無異于拒絕,少年清冷的臉龐倏然一白,在清涼微風中憑升一股誘人的脆弱,桑嫵倏然揚了揚唇,“這樣吧,你知道我喜歡鵝卵石,你去河邊撿四顆回來,要撿好看的。”

    顧清淮神情一滯,隨即猛然一喜,應道:“是。”

    桑嫵雙手抱胸原地站著,好整以暇地看著少年俯下身認真地挑選鵝卵石,清峻的身影漸漸和十二年前的小土豆重疊,時間過的是真快啊……

    很快,少年便撿了四顆鵝卵石,用袖子細心地擦凈送到她眼前。

    攤在少年掌心的四顆鵝卵石,有大有小,花紋各異,但都是她素來喜歡的那種紋路好看又圓潤的鵝卵石。

    桑嫵滿意地笑了笑,笑容明媚燦爛,顧清淮卻倏地感覺身后一涼。

    桑嫵唇邊弧度漸漸擴大,愉快地說道:“天色有些晚了,我們找一戶農家寄宿,明日再回教里。”

    她既然這么說了,其余三人自然唯她是從。

    夜幕降臨,村子里安靜極了,只有蟲鳴聲時不時從草叢中傳來。

    他們借住的這戶人家是一對老夫妻,子女都已成家,家中空房剛好有三間,那她自然是和少年共睡一間。

    桑嫵懶懶躺在榻上,身下的被褥雖然她寢殿中那般柔軟,卻帶著太陽的味道讓人很是舒服,她時不時睜眼看向床邊一動不動的少年,暗想他究竟要在那兒站多久。

    顧清淮看著桑嫵闔著眼似乎已然睡著,終于忍不住再次提起:“阿姐,白日里,我求你的事……”

    修長的指節(jié)蜷了蜷,這是他離開浮光教前唯一未了之事了……

    桑嫵卻并沒有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坐起身來,從懷中掏出白日里那四顆圓潤的鵝卵石,豪邁地一把放在床褥上。

    “這兒有四顆鵝卵石,你能吃下幾顆,我便放幾個人。”

    屋內瞬間安靜……

    女子嗓音清清柔柔,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的曖昧,話的內容卻讓顧清淮眼眸陡然睜大。

    那四顆鵝卵石中有兩顆尺寸尚可,可是還有兩顆,足有人小半個手掌大小,讓他全部,吃下去?

    “噼啪。”屋內燭火突然炸開了花,于一片寂靜中格外刺耳。

    桑嫵戲謔著緩緩開口:“無妨,我又沒說你只能一次性吃完,你可以……慢慢來。”

    看著薄紅在清冷的臉龐上一寸寸上漲,桑嫵笑著問道:“乖孩子,你想先吃哪個?”

    顧清淮握劍殺人于無形的手在此刻竟然微微顫抖,他在床上跪下,試探著指向最小的那塊,咬緊了唇道:“從,從它開始吧。”

    桑嫵笑著點了點頭,往床上斜斜一躺,手肘托著頭,含笑道:“自己來吧。”

    說著明媚的雙目越發(fā)灼灼。

    眼見少年拿起一塊就往后伸去,桑嫵笑著打斷,“停!”

    她蠱惑地開口:“我有個建議,你要不先舔一舔?”

    少年動作瞬間一滯,艱難地微微伸舌,在圓潤的鵝卵石上輕輕舔了一下,臉色轟然紅到好似春日的桃尖。

    桑嫵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少年艱難地將它吃了下去。

    “呃——”

    只一塊,已是大汗淋漓。

    待到吃下第四塊時,緊實的身軀已渾身顫抖,白皙的肌膚染上寸寸薄紅,汗水幾乎要將衣衫浸濕。

    桑嫵猛地起身一把攫起少年下頜,那清冷的眼眸已然蒙上層漂亮的水霧,時不時有破碎的呻吟聲從發(fā)白的唇邊泄出。

    桑嫵雙目瞬間一彎,徑直親了上去,將少年所有嗚咽呻/吟盡數堵住,直到懷中少年被親的快要喘不過氣,才終于大發(fā)慈悲地放開了他。

    看著懷中不住喘息的俊美少年,桑嫵揚了揚唇,低聲道:“乖,要明日天亮才能取出來哦。”

    少年雙手猛地攥緊,被親的發(fā)艷的雙唇顫了顫,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因為身子微小的動作鵝卵石一陣碰撞,“呃——”少年被生生逼出生理性的淚水,唇邊的呻/吟越發(fā)破碎,“阿姐……”

    卻仍集中所有理智強撐著說了出來:“阿,阿姐……你剛剛說的,可,可還算數?”

    桑嫵臉色微微一冷,這種時候這人竟還惦記著別人,不由冷道:“我桑嫵說話何事不算數?”

    顧清淮心神陡然一松,身后的異樣便再也克制不住……桑嫵看著渾身顫抖的少年,終是心中一軟,一把將他摟在懷中,安撫道:“乖,阿姐抱著你睡。”

    感受到少年急促的喘息慢慢平息下來,桑嫵不禁暗想,今夜臟了這老夫妻的床鋪,只能明日再好生賠償了。

    夜色深沉,一夜好夢。

    這一夜,她再次夢到了爹娘,甚至夢到了郁大叔和郁大娘,卻沒有夢到那令人心悸的屠殺和鮮血。在一片溫馨祥和中她愉快地告訴他們她找到郁小六了,她會好好照顧他的。

    這一夜她似乎睡的格外沉,直到閉著眼也能感受到明亮的日光,桑嫵才終于緩緩睜開了眼。

    眼前本該躺著少年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桑嫵昏沉的神智瞬間清醒,她伸手摸去,身前的床鋪竟沒有半分溫度可言,這人難道是給她做早飯去了?可他身上怕是還帶著鵝卵石……

    第27章 回宗 師父,弟子回來了

    桑嫵起身走到院中, 院中十分安靜,房門皆是緊閉,素來早醒的老夫妻也還沒有起來, 就連門口拴著的那條大黃狗都趴在地上, 口中還流著哈喇子。

    不對勁!

    桑嫵眼眸頓時一沉,渾身汗毛瞬間倒豎, 手掌倏揚勁風激蕩, 將靜姝和紫霄使的房門敲的轟轟作響。

    不止郁小六不見蹤影, 就連平日里從不會起的比她遲的靜姝也在沉睡, 昨夜定然發(fā)生了什么。

    她將門板轟的這般響, 卻直到一柱香后,兩人才睡眼惺忪地推門出來。

    “尊主,您怎么醒這么早?”靜姝揉了揉眼, 隨后猛然瞪大了眼, “這天怎么都這么亮了?”

    桑嫵神情凝重, “你們可有看到郁小六?”

    郁小六?靜姝很快反應過來尊主說的是那個郁淮, “沒有看到, 昨夜屬下剛倒下就睡著了,一覺睡到現在。”

    紫霄使也跟著附和:“屬下同樣一夜未醒, 沒有看到過那人。”

    心中卻是無比震驚, 這個郁小六竟然真的沒有回來。

    桑嫵眉頭緊鎖, 以她的警覺,不可能沒有察覺郁小六從她懷里離開, 更不用說這院中的所有人連同一條狗都一覺睡到了天亮。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給他們下了迷藥。

    可這世間有什么迷藥能將她迷倒?

    她定聲吩咐:“我記得九鞭堂駐地正在此處,紫霄你即刻命他們全力找人,務必要找到郁小六的下落。”

    “是。”紫霄使恭敬應道,他本想退到一邊, 卻實在忍不住說道:“尊主,說不定就是那郁小六自己逃跑了呢。”

    桑嫵冷冷睨了紫霄使一眼,冷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是他自己逃跑。”

    “屬下也認為他不會逃跑。”靜姝大膽地補充,“上次在寒獄,那人輕松制服所有金甲衛(wèi)都沒有跑,后來發(fā)瘋掙斷了寒鐵鏈也沒有跑。”

    靜姝這番話讓桑嫵眉頭微微松開,很快又再次皺起。

    紫霄使藏在袖袍中的雙手卻是捏的咯吱作響,天知道昨夜他進屋看到兩人相擁而眠的瞬間差點失控,瘋狂的嫉妒和仇恨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那個郁淮。

    他將人虜至村外正想動手,那郁淮卻突然醒了過來!還出手如電一掌殺死他兩名下屬,最后搶過馬匹瞬間不知所蹤,他一直以為那人是要回到尊主身邊因此一晚上嚴陣以待,卻不想那人竟真的逃走了。

    可他明明逃走了,尊主竟然絲毫不懷疑他,為什么,憑什么?!

    他甚至顧不得會引人生疑,不甘心地質問出來:“尊主您就那么相信那個來路不明的人?他本來就是流云宗的人,此次難得下山會趁機逃跑亦在常理之中。”

    桑嫵冷冷一笑,“我相信證據。”

    少年即使想要逃跑也絕對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他花了巨大的代價才讓她答應放過那四個人,他若是逃跑定會觸怒于她,那四人別說下山,就連命都保不住。更何況他的身上還帶著鵝卵石,即使他想把鵝卵石拿出來也要耗費巨大的功夫,行動根本不便。

    還要最重要的一點,桑嫵冷厲的臉龐突然露出一絲笑意,“昨夜他在本座面前衣衫盡褪□□,渾身上下根本沒有藏迷藥的地方,你說他是如何把我們這么多人迷倒的?”

    紫霄使俊朗的臉龐瞬間煞白,衣、衣衫盡褪?不過是在農戶家借住一晚,尊主竟會忍不住同那廝歡好!僅僅一夜都忍不住,他究竟哪里比不上那個郁淮?

    桑嫵看著一臉忿忿不平的紫霄使,默默對靜姝傳音吩咐:“你拿我的令牌去暗堂,命他們細細查探昨夜之事,即使把整個江湖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我找回來!”

    暗堂獨立于十堂之外,只聽從教主號令,雖說她并不認為紫霄使有這個膽子在她眼皮底下帶走郁小六,卻也并不排除這種可能。

    如果不是郁小六自己逃跑,再排除紫霄使陽奉陰違,她能想到的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郁小六是被流云宗的人暗中帶走。

    流云宗……桑嫵白皙的雙手驀然攥緊,若十二年前的真兇當真是流云宗,十二年前他們便能因為郁大娘和郁大叔在一起,而不遠千里奔襲西州清理門戶,若是他們知道郁小六和她之間的事,將人抓回去宗規(guī)處置也不是不可能。

    “去查!”她猛地厲喝一聲,“給我詳查這幾日是否有正義盟,尤其是流云宗的人在西州出沒。”

    桑嫵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竟然敢到她的地盤上搶人,是當她浮光教無人么。

    兩人齊齊躬身應下,靜姝起身后試探著問道:“尊主,要不我們先回教中等待結果?”

    桑嫵冷冷搖頭,“我就在此處等,有什么消息速速回報。”此處才是事發(fā)之地,亦是證據最多之處。

    她甚至隱隱有些懊悔,若不是昨夜她執(zhí)意讓少年帶著鵝卵石睡覺,他也不會這么輕易地喪失反擊之力。

    桑嫵猛地一掌拍在門框上,“若是他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定要人償命!”

    一股森冷的肅殺之氣瞬間激蕩,好似一股如泰山般壓迫的力量壓在兩人上方,紫霄使頭顱低垂,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他甚至開始慶幸自己昨夜沒有真的要那郁淮的性命,否則尊主會不會當真殺了他償命。

    紫霄使想到什么心中倏然一定,他定會查出證據,讓尊主相信那個郁淮就是趁此機會潛逃回宗,以尊主的性格,心里絕對不會再有那人的一席之地。

    ……

    四月十九,中州。

    入夏后的中州即使是清晨也已帶上了一絲暑意,顧清淮站在流云宗外,神情晦暗。

    那夜紫霄使的迷藥對他和阿姐并沒有作用,是他哪怕疲憊到了極點仍強撐著沒有入睡,好在紫霄使果然同他預料的那般,動手了。

    察覺到有迷煙飄入后,他立刻點了阿姐睡穴,咬著牙將身后的鵝卵石取了出來。

    他甫一做完紫霄使的人便闖了進來,他閉目假闔,任由那些人將他帶到村外,趁他們動手時驟然反擊,隨后搶走馬匹直奔中州。

    感謝紫霄使的辛勤謀劃,這樣即使阿姐追查起來,也只會查到是紫霄使放迷煙將他虜走,而不會怪到他身上。

    到中州后他沒有多余的時間運功調息,幾乎馬不停蹄地來到了流云宗外的竹林,這里是只有歷任掌門才知道的入宗密道,而密道的出口正是他的起居室。

    顧清淮深吸一口氣進入密道,他迫不及待地將此間事了好返回浮光教,屆時阿姐要如何對他,他都心甘情愿。

    他從密道出來,正是他起居室的暗墻,出來后他將一切復原,再也看不出絲毫藏有密道的痕跡。

    屋內地板擺設纖塵不染,窗邊的兩盆劍蘭上還沾有晶瑩的水珠,想必是有人時時打理澆水。

    顧清淮用井中冷水沐浴更衣,換上深藍色的流云宗掌門服,將滿頭烏發(fā)盡數用銀冠束起,頃刻間似乎又變回那個清冷淡漠的正義盟盟主,顧清淮。

    隨后推門而出。

    “掌門您出關了!”門口掃灑的弟子看到他,欣喜地恭賀。此次他離山,對外宣稱他是在閉關,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其中真相。

    顧清淮微微頷首便繼續(xù)抬步朝正氣軒走去,一路上景致明媚弟子有序,回到流云宗的不真實感卻一次次襲來,明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和最熟悉的人,卻憑空升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掌門生的可真好看……”有女弟子看呆了去。

    “是呀,就是這臉著實太冷了些。”

    兩人的議論卻被一名神情嚴肅的師兄霍然打斷,“掌門武功都這般高了還要閉關,你連握個劍都握不穩(wěn),還不趕緊去練劍?”

    顧清淮并未將這些放在心上,迎面卻走來一名嬌俏的黃衣女子,正是聽到消息迫不及待趕來的于湘靈,“淮師兄,你終于回來了!蓬山師伯這幾日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顧清淮神色淡淡,“我正要去見師父。”

    于湘靈瞬間眼前一亮,“正好我要去給師伯送藥,我和你一起!”

    顧清淮這才發(fā)現于湘靈手中提著若干藥包,清冷的眉目終于微微蹙起,“師父他……身體有恙?”

    “大夫說他是憂思過重怒火攻心,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想必你一回來師伯的病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憂思過重怒火攻心……顧清淮心中陡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走吧淮師兄?再不走可就錯過師伯吃藥的時辰了。”

    顧清淮垂下眼眸,輕聲應道:“好。”

    一路上于湘靈將這段時間宗內發(fā)生的事幾乎都是說了一個遍,顧清淮心頭卻始終像是被巨石壓頂般沉重。

    于湘靈卻絲毫沒有察覺,甚至離正氣軒越近便越興奮,畢竟師伯親口答應過她,只要淮師兄這次回來便為他們兩人訂婚。

    走到正氣軒門口時,顧清淮卻頓住了。

    饒是以他心志之堅,在扣響正氣軒的木門時,指尖仍微微地顫抖幾許,他輕抿下唇,終是說了出來:“師父,弟子回來了。”

    第28章 杖傷 弟子喜歡桑嫵

    扣門聲很快便消逝于清晨的濃霧中, 屋檐下飛來又飛走,屋內卻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不可能啊,”于湘靈一臉詫異, “師伯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喝藥, 定然是在的。”

    說著就要伸手推門——

    “咯吱。”

    木門卻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我就說嘛,”于湘靈看了眼開門的老仆, 頓時松了口氣, “師伯定然是在的。”

    顧清淮看著眼前大開著的兩扇木門, 沖著老仆微微頷首, 隨后神情一肅, 他深吸一口氣一步踏入,甫一繞過屏風進入內室,一股雄厚掌風猛然朝他直直而來!

    顧清淮渾身真氣猛然凝聚, 卻在看見什么后又瞬間撤走——

    “轟!”

    猛烈勁風正中顧清淮胸口。

    “唔——”

    一絲鮮血從唇邊淌下, 顧清淮本就疲憊的臉色倏然白了幾分。

    “淮師兄!”于湘靈眼眸頓時一顫, 連忙將手中藥包交給老仆, 伸手想要攙扶顧清淮, 卻被他微微一側,避開了。

    于湘靈一陣悵然若失, 很快又擠出一抹笑容跑到蓬山身邊, 撒嬌道:“淮師兄都回來了, 您怎么還要打他,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您自己?”

    蓬山一身死寂灰袍坐在輪椅中, 依舊滿目陰沉,只是看上去竟比一月前蒼老了不少,就連頭發(fā)都已白了大半。

    顧清淮心中頓時一酸,抹去唇邊血跡, 走到蓬山身前挺身跪了下去,“師父,弟子回來了。”

    蓬山的目光似幽洞般深邃,“清淮,你自己告訴靈兒,你到底該不該打?”

    顧清淮心中猛然一沉,難道師父已經知道他在浮光教的所為了?可是師父是怎么知道的,是通過流云宗的臥底么。

    他不知道蓬山到底知道了什么,卻也知道師父最不喜人辯解,只能垂下頭,雙手交疊行禮:“弟子有錯,請師父責罰。”

    見顧清淮認了錯,蓬山的神情卻似乎更加陰沉了,“有錯自然該罰,今日我們不論門規(guī),只論師徒。”

    “是,”顧清淮定聲應道,“弟子犯錯,自然是聽憑師父處置。”

    “很好。”蓬山取過別在輪椅旁的紫檀木杖遞給于湘靈,于湘靈下意識伸手接住,“師伯您是想站起來嗎,我扶您?”

    說著似乎想到什么,一臉興奮地看向顧清淮,“淮師兄你還不知道吧,多虧了你上次帶回來的龍血草,梅大夫將龍血草煉成丹藥給師伯服下,師伯現在不用拄杖也能自己站起來了!”

    師父的腿終于好了?!顧清淮臉色一喜,卻聽見蓬山冷冷說道:“不用同他說這些,他若當真關心我這一具殘軀,就不會做出這種有辱門風之事!”

    有辱門風?于湘靈越發(fā)不解,淮師兄到底做了什么讓師伯這般大動肝火,可她所有的困惑疑問在下一刻都變成了駭然的驚嚇。

    蓬山看著眼前跪地的少年,冷冷開口:“靈兒,你就拿著這紫檀木杖,替我好好教訓這個畜生!”

    她?讓她教訓淮師兄?手中的木杖瞬間燙了起來,燙的讓她甚至想直接丟掉,轉頭卻看見淮師兄眸光一暗,將頭壓在交疊的手背上,竟是深深地伏了下去。

    于湘靈心中陡然一驚,淮師兄竟這般聽師伯的話?可即使淮師兄愿意,她也依舊不敢動手啊,這可是流云宗掌門,正義盟盟主,她最愛慕敬仰的淮師兄。

    看著顧清淮挺拔勁瘦的脊背,馭湘靈越發(fā)手足無措,“師伯,淮師兄做錯了什么您要教訓他?更何況,我不過是流云宗的普通弟子,怎么能以下犯上,教訓掌門?我沒有這個資格——”

    蓬山突然陰惻惻地開口,打斷了她慌亂的話語,“誰說你沒有資格?訂婚式一旦完成,你便算是清淮的娘子,娘子教訓自己夫君,天經地義。”

    “師父!”顧清淮猛地直起身,目光震顫。早在聽見“訂婚式”三字時耳邊便是一陣嗡嗡作響,聽得后來心中終是一片冰涼。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局面,于湘靈心中卻突然涌上一股甜意,訂婚……娘子……夫君……手中沉重的紫檀木杖好像瞬間變得輕飄飄,她整個人也好像浮在了云端上,沒有半分力氣。

    “淮師兄,靈兒得罪了。”于湘靈小心翼翼地道歉一聲,閉上眼雙手舉起木杖朝顧清淮后背擊去——

    屋內卻沒有響起想象中木杖擊中后背的沉悶聲響。

    于湘靈困惑地睜開眼,那木杖竟是停在了離顧清淮后背三寸的地方。

    她瞬間瞪大了眼,詫異地舉杖再試,卻每每到了三寸處便再也近不了一分,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止木杖碰到淮師兄的后背。

    “顧清淮!”蓬山怒聲斥道,“你這一身內力不用于對付魔教,卻用來對付自己人,我就是這么教你的么!”

    顧清淮這才撤去護體真氣,直起身沉聲道:“弟子自是不敢違抗師命,只是弟子已有心儀之人,此生絕不會娶他人為妻。”

    雖然早已知道,可聽到顧清淮親口說出來,蓬山陰沉的眼眸里似有狂風驟雨齊齊翻涌,聲音低沉到仿佛從喉嚨深處壓出:“你喜歡的人,是誰。”

    顧清淮俯下身在地上磕了個頭,漆黑的眼底如湖水般沉靜,“師父,她叫桑嫵。”

    桑嫵?于湘靈歪了歪頭,這個名字十分耳熟,可她從沒聽說過哪門哪派里出了個叫桑嫵的女子?

    蓬山雙手卻是猛地攥緊成拳,在輪椅上重重錘了一下瞬間站起身來,“桑嫵,你竟然喜歡桑嫵!”

    渾濁的雙眸似有熊熊火焰噴薄而出,“顧清淮,你受我教導多年,到頭來竟喜歡上一個魔頭?”

    “啊——”于湘靈驚訝地捂住嘴巴,她也想起來了,現任魔教教主的名字,正是桑嫵!可是世人都說桑嫵性情暴戾、妖媚狡詐,淮師兄心懷武林,性情更是如松竹秋月般清冷磊落,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上魔教的教主,那個萬惡之首,桑嫵?

    “師伯,淮師兄一定是被那個女魔頭騙了!”她可以接受淮師兄不喜歡她,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喜歡上別的女子。

    顧清淮神情卻依舊平靜,仿佛他喜歡上魔頭并不是什么值得驚訝之事,“師父,阿姐不是魔女,她是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

    “你叫她什么,阿姐?”蓬山臉上皺紋驟然抖了抖,“你竟然認一個魔頭當姐姐?”

    蓬山一把奪過于湘靈手中木杖,朝著身前的少年狠狠揮去——

    木杖擊中脊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屋中格外清晰。

    顧清淮低著頭,任憑木杖擊落在背上,悶哼一聲,卻沒有動,更沒有躲。

    “顧清淮,我養(yǎng)你教你,你就是這般報答我?”沉重的紫檀木杖接二連三地重重落下,蓬山陰沉的臉龐布滿狂怒,出手竟?jié)u漸帶上了內力。

    顧清淮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卻只低著頭,沉默地承受蓬山的暴怒。

    直到少年那俊美的臉龐越來越白,于湘靈實在忍不住想要求情,“師伯——”

    她話剛出口,眼前的清冷少年卻突然雙目一閉,身子一歪,竟是倒了下去!

    “呃——”顧清淮緊緊咬著下唇,卻仍有低低的呻/吟從唇間溢出,額頭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不過片刻的功夫衣衫已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身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看上去似乎十分正在經歷極大的痛苦。

    “師伯!淮師兄他,他這是怎么了?”于湘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語無倫次。

    蓬山將木杖頹然一扔,踉蹌地跌坐回輪椅當中,過了半晌才怒聲喝道:“這種時候,你心里想的竟然還是那個女人!”

    顧清淮于一片劇痛中昏沉聽見,師父,師父竟然知道他為什么會痛?

    蓬山一臉不甘和憤怒,“你臨走之前,我特意給你下了絕情蠱,你一旦動心便會遭受百蟻噬心之痛,就是想幫助你斷情絕念,卻不想即使這樣,你依然愛上了那個女人!”

    所以,不是阿姐,是師父……

    劇烈的情緒波動下,多日來深藏的疲憊、傷情都被絕情蠱齊齊引出,顧清淮再已壓制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出,眼前一片黑暗徹底暈死過去。

    于湘靈渾身一顫連忙在顧清淮身邊蹲下,細細查探一番后急聲道:“師伯不好了,淮師兄他暈過去了!”

    蓬山臉上卻沒有絲毫急切或者擔憂,冷漠道:“放心,他的重明功早已練至第九重,睡一夜也就好了。”

    于湘靈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我會好好照顧淮師兄的。”

    蓬山似是被于湘靈的情意感動,濁聲道:“靈兒你放心,有這個絕情蠱在,清淮絕對不可能和桑嫵在一起的。”

    于湘靈神情卻倏然一滯,遲疑了許久,終是說道:“師伯,這個蠱讓師兄這么痛苦,您要不就幫他解了吧?”

    蓬山怒意陡升,“你竟然讓我?guī)退庑M?”

    “我,我不想看到淮師兄這么痛苦,更不想他只是因為蠱蟲才被迫和我在一起。”

    “好靈兒,”蓬山一臉欣慰地拍了拍于湘靈肩膀,“是清淮有眼無珠,明明有這般賢惠佳人在側,他卻對你視而不見。”

    于湘靈咬緊了唇,一臉嬌羞。

    蓬山陰沉的臉上卻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靈兒,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替他解蠱,只不過解蠱時會十分痛苦,若是亂動恐怕會傷到自己。我們把他帶入暗室,用鎖鏈束縛四肢,可以避免他傷到自己。”

    于湘靈這才展顏一笑,柔聲應道:“好。”

    第29章 暗室 告訴我,你是誰,是什么身份?……

    桑嫵自那日以后直接在石河村住下, 她用三兩金將那對老夫妻的院子包了下來,相比于富麗堂皇的青冥宮,竟還是這石河村住著舒服愜意。

    此刻午后的陽光正好, 透過院子里搖曳的桑樹照在她身上, 桑嫵愜意地躺在竹編的搖搖椅上,看著手中兩份手札陷入了沉思。

    第一份是紫虓使呈上來的, 上面一筆一劃地寫著:郁淮勾結流云宗門人給院中所有人下了迷藥, 趁眾人昏迷不醒連夜逃出西州, 日前已逃至中州。

    另一份則是暗堂呈上來的:紫霄使命九鞭堂弟子于夜半時分點燃迷煙, 將郁淮虜至村外, 后九鞭堂弟子身死,郁淮不知所蹤,日前在中州發(fā)現其身影, 最后消失于流云宗附近。

    兩份手札內容沖突, 可唯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郁小六現在正在中州, 而且大概率已經回了流云宗。但他到了流云宗后便再無蹤跡, 就連暗堂都沒有其絲毫消息, 只能說明他再沒有出來過。

    她不信郁小六會逃跑,更不相信他會不來見她,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他被流云宗囚禁了, 也許囚禁他的人,正是那該死的顧清淮。

    桑嫵從搖椅上猛然起身, 雙拳攥緊心中豪情頓生。

    靜姝奇道:“尊主您怎么了?”她本以為尊主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會生氣會發(fā)怒,卻唯獨沒想到尊主現在看著心情似乎很好?

    桑嫵臉上卻倏地浮現一抹囂張笑意,本就明艷的臉龐越發(fā)燦爛,“靜姝, 陪我去一趟中州,我要闖一闖那流云宗!”

    “去流,流云宗?”靜姝驚訝地瞬間合不攏嘴。

    “正是。”桑嫵隱隱有些亢奮,她的霜天功突破第九重后便再也沒有出過西州,如今她的功法在上次郁小六的內力和鹿活草的助益下,已臻大成,此時不去闖上一闖,更待何時?

    “你不用擔心,那流云宗不似我浮光教地勢險峻,他們自詡武林正道之首素來開門迎客,更何況你忘記我浮光教的獨門媚術了?”

    浮光教的媚術不止能用來魅惑男子,還能助她分辨一人有無撒謊,而當媚術修至大成后更是可短暫地變換容顏,一炷香內難辨真假。

    “你命紫霄使在此處駐守等我歸來,我的行蹤不要對他透露。”紫霄使會有小動作她并不意外,待她從中州回來,自會跟他一并清算。

    桑嫵說走便走,兩人各乘一匹快馬一路疾馳,桑嫵想到少年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瘀傷,不由將手中馬鞭揮的越發(fā)急,敢動她的人,也要問問她的滅魂鞭答不答應!

    兩人越往東走天氣越熱,到中州在客棧住下時兩人均已換上清涼的紗裙,桑嫵更是換了一身光艷紅裙,腰束金帶,將婀娜的身形勾勒的淋漓盡致。

    靜姝目光頓時一僵,大概是這幾日連夜趕路過于辛苦,讓她的脾氣都比平日差了許多,“尊主,您可是要去人家宗里搶人,穿的這么招搖當真好嗎?”

    桑嫵卻渾不在意,她只是有些可惜,“一會兒要變換容貌,這個寶石額飾卻是不能戴了。”

    說到額飾靜姝也忍不住說道:“屬下看這中州的女子似乎不喜額飾,一路上都沒有看到有戴額飾的女子。”不過這中州城真的好熱鬧,希望下次來的時候能好好逛一逛。

    桑嫵卻懶得注意旁人喜不喜歡,她隨意地擺了擺手道:“你且在客棧等我,若天黑我還沒回來便在城外驛站匯合。”

    靜姝恭敬地應了下來,“是。”

    哪怕桑嫵并不認識路,可是在中州隨便向個路人打聽便能輕易得知流云宗的所在。和浮光教不同,流云宗坐落于流云山腳下,被桓河環(huán)繞,地勢極為平坦,一旦有何風吹草動,位于宗門最高處的瞭望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看著眼前筆力遒勁的三個大字“流云宗”,桑嫵不禁想起方才問路時那小孩說起流云宗一副自豪的樣子,忍不住冷冷撇了撇嘴,誰知道這看似光鮮正派的流云宗內,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齷齪。

    她在流云宗外斜對面的茶水鋪里坐了一會兒,便見一黃衫女子提著竹籃匆匆出來,神情凝重似乎心事重重,桑嫵敏銳地發(fā)現兩邊守衛(wèi)對這人似乎很是尊敬,正巧此人年紀身材都和她約莫相仿。

    桑嫵心神頓時一定,她起身走入一旁小巷中,再出來時,臉上容貌已變得和方才那黃衣姑娘一模一樣,只是神情更加冷冽。

    她大搖大擺地走到流云宗門口,兩名守衛(wèi)看見她竟齊齊躬身,討好道:“于師妹這么快就回來了?”

    桑嫵卻并不回答,只冷冷點了下頭便堂而皇之地進了門。

    瞧那倆弟子模樣,明明十分驚訝她為何這么快便換了身衣裳,更加好奇她為何匆匆折返,卻連問都不敢問上一句,看來她這張臉的主人在這流云宗內地位頗高啊……

    姓于,難道是江湖第一世家,于家的人。

    果然一路上遇到的弟子紛紛對她行禮,看這些弟子服飾皆是藍色,只是深淺不一,也不知道那郁小六若是穿著弟子服會是何模樣。

    “于師妹今日怎生這般漂亮!”她剛走到一個開闊的練功場旁,便有一個藍衣弟子熱情地迎了上來,“師妹這是又要去見掌門嗎?不知掌門這次閉關又是在練何武功,為何才出關又閉關,于師妹能否透露一二?”

    桑嫵只冷冷瞥了這人一眼,若是真的于師妹在這兒,只怕也不會理會這個蠢貨,只不過顧清淮在閉關,那郁小六呢,可惜她不知道郁小六在流云宗的名字。

    “于師妹你在這兒真是太好了!”一個藍衣弟子看到她快步走了過來,手中還端著冒著熱氣的飯菜,“蓬山師伯讓我今日去給掌門送飯,可是你知道,蓬山師伯陰森的很,我是真的不想和他打交道。”

    給掌門送飯?桑嫵眉頭頓時一挑,正好,讓她去見見這顧清淮究竟長的什么模樣,當下微微頷首:“好,勞你幫我端過去,到時候我來送。”

    “好!”那弟子一臉欣喜,似乎只要不踏入正氣軒,讓他做什么都可以。

    桑嫵一路上觀察這弟子的動作和前進方向,到了后來總是能先弟子一步找到方向,兩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一處十分幽靜的院落前,最上方的牌匾上正是“正氣軒”三個字,這難道就是顧清淮的居所?

    “有勞于師妹了,我就不進去了,嘿嘿。”那弟子將端盤交到她手中,幾乎是落荒而逃般一溜煙跑遠了。

    桑嫵皺了皺眉,這里面難道是什么龍?zhí)痘⒀础?br />
    她走到門前,正不知是該敲門還是直接進去時,木門便被人從里面打開了,開門的人一身灰袍,似乎是個老仆人。桑嫵對著老仆笑了笑,舉手指向前方,示意老仆先走。

    那老仆倒是沒有多說,很是自然地走在前方,桑嫵一路跟著,眼睜睜地看著那老仆走到一面博古架前,緩緩扭動一個青瓷筆座,就在那筆座扭到底的時候,旁邊一扇墻竟然整個凹陷了進去,里面赫然還有一個房間!

    有意思,有意思!若不是這老仆領著,誰能想到這里面竟還有一個房間,這顧清淮到底是在里面閉關還是在金屋藏嬌。

    她端著飯菜走了進去,身后的墻又緩緩合上,光線漸漸暗了下來,腳下是一排向下的階梯,兩邊燃著的燭火并不亮,所幸她目力極佳,一眼便看清了前方的情景。

    而幾乎是在她看清的瞬間桑嫵渾身劇烈一震,端著飯菜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階梯下方最右的墻邊,一名藍衣少年雙手都穿在鎖拷中被鐵鏈高高吊起,兩腳站在地上腳踝處同樣也被鐵鏈牢牢束縛,頭顱無力地低垂著,清冷的側臉異常蒼白。

    而在少年身旁站著一名神情陰沉的中年男子,口中冷冷說道:“這幾日你切莫再要動心,否則受苦的只會是你自己。”

    桑嫵耳邊有如天雷轟隆作響,讓她一時間根本聽不清中年男子在說些什么,竟然敢將他鎖起來,竟然這般對待她的人!這個郁小六不是很厲害么,在寒獄時以一敵百,怎么到了流云宗就不行了?甚至她清楚地看到,一旁的桌子上,赫然放著她送給少年的紫竹簫。

    蓬山這幾日很是惱怒,顧清淮的頻繁動心,會讓他越發(fā)難以替其解蠱,也越發(fā)難以令其徹底忘掉那個桑嫵。這幾日里他能做的,只有盡力挑撥兩人關系,“你已經在此處被關了七日,你在此處受苦受難,那個桑嫵卻在昆侖山上逍遙自由,你這又是何苦?”

    少年卻仍是沉默地垂著頭,被鎖在鐵鏈中的雙手也無力地垂著,讓人懷疑他究竟是死是活。

    蓬山神情驟冷,他走到郁小六身后,一把攫住少年下頜逼迫他看著前方的鏡子,在少年耳邊冷冷問道:“你看著鏡子,告訴我,你是誰,是什么身份?”

    少年發(fā)白的嘴唇顫了顫,似乎說了什么。

    “那你告訴我,你肩上又擔著什么責任?”那中年男人再次冷冷問道,陰沉的神情在陰暗的室內越發(fā)可怖。

    桑嫵目力雖佳聽力卻只是普通,少年聲音太過微弱讓她聽不真切,她下意識地走近一步想要聽的更清楚些,可她剛一踏下臺階,那中年男人卻猛然轉過頭來發(fā)現了她,驚訝問道:“靈兒,你不是說今日要回家一趟,怎么又回來了?”說完皺了皺眉,“你今日,怎么穿了一身紅衣?”

    桑嫵卻完全無視了男子的問話,她將手中餐盤“砰”的一下摔在一旁桌上,縱身沖到少年身旁,一把攫住他的下頜。

    少年緩緩睜開眼,看清她的容貌后眸光冷漠,緩緩嘶啞著開口:“滾!”

    桑嫵心中卻是頓時一松,還能罵人看來還算是生龍活虎,不過竟然敢讓她滾?

    眼前的少年發(fā)冠高束,露出那張白到幾近透明的俊美臉龐,在青藍色衣領的映襯下,倒是比烏發(fā)散下時多了一分禁欲之美。

    桑嫵不禁舔了舔唇,一把拉過少年后頸,吻了上去——

    少年瞬間劇烈地掙扎起來,可四肢都被緊緊束縛,一切抗拒都只能徒勞而已,一時間暗室里只聽得見嘩啦作響的鎖鏈聲和少年沙啞的罵人聲,“于湘靈,你怎么敢!”

    哦~原來這個于師妹叫于湘靈啊。

    就連一旁的蓬山似乎都看呆了去,不知她究竟在做什么。

    桑嫵手中漸漸加力,不管少年如何反抗,兩張唇終是像宿命般越貼越近,而幾乎就在兩張唇即將碰在一起的同時,她的容貌瞬間恢復為她原本的臉——

    微彎的雙眸如桃花般瀲滟,朱唇嫵媚,笑容妖嬈,仿若將這世間最燦爛熱烈的光集于一身,讓這陰濕的暗室陡然一亮。

    第30章 銅鏡 妖女你要做什么!

    顧清淮神情劇烈一震, 暗淡的雙眸驟然瞪大,周身反抗的力道卻是下意識地松了下去,發(fā)白的雙唇顫了顫似乎想要問些什么, 卻被她猛然加深的吻盡數堵在了唇齒間。

    阿姐, 阿姐她怎么會出現在此處,她是如何進來的, 又怎么會變成于湘靈的模樣……

    可是很快, 他再也沒有多余的心神用來考慮發(fā)生了什么, 女子緊緊扣著他的后頸, 炙熱的親吻狠狠撬開他本就沒有任何設防的牙關, 不放過任何一絲角落,肆意地親吻著,噬咬著。

    淚水從泛紅的眼角無聲溢出, 這些時日的壓抑、無助, 痛苦、忍耐, 在這充滿侵略性的一吻中盡數釋放, 明明被吻的快要喘不過氣, 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像是在黑夜海面上迷途的船只, 終于找到屬于他的漁火。

    桑嫵本是宣誓主權的一吻, 口中卻漸漸多了幾分咸濕的淚水, 她驀地松開手,眼前少年清冷的眼眸已然浸潤著水色, 目光中滿是眷戀和依賴,她伸手拭去少年眼角濕意,好笑地問道:“看到我就這么高興?”

    女子嗓音慵懶清軟,尾音微微上揚, 帶著若有似無的魅惑。

    “你是誰!”這個聲音、這個語氣,絕對不是靈兒!蓬山猛然驚醒,凝聚渾身內力的一掌向桑嫵狠狠轟去,桑嫵冷笑一聲,左手依舊停留在少年眼角,另一只手隨意地一揮——

    “阿姐不要!”少年猛地驚呼一聲,可惜已然來不及了。

    兩掌對轟,蓬山胸口被狠狠擊中,身子向后猛地砸中石壁,一口鮮血狼狽噴出。

    蓬山捂著胸口,臉色蒼白:“阿姐?你是桑嫵!”

    “不堪一擊。”桑嫵不屑地甩了甩手,“我不過用了三分力你都受不住。”

    她這才打量起一直被她忽視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袍神情陰沉,看上去平平無奇,“你是誰,也是顧清淮的老仆么?”

    那男子像是被踩住痛腳怒聲喝道:“我是顧清淮的師父!”

    “你是顧清淮的師父?”桑嫵詫異地挑了挑眉,那豈不就是郁小六的師祖了?可是顧清淮的師父水平竟這般差勁么。

    “算了,看你年齡大了不跟你計較,但是他,我要帶走。”

    “你休想!”蓬山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服下,臉色頓時紅潤了不少,“妖女,你把靈兒怎么樣了?老夫告訴你,即使你殺了靈兒,你的陰謀也絕對不會得逞,有我在,絕不允許任何一名流云宗弟子再被魔教妖人迷惑!”

    “你能怎么不允許,”桑嫵雙手抱胸冷嗤一聲,“你雖是他長輩,但你還能管得著他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

    蓬山狠戾一笑,冷聲道:“他的婚事自然是我說了算,待我解開他身上的絕情蠱后,他便再也不會記得你,屆時我自會替他和靈兒舉行婚禮。”

    絕情蠱?解開后還會不記得她?

    “看來你還不知道,”蓬山冷冷一笑,好心地解釋,“他身上有我種下的絕情蠱,每當動心時便會有如百蟻噬心般痛不欲生,若不是解,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若是解了,他便再也不會記得你!”

    動心就會痛不欲生?過往諸多事情在腦海中一一浮現,許多費解之事也瞬間變得合理起來,直到她想起,少年第一次莫名疼痛是在百花泉邊……

    她倏地揚唇一笑,輕柔的手指從少年臉頰輕輕滑落,“那我還要多謝你這蠱了,讓我知道原來他那么早就對本座動心了……”

    “你!”蓬山瞬間惱羞成怒,“總之,靈兒才是我看中的人,你個妖女休要妄想!”

    “你說我妄想?”桑嫵微微揚唇,笑容越發(fā)明艷恣意,“可是,他早就是本座的人了……”

    蓬山眉頭猛然一皺,怒道:“這是我流云宗的地盤上,妖女休要猖狂!”

    桑嫵終于被徹底激怒,囂張地冷笑一聲,高聲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便讓你看看到底什么叫猖狂!”

    桑嫵猛地一揮衣袖,將蓬山直直定在原地,蓬山用力掙扎卻仍舊動彈不了半分,只能怒聲質問:“妖女你要做什么?”

    “聒噪。”桑嫵再次冷冷揮手,徑直封住了蓬山的啞穴。

    她這才緩步走到少年身前,輕捻那深藍色的衣襟,“你這一身衣衫倒是比旁的弟子好看許多,就連這月白的流云紋也十分精致。”

    隨著話音落下,纖長手指輕輕一挑,少年腰間月白的錦帶隨之而落,身上衣衫瞬間敞開,可惜因為雙手被鐵鏈高縛衣衫無法滑落,顧清淮臉色頓時一顫,似乎預料到這熟悉的前奏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桑嫵微微一笑,將那上好錦緞制成的衣衫從下至上緩緩卷起來,最后遞到少年唇邊,懶懶命令:“叼著。”

    少年臉色終于紅透,卻仍默默照做。

    一旁的蓬山憤怒地看著這一切,似乎想要罵她無恥卻絲毫動不了更說不出來。

    桑嫵貼在少年耳邊,明知他回答不了,仍是輕聲問了出來:“那日的鵝卵石,是什么時候取出來的?”

    滾燙的熱息吐在少年耳畔,讓那白皙的耳廓瞬間紅透。

    她伸出手,緩緩撫摸過那強韌窄緊的腰,感受到手下的身軀驀然一顫,才從少年身前緩緩走到身后,從腰間取下滅魂鞭,倒轉那白玉制成的鞭柄——

    “唔!!!”少年猛地揚頭,卻因為口中銜著的衣襟而說不出一句話。

    “呃呃唔唔!!”一旁的蓬山瞬間目眥盡裂,陰沉的雙目似能噴出火來,恨不得立刻把她千刀萬剮,口中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桑嫵身子慢慢前傾,幾乎貼在了少年身后,她一手輕輕摩挲少年高仰的脖頸,一手卻仍握緊鞭柄沒有絲毫停歇,甚至越來越快——

    汗水從泛紅的臉頰涔涔而下,鎖在鐵鏈中的雙手攥緊到指節(jié)泛白,被堵住的嗚咽卻漸漸變得高亢而又破碎。

    眼淚再次從潮紅的臉側悄然滑落,阿姐、阿姐竟然當著師父的面對他這樣,明明羞辱至極尊嚴無存,可他偏偏、偏偏沉淪其中……

    很快,少年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甚至形成一個漂亮的反弓,桑嫵勾了勾唇,緩緩抬起他的下頜,逼迫他看向對面的銅鏡,鏡中少年墨色的眼眸漸漸失焦,染上了濃濃的脆弱和情/欲,竟是格外的漂亮誘人。

    “唔——!”

    顧清淮難堪地閉上了眼,他死死咬著口中衣衫,雙臂都攥緊到青筋凸起,他無法直視鏡中沉淪于情/欲的自己,更無法接受在師父面前這般放/蕩的自己……

    “睜開眼!”一聲厲喝在他耳畔轟然響起,顧清淮倏然睜眼,顫抖的眼中已滿是淚水。

    桑嫵滿意地勾了勾唇,她之前還納悶這陰暗的室內怎么會有整面墻的銅鏡,現在看來應是為了審訊犯人時便于刑訊者觀察犯人眼神,不過現在倒是方便了她。

    她逼迫少年直視銅鏡,在他耳畔低聲說道:“你看看鏡中的自己,真是又漂亮又誘人,讓人迫不及待想將你綁回天闕峰關入本座的金籠,讓你一輩子都無法離開。”

    “唔……”少年劇烈地喘息著,無窮無盡的恥意和情/欲幾乎要把他整個淹沒,俊美的臉龐早已被淚水浸濕。

    桑嫵的手卻依舊緊緊地攫住少年下頜,讓他的視線無法偏移分毫,“郁小六,這是你私自逃跑的懲罰……”

    這些時日的趕路讓她徹底想了明白,即使一開始少年身不由己,可從西州到中州如此漫長一路,以少年的本領無論如何都能找到機會脫身。

    眼見鏡中的少年神智漸漸渙散,白皙的肌膚也已染上誘人的緋紅,桑嫵才終于停了下來,冷冷問道:“以后還敢跑不?”

    隨著鞭柄取出,少年身子一軟,嘴唇瞬間大張,終是再也銜不住口中衣衫,被浸濕的衣物從口中滑落,“阿姐……”

    少年失神地呢喃。

    桑嫵將鞭柄在少年身上擦了擦,挑釁般地看向一旁滿臉怒火似要燃燒的中年男子,“如何,我這可算得上猖狂?”

    男子目光震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桑嫵這才不甚真心地道歉:“抱歉,我忘了你還被點著啞穴,不過你作為顧清淮的師父,又一把年紀了,怎么連個啞穴都沖不破?”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恐怕早已經被這人殺了無數遍了,桑嫵冷冷勾唇,一揮衣袖,解了這人的啞穴。

    而幾乎是在啞穴被解的同時,蓬山用盡所有力氣怒喝了出來:“顧清淮,這鎖鏈根本困不住你,你到底在干什么,還不快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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