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只魚
此時此刻, 凌子澹正在清漣樓中打坐調息。他的靈力還沒恢復到三成，就突然感應到他曾經留下的某個印記被觸動了。
是他在那個音螺上留下的烙印。
心知晏之瑜不會輕易吹響那個音螺，凌子澹忙沉下心神, 感應那個烙印如今所處的位置。
竟是在暗淵……
凌子澹心下一緊，面色凝重。他顧不上尚未完全恢復的靈力與身體, 一刻也未敢耽擱地飛身以驚人的速度朝暗淵的方向趕去。
不過一刻鐘時間，凌子澹就趕到了暗淵附近。四周一片死寂, 只有時不時傳來的低沉回響聲, 似乎來自于深淵的深處。
只見, 一名少女正靜靜地躺在距暗淵入口不過五丈的位置。她的身體看上去脆弱而無力，一頭烏發散亂地鋪灑在冰冷而污濁的地上, 隨著海水的流動輕輕飄蕩著。
那正是晏之瑜。
到底發生了什么？
凌子澹滿眉頭緊皺地朝晏之瑜所在的方向趕去, 一向不含過多情緒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心。
“瑜瑜, 瑜瑜？”凌子澹彎下腰, 雙手穿過少女的腋下與膝后, 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將其輕輕抱起。
少女的身體軟軟地依偎在她的懷里, 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著。少女烏黑的長發沿著他的手臂滑落下來，和他的白衣交纏在一起。
見無法喚醒眼前的少女, 凌子澹只好小心地抱著她站起身來, 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更舒適一些。隨后凌子澹轉過身去運起靈力, 準備先帶著昏迷不醒的晏之瑜離開這個暗藏危機的暗淵, 再想辦法醫治喚醒她。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開始震動,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緊接著一道道刺目的光線從地面噴涌而出, 并相互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大陣充滿殺機, 在完全浮現出來后，沒有一絲停頓便朝著凌子澹發起了攻擊。一又一股股強大的能量波動從陣法中心涌出，形成一道道幽藍色光束，向凌子澹襲來。這些光束帶著凌厲的風聲，劃破海水，封閉了凌子澹的所有退路。
這……這是絕殺陣！？
凌子澹皺了皺眉，他一邊緊緊護著晏之瑜，一邊低聲念動著什么，隨后他的身側就形成了一個一人高的防護屏障抵擋著那不斷襲來的沖擊。
絕殺陣，至少由十數人展開，其威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增長。如若不能在前期破陣，后期就基本沒可能從中活著出來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以她為餌埋伏他？
凌子澹眼中一片冰冷，當機立斷將靈力與神識一同釋放出來，他的身體皆都被一層瑩潤的靈光所包裹。下一瞬，他側目望向他右前方的一點。
那，就是這絕殺陣的核心。
凌子澹隨即將靈力皆集于一點，并擊向陣法的核心。忽然“咔嚓”一聲輕響，好像冰層斷裂開一般陣法出現了一個缺口，緊隨其后組成整個絕殺陣的光束皆紛紛碎裂。
陣破。
然而，還沒等凌子澹做出下一步行動，隱匿在暗處操控著陣法的十數個長老紛紛如幽靈般現身，并以驚人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朝凌子澹攻來。他們攻向凌子澹的武器和法術帶著冰冷的殺氣，在空中閃過一道道寒光。
長老們從未想過通過一個小小的絕殺陣滅殺凌子澹，他們只不過是想再多消耗些凌子澹的靈力罷了。
凌子澹反應也出奇地快，在長老們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動了。他身手敏捷到了極點，靈力閃動間時而躍起，時而俯沖，竟一一化解和躲開了長老們所有的殺招。
“竟是你們？”凌子澹這才看清了來人的身份，寒意覆上他的眼眸，面若冰霜。
長老們卻并沒有要給凌子澹解惑的打算，反而繼續出手朝他攻去。凌子澹抱著晏之瑜騰不出手，但面對眾人的圍攻卻依舊顯得游刃有余，身上沒留下半分傷痕。
“夠了。”凌子澹的神情瞬間變得凌厲肅殺，他轉換姿勢，左手摟著晏之瑜的腰，并用騰出來的右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眾長老的攻勢依舊兇猛，凌子澹卻仿佛能預見到他們每一次攻擊軌跡，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他們的破綻。在化解攻擊的同時，將靈力灌入劍尖反攻回去。
不過一刻鐘，長老一方便有半數人已然負傷，無法再發動攻擊。早已失去戰力的四長老白淇見狀卻絲毫不慌，唇邊反而隱隱泄出幾分笑意。
凌子澹垂下手中的長劍，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緩緩流下：“還要再繼續嗎？”
就在此刻，強烈的靈力波動從凌子澹身后升起。五感敏銳的凌子澹飛身欲躲，卻被禁錮在了原地，不得動彈。緊隨其后的是無數細密的金色絲線，絲線不斷纏繞著凌子澹的身體，直到將他完全包裹住。
立于凌子澹身后的，正是始終沒出現過的大長老水清瀾。而禁錮住凌子澹的，是她的成名絕技——金縷囚。
在正常情況下，凌子澹絕不會被這金縷囚束縛得動彈不得。但是，此時的凌子澹本就因抵御海怒耗盡了靈力，還沒恢復完全就為了尋找晏之瑜趕來了暗淵，緊隨其后又被絕殺陣和眾長老消磨了所剩不多的靈力。
猝不及防之下，就這樣被金縷囚完全桎梏住了。
“再見了，小澹。”水清瀾依舊笑得溫良柔婉，手上卻持著三角叉朝凌子澹的胸口捅去。
令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被纏成金繭的凌子澹周身猛得散發出一道藍光。看似無形的藍光蔓延開來將水清瀾擋了回去，其作用力大到將水清瀾彈倒在地，生生在海底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在眾長老驚詫的目光之下，藍光從大海的四面八方朝凌子澹匯聚而去。那藍光就這樣越來越濃郁，越來越深邃，然后在下一刻撐爆了那層層束縛著凌子澹的金縷絲。
“你們想殺我？”凌子澹此時此刻的聲音像是由大海發出的一般空靈遼闊，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條人魚的耳中。
“海怒之前，你們或許還有機會，但現在……”
凌子澹的身體慢慢升起，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十幾個長老，只是輕抬右手，海水就瞬間涌動起來，將他們一一禁錮。
沒有人知道，在借助鎮海之杖抵御了海怒后，凌子澹得到了整個大海的認可，得到了所有海中生命的認可。
他如今是真正的海皇。
現在的他在海中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瀾姨，為什么？”凌子澹摟著昏迷不醒的晏之瑜，向前靠近了水清瀾幾分，眼中閃過一絲痛心。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偏不告訴你！”水清瀾臉上的笑逐漸變得扭曲，隨后整個人都開始癲狂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別這樣看我，死之前能看見你這樣的表情也很有趣了。”
凌子澹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從小到大都對他分外溫柔的長輩，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心神最為恍惚混亂的那一刻，始終被他摟在身側安靜不已的晏之瑜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把特制的匕首捅進了凌子澹的心臟。
“我還是贏了……”禁錮著眾長老的海流在這一刻盡數散去，水清瀾也穩穩地落了下來，游到了凌子澹的跟前，滿眼溫柔。
【滴滴滴，恭喜玩家達成be結局“權與怨”。】？？？
搞什么，她昏迷了一會就be了？誰能告訴她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晏之瑜剛從系統空間中醒來就聽見了系統的播報聲，已經好一段時間沒經歷過be結局的她面露茫然，實在有些蒙圈。
【滴滴滴，系統提供劇情回放功能，玩家是否需要查看回放。】
【滴滴滴，系統檢測到此處有一段CG，玩家是否需要查看CG。】
系統兩道機械的播報聲接連響起，安撫了晏之瑜有些焦灼的心情。
“系統，查看劇情回放。”
晏之瑜的面前再次出現了那塊熟悉的大屏，并開始為播放晏之瑜播放她昏迷后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她仔細看著云華背刺她，看著水清瀾算計她，看著眾長老圍攻凌子澹，沒放過任何一點細節。
直到她看見自己親手將匕首捅入凌子澹的心臟時，晏之瑜終于繃不住了。
水清瀾在她身上留了后手！
水清瀾操控著她的身體將匕首捅向了對她從未設過防的凌子澹！
晏之瑜著實沒想到那個表面上看起來無比溫婉的大長老水清瀾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更沒想到這次的be結局居然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
如果沒有她……以那時的情況，凌子澹絕不會敗。
他可是被整個大海都認可了的海皇啊。
晏之瑜望著凌子澹最后那暗淡的眸光，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良久后才慢慢緩了過來。
“系統，查看最新CG。”晏之瑜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道。
【滴，正在為您播放。】
那塊原本重歸黑暗的大屏再次亮了起來。
這次CG播放的是凌子澹被晏之瑜捅死后發生的事情。水清瀾在三天后宣布了凌子澹失蹤的消息，她居然還拿出了第二滴海皇之淚將凌子漾推上了海皇之位。
在那之后長老會成為了人魚一族的實際掌權者，而實力不濟的凌子漾則成了被操控的傀儡，成了一個起著象征作用的“吉祥物”。
最后，所有畫面都漸漸消散，屏幕上浮現出“權與怨”三個字。
這就是be結局名稱里“權”字的由來嗎？那“怨”字又是何意？
晏之瑜陷入沉思。
然而，這次的CG并沒有就此結束，而是畫面一轉又播放起了另一段視頻。
“凌洛殿下不愧是天之驕女啊，次次文考與武考皆是第一。”
“是啊，凌洛殿下真是吾輩楷模。”
凌洛，凌子澹的母親，上任海皇。
海淵書院是海淵之城最大最權威的一所書院，各大家族的年輕一輩皆在其中學習，就連當時還是公主的凌洛也不例外。
站在榜下的小小水清瀾仰頭瞥了一眼那個位于第二的名字——水清瀾，便很快將視線移到了第一名的位置。她的眼中在看見凌洛的名字時閃過一絲怨妒，她緊緊攥著手，連指甲都深深沒入了掌心。
“清瀾你怎么還在這里？走啊，白墨哥哥不是喊我們一起去水云間用膳嗎？”凌洛從背后輕拍了下水清瀾的肩膀，歡聲喊道。
一聽到凌洛的聲音，水清瀾就瞬間收斂起自己眼中的情緒，做出一副溫柔大姐姐包容自家嬌俏小妹的模樣，柔聲道：“來了來了，我這不是看我們家洛洛又拿了第一，高興得挪不動步嘛。”
“哎呀，每次都是這樣，沒什么好看的啦。清瀾我們快走吧，不然白墨哥哥該等急了。”凌洛并不在意這些，只想催促著自己的好朋友和她一同去那云水間。
水清瀾垂眸，不讓自己眼中任何情緒顯露出去。她一邊朝著凌洛游去，一邊應聲道：“洛洛別急，這就來了。”
水清瀾穿過人魚群，游到了凌洛身側，并同她一起往云水間的方向移動。
一路上兩人打鬧談天，好不歡快。
很快，二人就到達了云水間頂層的包廂中。白墨已經提前點好菜，見凌洛和水清瀾來了，便吩咐小二上菜。
水清瀾看著小二端上來的菜色幾乎都是她喜歡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嘴角都揚起了一個明媚的笑。
然而——
還沒等水清瀾開心多久，她就聽見對面的白墨語含笑意地對凌洛說：“小洛，這幾個菜色都是你喜歡的，快些吃吧。”
是了，她同凌洛的口味很像，幾乎沒有什么區別。
水清瀾唇邊的笑瞬間僵硬了下來，但她還是強裝歡喜道：“白墨哥哥可真會點菜，這些也是我愛吃的。”
“嗯嗯，你也快些吃吧。”白墨看也沒看水清瀾一眼，隨口應答。
望著白墨與凌洛二人親昵的互動，坐在一旁水清瀾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她緊咬著牙關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下巴都因此產生了強烈的痛感。
…………
畫面轉換得很快，短短兩刻鐘時間晏之瑜眼前的大屏就播放了數個不同時期的片段。
而這些片段基本只表達了同一個主旨——水清瀾對凌洛的怨。
隨后，大屏上的畫面再次轉變成一片黑暗，并漸漸浮現出數行小字。
“為什么所有人都只能看見她，卻看不見我的努力？”
“為什么我永遠都是她的陪襯！”
“呵，她沒了公主這個身份，又算什么東西？”
“我無論是容貌還是能力，哪一點比她差？為什么就連我喜歡的人也選擇了她！一群有眼無珠的東西！”
“哦，對了，我現在是大長老了，該有人能看見我了。可是，她也成了那人人稱頌的海皇陛下哈哈哈哈哈。憑什么她永遠壓我一頭，憑什么我就該永遠活在她的陰影里？”
“呵，若你們最敬愛的海皇陛下和人類跑了，你們還會一如既往的只知道歌頌她嗎？”
“憑什么，愚蠢的賤民！憑什么她拋棄了你們和人類私奔，你們卻還要愛戴她，甚至對她的兒女都那般尊重？”
“沒事，很快你們就永遠看不見他們了。”
這些小字很快就如羽化般消散，最終又化作“權與怨”三個字。
CG結束了。
晏之瑜只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手都不自覺地覆上了自己微張的唇。
她沒想到水清瀾的內心居然會這般陰暗扭曲，她真的一直以為水清瀾是個溫柔到骨子里的人啊……
凌子澹與凌子漾二人是凌洛同白墨的孩子。從那些零碎的片段來看，凌洛未必對白墨無意。
那么凌洛和人類私奔這件事，會是真的嗎？水清瀾能下手殺凌子澹，怎么就不能殺了凌洛呢？
她現在已經不敢相信水清瀾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了。
晏之瑜搖了搖頭，將繁雜的思緒拋卻。她現在該思考的是如何達成he，這些過往的恩怨不是她能插手的。
晏之瑜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調轉回來，細細思索著。其實，當時的情況早已是一面倒了，若沒有自己，凌子澹完全可以將所有人盡數解決。
所以只要自己不被水清瀾控制著殺死凌子澹，就能達成he？
真的會這么簡單嗎…對了，她還可以同水清瀾多周旋一段時間再假裝被抓，這樣就能讓凌子澹多恢復些靈力。
反正無論如何，先試試再說！
“系統，讀檔！”
【滴，正在讀檔中——】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晏之瑜就再次回到了聽瀾閣中。
云華的聲音適時在門外響起：“晏姑娘，大長老喚你去清波堂一敘。”
“我有些倦了，今日想好些休息，云華你幫我回拒了清瀾長老那邊吧。”晏之瑜瞬間反應過來，她竭力保持平靜，裝出一副疲憊不已的模樣。
“……大長老那邊好像是有什么急事，晏姑娘真的不去看看嗎？”云華沉默了一瞬，像是不愿意就此放棄一般，不死心地又問道。
“我說我很累，不太舒服，不想去。云華，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晏之瑜的語氣微冷，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不耐。
云華第一次聽到晏之瑜說出這般強硬的話語，下意識地閉了嘴。
晏之瑜的神識在云華開口時就始終外放著，默默觀察她的表現。只見她在門口躊躇了一翻后，便扭頭游出了聽瀾閣，似是朝著清波堂的方向去了。
晏之瑜這才松了口氣，但她并沒有就此完全放下心來。水清瀾籌謀了這么久，絕不會這般輕易放棄，放任自己破壞她的計劃，水清瀾怕是會親自來找自己。
無論如何，自己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只有她不再被水清瀾控制去殺凌子澹就是勝利。
不過一刻鐘，門外就又傳來了動靜。
“小瑜，聽說你不太舒服，我就來看看你。”水清瀾人還未至，她那柔婉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晏之瑜并不想打草驚蛇，只得深吸一口氣，然后為水清瀾打開了門。
水清瀾定會選擇她最放松的時候出手……面對此時的水清瀾，她必須時刻準備著警惕與戒備，還不能讓人看出來。
“清瀾長老，我沒什么事，怎還勞您親自走一趟？”晏之瑜臉上也揚起了一抹笑，客氣地將水清瀾迎了進來。
“這不是聽云華說小瑜你感覺特別累嗎，就想著過來看看你。”水清瀾一邊說一邊靠近晏之瑜，并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面上一派溫和。
晏之瑜忍住自己躲開她的沖動，嬌聲應道：“多謝清瀾長老關心。”
“小瑜又同我客氣了，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水清瀾笑著望向晏之瑜，像是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我給小瑜唱首舒緩情緒的歌，小瑜就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來了！
意識到水清瀾準備出手，晏之瑜自不會選擇拒絕從而打草驚蛇，她裝作滿眼信賴的模樣道：“好啊，那就辛苦長老了。”
“那我開始了，小瑜，放松。”
聞言，晏之瑜立刻做足了一百分的準備，關閉五感，并在身側建立起一層無形的空間屏障。然后她按照自己先前所看見的回放，在下一秒做出了和上一次別無二致的反應——整個人直直向后倒去。
她表演得很成功，之后的一切進展也都同上一次一般無二。
除了——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偏不告訴你！”水清瀾臉上的笑逐漸變得扭曲，整個人都開始癲狂起來。她狀若瘋魔，暗中卻趁著凌子澹心神恍惚之際，輕掐指訣。
然而本該被她控制著用匕首捅向凌子澹的晏之瑜，此時此刻卻滿眼清明地看向了她。
“清瀾長老，這一次是你輸了。”晏之瑜將手中的匕首丟棄，冷冷道。
“怎么會！你居然一直都醒著！？”驚愕失色地大喊出聲，全然失了她平日里身為大長老的溫柔端莊。
晏之瑜卻不想再給水清瀾任何一個眼神了，她扭頭望著還摟著自己的凌子澹，輕聲道：“子澹，水清瀾將我擄來就是為了對付你，方才還妄圖控制我刺殺你。”
“呵哈哈哈沒想到我自認一世聰明，卻栽在了你們身上。凌子澹，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嗎哈哈哈哈，那我現在告訴你。”
“因為我恨凌洛，我恨你們凌家所有人！我手刃了凌洛，還要讓你們凌家一無所有哈哈哈哈哈哈！”心知自己必死無疑的水清瀾徹底瘋魔，竟不管不顧地說出了一切。
“水清瀾，你個瘋子！”被水流禁錮在水清瀾身后的眾長老皆是一臉駭然，不禁質詢出口。
“呵，瘋子？我早就瘋了，早在我遇到凌洛的那一刻就瘋了！”
其他長老參加這次行動皆不過是為了權勢，他們也沒想到水清瀾竟有這份心思。
“夠了。”身著一襲白衣的凌子澹面色沉沉，眼神中帶著難以壓抑的怒氣，眉宇間也盡是寒意。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節早已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瑜瑜，閉眼，別看。”
在晏之瑜乖巧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凌子澹便出手了。
“承受海的審判吧。”
只見，環繞在水清瀾身側的強大水流剎那間便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外的海水則化作一只只無形的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水清瀾。如利刃一般鋒利的水箭瞬間穿透了她的鱗片，刺入她的身體。
水清瀾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擺動著，拍打著海水，似是想掙脫漩渦的束縛與折磨，卻始終無濟于事。漩渦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它緊緊圍繞著水清瀾，不斷吞噬著她的生命。
而當漩渦的旋轉速度達到一個臨界點之時，水清瀾的身體就這樣被無情地撕碎了。而后她的血與身軀便徹底消失在了洶涌的海水之中，一切又重歸平靜，仿佛剛才的殺戮只是一場無聲的夢魘。
看著大長老水清瀾慘烈的結局，其他長老此時也開始害怕了，紛紛求饒。
“陛下，我等也是被那水清瀾迷了心竅，我等再也不敢了！”
“陛下……”
“陛下饒命啊！”
凌子澹閉了閉眼，斂去眼中所有的情緒，然后望向正在求饒的其他長老，再次開口：“我以海皇之名，判處爾等終身放逐出海淵之城，永不得還。”
他終究沒能完全狠下心來。
凌子澹話音剛落，便有數道藍光依次落在眾長老的身上，隨后在他們的額頭上烙下了一個清晰的藍色印記。在藍色印記完全成型的那一刻，所有長老都被強制移出了海淵之城境內，再也不見蹤影。
危機全部解除后，看上去始終游刃有余的凌子澹竟忽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他咬緊牙關，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淡色的薄唇都被血水染成了朱紅色，額角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子澹！”晏之瑜驚呼一聲，忙上前兩步接住了再次力竭倒下的凌子澹。她的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部，凌子澹的身體就這樣穩穩地落入了晏之瑜的懷中。
凌子澹本就為抵御海怒而力竭且耗盡了靈力，還沒恢復完全就又被絕殺陣和眾長老先后消磨了所剩不多的靈力。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強行調動海中的信仰之力擊潰眾人，這對如今的凌子澹來說還是太過勉強了。
“我沒事，別擔心。”凌子澹抬手抹去自己唇邊的血跡，虛弱地安撫著晏之瑜，眼底帶著一抹黯然。
晏之瑜心知突遇如此大變，即便清傲如他也絕無法毫無波瀾。她便也不在此刻多話，只是默默地送他回了清漣樓，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
然而就在凌子澹扯著晏之瑜的衣角沉沉睡去的那一刻，天殺的系統音卻再次響起。
【滴滴滴，恭喜玩家達成ne結局“混亂”。】
NE，normal ending，普通的結局。？
系統你哪搞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她和凌子澹不還好好的嗎？！
又被突然拉回系統空間的晏之瑜有些想對系統發瘋，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別生氣，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晏之瑜做了三組標準的深呼吸，然后面露一個禮貌而又無比燦爛的標準微笑，柔聲細語道：“您好，我親愛的系統大人，請問小的這次又做錯什么了嗎？您請說，小的馬不停蹄地給您改。”
微笑emogi發送中，點擊即可查看晏之瑜的精神狀態。
【滴滴滴，玩家須知，he為happy ending，指圓滿的結局。眾長老流放后，人魚一族將進入動蕩的時代，且大部分人魚皆認為是您的到來導致了這一切，對玩家您愈發不滿。】
【在此般情形下，系統自主判定玩家無法達成he結局。為避免玩家在無望的道路上浪費時間，系統于是選擇提前召回玩家。】
聞言，晏之瑜陷入了思考。
也就是說，她不僅要攻略凌子澹，要保證人魚一族的穩定？
也對，沒有安穩的環境，即使二人心意相通，也很難說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從她前兩次讀檔所經歷的一切來看，此時人魚族的大部分長老都因為渴求權勢而生出了異心，人魚族本就即將進入一個動蕩改革的時期。
她又能做些什么讓人魚族平穩度過這一風雨飄搖的時代呢？該如何破局呢？
啊啊啊啊啊這該死的系統為什么天天要給她出難題，她一個現實里的普通社畜怎么有會能力解決這種正攵氵臺事件啊啊啊！
突然間，一個念頭在晏之瑜的腦海中閃現——其他長老們都是被大長老鼓動才參與謀反之事。
如果她想辦法讓凌子澹在水清瀾動手之前得知她所干的那些事情，并讓他以“謀害上任海皇”的罪名處死水清瀾。其他長老們沒有大長老帶頭，且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然暴露，會不會就此按兵不動，甚至放棄謀反的想法？
這樣或許就能暫時避免內亂的發生……
隨后再用其他有能力且忠心的人逐步替換掉那些有異心的長老，是不是就有可能破局了呢？
晏之瑜心知這個計劃充滿了風險與不確定性，但她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就放手一試吧，大不了就是再讀檔！
“系統，再次讀檔。”
【滴，正在為您讀取存檔——】
這一次，晏之瑜回到了她來到海淵之城的第二天。
“晏姑娘，這里養了不少海底的珍奇植株，我猜您一定會喜歡的。”云華恭敬的聲音再次在晏之瑜的耳邊響起。
是了，這是她同水清瀾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已知云華在之后與水清瀾勾結，將自己帶去清波堂。那么有沒有可能這個時候云華就已經和水清瀾勾搭上了？云華提議自己來此會不會就是為了讓自己同水清瀾見面相識？
晏之瑜本還在糾結該如何讓凌子澹發現水清瀾的真面目，這下倒讓她有了些新思路。
她或許可以從云華入手。
一邊想著，晏之瑜一邊按照劇本再次往深處的那棵胭脂雪走去，狀若悠閑。
胭脂雪再次搖曳著身姿勾上晏之瑜的手指，水清瀾的聲音也如期響起：“它叫胭脂雪，有凝神靜氣、舒緩身心的功效，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壓制心魔，看得出來它很喜歡你。”
已經有所準備的晏之瑜這次并沒有跌進水清瀾懷中，她立刻轉過身，表面疑惑實則暗中仔細地觀察著水清瀾。
不知是不是晏之瑜的心理因素在作祟，她只覺得水清瀾現在臉上的笑格外虛偽。
“云華（云韶）見過大長老！”云華云韶和上次一樣同水清瀾見禮。
聞言，晏之瑜立刻回頭將目光落在云華身上，果然看見了她目光躲閃的模樣。沒錯了，云華這時就是已經同水清瀾勾結上了。
晏之瑜故意再走一次“相遇”劇情，想試探的不是水清瀾，而是云華。
水清瀾的偽裝能力太強了，她不是晏之瑜能看穿的。但云華，從她之前的表現來看，她不是一個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
晏之瑜之前太信任凌子澹給她安排的人，這才從未看出過什么異樣。如今，晏之瑜脫離出之前那種一葉障目的狀態，便輕易地察覺到了云華的不對勁。
看來接下來的計劃能繼續實施了。
目的達成后，晏之瑜便同上次一般與水清瀾告別，而后回了聽瀾閣。
夜色降臨后，晏之瑜特意遣走了云韶，單獨留下了云華。
晏之瑜站在聽瀾閣的臥房內，窗外海浪輕拍著巖石，發出宛如低語的聲音。她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云華身上。只見云華穿著一襲水藍色長裙，衣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仿佛海浪般柔和。
“云華姐姐，你知道嗎？”晏之瑜故意拉長了聲音，作出一副無辜又好奇的模樣，“我聽說你們人魚特別喜歡同人類相愛，并為人類離開海洋，是真的嗎？”
聞言，云華的眼神微微一凝：“是嗎？我不太清楚，晏姑娘。”
“他們都是這么說的，”見云華不為所動，晏之瑜繼續開口刺激云華，“這樣也太愚蠢了吧！可惜咯，那些愚蠢的人魚只有在被人類榨干所有價值后才能得到死的解脫。”
提及此事時，晏之瑜敏銳地注意到云華握緊了手邊的裙擺。她很清楚這個話題無疑觸碰到了云華心中最為敏感和脆弱的部分。
她也很痛恨那些人類中的敗類，但是她必須用這些話繼續刺激云華。
“不過，誰讓她們那么蠢笨，落得那般下場也是她們活該。”晏之瑜再次加重語氣，余光繼續觀察著云華的一舉一動。
此言一出，始終強裝恭敬的云華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她聲音顫抖著怒斥道：“你……你怎么可以這樣說！”
晏之瑜見時機已到便直接下了猛藥，一臉肆無忌憚地開口，話語間帶著挑釁和冷笑：“我便是這么說，你又能如何？”
此時此刻，云華終于如晏之瑜所愿爆發了：“你根本就不懂！我妹妹她——你們人類全部都該死！”
她手中憑空變出一把利刃向前沖去，直指晏之瑜。然而，晏之瑜早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在看到對方動作時，晏之瑜的身體就微微一側，規避開了云華的沖擊。
接著她迅速雙手結印，指向云華。頃刻間空氣仿若凝固，只見數道如同實質般銀色光鏈從四面八方飛速延伸而出，瞬間將正要再度攻擊過來的云華牢牢鎖定。
空間鎖定，對修為低于自己之人有著絕對成立的束縛效果。
云華掙扎著試圖從中解脫，卻始終無濟于事。那銀色光鏈除了限制行動外，還略帶鎮壓的力量，使其不能使用任何一點靈力。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惡心的人類！”
晏之瑜則淡然地看著掙扎不停的云華，有些疑惑地問道：“我不是人類，你們殿下不都澄清過了，你又為何不信？”
說著，晏之瑜像是為了獲取信任一般，主動釋放出了自己的虎耳和尾巴。
“你應該知道半妖在人類中生活的境況有多困難吧，我是不可能和那群危害人魚一族的人類為伍的。”
“怎么會……大長老她…她明明說你……”見晏之瑜幻化出自己半妖形態，云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不由喃喃道。
此話正中晏之瑜下懷，她忙追問道：“你說誰？”
云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連忙閉上了嘴。她恨恨地看著晏之瑜，一副要殺要打悉聽尊便的樣子。
“無論你是不是人類，就沖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
“哎，小云華，那些話都是為了逼你動手我才說的呀。我和你一樣，都痛恨那些人類中的敗類。”晏之瑜揉了揉云華的頭，溫柔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誤入迷津的孩子。
聽到晏之瑜所說的話，云華眼中的恨意少了幾分，卻還是不愿意開口。晏之瑜也不繼續逼云華，畢竟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晏之瑜在云華驚詫的目光中，小心地拿起了掛在她脖間的音螺，并將其吹響。
而另一邊的凌子澹正因為妹妹的那一句“你就是喜歡她”而心煩意亂，無法入定。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受到他給晏之瑜的那個音螺上的印記被觸動了。
理智告訴他，晏之瑜呆在聽瀾閣應該不會什么危險，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憂心起來。擔心晏之瑜出什么事的凌子澹，現在也顧不上方才那句讓他心神不定的話了，一個閃身便朝著聽瀾閣的方向趕去。
來到聽瀾閣院中，凌子澹也顧不上太多，直接推門進了屋。在看見晏之瑜安然無恙地坐在桌前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氣。
“瑜瑜，出什么事了嗎？”
晏之瑜裝作躊躇不決的模樣，望向了不遠處被她束縛住的云華。
凌子澹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在看見云華手中握著的利刃時皺了皺眉，開口問道：“她要傷你？”
晏之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斟酌著開口道：“她確實想傷我，但我喚你來并不是為了此事。”
“嗯？”
“她…好像是大長老的人？”
“你胡說，我族世代忠于凌家，我對殿下始終忠心耿耿，你不要血口噴人！”原本一直安靜地呆在一旁的云華聽聞此言，忙高聲反駁。
“是嗎？”晏之瑜從袖中取出了一顆淺綠色的石塊，并將其放在云華面前晃了晃。！
云華頓時瞪大了雙眼，因為她認出來晏之瑜手中拿著的竟是留音石！
留音石，可以記錄下外界的聲音，時限兩刻鐘。
晏之瑜將靈力小心地輸入其中，便使留音石發出來她當時記錄下來的對話。
“我不是人類，你們殿下不都澄清過了，你又為何不信？”
“你應該知道半妖在人類中生活的境況有多困難吧，我是不可能和那群危害人魚一族的人類為伍的。”
“怎么會……大長老她…她明明說你……”
晏之瑜只錄下了這三句話，但已經足夠了。
“今日你帶我去看那胭脂雪，也是大長老授意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云華話一出口，就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徹底暴露了，神色驀地慌張起來。
立于一側始終不發一言，給晏之瑜發揮空間的凌子澹此時也終于開口了：“云華，說清楚吧。”
聞言，云華徹底癱軟在地，她知道自己已經無從辯駁了。
“殿下，請您相信我，我從未想過傷害您。只是…昨日大長老來尋我，說你和…和凌洛陛下一樣愛上了人類，還將人類領來了海淵之城。”
凌子澹神色微變，卻并沒有開口說話。
“您知道的，我的妹妹是死于人類之手，凌洛陛下也因為人類……我，我只是不想殿下您重蹈覆轍啊！”
“殿下我不該輕信大長老的話，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言罷，云華竟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解開了晏之瑜的空間鎖定之術，眼見著居然要自盡。
一直觀察著云華動向的晏之瑜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再次發動了空間鎖定，阻攔了云華的動作。
“你或許在某個時候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晏之瑜回想起先前的經歷，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但很快又化作柔善，“但至少這次你罪不至死，云華。”
“好好活著吧，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能懲戒那些利欲熏心的人類。”
“好嗎，云華？”
少女眉眼溫柔，語氣柔和而溫暖，如同晨曦中的朝露。與此同時，少女彎腰用手指輕輕抹去云華眼角溢出一點的淚，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云華望著自己眼前這個如暖陽般的少女，終是忍不住哭出聲來：“嗚…晏姑娘，是我錯了，對…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好啦，別哭了。我幫你解開空間鎖定，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了哦。”
“嗯。”云華抽泣著應下。
晏之瑜抬手為云華化解了空間鎖定的束縛，并扶著她在一旁坐下，這才看向身側的凌子澹。
“子澹，大長老為何要在我身邊安插人手？為何還同云華扭曲事實，讓云華對我有這般誤解？”
“瀾姨她……”凌子澹微微蹙眉，面露不解。
聽出凌子澹話語中的猶疑，云華忍不住補充道：“殿下，云華所說句句為真，云華可立下心魔誓證明！”
“不必。”
凌子澹并沒有懷疑云華話中的真實性，他只是很奇怪，以他對水清瀾的了解來看，水清瀾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見狀，晏之瑜默默嘆了口氣，只覺得這屆隊友真的不行，根本帶不動！
晏之瑜決定直接開門見山。
“子澹，拍賣會那日你選擇了相信我，今日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嗎？”
“嗯？”凌子澹對上了晏之瑜的眼，只看見她滿目的認真。
“大長老與那日我們二人遇見的化神修士勾結，害了你母皇。后還以你母皇之淚為餌，企圖將你也一同除去。”
明明晏之瑜都語氣很輕，但在房內響起時卻宛若一顆石子被丟入靜水湖，激起層層漣漪。
“什么！？大長老她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安靜坐于一旁的云華不由得驚呼道。
以上都是晏之瑜的猜測，但這并不是毫無根據的。
為什么水清瀾能在凌子澹死后，輕易地拿出第二顆海皇之淚令凌子漾繼位？為什么那兩位化神修士恰好就在海怒前拍賣海皇之淚？
再結合“權與怨”CG里水清瀾的心理活動，晏之瑜不難猜出，這一切也許都是水清瀾同那二人的合謀。
“你愿意相信我嗎？”晏之瑜對云華遞去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后，又望著凌子澹誠懇道。
“我需要一點時間調查。”乍聽到這個消息，凌子澹不免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他不愿意立刻相信晏之瑜所說的話，只是……
在他的印象里，水清瀾分明就是一個分外可親的長輩，是他母親最好的朋友。現在晏之瑜卻告訴他，水清瀾是害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還企圖再借人類之手除掉他。
晏之瑜所說的一切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來不及了子澹，趁著今晚大長老還在籌備明日的大典，我們一同去她房內找線索。”
凌子澹思索片刻后，竟真的點頭同意了下來。
今日，或許真的是調查最好的時機。
呼，還好這凌子澹不是什么死活都帶不動的豬隊友。
晏之瑜松了一口氣，然后又看向了一旁早已被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的云華。
云華也很機靈，忙說道：“云華就呆在聽瀾閣，哪也不去，殿下和晏姑娘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將我禁錮起來。”
“沒事，云華我相信你。”晏之瑜朝云華輕輕一笑，隨后回頭對凌子澹道，“走，我們現在就出發。”
“好。”
晏之瑜對去清波堂早已熟門熟路，但她并沒有在凌子澹面前表露出來，而是跟在凌子澹的身后來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晏之瑜和凌子澹站在清波堂的院中，月光透過海水灑在他們身上，為二人披上了一層銀紗。
晏之瑜掐了一個斂息術的指訣，為他們二人斂去氣息。凌子澹則閉目凝神，頃刻間周身就緩緩升起淡藍色的水流紋路，他控制著這股力量悄無聲息地破開清波堂外的防護陣法。
“好了。”凌子澹低聲說道，“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
晏之瑜點頭應下，隨后兩人便如同幽靈般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清波堂中。而當他們穿過陣法后，殘留在陣法上的那股力量竟瞬間將缺口修復，任誰也看不出這里曾混進了一虎一魚。
一進入清波堂內，映入眼簾的是錯落有致、精美絕倫的珊瑚裝飾物與貝殼擺設。晏之瑜和凌子澹卻無暇欣賞這些華美飾品，一心尋找線索。
“我們分開找吧，”晏之瑜輕聲提議道，“效率更高點。”
凌子澹沉默片刻后便同意了：“好，隨時保持聯系。”
兩人于是開始在清波堂內各自搜索線索。
房間里靜得出奇，只有他們移動時發出細微響聲在空曠房間內回蕩。經過一番仔細尋找后，在一個看似平常卻暗藏機關的書架背后，晏之瑜發現了幾封密封良好的信件。
“子澹，我好像找到了什么。”晏之瑜探出頭來，輕聲呼喚著凌子澹。
聞聲， 凌子澹立即趕來并小心接過那些信件瀏覽起來，眉頭漸漸皺緊：“這些是……”
信件記載著水清瀾與數位人類的不為人知的交易與合作內容——包括但不限于共同謀害上任海皇凌洛，利用海皇之淚引凌子澹前去并殺害他。甚至這些年失蹤死去的大部分人魚，都是水清瀾算計并送去給那些人類的。
那些信件上甚至還提到了水清瀾與其他長老意圖謀反之事。水清瀾將謀反的計劃告知了那群人類，并以她控制住人魚皇室后可以給他們提供更多可用的人魚為餌，讓他們想辦法除掉去陸地上尋海皇之淚的凌子澹。
“水、清、瀾。”凌子澹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時也不免露出了難以遏制的慍怒，衣袖下的雙拳緊握，咯咯作響，渾身散發著冷厲的氣息。
晏之瑜也沒想到，水清瀾居然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為了她個人的私欲居然連那些同她無冤無仇的人魚都不放過。
怪不得人魚明明已經足夠警惕人類，卻依舊頻頻有人魚愛上人類，并被人類擄走殺害的傳聞流出。
原來這一切的背后都是水清瀾在推波助瀾！
晏之瑜放下手中的信件， 轉向凌子澹， 右手輕拍其肩膀言道：“子澹，至少現在我們揭露真相還不算太遲。我想，明日或許便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你說得對。”凌子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把這些帶回去，再同子漾商討一下細節。”
…………
翌日，凌子澹如同上次一般按序走完了繼位大典的所有流程。他高舉手中的鎮海之杖，再次切切實實地成了這大海的皇。
禮成之際，凌子澹突然輕揮手中鎮海之杖，隨后一個巨大無比的水波藍圈就這樣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大長老水清瀾緊緊禁錮住。
全場嘩然。
“陛下這是在做什么？”
“陛下為何突然對大長老出手？”
“水清瀾！”凌子澹聲音冷硬如刃，眸中映出冰冷至極的寒意，“你謀害前任海皇凌洛，并與人類勾結殺害眾多族人。今日，我便以新任海皇之名對你判處死刑！”
立于高臺下的凌子漾也趁機開口，并將手中的數塊玉簡一一下發：“我已將水清瀾所有的罪證刻印在這些玉簡中，大家可以好好傳看一番。”
二人話音剛一落地， 在場的所有人魚便紛紛露出難以置信和驚怒交織的神情， 眾人傳看著玉簡在高臺下議論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我都那般耳提面命了，我女兒還是…還是死在了人類手里……水清瀾，你怎么對得起我們的！”
“我就說凌洛陛下和白墨公子那般相愛，又怎會在他死后不久就同人類私奔！原來這一切都是那水清瀾在背后操控！”
“我真的沒想到平日里那般溫柔的大長老居然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們都被水清瀾蒙蔽了！”
在民憤達到頂峰的那一刻， 凌子澹轉向晏之瑜所在的方向， 眼神柔和許多：“若非晏姑娘看出不對勁，引我再做調查，水清瀾怕是還會繼續隱藏在暗處為禍我族。晏姑娘是我人魚一族的恩人，請受我一拜。”
“這么說，還真是多虧了晏姑娘啊！我以前居然還對晏姑娘那般仇視無禮，真是太不應該了……”有位年輕人魚喃喃道。
“我就知道陛下絕不會帶著會對我族不利的人來海淵之城的，陛下萬歲！”
“晏姑娘當真大義啊……”
“多謝晏姑娘！”
晏之瑜見狀忙躲開了凌子澹對她的拜禮，她感受著四周傳來的善意，不由得心下一暖。
人魚族大部分族人此前都對她很仇視，她雖心知此事無可厚非，卻也不免有些難受。而如今，凌子澹卻不聲不響地在這種場合上為她造勢，說不感動是假的。
晏之瑜回望了凌子澹一眼，眼中滿是笑意。
總算把這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而剩下的就得靠凌子澹自己去慢慢解決了。
她相信他可以做到。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凌子澹都在處理后續事件并準備迎接海怒的到來。雖然水家余孽隱隱有反撲跡象，但這一切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
然而，正當一切再次步入正軌時，晏之瑜發現凌子澹這小子又開始犯老毛病不見她了！
用的還是和上一回同樣的理由。
呵，沒事她可以等，大不了就和上次一樣，解決海怒后直接逼宮他！
再次手動微笑臉。
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發展著，凌子澹依舊順利地化解了海怒，也再次說出了那句“明日我有話要同你說”。
夜長夢多，這回晏之瑜并沒有和上次一樣徑直離開，而是轉過身來逼近凌子澹。
她不想再等一個虛無縹緲的、不一定會到來的明天。
“子澹，有什么話是現在不能對我說的？”
晏之瑜定定地看著面色仍有些蒼白凌子澹，不愿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第25章 二十四只魚
“我不想在現在這般狼狽的情況下, 同你說那件事，瑜瑜……”凌子澹垂下眼簾，聲音又小又輕。
“不, 我不覺得你狼狽，也不會有人覺得你狼狽的, 子澹。你方才庇佑了所有海中的生靈，包括我。”晏之瑜輕輕搖了搖頭, 認真地望著凌子澹道。她的眼眸如清澈的泉水般純凈, 讓人幾近要溺死在其中。
“我……”
他的心早就亂了。
他一向清傲, 從不會在旁人面前自貶。可如今，遇上她, 他總是不自覺地自輕。面對她, 他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好。
他想永遠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
“子澹,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少女極為溫柔地用雙手捧起人魚微垂的頭, 讓他的眼正對上她的。少女的動作細致而小心, 她那如凝脂白玉般的指尖輕柔地落在人魚蒼白的臉上, 像是在對待一件絕世的無價之寶。
面對少女的動作，人魚顯然有些慌亂。他遲疑地抬起自己骨節分明的手，而后小心地將其落在了少女溫熱的素手上。他并沒有將少女的手扯開, 反而虛虛地包裹住它, 讓它再無離開的余地。
此時此刻, 凌子澹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眼底的情緒。他眸中愛意洶涌, 灼得晏之瑜下意識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卻被凌子澹的手牢牢鎖在了原地, 不得動彈。
“瑜瑜,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條小人魚。有一天小人魚不聽家人勸阻偷偷上岸, 卻遇見了一個被欺負的小女孩。小人魚看不下去，便出手救下了那個小女孩。后來，他們經常約著見面玩耍，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聽到這里，晏之瑜就意識到凌子澹說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故事。她并沒有打斷凌子澹的話，也沒有執意將自己的手抽離出來，而是站在原地靜靜聽著凌子澹繼續往下說。
“再后來，小人魚偷偷閉關準備化形，想真真切切地走上岸去，給小女孩一個驚喜。沒想到等他出關后，小女孩卻消失了，再不見蹤影。”
“直到八年后，他們再次相遇了，這次是小女孩救了小人魚。小人魚誘哄了小女孩，將她帶回了大海。但小人魚貪心又卑劣，他并不滿足于此。小人魚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小女孩，他想讓女孩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但是，小人魚又很膽怯。小人魚有屬于自己的責任與重擔，他不能離開大海。他若以情字擅自留下女孩，不就是將她永遠囚在海中嗎？這對她不公平，她本該是屬于陸地的。小人魚很害怕，若小女孩知曉了他的想法，會不會因此而與他一刀兩斷，甚至恨上他呢……”
“瑜瑜，你說，小人魚該怎么做呢？”凌子澹此時的臉色比方才還要白幾分，他喉嚨發干，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顫抖著聲線問出了最后這句話。
晏之瑜稍稍用了些力，抽出了自己的手。這一次凌子澹并沒有阻攔，而是合了合眼，徒然地垂下了他的雙手。
然而，晏之瑜并沒有如他想象的一般轉身離去，而且微微踮起腳尖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她的指尖穿過他的發間，顯得格外繾綣。
“小人魚為什么不去問問小女孩的想法？說不定小女孩愿意為小人魚留在大海里呢？”晏之瑜替凌子澹理好有些凌亂的長發，朝他輕眨了下眼，狀若不經意應道。
她澄澈的眸中含著濃濃的笑意，白軟的臉頰也浮現兩個小小的酒窩。
聞言，凌子澹暗淡的眼中閃過錯愕與隱約可見的歡喜，而后又很快隱去，他怔默片刻后對晏之瑜正色道：“瑜瑜，這個問題你不要急著回答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他怕她會后悔。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得而復失。
“三日后，我就讓小人魚去問問小女孩的心意，好不好？”凌子澹的手指死死抵著手心，輕聲言道。他的手因為用力過猛而隱隱顫抖著，面上卻已然恢復了往日里的清冷，叫人看不出分毫不對。
“好，子澹。我相信小女孩會等到小人魚的，對嗎？”
“會的。”
…………
三日時光匆匆而過，晏之瑜從修煉狀態中退出后，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就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令她沒想到的是，云華正捧著一個精致的托盤站在外頭等著。
“這是什么？”晏之瑜好奇地眨了眨眼，湊上前去，溫聲問道。
“這是由鮫綃制成的法衣，”云華含笑答道，“陛下特意吩咐送來讓晏姑娘你換上。”
聞言，晏之瑜略顯驚訝地接過托盤。只見那件法衣整體呈淺藍色，在光線下閃爍著如點點星辰般的銀光。在淺藍的基調上，又以白色作為點綴，如同海面上翻滾的浪花，靈動而純凈。
“我……”晏之瑜欲言又止，正準備拒絕。
“晏姑娘，這是陛下的一點心意，你就換上看看吧。 ”云華像是看出了晏之瑜的想法，出聲打斷了她，輕笑著言道，“云華也想看看姑娘穿上這件法衣是何等模樣呢！”
看著云華期待的眼神，晏之瑜再也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來。無奈之下，晏之瑜只得和云華一同又進了臥房。隨后，晏之瑜在云華巧手的幫助下換上了那件法衣，并任由她為自己梳妝打理。
一切都打理完畢后，鏡中映出了晏之瑜那張嬌美非常的面龐。她那一頭黑亮的長發被云華挽成了同心髻，只余下幾縷青絲垂于她的頰間，更顯得她柔美動人。她白皙的肌膚如凝脂般細膩，隱隱透出淡淡的光澤，與她身上穿著的那件輕柔飄逸的水藍色長裙相得益彰。
“好美……”望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嬌俏少女，一旁云華也微微愣神，而后情不自禁地贊嘆道。
“多謝。”晏之瑜聽到這話輕輕一笑，被夸得有些羞澀的她臉頰微微泛紅，一邊應著一邊再次推開了房門。
“吱呀——”
在院中靜靜等待已久的凌子澹聞聲回頭望去，一眼便看見了盛裝打扮過的晏之瑜。
光線均勻灑落在院子里，將一切染上色彩，而其中最耀眼的，便是緩步走出屋門的晏之瑜。
凌子澹心跳漏了半拍，在晏之瑜快步走到他面前后才回過神來，溫聲道：“這裙子很襯你。”
“謝謝子澹，今日你為何突然送我法衣？”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如何？”凌子澹避而不答，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晏之瑜也不深究，反而應下了凌子澹的邀請：“好呀。”
“跟我來。”凌子澹并沒有朝著聽瀾閣外走去，而是帶著晏之瑜來到了聽瀾閣的一處偏房。
晏之瑜見狀面露不解，卻也沒有多問，而是亦步亦趨得跟在凌子澹的身后。
在凌子澹的目光示意下，晏之瑜推門而入，只見房內的地面上映刻著一個圖紋復雜的陣法。這個圓形陣法由無數線條構成，破綜復雜又井然有序，其中央放著數十顆上品靈石，散發著瑩瑩光芒。
“這是？”晏之瑜終是忍不住問道。
“我印刻的一個傳送法陣。”凌子澹試探性地拉住晏之瑜的手腕，接著道，“閉眼，意守丹田。”
晏之瑜下意識地聽從了凌子澹所說的話，而后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好在有凌子澹始終握著她的手腕，她才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形。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后，一切劇烈的晃動也都停了下來。
“可以睜眼了，瑜瑜。”凌子澹的聲音在晏之瑜耳畔響起，讓晏之瑜耳根都覺得癢癢的。
晏之瑜依言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而后便直接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這里…這里居然是她和母親，在濱臨北冥海的林家村時，所租住的院子！
反應過來后，晏之瑜將自己的目光從眼前的院落重又挪到了凌子澹的身上，面露驚疑之色。
“小女孩消失后，小人魚便找到了這里，并將此院落盤了下來。”凌子澹輕聲為晏之瑜解釋道。
凌子澹拉住晏之瑜手腕的手并沒有在離開傳送陣后放下，而是順勢牽引著她往屋內走去。
“坐著等我兩刻鐘，好嗎？”
“好。”晏之瑜滿眼懷念地看向周圍熟悉的陳設，柔聲應道。
凌子澹轉身離開，晏之瑜則坐在木椅上望著眼前她曾無數次走過的院落。陽光透過枝椏的間隙灑下斑駁的光影，一切都是那么溫馨而熟悉。
好一會，凌子澹才再次出現，手中還端著精致的碗筷。他小心而笨拙地將碗放在了晏之瑜的面前，并將手中玉筷遞給了她。
晏之瑜這才發現碗中盛放的竟是熱騰騰的面條。眼前的面條顯然是剛煮好便端出來的，其上蒸氣繚繞，宛若云霧環繞在碗沿。面條沉浸在鮮香的湯水之中，湯面上還漂浮著細碎的蔥花，看上去很是美味。
“生辰快樂，瑜瑜。”
“這是我做的長壽面。”凌子澹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些微的不自信，“聽說你們成年之日是要在家里吃長壽面的，我第一次做，可能味道不怎么樣，希望你能喜歡。”
晏之瑜愣住了，她輕輕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在看到凌子澹那張清俊的面容后，她只感到一陣暖意襲上心頭。
這些日子的讀檔令她對時間的流逝變得不敏感起來，連她自己都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沒想到，凌子澹不僅記得，還特意帶她來到這里，親手給她煮長壽面。
她都不敢想，堂堂海皇穿著一襲織金白袍，在廚房里手忙腳亂地煮長壽面到底是什么模樣。
“你…你還記得我的生日？連我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當然。”凌子澹回答得理所當然，他就這樣望著她，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眸光溫柔，仿佛眼中再也盛不下任何人一般，“嘗嘗看吧，瑜瑜。”
聞言，晏之瑜拿起凌子澹方才遞給她的玉制筷子，細細夾起一束面條，而后送入口中。當面條觸碰到她舌尖的那一刻，晏之瑜的眼中閃過一抹滿足。
“好吃！特別特別好吃！”晏之瑜對著凌子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如春日朝陽般無聲而溫暖，她的眼睛都隨之彎成了月牙，仿佛所有的陰霾都能被其驅散。
“喜歡就好。”他回應道，碗中漫溢出的霧氣掩住了他眼底的絲絲柔光，唇邊淡淡的笑意仿佛蘊著月華的溫潤。
“喜歡的！”
喜歡…我…嗎……
晏之瑜吃完最后一口長壽面后，凌子澹沒有等待她有所動作，便主動走上前去收拾清洗好碗筷，并動作利落地將碗盤放置回原處。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是一對再尋常不過的小夫妻一般。
一切收拾完畢后，凌子澹轉身對晏之瑜伸出手：“走吧，我們再去個地方。”
晏之瑜含笑點頭，搭上了凌子澹的手。兩人就這樣并肩走出院門，又一次來到了初見的那塊礁石前。那塊礁石早已經被歲月和海浪雕琢侵蝕成了不規則形態， 在這里只有海浪的拍打是永恒不變的。
“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么小小一只。”凌子澹望著遠方波光粼粼的海面，用手比了一個高度說道，“那時候的我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會和你經歷這么多。”
晏之瑜坐在礁石上，抬頭望向天際，然后又轉頭看向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時候我也沒想到，那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魚哥哥竟會在八年后為我做長壽面。”
兩人相視而笑，仿佛連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周圍只剩下海風輕拂、水波蕩漾以及彼此間心跳發出的聲音。
凌子澹銀色的長發被迎面而來的海風吹拂開來，他于是將自己的銀發隨意攏起，而后半跪在了坐于礁石之上的晏之瑜面前。
他眸光微動，聲音低啞道：“現在，小人魚想問問小女孩的心意了，小女孩愿意聽嗎？”
“洗耳恭聽，我的人魚哥哥。”晏之瑜臉上笑意漸濃，她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晏之瑜，我心悅你，不是一時興起。”凌子澹深吸一口氣，聲音和海風混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飄渺。
晏之瑜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凌子澹卻并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如水波般清潤的聲音于下一刻再次響起。
“你聽我說完，瑜瑜。人魚一族一旦離海便會實力大減，為了對所有海族負責，我此生都不會再輕易離開北冥海。而你，瑜瑜，我的軟肋，我的心悅之人，若是同我在一起或許也再難……”
“那個院子是我贈你的生辰禮，你可以通過我印刻在聽瀾閣的傳送陣隨時往返。我能陪你踏足這距北冥海極近的林家村，可也只能到這了。你要想清楚了，瑜瑜。”
“你愿意回應我的心意嗎？”
“你不必有負擔，你若不愿，我便仍將你看作妹妹，你仍可以在海中留到你不再畏懼白虎一族的那一天。”
“海會永遠庇佑你。”
“好啦，凌子澹，你別說了。”晏之瑜終于打斷了凌子澹的話，沒好氣地喊了他的全名。
見狀，凌子澹的臉上顯而易見地閃過慌亂，甚至帶上了一絲祈求，他啞著聲線道：“瑜瑜，我知我的心愿太過卑劣，我不該妄圖將你永遠留在身邊，但…你至少不要厭棄我。”
晏之瑜從未在凌子澹臉上看到過這般明顯的慌亂。
“凌子澹，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愿意。”！
“我愿意的，子澹。”晏之瑜緩和了聲音，垂眸注視著眼前這個在她面前萬般自輕的人魚，眼中滿是真摯。
“我也喜歡你。”
凌子澹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他呆愣在原地，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消息。他的手臂下意識地抬了起來，懸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像是想觸碰什么卻又不敢上前。
“你真是的！”晏之瑜看著凌子澹的樣子不由得輕笑出聲，主動湊上前去，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蜻蜓點水的一吻，卻燃起了燎原之火。
凌子澹站起身來，長臂一撈將還在沾沾自喜的晏之瑜擁入懷中。緊接著晏之瑜便感受到她的唇上落下了一道溫熱的觸感，還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
他一手扶在她纖細的腰身上，一手抵住了她的后腦，讓她緊緊貼向自己。從唇角到唇珠，貼近、輾轉、描摹，曖昧而細碎的聲音盡數被他咽入腹中。
起初的吻還是溫柔又克制的，但隨著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灼熱，他的吻也越來越深入。異樣的酥麻感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待她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唇齒已被他撬開，溫柔的輕吻逐漸轉變為唇舌間的交纏。
她的舌尖被他吮咬得微微發麻，腰也迅速酥軟下去，他觸碰過的地方好像都在著火，讓她無力承受。他的吻從一開始輕柔地試探到逐漸大膽，他的舌開始更深入地觸碰探索，長驅直入地汲取她的味道。
她只能摸索著用手抱住他的脖頸，以此控制住自己的綿軟的身體。她臉頰連著耳朵根一片全都漲紅的同時，還忍不住用舌頭笨拙地回應他。
“唔……”她像是承受不住似的發出細碎的呻/吟，卻招來了他更深入的糾纏。
直到她幾近要呼吸不過來之時，他才終于放過了她。他離開她的唇，身體卻沒有動，反而將她抵在礁石上，唇齒間溢出的吐息一下一下如有實體般落在她的鎖骨上。
“瑜瑜…瑜瑜……”
“我在的…子澹。”
“不可以再離開，瑜瑜……”
“我永遠都會在的，子澹。”
第26章 凌子澹自述番外
我是凌子澹, 自出生起便被予以厚望。
他們說我是天之驕子，他們說我該才兼文武，他們說我該處事不驚, 他們還說……
我就在這樣的環境里不斷成長著，直到變成他們所期望的模樣。
后來, 他們說陸地是危險的，是不該靠近的, 只有大海才是我們永恒的庇護所。
我不太同意這句話, 我認為凡事沒有絕對。
陸地不會絕對危險, 大海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于是，那時尚且稚嫩的我難得逆反了一次——乘著夜色來到了海岸邊。
也是那一次, 我遇見了她。
她那時小小一只, 正在被幾個人類圍著欺負。不知為何, 第一眼看見她時, 我便覺得她可愛, 從不多管閑事的我居然不假思索地出手了。
但她眼神真的不好, 居然把我認成了姐姐。
但她真的很可愛也很乖巧。
第二次見面時，我特意躲在一旁不現身，就是為了看她有沒有遵守承諾——不將我的事情泄露給任何人。
我本想再多藏一會觀察后續的, 可當我看到她眼中的神采越來越暗淡時, 我還是沒忍住提前出現了。我將浪花灑在她的臉上, 果然看見了她驚喜而歡快的笑。
她就該是這樣一直笑著的。
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
再后來, 我贈了她音螺，是回禮, 也是為了讓她隨時能呼喚我, 讓她能因我一直笑著。
可是，有一次我失約了。
那日我突破到了結丹期, 有了可以化形的資格。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再次閉關，想成功化形后上岸給她一個驚喜。
我想她那時一定會笑得很好看。
然而，正是因為這場閉關，我錯過了她對我的呼喚。待我出關后一切都遲了，我找遍了整個林家村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她曾告訴過我的那個家中也早已人去樓空。
我以為她出事了，消沉了很久，后來還是會時不時上岸去尋她。
直到有一天，意外發生了。
我離海后被一個認出我族種的人類重傷，險些被他擄走。此后我便被母皇勒令不得再離開北冥海，還因此落下了隱疾——每逢月圓之夜便會靈力紊亂，嚴重時甚至會陷入昏迷。
再之后，父親去世，母皇因故失蹤，我被迫提前擔起重任。我很少再會有時間想起她，她的音容樣貌在我的腦海中越來越模糊，仿佛她的出現只是我的一個幻想一般，直到——
迫于海怒的威脅，時隔多年我再次離開北冥海尋找海皇之淚。由于預估失誤，我沒能在月圓夜之前趕到混天城安頓下來。我用盡全力布置了一個防御陣法后，便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后，我解決了一只企圖對我出手的幻誘獸后，還遇到了一個自稱迷路了的少女。她的表演很拙劣，叫人一看便知她在說謊。但是不知為何，我覺得她的笑很像她。
雖然我已經忘了她的模樣。
少女懇求我帶她去混天城，我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
我不該如此的。
我身擔重任，本不該如此感情用事的。
爾后，我沒再與那個少女多做糾纏，到達混天城后便先行離開了。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會在拍賣場門口攔住我，還口口聲聲對我說著什么“這是陷阱”。
我又怎會不知這是一個陷阱，但我必須來。
這是我的責任。
她見攔不住我，便說她能幫我。
她來歷不明，她的話漏洞百出，可我居然還是選擇相信了她。
簡直愚蠢至極。
可是，她竟真的帶著我平安逃離了拍賣場。為了感謝她的幫助，我取出我的淚和鮫綃。
人類想要的無外乎就是這些。
她應該也是如此。
可她卻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她說她什么都不要。
她好像真的對我無所求。
從未有人對我無所求過。
我不解地問她為什么，她說：“我十歲那年曾遇到過一個對我非常好的人魚哥哥，他說只要我在北冥海邊吹響音螺，他就會出現在我的身邊。可惜，后來他失約了。”
那一刻，我腦海中關于她的那段記憶如同被瞬間拂去了所有陰霾一般，變得格外鮮亮美好。
她明明還是和八年前一樣可愛。
我為什么沒認出她。
這很奇怪，就像是有關她的記憶在這一刻才真正存在一般。
她說她來到混天城是因為自己即將受到來自白虎一族的追殺，我于是抱著自己隱秘的心思邀請她同我一起回大海。
我說，大海會護佑她的。
她如八年前一般笑著應下，對我滿眼信賴。
我一直以為我是將她當作妹妹看待的，就像是我對子漾一般。
直到我和她一同回到大海后，子漾對我說：“你分明就是喜歡她！”
我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因此神思不屬。
還沒等我理清思緒，我便再次聽見了她對我的呼喚。我雖不知此時該如何面對她，卻不想再失約于她。
我于是匆匆趕去，卻聽見她說：“大長老與那日我們二人遇見的化神修士勾結，害了你母皇。后還以你母皇之淚為餌，企圖將你也一同除去。”
這話說得實在荒謬，大長老多年來對人魚一族勞心勞力，怎會如她所說的那般歹毒？
可我卻像著了魔一般不自覺地想相信她。
就像當日在拍賣場一樣。
我聽從了她的建議，對大長老展開調查。沒想到，她說的一切竟都是真的。
她為何會知曉那么多事情？我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她不說，我便不問，只要她愿意一直留在我的身邊便好。
解決大長老之事后，我卻不敢見她。
因為我認清了自己的心。
我心悅她，我想將她永生永世留在我的身邊，不得離開。
可我不能因一己私欲將她永遠留在大海，她該是自由自在的飛鳥，而不是被囚于深海的游魚。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于是我主動疏遠了她。
她看出了我對她的疏遠。
她逼問我：“凌子澹，你難道準備這輩子都不見我了嗎？！”
可我不想讓她看穿我的卑劣。
我也不想失去她。
我害怕她知道一切后會立刻抽身離去。
她卻對我說：“子澹，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她對我說：“我愿意的。”
她對我說：“我也喜歡你。”
她還對我說：“我永遠都會在的，子澹。”
她主動吻上了我。
我的心早就亂了。
自此波瀾漸起，再難平息。
一切本該越來越好。
本該如此的。
可是，自那之后，我卻覺得她不是她了。
我覺得我大抵是瘋魔了。
第27章 一只狐貍
【滴滴滴, 恭喜玩家達成he結局“海的護佑”，恭喜玩家獲得永久綁定光環“海的寵兒”。】
“海的寵兒”光環效果：所有海族對光環佩戴者自帶60%好感度。
被猛地拉回系統空間的晏之瑜滿臉迷茫，她這就he了？
晏之瑜用手撫上自己的唇, 只覺得其上仿佛還殘留著某個人的余溫。她搖了搖頭，用冰涼的手拍了拍自己微燙的臉頰, 將多余的思緒清掃。
系統并沒有給晏之瑜太多休整的時間，很快她面前的那塊大屏幕上就再次跳出了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請玩家選擇您的攻略目標。】
【1、清傲淡漠的人魚王子, 已完成】
【2、嫵媚妖嬈的狐族半妖, 難度：★★★】
【3、混天城鹿族半妖神醫, 難度：★★★★】
【4、強大禁欲的清冷師尊，難度：★★★★】
【5、？？？？？？？？？, 難度：★★★★★】
見狀, 晏之瑜有些頭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作思考狀。最后, 她還是遵循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按照系統的推薦順序選擇攻略目標。
“系統, 我選擇攻略狐族半妖。”
【滴滴滴, 正在傳送中——】
【系統已在開局為玩家自動存檔，祝玩家游戲愉快！】
晏之瑜剛被系統傳送至“游戲”里，沒有任何預兆, 她腳下的地面就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仿佛有一股無形而又強大的力量正在從地底涌出一般。
周圍的一切如極速旋轉的萬花筒一般瘋狂變形扭曲著, 晏之瑜只覺得自己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她嘗試穩住身形，卻始終無濟于事。
這時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 晏之瑜原本模糊不清的視野瞬間清晰起來, 腳下也突然踩到了堅實的地面。沒等晏之瑜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就被自己眼前的場景驚駭到了。
她的周圍彌漫著濃密的毒霧, 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深紫色，令她幾乎看不清一丈之外的景象。
更糟糕的是，她現在正站在一片廣闊的毒澤邊上。泥濘的地面上布滿了深綠色的粘液，散發著腥臭。不時有氣泡自毒沼深處冒出，破裂時釋放出更加濃烈惡臭的毒氣。
晏之瑜意識到周圍環境的不對勁，連忙從自己的儲物手鐲中取出了解毒丸含在口中。
【滴滴滴，恭喜玩家進入混天秘境，解鎖混天秘境地圖，混天秘境已加入系統收藏，請玩家繼續努力探索。】
【滴滴滴，恭喜玩家觸發支線任務。任務目標：在混天秘境中尋找靈犀草，任務時限：十日，任務獎勵：煉丹術等級提升。】
時間線被撥回了她趕去混天城的時候，她還意外被卷入了混天秘境之中！
所謂混天秘境，是位于混天城數百里外的一處秘境。沒有人它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也沒人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存在的。這秘境每逢十年開啟一次，只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能夠進入。
混天秘境中奇花異草、靈獸仙禽無數，更難得的是生長著一味特殊的靈草——靈犀草。靈犀草極為罕有，除了機緣外，便只有少數幾處秘境和險地出產。
靈犀草，一味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神識修為的靈藥。更神奇的是，它還可以消除根植于識海中的一切負面元素。
它唯一的不足之處便是摘取后必須一刻鐘內服用，否則便會藥效盡失。
可不要小瞧它的效用，修士突破境界時，肉身和神識都需達到對應修為。然而神識提升比肉身困難許多，大部分修士困于瓶頸便是因為神識修為不足。
而靈犀草恰恰滿足了他們這一需求。
靈犀草的另一種功效則更是神妙。識海比起肉身來說要脆弱不少，一旦出現問題很難有效地對它進行治療，而靈犀草是少見的、可以無副作用地消除識海中大部分負面元素的靈藥。
再加上混天秘境中還有無數其他珍貴的靈草靈獸，因此即便其內兇險無比，也有無數修士蜂擁而至。混天城作為距混天秘境最近的一座城池，理所應當地成了修士們落腳和補給自身的地方。
這也是混天城能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還好系統只是讓她尋找這靈犀草，若是讓她得到……只是結丹期的她可沒信心能從一堆元嬰修士手中奪得這味靈草。
不過，毫無準備的她到底該去哪里找這靈犀草啊喂！
她的新攻略對象又在哪里！！！
晏之瑜的表情在這一瞬間有些崩壞，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此時該往何處去。
就在這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忽地席卷而來。晏之瑜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只見一只渾身帶著無數吸盤和疣狀突起的觸手怪，正從毒沼深處以極快的速度朝她襲來。
晏之瑜忙使用空間騰挪之術躲開那觸手怪的攻擊，并迅速雙手結印在自己周身凝聚出一層靈力護盾。
那巨大觸手怪的身上沾滿了墨綠色的毒液，這些毒液滴落在毒沼外的地面上，立刻腐蝕出一陣陣白煙。
見自己一擊不中，觸手怪瞬間變得狂躁起來，它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無數的觸手如同脫弦的利箭般極速射向晏之瑜，試圖將其纏繞、吞噬。它的每一條觸須都扭曲蠕動著，尖端滴落下令人聞之欲嘔的劇毒，甚至將晏之瑜周身的靈力護盾都侵蝕出了一個大洞。
晏之瑜連續使用著空間騰挪躲避著觸手的纏擊，少數近她身的觸手則都被她用靈力震開或斬斷。但晏之瑜卻敏銳地發現，那些被她斬斷的觸手又很快生長出來。
為了試驗觸手重生的極限，晏之瑜咬咬牙，瞬間釋放出了數十個靈刃朝觸手怪的觸須攻去。觸手怪的觸手幾乎在一瞬間被斬斷了一大半，化為漫天的毒雨落下。
然而幾乎是下一刻，被砍斷的觸手就再次“重生”，且比之前更加粗壯。
該死，它的生命力為什么會這么強！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能阻止他的復生嗎？
感受到體內靈力正在極速流逝，晏之瑜面色有些難看，她一邊繼續躲閃著，一邊在腦中思索著破局之法。
就在這時，她突然注意到，觸手怪的本體始終處于毒沼之中，那些未出手攻向她的觸手正在用其上的吸盤瘋狂吸取著毒沼中的毒液。
這些毒液的供給，會不會就是它能一直無限生長出觸手的原因？
那就再試試看吧！
晏之瑜在繼續躲避的同時，暗中凝聚靈力。隨著她周身的空間波動越來越濃郁，觸手怪也仿佛感受到威脅一般更加猛烈地進攻起來。
晏之瑜并不與它正面對抗，而是將自己積蓄的靈力匯聚于掌心，隨著她雙手之間的光芒越來越盛，一個由純凈淡金色光球在她掌間凝聚。
而后她右手輕揮，當這個匯聚了她大半靈力的光球甩向那個觸手怪。光球的移動速度看似很慢，實則卻切割了空間，宛若瞬移般來到了觸手怪的前方。
觸手怪本能地想躲開，卻無濟于事。
就這樣，它被光球牢牢禁錮在內。光球內自成一處空間，并在晏之瑜的控制下慢慢升空，使觸手怪完全脫離了那片毒沼。
離開毒沼的觸手怪竟在一瞬間萎靡了下來，晏之瑜抓緊時機，控制著整個光球迅速縮小，擠壓著觸手怪的身體。觸手怪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嚎叫，隨后其龐大的身軀便在巨大的壓力下迅速崩解，化作了無數毒液。
成功了！
見自己猜測正確，晏之瑜面露喜色。她沒敢直接散去光球，而是控制著它打開一條裂縫，將其中的毒液傾瀉至毒沼外的地方。
令她沒想到的是，毒液流盡后，光圈內竟剩下了一顆渾圓的黑色丸狀物。
這難道是那觸手怪的內丹？
晏之瑜思索著并將光圈召回，然而還沒等到她仔細端詳這顆黑色的丸狀物，她就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眩暈。
不好，好像是……毒氣入體！
晏之瑜還是太大意了，此地毒氣彌漫，其對身體的侵染并不是她一開始服下一顆小小的解毒丸能避免的。
該死，難不成又要讀檔重來了嗎……
不要啊啊啊啊！
晏之瑜抱著強烈的抗拒心理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那顆黑丸也隨之掉落在地。
然而，這次她并沒有等到那道熟悉系統音。
在晏之瑜昏迷不久，一位肩上盤著一只小狐貍的玄衣男子也來到了此地。
他一眼便看向了晏之瑜…旁邊的黑丸。
男人躬身并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撿起了那顆黑丸，看也不看晏之瑜便準備起身離開。
這時，男人肩上的小狐貍卻懶洋洋地睜開了一只眼，用自己的小爪子拍了拍男人的右肩。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停下了腳步，施法將那顆黑丸懸于晏之瑜胸前。
一縷縷黑氣在男子的疏導下從晏之瑜體內飄出，并盡數被那顆黑丸吸收。見黑氣被吸取殆盡后，玄衣男子重新收起黑丸，而后面帶猶疑地坐在了一旁。
…………
晏之瑜幽幽轉醒時，滿心訝然。
在這么危險的地方中毒昏迷，她居然都沒走到be結局！？
哪個好心人救了她！
晏之瑜環顧四周，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她身側的那名氣度非凡的玄衣男子。
系統音適時響起。
【滴，攻略目標隱月樓樓主余璉已出現，恭喜宿主達成成就“這都不be？”。】
她這次的攻略目標是他！？
晏之瑜又仔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
這名玄衣男子寬肩窄腰，鼻梁挺直，嘴形勻稱，劍眉斜飛入他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他的樣貌雖算得上清俊，但絕對達不到令人驚艷的程度。
難道像凌子澹那樣俊美無雙的只是一個意外嗎！？
按理說，乙游男主不都應該是那種驚為天人的樣貌嗎？
這不科學啊！
但是，系統沒理由騙她啊……
真令人失望啊，她本還挺期待混有狐妖血脈的余璉會長什么樣呢。
晏之瑜在心里胡思亂想著，面上卻揚起了一抹如山花般明媚的笑。她一雙清澈如琉璃般的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兒，叫人挪不開眼。
“是您為我解了毒嗎？多謝公子！”她艱難地站起身來，一邊甜甜笑著，一邊拱手作了一個揖禮。
說著說著，晏之瑜的目光就被男人肩頭的小狐貍吸引了過去。
那只小狐貍宛如一團輕盈飄渺的云霧，通體覆蓋著如新雪般潔白無瑕的毛發。它那圓潤的小耳朵微微豎起，耳尖上點綴著淡淡的紫色，真真是可愛極了。
第28章 兩只狐貍
察覺到晏之瑜的目光, “余璉”皺了皺眉，他并不理睬晏之瑜的道謝，而是微微側身, 阻擋了晏之瑜望向小狐貍的視線。
但下一秒，他好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 神色更冷凝了幾分，卻重又望向晏之瑜。
“不必道謝, 解毒之物本就是你自行得到的。”他右手一翻, 掌心便出現了那顆黑色的丸狀物, “毒沼獸的內丹可以將所有于此地入體的毒氣吸取出來。”
“而想平安穿過這片毒沼，就必須持有毒沼獸的內丹, 否則便會像你方才那般中毒昏迷。”
晏之瑜這才恍然。
她本就吸取了不少毒氣, 在對付“余璉”口中的毒沼獸時更是動用了不少靈力, 從而導致毒氣更加深入她的體內。因此, 她還未來得及將內丹拿到手, 便毒發昏迷了。
“余璉”應當是剛好路過, 便順手救了她？
這么好心的嗎？
比起上次任務的地獄開局，這回未免也太順利了吧！
“這毒沼獸由此地的毒沼孕育而生，每日只會產生出一只, 且同一時段只會存在一只。”看著晏之瑜懵懂的樣子, “余璉”接著補充道。
“所以, 公子是要和我一同借助這內丹離開毒沼嗎？”晏之瑜小心翼翼地問道。
除了她這種特殊情況, 進入秘境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目標。秘境兩個月后便會關閉，所有人為達目的, 定皆會爭分奪秒, 不可能愿意呆呆地在這毒沼等毒沼獸刷新。
“你不愿意？”男人瞥了一眼晏之瑜，蹙眉問道。
聞言, 晏之瑜忙連連搖頭。她還怕自己沒辦法跟著她的攻略對象呢，又怎會拒絕他的這個安排？
更何況……他完全可以對她見死不救，直接拿走毒沼獸的內丹離開這里。但他還是救了她，還一直等到她醒來。就沖著這一點，晏之瑜都絕對不可能不愿意。
“自是愿意的！我名喚晏之瑜，敢問公子名姓？”晏之瑜高聲應道，并順勢拋出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余璉”愿不愿意說出自己的名字，晏之瑜卻是絲毫不在意，她的目的只不過是讓他對她的印象更深刻罷了。
余斂本不欲開口，卻在停頓數秒后一邊轉身向前走，一邊冷聲道：“余斂。”
看著余斂的背影，晏之瑜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告知她自己的姓名，這次的攻略一定會很順利的吧！
呸呸呸，不許亂立flag。
“跟上。”余斂不帶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
晏之瑜存了個檔就忙追上前方的余斂，在緊緊跟著他的同時，還是不由自主地發散起思維來。
這“余璉”看上去也不像系統所說的那般嫵媚妖嬈，反倒性格挺冷厲的啊……
系統居然連這種最基礎的設定都會弄錯嗎？
狗游戲，浪費她的感情，活該不溫不火！
在無人發現的角落，數條墨綠色的藤蔓緩緩向周圍蔓延，它們的尖刺輕輕摩挲過陰暗潮濕的地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就在余斂踏過一個水洼時，那些變異且帶著劇毒的藤蔓就如同捕食者一般，突然以驚人的速度從泥濘中竄出，它們像活物一般蠕動著，向余斂撲去。
“小心！”藤蔓出現得太過突然，晏之瑜甚至都沒來得及施展空間騰挪之術，只能驚呼提醒道。
余斂卻不見絲毫慌張，他像是早就發現了藤蔓的蹤跡一般，只是一揮袖就瞬間震散了他周圍的藤蔓。每一根即將接觸到他身體的墨綠色藤蔓都被這股強大的力量粉碎，化作飛灰消散在空氣中。
余斂甚至沒再多給那些毒藤蔓一個眼神，只是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一眼晏之瑜，像是在說“你在大驚小怪些什么”。
晏之瑜被余斂這一眼看得有些發窘，她訕訕一笑后，便絞著手指微微低下了自己的頭。
那藤蔓的實力依她來看，已經相當于人類的結丹期大圓滿，只差一步便可邁入元嬰期。若是她自己對上那毒藤蔓，怕是要用盡全力才有機會將之擊殺。
可那“余璉”只是舉手投足間就將之粉碎，他的實力好像比她想象中還要強，只能說不愧是所謂的隱月樓樓主嗎？
這秘境中如此實力的怪物絕不在少數，以她結丹中期的實力真的能獨自面對并安全離開嗎？
晏之瑜握了握拳，在心里打定主意。無論是出于攻略需要，還是出于對自身安全問題的考慮，她都要在這秘境里牢牢跟在“余璉”身邊。
哪怕死纏爛打！
至于那支線任務，或許只能暫時擱置了……
親愛的煉丹術啊，真的對不起你，這次可能沒辦法給你升級了。
晏之瑜暗暗嘆了口氣，隨后立刻繼續跟上了余斂的腳步。
所幸接下來一路都沒有再遇到什么其他危險，晏之瑜和余斂二人很順利地走出了毒沼所覆蓋的范圍。
或許是這個秘境特有的布設，晏之瑜身后的毒沼和她眼前所看見的繁茂森林，可以說的上是涇渭分明。僅僅是一步之隔，就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態。她的身后還是一片荒蕪腐敗，身前就已是一派生機蓬勃。
剛步入森林中，余斂就將手中毒沼獸的內丹拋還給了晏之瑜：“就此別過。”
晏之瑜手忙腳亂地接下內丹，而后連運起靈力施展空間騰挪之術，擋在了余斂面前。
余斂被迫停住了前進的腳步，他微微蹙眉，眉宇間散發出絲絲冷意。他并沒有開口問詢些什么，卻還是給晏之瑜帶來了十足的壓迫感。
“我…我能跟著你一起探索秘境嗎？我保證聽話，指哪打哪，絕不拖你后腿！”見余斂并沒有立刻驅趕她，晏之瑜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在臉上堆起一個討好的笑，連聲說道。
“不可以。”余斂不容置辯地開口拒絕，隨后便準備邁步繞過晏之瑜離開。
“余斂！”晏之瑜扭頭望向作勢欲走的余斂，情急之下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聞聲，余斂肩頭的小狐貍晃晃腦袋，并用自己的尾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余斂居然頓住了自己離開的腳步，他轉身低頭看著有些忙亂的晏之瑜，面帶無奈地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沒想到余斂真的會就此駐足，晏之瑜面露驚喜之色，卻又在聽到余斂的話后轉為苦澀。
啊啊啊啊啊她想抱大腿這種事能算得上理由嗎？
她區區一個結丹中期修士，憑什么讓大佬把自己納入他的隊伍。
憑她夠菜？
“我…我是無意中被卷入這個秘境的，以我的修為怕是很難獨自活著離開秘境。”
真誠是必殺技，無論如何先賣個慘！
“我方才見識到您強大的實力，便不由得心生敬佩仰慕之意，一心想與您同行。”
再小心拍拍大佬馬屁！
“大佬若是愿意帶上我，我就可以給大佬探路擋刀，我不怕死的！”
誒嘿，反正她有讀檔。
“大佬進秘境定是要尋些靈草仙獸吧，我對各色靈草的習性和特質都很了解，可以帶大佬更快地找到所需的靈藥！”
嗯，最后再吹個牛皮。
至于她心不心虛這件事……
那自然是——
不心虛！面試不都是這樣的嘛！
聽了晏之瑜的這一番話，余斂不由得眼角一抽。他輕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的小狐貍，像是無可奈何一般冷聲道：“走吧。”
“啊？！”
晏之瑜沒想到余斂居然這般輕易就同意與自己同行，聞言竟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余斂邁步接著往前走時，她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啊？這就同意了？
雖然這個世界就是玄幻的，但不至于玄幻到這種地步吧！
“還不走？”余斂冷厲的聲音再次傳入晏之瑜耳中。
晏之瑜生怕余斂改變主意，連忙將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去，跟上去應道：“來了！”
晏之瑜本以為余斂留下自己是因為她所說的那句“我對各色靈草的習性和特質都很了解，可以帶大佬更快地找到所需的靈藥！”，再不濟也是因為那句“我可以給大佬擋刀”。
沒想到一路上，余斂根本沒有指使她干任何事情，只是默認讓她跟著，并一股腦地朝著一個方向趕路。
看著余斂不發一言地在前面開路，晏之瑜也不敢在此時多話惹人厭煩。當然，她也沒空同余斂搭話。
因為——
余斂趕路的速度實在太逆天了！
余斂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在林中穿梭著，讓人幾乎都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余斂前進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晏之瑜必須要凝聚全部靈力，才能勉強追上他的腳步。
除此之外，這一路近乎可以說是暢通無阻，就好像秘境里暗藏的各種危險在余斂面前都完全不存在一樣。
一個時辰后，余斂終于停了下來。晏之瑜跟在余斂身后停下腳步，并朝前方看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其高聳處仿佛能直逼云端。
晏之瑜被剛才的那一番趕路累得夠嗆，她微微彎著腰，將手撐在膝上，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余斂回望了一眼還在調整氣息的晏之瑜，淡淡說道：“此山禁飛，能跟得上嗎？”
晏之瑜看著眼前近乎垂直而立的高山，心下犯怵，卻依舊滿嘴應下：“當然可以！”
可惡，貌似被他小瞧了！
她雖然修為不如他，卻也不至于被一片山難倒！
“好。”簡單的一個字說出口后，余斂就已經騰身而起，直奔前方的山壁登去。
幾近垂直的山壁極為陡峭，但在余斂腳下卻依舊像是如履平地一般。余斂的腳尖每在山壁上輕點一下，他的身體都會順勢被提高十余米。就這樣，余斂很快就已經登上了離山底數百米的位置。
沒有余斂那般身體素質的晏之瑜則用出了她的老伙計——空間騰挪。晏之瑜對這項能力的運用已經非常熟練了，雖然騰挪的距離依舊有限，但此時的她已經能以極小的靈力消耗和近乎瞬發的速度去施展此術。
這也就意味著她能連續不斷地施展此術，來提高自己的位置。她每施展一次空間騰挪之術，就會將身體落在山壁上，并以山壁為支點，再次施展空間騰挪。
余斂此時的速度雖然依舊很快，但利用空間騰挪之術移動的晏之瑜也絕對不慢，其速度甚至比她在平地上前行還要快上幾分。
晏之瑜于是很快便追上了余斂。
余斂側目看了一眼居然沒跟丟的晏之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晏之瑜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這絲情緒，臉上不由地浮起來一抹笑，像一只驕傲又可愛的小孔雀。
“我說了我可以跟得上的！”
“嗯。”
第29章 三只狐貍
就這樣, 余斂帶著晏之瑜翻過了數座山巒，終于在兩個時辰后深入了山脈內部。
即使晏之瑜如今施展空間騰挪之術的靈力消耗極少，但連續不斷地釋放近兩個時辰, 還是讓她有些精疲力竭。
就在這時，晏之瑜的耳邊隱約傳來了一陣陣轟鳴聲, 她也能察覺到周圍的空氣也逐漸變得濕潤起來。隨著不斷二人不斷地前進，那轟鳴聲也變得越來越響亮, 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程度。
終于, 余斂再次停下了腳步。一直埋頭趕路的晏之瑜也抬首向前看去, 眼前赫然出現一片瀑布。
瀑布從高崖之上傾瀉而下，仿佛是天邊落下的銀河, 那如雷鳴般的轟鳴聲便是由此而來。水流在墜落時撞擊著巖石, 激起一朵朵白花, 水霧彌漫。
清冽的水汽帶著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 令滿身疲憊的晏之瑜也不禁面上一松。
“去那躲好。”余斂以手指向自己身側的一個位置, 對晏之瑜淡淡道。
晏之瑜順著方向望去, 只見那里立著一塊巨石，剛好可以將她完全擋住。晏之瑜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說什么, 但最終還是乖巧地閉上了嘴, 走向了那塊巨石。
當大佬的腿部掛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乖巧聽話, 不自作主張, 這點專業素養她還是有的！
“好了！”晏之瑜躲好并手動存了個檔后，便從巨石后探出了一顆小腦袋, 想看看余斂究竟要做些什么。
遣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晏之瑜后, 余斂獨身一人飛身向瀑布沖去。就在余斂即將沖進水簾的那一刻，河水翻涌, 一股陰冷的氣息自下方的河道升騰而起。
一條巨大的水柱也在此時從河道中涌出，并攻向余斂。余斂像是早有準備一般，身形一晃便輕松躲過了這道水柱，隨即回身望向河道。
只見一只體型龐大的妖獸從水中躍出，它的身體覆蓋著一層厚重的鱗片，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其頭部更是猙獰可怖，布滿了銳利的角刺，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劍刃閃爍著寒光。
這是……碧水蛟！
躲在巨石后的晏之瑜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巨獸。晏之瑜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靈獸都不熟悉，除了她學習靈草時順帶認識的那些伴生獸。
而碧水蛟恰好就是靈犀草的伴生獸。
余斂居然也是來尋靈犀草的嗎？
而另一邊碧水蛟已經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獠牙向余斂撲來。余斂身形一閃，再次躲開了碧水蛟的撲擊。
而后他手中掐訣，頓時周圍的靈氣匯聚，形成了數把閃爍著藍光的飛劍。飛劍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帶著破空之聲，向碧水蛟斬去。
被激怒了的碧水蛟揮動著巨大的爪子，試圖抵擋飛劍的攻擊。然而，飛劍上蘊含的強大靈力遠超碧水蛟的能抵御的范疇。數劍下去，它的鱗甲直接撕裂，鮮血四濺。
碧水蛟發出凄厲的嘶吼，巨大的身軀在水中翻滾了一圈，激起了滔天巨浪。余斂并沒有再給碧水蛟反擊的機會，他手中的指決變換，一道道靈光便如同鎖鏈一般束縛住了碧水蛟，使其無法動彈。
余斂乘勢而上，手中已握著一把長劍，他將靈力盡數灌入其中，直刺碧水蛟的要害。被緊緊束縛住的碧水蛟掙扎著想逃離，卻始終無濟于事，被擊中要害的它氣息越來越微弱，最終喪生于余斂之手。
無需各種花里胡哨的招數，一力便可破萬法。
“出來吧。”余斂執劍側身而立，劍身上還沾染著碧水蛟的血。
好強。
成年后的碧水蛟至少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且在水邊會實力大漲。方才那只碧水蛟顯然是已經成年了，余斂卻仍然游刃有余地解決了它。要知道，碧水蛟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沒能碰到。
若是自己碰上這碧水蛟，怕是連一個照面都撐不下來吧。
晏之瑜渾身打了個寒顫，不敢過多想象那種場景。她于是忙從巨石后跑了出來，來到了余斂的面前。
“大佬你真的太強了吧！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跟著你一起探索秘境，簡直是三生有幸！”晏之瑜的眉眼彎彎，嘴角也翹了起來，兩頰露出淺淺的梨渦，透出幾分天然的嬌憨。
吹彩虹屁這件事，她可是專業的！
“……‘大佬’是何意？”
余斂聽著少女嘴里不著調的話，面上依舊冷厲，心下卻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額…就是，就是指非常非常厲害的人！”聽到余斂的問話，晏之瑜哽住了一瞬，又接著臉不紅心不跳地吹捧道。
始終穩穩地趴在余斂肩上的小狐貍，在此刻動了動耳朵，意味不明地磨了磨爪子。
而余斂則瞥了一眼身側無比鮮活的少女，唇角幾不可查地微微勾起，卻又在下一瞬恢復了往日平直的模樣。
“走。”余斂丟下這一個字，就再次飛身向瀑布中心沖去。
這舉動看上去實在有些傻，但出于對“大佬”的盲目信任，晏之瑜還是跟著余斂徑直朝瀑布而去。穿過瀑布的水簾后，眼前豁然開朗。
這瀑布后竟藏了一個巨大的天然山洞！
這個洞穴內部寬敞，頂部鐘乳石密布，尖端還滴著水珠。由于長年累月受到瀑布水汽的滋潤，此地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清新濕潤的氣息。洞內的光線較暗，但仍偶爾有光束通過水流的縫隙投射進來，形成斑駁陸離的光斑。
余斂并沒有在洞口停留太久，而是目標明確地往洞穴深處走去。晏之瑜見狀，也顧不上繼續觀察洞內的情況，趕忙和余斂一起舉步向前。
沒走多久，二人就來到了洞穴的盡頭，而這里則藏著一片小小的水潭。
晏之瑜抬首望向水潭，耳邊瞬間響起系統的機械音。
【滴滴滴，恭喜玩家完成支線任務：在混天秘境中尋找靈犀草，任務獎勵已下發，獲得永久綁定技能：中級煉丹術（可升級）】
亭亭立于水潭中心的正是靈犀草！
這…這就是躺贏的感覺嗎？未免也太爽了吧！
晏之瑜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只是打敗了一只毒沼獸，并趕了一天路，就完成了這個看似十分困難的任務。
這大腿抱得妙啊！
晏之瑜有些激動地瞥了一眼身前的余斂，而后又將目光投向水潭里的靈犀草。
靈犀草的葉片翠綠透明，宛如翡翠雕琢而成，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光澤。這株靈犀草開著數朵小花，顯然早已完全成熟。其花瓣如薄紗般輕盈而透亮，花心處似乎有著光點在跳動，美得不可方物。
“你要這靈犀草？”余斂冷冽的聲音在空蕩的山洞響起，險些嚇了晏之瑜一跳。
聞聲，晏之瑜忙不迭地瘋狂搖頭。
瞎子都能看出來余斂此行的目的就是這株靈犀草，自己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也不可能同他搶啊！
更何況，她本身就對這靈犀草沒有想法。
“沒沒沒，大佬請便，大佬請便。”
“直接叫我余斂就好。”
“好好好。”
然而，余斂并未直接去取那靈犀草，而是就這樣看著晏之瑜。
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晏之瑜這才反應過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頭，一邊朝外走，一邊連聲說道：“我去洞口給大…余斂你守門！”
余斂聞聲微微頷首，見晏之瑜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后，才縱身去采下了那株靈犀草。但他并沒有自己服下，而是將之遞給了自己肩頭的小狐貍。
“主上請用，我為主上護法。”
毛絨絨的狐貍臉上浮現出人性化的小表情，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張開嘴小口小口地啃食了整株靈犀草。
見小狐貍服下靈犀草后，余斂便將他放在了一塊巨石上，并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他的情況。
小狐貍閉上了眼，在體內疏導著藥力去消除根植在他識海的一團黑霧。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藥力化作的那一團白氣竟被黑霧瞬間完全吞噬。
這段時日一直被他壓制著的黑霧也趁這個機會，迅速在他的識海內彌漫開來。黑霧污穢而黏稠，浸染了小狐貍識海的每一寸地方，并附著在其上強烈侵蝕著。
黑霧的侵蝕令小狐貍痛苦不已，他的呼吸因此變得急促而沉重，一雙紅瞳在此刻變得更加猩紅。小狐貍像是在努力克制著什么，爪子不停地顫抖著，利爪幾乎要嵌入掌心的肉里。
“主上！”余斂如臨大敵地高呼道，卻不敢上前做出任何動作來，生怕影響到此時的小狐貍。
然而，小狐貍的狀態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好起來，反而越來越差。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眼神中也充滿了瘋狂，像是深淵中爬出的惡魔。
而后他竟嘶吼著朝洞中唯一的活物——余斂攻去。他此時只是一只小小的狐貍，動作也毫無章法，只是胡亂地使用著體內的靈力，卻依舊打得余斂毫無招架之力。
余斂用盡全力抵御小狐貍的攻勢，心知自己支撐不了多久的余斂只得期盼主上能早些清醒過來。
而此時守在洞口的晏之瑜聽到洞內傳來的巨大的打斗聲響，也不由得心下一驚。
這是怎么了？！
生怕自己的攻略對象出什么事，晏之瑜存了個檔后，便再次往洞內趕去。然而，還沒等到她到達洞穴最深處的那片水潭，她便受到了一股無比強大的靈力沖擊，并被那肆虐的靈力重重砸向石壁。
被瞬間重傷的晏之瑜逃跑不及，只感受到越來越多的靈力從山洞最深處傾瀉而出，落在她的身上。
她于是在下一瞬完全失去了意識。
第30章 四只狐貍
【滴滴滴, 恭喜玩家獲得“這也能be？”成就，達成be結局“躺著也中槍”。】
啊啊啊啊啊啊，她居然被靈力余波創死了！
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晏之瑜直接被氣笑了, 她屬實沒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個結丹中期的修士, 居然會連打斗雙方的面都沒瞧見就死在了靈力余波的沖擊之下。
果然她還是得繼續在原地茍著唄？還有沒有人權了！
晏之瑜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滿心無奈地要求系統讀取上一個檔案。
【滴滴滴, 讀檔中——】
眼前一花, 晏之瑜再次回到了她方才所守的洞口處。洞穴的地面和巖壁還在劇烈震動著, 山洞深處傳來的轟鳴聲也越來越響。
晏之瑜瞥了一眼那條黑黝黝的通道，想到系統那充滿嘲弄的成就和結局名稱, 索性選擇直接躺平擺爛。她干脆利落閉上眼睛坐了下來, 還順勢在耳邊釋放了一個靈力屏障, 擋住那巨大而又嘈雜的聲響。
哼, 她還真就不管了！
不知過了多久, 山洞的震動終于停了下來。晏之瑜瞬間察覺到了這一變化, 這才睜開眼，并撤去了耳畔的靈力屏障。她站起身來望向山洞的深處，并沒有像上次一般貿然進去查看, 而是站在原地嚴陣以待。
很快, 一個熟悉的人影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余斂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原本齊整的衣著也出現了幾處破損。他肩頭小狐貍的毛發也不復原先那般潔白柔軟, 沾上了不少塵土。小狐貍垂著腦袋一動不動，看上去氣息奄奄的。
“這…這是怎么了？”見到余斂這般情狀, 晏之瑜不禁錯愕地發問道。
余斂搖了搖頭, 避開了這個話題，并沒有回答, 反而用目光示意晏之瑜和他一起離開這個瀑布后洞穴。
意識到余斂并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些什么，晏之瑜便也不招人厭煩地一直追問，乖巧地跟著他離開了此地。
余斂此行唯一的目標就是那株靈犀草，如今目標既已達成，他自然不準備在秘境里繼續待下去。
余斂看了一眼緊緊跟在他身后的晏之瑜，冷聲問道：“你是要和我一同先行離開混天秘境，還是繼續自行探索？”
“還可以提前離開？”聞言，晏之瑜一愣，驚疑發問道。
混天秘境十年一開，開啟兩個月后便會再次關閉，屆時所有在秘境中還活著的人都會被秘境自動丟出去。
她可沒聽說過混天秘境還能提前出去的。
“我自有我的辦法。”
“我跟著余斂你一起！”余斂話音剛落，晏之瑜就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她在混天秘境的支線任務早已完成，再留在秘境中也毫無意義。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和攻略目標一起離開才是上上策嘛！
更何況，讓她一個人待在秘境里和讓她死有什么區別？！
不提秘境中各種潛藏的危險，光是這個秘境要硬控她兩個月，就足以讓她反復去世了。
畢竟，一個多月后便是她的十八歲生辰。屆時白虎一族定會找上她，若是來人在秘境出口處蹲守她，獨身一人的她豈不是露頭就會被秒？
畫面太美，她都不敢想。
“好。”
言罷，余斂輕掐指訣，周身靈力四溢，帶動他的衣袂飄起。一道光縫隨之在他的面前出現，并逐漸擴大成一個可供二人通過的門戶。
而后，余斂竟直接伸手拉住了晏之瑜的手腕，帶著她迅速穿過了那道光戶。只是兩息的功夫，晏之瑜眼前就再次閃過了那道熟悉的白光。
她離開那個秘境了。
而原本落在她手腕處的那不輕不重的力道，也在這瞬間消失不見，她眼前也沒有了余斂的身影。
余斂在脫離混天秘境的那一刻就直接離開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留下！
晏之瑜有些挫敗，她本以為自己在秘境里好歹也算刷了點好感度的，沒想到……
大腿什么的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罷了，山不就她，她就去就山。反正余斂定是在那混天城里的隱月樓沒的跑了，她就再探混天城去尋他！
晏之瑜于是一邊破罐子破摔地想著，一邊御劍往記憶中混天城的方向趕去。一個多時辰后，她再次走進了混天城這個是非之地。
晏之瑜往城門口的右側瞥去，果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小羽。
女孩察覺到晏之瑜的目光，忙小跑著迎上來，笑語盈盈地問出了那句話：“大人，您是第一次來混天城嗎？需要我為您導引嗎，只需要五塊下品靈石。”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晏之瑜摸了摸眼前小羽的頭，并遞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五塊下品靈石。
“我叫小羽！大人想知道些什么？”小羽聞言臉上笑意更濃，畢恭畢敬地接過靈石小心收起。
“那……小羽，你給我講講隱月樓吧。”
“大人是為了隱月樓而來的嗎？大人來問我，可真是問對人了。”聽清問題的小羽看上去放松了幾分，她又靠近了晏之瑜一些，并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
“隱月樓是我們混天城里最大的銷金窟，在那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隱月樓可以是賭場，那里的靈石每日如流水般流進流出，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一無所有。”
“隱月樓也可以是秦樓楚館、茶樓酒肆，只要有足夠的靈石，任何人都可以在其中尋歡作樂，眠花宿柳。”
“小羽還聽說，如果有門道的話，在隱月樓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和靈石，你就可以買到你想要的任何情報或消息，你也可以雇傭隱月樓之人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只要你付出的足夠多。”
“大人，小羽知道的差不多就是這些了。”言罷，小羽有些緊張地看向晏之瑜，一副生怕她不滿意的模樣。
晏之瑜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她眼見天色還早便朝小羽笑笑，接著問道：“隱月樓在混天城什么地方？小羽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大人請跟小羽來。”
小羽于是帶著晏之瑜穿過熙攘的人流和大大小小的街巷，來到了隱月樓門前。
眼前的隱月樓樓高數丈，共有九層，每層皆作飛檐翹角，樓頂覆蓋著琉璃瓦，閃爍著金光。樓的外墻涂以朱砂紅，墻體上雕刻著精美的浮雕，還著金箔。每層樓上皆掛著繡有金線的紗簾，真真是華美非常。
“這里就是隱月樓了，想要進場需先繳納六十塊中品靈石。出場后若是再想進入，便要重新繳納入場費。”小羽帶著晏之瑜停在了隱月樓大門外，繼續為晏之瑜輕聲介紹著。
真黑啊…光入場費就要足足六十塊中品靈石，比入城費還坑，這讓人怎么消費得起！
晏之瑜看著門楣上刻著“隱月樓”三個字的牌匾，心下暗嘆。
她的任務是攻略隱月樓樓主余璉，那定要時常出入此地的。如果每次都要繳納六十中品靈石的話……
晏之瑜感覺自己的荷包好痛，特別痛。
晏之瑜咬了咬唇，將自己的目光從隱月樓挪開，轉頭又遞給小羽五塊下品靈石，并對她說：“就這樣吧，多謝你了。”
“多謝大人！大人日后若還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小羽一定盡心盡力。”小羽歡天喜地地接過“小費”，朝晏之瑜一拜，便又爭分奪秒地往著城門口去了。
擇日不如撞日，她今日便要一探這隱月樓！
晏之瑜一邊咬牙想著，一邊舉步走向隱月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