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梔年在醫院病房繼續住了兩天,便回到家中坐月子。
就因為坐月子該怎么吃這個問題,李素華和張文麗之間發生了一系列爭執。
池樾安撫住李素華和張文麗,但他不再讓兩位母親干涉林梔年坐月子的事。池樾態度強硬,兩位長輩每次來到銀山臻境時,池樾只讓她們看看雪團,但不給她們上樓打擾林梔年休息。
李素華和張文麗都是性格強勢的女人,她們對池樾的安排非常不滿,但是每當看到養的肉嘟嘟、一天比一天可愛的雪團時,那股氣又消了下去。
林梔年因此擁有了一段安靜隨心的月子時光。她在心底默默松口氣,因為她是真的吃不消長輩們安排給她的、沉甸甸的愛,比如浮起一層厚油的雞湯,以及口味奇重的豬腳姜醋,偶爾吃一頓還好,但長輩們的意思是讓她天天吃、頓頓吃。
不僅如此,還有各種各樣特別嚴苛的規矩。比如不能洗頭,不能站著喝水,不能看電子產品,除了躺、吃、拉,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光是不能洗頭這點,林梔年就難以忍受。
她愛發如命,有一頭如綢緞般的烏黑長發,以前每天都會洗,但因為生孩子住院不方便,林梔年這幾天一直沒有機會洗頭。
直到第七天,林梔年抓了抓戴著毛線帽的腦袋,顯然已經忍耐到極限。
王阿姨給林梔年按摩肩頸:“太太如果想洗頭,必須要配中藥水洗。”
林梔年眉心一皺:“需要這么麻煩嗎?”她的頭皮奇癢無比,只要一閉上眼,就忍不住幻想頭上爬滿蟲子,蟲子會順著她的耳道鉆進去,吸食她的腦髓。
王阿姨抿唇笑:“您放心,池先生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林梔年驚訝:“哈?”
王阿姨笑著把林梔年帶進公衛,林梔年看到眼前場景,腳步微頓,眸光涌起訝色。
浴室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安置了一個泰式洗頭躺椅,躺椅后面連接著一個體積很大的電動煮水器,電動煮水器正在響,里面煮了一大桶滿滿當當的中藥水。
男人穿著運動長袖搭配白色中褲,彎腰站在躺椅后研究花灑和水溫。
他聽到腳步聲,狹眸微掀,看到林梔年后也是一愣。
王阿姨忍不住姨母笑道:“太太,自從您說想洗頭,池先生這兩天一直在忙這件事。”
池樾掀起衣袖,露出半截紋身:“你躺上來試試?”
王阿姨將突然變得很羞澀的林梔年推到躺椅上讓她躺好,在她頸間圍一條毛巾,然后一臉姨母笑著離開浴室,給這對年輕夫妻留下私人空間。
林梔年躺在皮椅上,她抿唇沒有說話,但余光一直在捕捉池樾來回忙碌的一截衣角。
他不甚熟練地操控著巨型煮水器,又打開花灑試了好幾次水溫。
五分鐘后,池樾眉眼松開,終于滿意地說:“好了。”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林梔年感覺頭皮驟然一溫,發絲被氣味濃郁的中藥水澆濕,她心里的一角似乎也被澆灌,變得潮濕、粘稠。
褐色藥水劃過綢緞般的長發,黑發在日光燈下像一條閃著光澤的瀑布,她的心也在這一刻鍍上一層珍珠色的亮光。
男人的掌心撫上她頭皮,五指張開,動作生澀地梳開她發絲。
池樾不知道,她是個貨真價實的手控,她很喜歡他的手。
他的手自從少年時起,就已經特別性感。
他拍打籃球、握住公路車把手時,手背會繃出一道道脈絡明晰的青筋,顯得遒勁有力,充滿雄性荷爾蒙氣息。
他的手還能轉換更加粗暴強勢的風格,譬如拽住她腳踝,或是揉在她身上。
但林梔年第一次知道,原來池樾的手也能這么溫柔,掌心輕撫她秀發,指腹輕揉她耳垂。
林梔年想的入神,突然聽到池樾語氣不確定地問一句:“力度可以嗎?”
林梔年含糊著說了句:“還行吧。”
得到她的肯定,池樾松口氣,他把花灑關了,給她抹洗頭水。
浴室里繚繞著中藥水和洗頭水混合的氣味,雖然怪怪的,但是一點不難聞。
林梔年閉著眼,低聲問:“藥水里都有些什么啊?”
池樾不以為意道:“我也不記得,大概有十幾種中藥。”
林梔年咬唇:“下次不用那么麻煩。”
池樾輕嗤,慢條斯理說:“煮水器很方便。你想洗頭的話,我可以天天幫你洗。”
林梔年沒有再說話,雙眸仿佛被一層薄薄的水霧輕輕籠罩。
洗完頭的林梔年精神百倍,她臉色紅潤地坐在梳妝臺前,池樾在后面幫她吹頭發。
林梔年注意到男人的衣服也被中藥水打濕了,兩人身上散發著同一種清幽芬芳的中藥味。
林梔年心里升起一抹隱秘的快樂,她望向鏡中頭發散亂的自己和目色專注的池樾,心情很好,眉眼彎了起來。
剛吹完頭發,趙阿姨敲門,走進主臥。
“太太,寶寶醒了。您想抱一抱她嗎?”
林梔年這幾天一直很想學習抱娃,她正準備點頭,池樾在一旁低聲道:“我來。”
他進衣帽間換濕衣時還朝林梔年皺眉道:“你沒恢復好,不準抱,對腰和手不好。”
林梔年目露錯愕,她沒想到池樾被傳統的月子思維洗腦如此之深,跟媽媽和婆婆的觀念本質上沒什么區別。
池樾換了一件質感極佳的深灰色毛衣,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個被包成一團的軟團子,面色很淡。
軟團子今天包著天空藍色的防驚跳包巾,腦袋上戴著一頂碎花邊小帽。
她睜開眼,清澈透亮的烏黑眼珠左右轉了轉。
她的臉蛋比剛出生時更加有肉,粉嘟嘟的,像兩塊香甜美味的草莓小蛋糕。
林梔年激動捂臉:“救命啊,她好可愛……”
雪團逐漸“饅化”了!
意思就是,她越來越像一個發面饅頭。
趙阿姨笑著補充:“小美女還是歐式大雙眼皮呢。”
雪團雖然才剛出生,但她感覺到了媽媽和阿姨都在使勁夸她。
小家伙幸福地扭了扭肉丸身板,一雙還看不清東西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動著。
當林梔年和趙阿姨沉浸在雪團的美貌當中不可自拔時,池樾卻沒什么表情。
他天生對可愛的東西不敏感。
他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學習趙月嫂的托抱法將手擺好姿勢。
“池先生,您的手再過來一點。”
“準備好了嗎?我現在將雪團交給您。”
池樾點頭:“嗯。”
下一秒,一顆溫熱柔軟、沉甸甸的團子被塞到他懷里,清甜奶香味和隱約襲來的小雞仔味熏的鼻子發暖。
池樾瞳孔微縮,手臂驟然僵硬,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實在想不到抱孩子是這種感覺。
這么小一團,軟的像棉花糖,暖的像小棉襖。
池樾低頭,跟懷里的雪團四目相對。
他對上了一雙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眼珠子竟然真的會閃閃發光。
懷里那只崽可能感覺不舒服,她略一抿嘴,兩邊臉蛋的胖肉鼓了起來。
林梔年看著池樾抱娃羨慕死了,拿起手機狂拍爸爸第一次抱娃的場面,還要對仗一句:“寶寶一抿嘴,臉蛋更肥美!”
池樾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雪團沒有感受到爸爸夸她漂亮可愛諸如此類的話,她捏緊圓爪,扭動肉身板,小嘴抿著,看起來傲嬌極了。
爸爸不懂欣賞她的美麗,她才不想給他抱!
池樾解讀出了這只幼崽非常囂張的示威,他眉棱微挑,非要抱她。
他甚至站起身,抱著雪團四處逛。
雪團哼哼唧唧,饅頭小肉腳在包被下不安分地亂踢,想把不會贊揚她的臭爸爸踢走。
討厭!等她長大了,一定要——
咦?這系什么哇?
雪團發現自己的小臉被懟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前。
她的視力還很模糊,只能看到一點大致的輪廓。
但是她聽到媽媽焦急問了句:“池樾,你為什么要把雪團放到南天竹前面?”
雪團又聽到爸爸胸腔發出來的震動聲:“綠色不是能保護眼睛嗎?我想讓她看看綠色。”
雪團又聽到趙阿姨無奈的聲音:“那個,池先生,雪團現在什么都看不到,不如還是等她長大一點再……”
媽媽很著急:“池樾,你不如還是把雪團交給趙阿姨吧。”
爸爸輕咳一聲:“抱歉,我再試試。”
試試什么試試哇?
雪團蹬一蹬肥腿,既然抱歉的話就把她還給阿姨或者媽媽!
但雪團的計劃落空了。
因為趙阿姨跟媽媽小聲說:“男人其實很有帶孩子的天賦。”
媽媽半信半疑,沒有再阻止爸爸抱她。
雪團:氣鼠了~
雪團被爸爸抱著抱著,原本差點在睡著了,她突然聽到爸爸電話鈴聲響起,然后她就被放到一張床上。
池樾接到陳副總的緊急電話,有事需要立刻跟他開會商量。
林梔年和阿姨都不在身邊,情況又十分緊急,他只好把雪團隨手放下。
他不放心走開,便把側躺在床的雪團的屁股當作手機支架用,直接跟陳副總開了視頻通話。
池樾沒想到雪團用來做手機支架竟如此合適,他眉眼微沉,專注地跟陳副總還有幾個客戶討論問題。
雪團不會翻身,她感覺到肉屁屁后被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玩意兒,不知道是什么來的。
爸爸正在跟電話那邊視頻會議時,雪團捏起小拳頭,一個用力。
噗——
噗——
很響亮的兩聲。
雪團用兩只小圓手捂住小耳朵,面包小臉氣鼓鼓的。
雖然不知道爸爸拿她來做什么,但雪團直覺不是什么好事。
嘻嘻,她放兩個臭屁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