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馬匹跟著溫凌一行直接到了城門口。
城門剛剛打開, 不及關(guān)閉,管理城門的士兵執(zhí)著長戟上前,鋒利的刃口直指過來, “哇啦哇啦”一段靺鞨話。
鳳杞聽不懂, 正在撓頭,鳳棲大聲說:“我是冀王妃,擔(dān)心我家大王。你什么意思?敢攔我的路?”
這狐假虎威的聲勢真是好極了!
一旁有通漢語的士兵, 上前耳語了兩句, 執(zhí)戟的那位就收了長戟,將信將疑想了想, 最終還是讓開一條道路。
往外走不多遠(yuǎn), 就看見藩籬外郭一團(tuán)混戰(zhàn)的模樣。
但近身肉搏,少很難勝多,所以并沒有打多久。很快,失敗的一方被摁跪在地上,跪了長長一排。溫凌騎在馬上,上前用長劍指著跪在地上的士兵中的一個:“郭承恩逃跑多久了?他什么時候把金銀換成假的?他又帶走了多少糧草?”
那士兵還算有些骨氣,“呸”地在地上吐了一口濃痰, 斜乜著溫凌。
溫凌直接說:“砍了!
遠(yuǎn)遠(yuǎn)觀望的鳳棲就看到一團(tuán)鮮血從缺了腦袋的身子上飛濺出來。
溫凌的劍指了指一旁一個人,那個人顯然被嚇傻了,說了句:“我不知道。”
溫凌又是冷冷一句:“砍了!
于是第二顆腦袋也落了地。
他像不想知道答案一樣,只要被俘的士兵有絲毫的不馴順, 立刻就喝叫“砍了”,連掉了五六顆腦袋之后,跪在地上的那個人聲嘶力竭地喊:“不要殺!不要殺!我知道, 郭都管確實離開了!
溫凌收了手中的劍,昂然問道:“何時離開的?帶了什么東西?”
那人半癱著:“昨兒夜里, 小的起夜,見郭都管的親兵衣著齊整,盔甲都穿上了,問怎么了,那親兵叫小的少管閑事。小的尋思著這不對勁,怕要出事!彼槠藘陕暎骸澳蚨冀o嚇回去了,悄悄跟著,到了圈馬的地方,看他們開了馬廄門,套了車,就知道他們想溜?上〉氖莻步兵,不會騎馬,不然也跟著跑了!
這點子信息,等于沒說。而且是個步兵,估計也不是郭承恩信賴的親兵。
他大概自己也知道,要活命的欲望強烈,拼命地磕著頭:“看那星辰,大約是下半夜了,小的回營帳時東想西想,不覺天就亮了。求大王饒命,小的將來給您做牛做馬!
溫凌說:“不要說了。”
那士兵越發(fā)害怕,又不敢違拗,哆嗦著嘴唇,閉上眼睛等死。
但溫凌說:“肯對我說實話,就值得獎賞。來人,把他的繩索解開,賞一塊銀子!
又問:“你要也想回去,就回去吧;要是愿意跟在我的麾下,日后這涿州城,我還需要信得過的人管理!
那士兵雞啄米似的點頭:“小的跟著大王!”
這殘暴之人令人詫異地和善起來,對接下來的士兵們說:“哪怕是微末點功勞,只要肯立,剛剛這位就是榜樣;否則……”他的目光瞥向一片赤紅的土地,冷冷地笑了笑。
余下的士兵只有幾個還怒目圓睜的,大部分已經(jīng)爭先恐后地把自己知道的關(guān)于郭承恩的所有信息都說了出來,拼拼湊湊,大概知道郭承恩早就做了準(zhǔn)備:在解送歲幣的時候,就用鉛錫鑄了假元寶,上面鍍了金銀,正頭的金銀全進(jìn)了他的腰包,早就送到不知道何處了;糧草倒沒都運走,大車?yán)吡俗畹诛柕母扇夂图?xì)面粉,留了些糠秕和雜豆在涿州。
溫凌看了看那幾個怒目圓睜的,笑融融下了“一并處死”的命令,然后好整以暇地觀看殺人的場景,最后圈了馬,只往鳳棲鳳杞兄妹倆這里奔來。
“怎么樣,梁太子!睖亓杈痈吲R下地看著鳳杞,“可看明白郭承恩是個怎么樣的人了?”
鳳杞已經(jīng)被他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嚇傻了,一臉強裝又裝不好的笑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溫凌一向瞧不起他,此刻也不再多說什么,抬抬下巴說:“舅兄既然要走了,我派一支親衛(wèi)護(hù)送你到汴京吧。”
鳳杞想起他還要繞道去晉陽看看被他藏起來的何娉娉,順便了解一下晉陽的軍務(wù),于是推辭道:“不用,讓別人瞧見了,萬一起疑。而且,一路上雖要擔(dān)心亂兵,我只是大梁的太子,不攪進(jìn)任何的是非圈子里,但凡懂得天下局面的人都該曉得不應(yīng)該招惹我!
而靺鞨、北盧,以及新卷進(jìn)是非圈子里的郭承恩,沾染了誰都不好,反而叫人生疑。
鳳杞強撐著底氣,笑了笑拱手說:“妹婿真想幫我,就讓我自便吧。”
溫凌不想鳳杞突然盤算得精明起來,只能也笑:“那倒是不錯。既如此,請舅兄帶足糧草,一路慢行吧。”
他對左右的人說:“扶燕國公主下來吧總不能讓她跟著太子走了。”
鳳棲說:“不用別人碰我,我自己會下來。”
然而兩個人共乘一騎,下馬很不容易,鳳棲又不肯鳳杞先下,結(jié)果自己重心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
溫凌在馬上俯身一撈,扶住了她,覺得她腰肢軟軟的,心頭不由一蕩。
鳳杞一行終于走了,溫凌對眺望著的鳳棲抬抬下巴:“上馬來吧。”
鳳棲抹了抹眼角的淚痕,仰頭看著他,問:“為什么要上你的馬?”
溫凌嗤之以鼻:“不上我的馬,你打算走回去?”
“走回去就走回去!兵P棲說,提了裙子往回走。
不兩步,突然感覺腋下被人環(huán)抱住了,而后整個身子騰空。她嚇得尖叫一聲,而又片時,天翻地覆似的,她昏東東地又坐在馬鞍上了,背后又暖又硬,帶著陌生的氣味。
鳳棲渾身僵硬,嗔怪道:“就連為我備一輛車也不行么?非要這個丑樣子?”
溫凌笑起來:“丑什么?你不會騎馬還強逞能的樣子才丑呢!你不會騎馬,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下馬鞍都用不好馬鐙呢!
鳳棲說:“我國的規(guī)矩,男女授受不親!
溫凌道:“有什么授受不親的,習(xí)慣了就好。你總得習(xí)慣的。”屬茨
他喝馬,駿馬小步“嘚嘚”,漸漸加了速度,被他的韁繩嫻熟地掌控著,飛快地繞涿州城墻奔跑起來。
鳳棲開始覺得耳旁風(fēng)“呼呼”的,幾乎睜不開眼,雙手緊緊抓住馬鬃毛,緊張極了。
過了一會兒習(xí)慣了,慢慢放松下來。眼睛也能睜開了,只見眼前景物也飛馳一般,涿州高大的城墻,遠(yuǎn)處連綿的青山,還有城外圍成一座座小城池似的氈包群,拉著網(wǎng)城,建著高高的望樓,奔馳的駿馬、緩行的牛羊,在城外草地上縱橫。
鳳棲好奇地問:“涿州地界,不是產(chǎn)麥和粟的嗎?”
溫凌說:“堅壁清野,麥和粟早就被拔光了。此刻只有這些荒草,供牛羊食用!
鳳棲又問:“難道郭承恩不是帶來了許多糧草?”
溫凌勒了勒馬,降下了疾馳的速度,而后在她身后說:“就是在我的歲幣里使詐,讓我瞧出他不是個東西。”
他稍后又開始用軍靴輕輕踢著馬腹,于是那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馬又開始疾馳起來,跑得比剛才還要快,眼前的風(fēng)景幻化成流螢一般,幾乎都看不清楚。鳳棲卻沒有再害怕,好一會兒才說:“首鼠兩端,當(dāng)然不是個好東西。不過你大概心里也疑我大梁有詐,是不是?”
她片刻后自己回答道:“何必,燕云十六州是多么重要,大梁又不傻,何必為區(qū)區(qū)小利喪失了這樣重要的東西?”
溫凌并不說話,繞城一周后,一聲唿哨,叫開了涿州城門,一路沿著中心的大道往王府而去。
夕陽西下,城中暗得格外早。
王府檐角的風(fēng)鐸被吹出悠遠(yuǎn)的聲音。
烏油瓦片反射著斜照的橙紅色光,天邊一片血色。
溫凌行路不講究大梁人的規(guī)矩,影壁和二門對他而言毫無作用,馬匹直接繞了過去,停在正屋門外。
他自己下馬后不等鳳棲踩著鐙下來,就一把把她抱起,直接抱到了寢臥里。他的婢女和侍妾們先還出來迎候,見這樣風(fēng)流的場景,頓時連請安的話都沒有,一個個抿嘴兒一笑,默默然退了回去。
鳳棲心里如擂鼓,揪著他胸口的衣襟壓低聲音喝道:“放我下來!”
溫凌說:“去你娘的破禮數(shù)!”
鳳棲被他丟到了寢臥的床榻上,那臥具還是漢制的拔步床,金絲楠的床架,髹漆螺鈿,極盡富麗。饒是床上墊著厚厚的絲綿褥具,鳳棲還是被他摔得渾身酸痛。
而后,她看見溫凌開始解衣,一件一件丟在屏風(fēng)架上。
這樣危險的時刻!
“你干嘛呀?”鳳棲努力平息著氣息,讓自己的話語不帶顫音。
溫凌笑起來:“她們沒好好給你講么?你說我這是要干什么?”
鳳棲心臟“怦怦”地跳,手撐著床板退到了拔步床的最里面,說:“我哥哥剛離開,你就要欺負(fù)我了么?”
溫凌笑道:“怎么叫欺負(fù)?這是歡喜的事!
鳳棲說:“連盞合巹酒都沒有?就是勾欄里的小娘子初次掃榻迎客,也不至于這么馬虎。”
溫凌近前來,笑得很叫人害怕:“你何必這樣貶損自己?我們那兒可沒這么繁復(fù)的規(guī)矩。”
“我才不信!”鳳棲攥緊了衣衫,“我怎么聽說:靺鞨婚儀最重,兩姓結(jié)縭,就是兩個部族聯(lián)盟的象征,從來不馬虎。”
她其實并不知道靺鞨的婚儀,完全是猜,但淚水是一眨就落了下來:“可你這么馬虎從事,叫我怎么想?”
溫凌先是愣了愣,然后冷冷地笑著說:“我不管你怎么想。兩國交好,嫁妝已經(jīng)送到了,新婦也送到了。”
他緊跟著說:“在我看來,隨時隨地都是可以辦喜事的日子。你想要一盞合巹酒,那也好辦。但你要按著你們的繁文縟節(jié)來規(guī)矩我,我可做不到!
他捏了捏鳳棲的下巴:“你那么聰明,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件禮物?我如今愿意寵你,也是兩國交好的表征!
這水靈靈的漂亮少女睜著驚恐的雙眼,淚痕一道一道晶瑩剔透,真像林間困入絕境的小梅花鹿,對著最聰慧的獵人已經(jīng)走投無路。
溫凌滿滿一腔的征服快意,也確實想嘗嘗她嬌嫩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