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銜月是在清晨時分走的。

    歲聿盯著他的背影望了許久，待到腿上突然被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撞了一下后，他方才回神。

    低頭看去，定睛一看，竟又是昨日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那個小孩。

    離別愁緒被懵懂稚童沖淡不少，歲聿蹲下身去逗他：

    “這次是你撞到我了。”

    小孩乖乖道歉：“對不起。”

    歲聿揉他腦袋：

    “你娘呢？起這么早，你是要去上學堂嗎？”

    小孩乖乖回答：

    “娘出來買菜，我跟著。”

    遠處傳來一個女音，像是在急切尋找著什么：

    “阿離！阿離！”

    歲聿聽到這個稱呼一愣，和那孩子同時回頭望去。

    一婦人提著菜籃子走過來，看見孩子后她松了一口氣，上前去敲小孩腦袋：

    “阿離！怎么又亂跑？”

    婦人對著歲聿福身：“給公子添麻煩了。”

    歲聿擺手：“不麻煩。”

    臨走前，小孩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一顆糖：“哥哥再見。”

    歲聿沖他擺手，說：“阿離再見。”

    天光破曉，歲聿到客棧時，這里的雞剛剛開始打鳴。

    晏微一行人已經穿戴整齊，見歲聿孤身一人過來，晏微奇怪道：

    “那位夫子，不一起？”

    歲聿拿出早就編好的簡單措辭：

    “他家里有急事，回家了。”

    晏微點頭：

    “等回若耶，我再給你找一個。”

    歲聿一哽，訕笑著連連擺手：“回去我就退位讓賢了，大可不必，我感覺自己不是能在官職上干好的人。”

    后一句話說出來時，歲聿自己呆住一瞬，這一瞬他想到昆侖被燒毀的神廟，還有被他殺死的張家四十二口人，和那一句“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歲聿似是自嘲一樣喃喃肯定著自己方才講過的話：

    “對，我確實不是能擔負重任的人。”

    他聲音太小，誰也沒有聽見。

    侍女清點完人數后，走到晏微面前：“公子，都收拾好了。”

    晏微頷首，揚聲道：“出發。”

    浩浩蕩蕩的兵馬沖著城門口而去。

    晏微和歲聿在前面并行，只有他們兩人時，晏微又提到斷香刀一事：“阿漓，你的那把劍到底什么來頭？我不信那是撿的。”

    歲聿一僵，內心瘋狂思索著該怎么說，他清清嗓子剛要開口時，忽然被人打斷。

    “晏城主！”

    “晏城主留步！”

    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晏微勒停馬匹，回首望去。

    只見扎陵城主一臉驚恐，馬匹速度極快地往他們這邊跑過來。

    擔心他勒不住馬，歲聿和晏微默契地同時讓自己身下的馬后退幾步。

    到他們面前時，扎陵城主氣喘吁吁：“先，先別走了。”

    晏微見狀，心中莫名升起幾分不安：“何事如此慌張？”

    扎陵城主緩了口氣，壓低聲音道：

    “牧大人，牧大人的軍隊要從璇城這邊回若耶。”

    晏微臉色微變：“從璇城這邊回若耶，確實是最近一條路……”

    她反應速度很快，立馬道：

    “璇城百姓都安置好了嗎？”

    “剛收到消息，事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安排……”

    晏微閉了閉眼，攥緊韁繩：

    “勞煩大人警告他們不許出門。”

    扎陵城主為難道：

    “這，這事發突然，又不能明著說牧大人的軍隊的不是……講不清楚緣由，恐怕他們不會聽啊。”

    晏微認真地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就說，為恭喜懸淵閣凱旋而歸，你要設宴歡迎他們，不許任何人出門驚擾。”

    “出門者，殺、無、赦。”

    歲聿震驚地望向晏微，礙于這里人太多，他沒有貿然提問。

    更奇怪的是，扎陵城主連反對的話都沒有說一句，反倒是連連稱贊晏微聰慧，然后快馬加鞭的走了。

    歲聿不信邪，又回首望了一圈，見周圍人臉色都如常，心中疑慮更甚。

    什么情況？懸淵閣的修士是什么妖魔鬼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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