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離從那輛警用哈弗H9下來時,面色鐵青,耳根赤紅,心率梆梆快,不過冷靜乃至冷漠的外表下,幾乎沒人看得出破綻。
上了節目組的房車之后,便見疆南和李巍薇已坐下。
沈離跟李巍薇打了個照面,略打量了一眼還剩的兩個位置。
只見李巍薇已選了離疆南最遠的地方,還剩的兩個空座,分別在疆南和李巍薇的身邊。
疆南瞟了眼他的鎖骨,暗示意味十足,目光中滿是評判。
沈離裝沒看到,趁著Kris還沒上車,已然一傾身,裝作要放水杯的樣子,頗有幾分強勢地,順便選定了疆南身側的座位。
目不斜視地坐下。
雖然沈離也厭煩極了,但顯然,如若自己坐了李巍薇身邊,Kris就只能坐在疆南那兒。
疆南這種人,顯然是不會只對他投注興趣——
但凡是長得好看的,都會在疆南的射程范圍之內,而把一個女孩推到這種人的身邊,沈離顯然也做不到,只能自己稍微忍受下。
正這時,差十分鐘十一點,Kris也上了車,導演示意司機可以提前開車。
趁發動機點火的聲音嘈雜,疆南湊過來,對著沈離咬了句耳朵:
“你耳根紅透了,是因為靠喜歡的人太近了?”
沈離蹙眉,他剛剛見過誰的事,應該沒人知道。
所以這人說的這句話,是指他自己?
沈離看神經病似的,瞥了疆南一眼。
沉吟良久,張口道:“我要說是,你信么?”
“嗯哼?”
疆南看似自以為魅力十足地哼一聲,說:“有什么不信的?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昨天要是找人問過的話,應該看過我的實力。”
沈離的眉頭一挑,饒是見過的人再多,也有點分不清楚,這人2B成這樣,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然而沈離雖然疑惑,嘴上卻還是附和,兒童心理學啟動:
“是啊打聽了,太有實力了,真讓人羨慕。”
“不用羨慕,雖然沒有1800w給你,但每個月200w還是拿得出來,怎么說?”
沈離心說,行啊,果然還是只有非法所得,才能揮金如土。
面上卻毫無表情地點點頭道:“太少了吧,我考慮考慮,等再問問姓錢的那邊的行情。”
疆南:……
“你們在說什么?”李巍薇敏感地投來目光,顯然注意到了二人這邊嘀嘀咕咕,不像是在討論什么能見光的事。
疆南的瞎話隨口就來:“在討論今天的觀眾投票。”
Kris一直在關注這邊,聽疆南開啟了新話題,也自然接話:“哦,那今天的話,應該就是選誰是真‘嫂子’了?”
與此同時。
網友討論區
【我坐在公司的馬桶上帶薪拉屎,看了1小時帶貨廣告,真嫂子的投票通道居然還沒開通,我的心真的會死[碎心]】
【好家伙,樓上這位有痔青年,單位的馬桶都要被你坐穿了吧[比心]你家老板招的到你真是他的福氣[比心]】
【好興奮,還有一周就是情人節了,我和沈離的關系也是瞞不住了,也不知道最后是得靠他官宣還是靠我造謠[玫瑰]】
【哈哈哈哈你們真的是夠了!!!我已經買股沈離和錢行之了,cpf后援會都有人建起來了!!有了解一下的嗎??真的絕美!!】
【樓上,你的發言我喜歡,你的私信記得關,小心錢行之的夢男夢女沖死你】
【這倆真嫂子也是挺猛的,現在的大多數粉絲都挺瘋狂,動不動就要網爆別人——如果我要是你們,前任的粉絲那么多,我可能就不會來上這種節目】
【為了錢和流量,網爆算啥啊?】
【嘶,也是,心理素質強大的或許真不在乎這個】
【啊啊啊真嫂子投票通道開了,兄弟們沖啊!】
12點一到,投票通道和直播鏡頭同時打開。
沈離在幾個機位的高清鏡頭下,面無表情地坐好,只見他漂亮的眉眼冷澈清亮,肌膚白如冷玉,整個人便如一捧出塵的雪。
作為一個當局者,沈離自然不知道,這屆網友在今天“真嫂子”投票開啟一瞬間,就直接給他干到了斷層第一。
沈離只是靜靜地坐著。
其冷傲淡定的面色,加之昨日過分出色的表現,很容易便讓觀眾懷疑,他是不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項,可沈離確實天生冷臉,心里無非想著,聽這管家嘚嘚完一通,總算是能吃上午飯了。
只聽那極抓馬的男聲,連說帶唱:
“如果你愿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嘉賓朋友們,互相了解是產生感情的基石,既然我們已經來到節目錄制的第二天,也的確是時候讓你們更‘深·入’的了解彼此——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們知道,心急如焚的觀眾朋友們,也很想知道你們中的誰,會是那些隱婚隱離的藝人前任呢?是真嫂子,還是真姐夫?
“哈哈哈哈哈!快來給熱愛你們的觀眾,提供更多的信息與笑料吧!
“午餐時間,所有嘉賓可對他人隨意提問,除去不可直接提問職業信息、前任是誰以外,其余問題百無禁忌。被提問者只可按實際情況,真實作答。
“午餐時間結束后,投票通道即刻關閉。
“如若兩位前任嘉賓被網友篩選正確,節目組將從投送正確的觀眾朋友中,抽取萬元大禮,并向被投選出的前任嘉賓送上節目懲罰。
“如若嘉賓未被正確選出,節目組將會向其發放‘購房補貼券’,持有該券的嘉賓,則可在新樓盤開售后,獲得一定的折扣優惠。
“那么,午餐時間,開始咯!”
管家的規則實在是長,沈離聽著聽著,餓得都冒綠光了。
不過吃了人的嘴短,拿了錢的手軟。
既然享受著天價的通告費,沈離還是很敬業地保證自己聽懂了規則,然后選了一個最靠邊角的位置,將被拷問的主舞臺,留給Kris、疆南、李巍薇三人。
正當沈離考慮如何才能在飯局上,繼續降低一點存在感。
便聽坐在他對面的柯久久,銀鈴般的聲線格外有活力地控場,她看上去非常擅長這種social環節,聽完管家的介紹便大大方方地開啟了話題。
“終于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了,昨天什么都不讓問,什么都不讓說,都快憋死我了!”柯久久一邊張羅著分餐具:“我還真的蠻好奇,如果你們再找對象,是有什么需求的,畢竟大家都結過一次婚了嘛,肯定和最開始有區別——有什么以前不在乎,現在挺在乎的硬件需求嗎?”
“有,確實有!”
長桌另一端的楊至琦,和柯久久隔空對話道:“以前我啊,覺得學歷就是個狗屁,真要愛對方的話,學歷不同又怎么了?后來才發現啊,還真不是!你要是跟對方學歷差太遠,認知真的會差很多啊,眼界不一樣,完全沒有共同話題。”
楊至琦的話真的很密,沈離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心說也不知道他是采訪完之后吃飽了來的,還是完全不餓。
怎么會有人一說話,就這么長啊?
要是被作者寫到小說里,應該都會有水字數的嫌疑吧?
可現實生活中,還就真有這種討人嫌還不自知的人。
永遠愛表達,永遠愛自己,永遠渴望用最長的句子,抓取最多人的注意。
“那要不然這樣,都先介紹一下自己的學歷吧?——沈離,先從你開始?”
柯久久有意去點桌子最這頭的沈離,沈離不慌不忙,搛起一只熱氣騰騰的水煎包,話鋒一轉,語氣平靜地禍水東引:
“啊,還是從楊哥那邊開始吧,年長的先說。”
林胥正想說,楊至琦那邊的cp都公布了,還是先從你這種情報沒有被公開的人問起吧,就被楊至琦極愉快地截斷了話頭:
“行,那我就先開始,”楊至琦的口氣中不無驕傲,“我呢,小的時候是真的沒有上學條件,15歲就輟學打工了,不過我工作之后啊,又參加了成人高考,考了3次,終于考上了大學……”
沈離淡淡聽著,順便又搛起一只晶瑩剔透的煎包,一言不發地吃。
直播間的彈幕都快氣撅了。
【我好希望直播間有個進度條,真的能往后拉的那種】
【導播!快進!!0個人關心楊至琦求學史!!!】
【哇QAQ沈貓貓你腫么這樣!明明能從你開始的,我真的不想聽他說啊!】
【笑死,你們看只有沈離一個人,是帶著嘴來吃飯的】
【啊啊啊美人吃飯都賞心悅目啊!沈離寶寶你就系我最喜歡的小貓(往懷里拱)(抓爛衣擺)】
【我擦,他們學歷都這么牛啊?說了6個人,有5個海歸,4個碩士!?】
【哈哈懂的都懂,海歸海歸,花錢就能歸,碩士現在更是不稀奇,除了統招那種,大部分都很水】
【天哪,這些人真的都好裝啊,能不能切換到我們農民頻道】
【你都決定看戀綜了,還沒準備好接受來自上層社會的震撼?[笑哭]】
彈幕罵聲一片,這時就聽林胥接了柯久久的話:
“我和久久,其實是在Y國讀本科的時候認識的,我讀藝術,她讀服裝設計。”
“是呀,那時候我家其實真沒什么錢,為了把我送出去,我媽把房子都賣了,也只湊得出300萬,剛好只夠我在Y國讀完本科的學費和生活費~哇哦,那邊真的巨貴。”
柯久久說著,還往林胥那邊靠了一下,一雙黑眼珠大到嚇人的美瞳,在鏡頭中看上去情意綿綿:“所以呀,我真的很感謝我胥哥,他們家條件好,當時基本上我所有的生活開銷,都是他接濟的我。”
沈離眼前那屜包子,已經都只剩倆了。
他有點不太好意思再搛,于是剛要往林胥面前的盤子,去順塊三杯雞。
就聽林胥的聲音,再次響起:
“后來她畢業就沒再上學,而我去年還去洛杉磯讀了EMBA。”
“Oh,LA那邊?”疆南的聲音也隔著半張桌子傳過來:
“是USC的Marshall School?我在那讀過商學院,USC的商學院確實數一數二。”
林胥認同點頭:“是啊,不過我讀的是UC Berkeley Haas School of Business,而且那里的海風確實很不錯。”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有來有回地聊起來。
沈離的目光有些呆滯地望向西蘭花,心說真要被這些裝貨整瘋了,能不能來個翻譯按鈕一鍵來到只說中文的世界,人家外國人都說中文,還就你們整上了。
這時,就聽疆南隔著半個桌子,特意向他問:
“沈離?該你了,你都讀過什么?”
沈離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順著他們的一溜英文,順口補了一句:
“我啊?我在China讀過九年義務教育。”
可他這話一出。
整張長桌瞬間沉默。
沈離:。
沈離目不斜視地抿了口茶,好似完全不在意無人附和的尷尬。
無所謂,他又沒別的意思,就是本能地抗拒在這種人人裝x的場合,提到自己母校的名字。
再說,公安大學的校名一報出來,他的普信嫌疑人怕是要連覺都睡不好,他還上哪再去欣賞這人的超絕鈍感力。
這時,就聽柯久久尬笑兩聲,打破這片令人尷尬的冗長沉默:“哈哈,寶貝兒你可真幽默——吃塊海鹽芝士蛋糕嗎?我覺得這個有米其林星級大廚的風味誒,它這種淡奶香很特殊,直達口腔、鼻腔、上顎……你快嘗嘗呀?”
沈離看了她那蛋糕一眼,面無表情地拒絕:“不用,不頂餓——那土豆你還吃不?”
沈離看她面前的炸土豆無人問津,想要換下盤子,把自己面前這盤袖珍小蛋糕,換給她面前算了。
盤子還沒來得及換過去。
下一個針對著他的問題,又被疆南不無惡意地接上來:
“哦,那我還真是從昨天就很好奇,沈老師到底是做什么類型的工作啊?只是初中畢業的話選擇不多吧?——如果不讓問具體的,說說大方向可以吧?或者月薪?有1800?”
沈離早就了解他那死出,昨天在洗手間講過的數字,現在被他刻意講出來,沈離是一點都不意外。
挺招笑的。
銀鐲子都準備好了,也沒必要跟這小丑置氣。
不過話到這里,對方是什么貨色,沈離便是什么臉色,只見沈離此時已然完全冷臉。
冷情的眼尾一勾,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卻又像是在審視著什么,讓人不寒而栗。
“普通上班,拿死工資,肯定會比1800多點。”
他的聲音平淡,像在回答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語氣確有警告之意。
不怒自威的神色在鏡頭下,著實更令觀眾們著迷。
【寶寶好實誠地在回答,哈哈哈哈哈,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誰懂,我感覺沈離剛剛那些回答,才最像是和我們一個世界的人】
【媽呀,終于有人說了,他們現在說錢都不帶“萬”字,疆南這個1800,我下意識還以為是1800萬嚇死我了[大哭]】
【不愛聽裝貨聊天,聽假人聊天,不如看沈離吃飯】
【啊啊啊啊啊啊我好不希望沈離是跟任何一個人談過啊!真的很煩,而且想想娛樂圈里的那些人也沒好到哪里去[微笑]立刻更煩了[微笑]】
【dream一個沈離踹了所有人,跟我談】
【請看看沈離的臉,再照照鏡子[微笑]】
【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大山,如果沈離跟這些人都能談,你憑什么說沈離不能跟我談[崩潰][流淚][大哭]】
網友評論區根據他們的談話內容,飛速往下刷著。
而直播屏幕中,那疆南還要繼續問:
“哦,那你的副業收入呢?”
“沒有,”無論對方問什么,沈離的語氣都很平淡,“24小時隨時待命,上哪找個副業去。”
其實沈離這話說的,基本是結合了他每份工作的經驗,沒有半分偏頗。
畢竟他以前做刑警,在處理重大案件時,案子需要他們在案發后的黃金四十八小時內全力以赴,這期間可能會連續工作,不分晝夜。
現在做校長,更是一切以那些孩子為主,村里的學校不比城里鎮里,家長為了賺錢,基本沒有一個能管孩子的,他這個校長是既當爹、又當媽,別說是找個副業干了,就連出去拉點贊助,都要挑個任課老師有空的時候。
不過,他這個“24小時待命”說法,顯然是仁者見仁,淫者見淫。
沈離一看那疆南曖昧一笑,便知道這人又歪到了哪去。
是啊,被包養的金絲雀,可不是也得24小時等著主人的命令嗎?
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就又長在這男人的high點上了。
絕。
沈離垂著頭,半晌沒再說話。
直到這疆南再次開口,陰陽怪氣地說著什么24小時待命好辛苦,一定是因為“金主爸爸”給的很多吧,沈離就算是欣賞小丑跳表演,也不樂意再繼續看下去。
疆南這話雖然說得暗中夾槍帶棒,但是不了解內情的觀眾,確實完全聽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沈離也不好正面硬剛。
不過,也不急于這一時,把話題岔開就好。
只見沈離氣定神閑地抿了口茶,僅用一句話,就打斷了疆南的施法:
“哦,那楊哥呢?楊哥這么優秀,應該有自己的副業吧?”
在桌子的另一端,楊至琦聽到有人居然對他的創業故事感興趣,聲音洪亮,震撼開講,從做副業到創業,堪稱當場開班教學。
坐在桌子最這頭的柯久久,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手中的酒杯晃動,分外和諧地與楊至琦隔人聊起來。
而沈離再次完全離開“戰場”,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出好戲。
不多久,Kris也緩過神來。
在后面的交談中,每每向著坐在她身邊的李巍薇傾身過去,屢次親昵地拍對方后背。
就像昨天對待柯久久那樣。
外國人的肢體語言本來就比國人多,因而夸張一點的動作,在她做來,也完全不顯得奇怪。
“工作都聊得差不多了吧?要不然我們聊聊情感?”
Kris今天格外“活躍”,甚至會主動推流程,雖然在鏡頭下有更好的活躍度和表現力,但也看得出她的緊張和努力適應環境的緊繃,推話題的樣子十分生硬。
“行啊,那就聊情感兩性唄——”
楊至琦興致勃勃地問,“那我就先問Kris小姐了,和你結婚的人是你的初戀嗎?”
……
一桌人馬上又聊得不亦樂乎,尤其是感情類的話題,更能激發荷爾蒙。
沒過十幾分鐘,完全聊high的一群人,開始互相指著去問真心話大冒險式的情感問題。
沈離就坐在最角落,默不作聲地吃完了他能夠到的最后一只蝦餃,又將目光默默投向擺盤用的半顆仙女果。
果肉的切面,還殘留著幾粒細小的籽,在室內的燈光下閃爍著細碎黑曜石般的微光。
這玩意兒錢行之最愛吃,自己就比較無感。
……不對,想錢行之干嘛。
于是沈離沉著臉,用筷子頗有幾分艱難地去搛那塊圓溜溜的果肉時,就見柯久久的狐貍眼勾人一笑,對著鏡頭也對著自己:
“啊~我點人了哈~好害羞的問題啊!沈離沈離,你來回答!你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
話音一落。
全場爆發更熱烈的長吁和短嘆。
沈離去搛圣女果的筷子一頓,微微蹙眉,情緒倒是沒什么太大的變化,且仿佛自始至終都平靜得沒有如何變過。
情緒堪稱非常穩定。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最敏感的地方……zz立場吧。”
只見他將筷子一放,眼一乜,那雙漂亮的眼睛冷淡地一瞥,涼涼地看向柯久久。
“你是實在沒有其他問題可問了嗎?”
柯久久被他看得笑容微微僵住,“我覺得這都沒啥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婚都離過一次了嘛,大清朝早就亡了!”
沈離筷子一撂,拿餐巾紙擦了擦嘴,姿態十分優雅,聲色十分嚴正:“哦,我以為大清就算亡了,也不是你拿保守當冒犯的理由。”
話音一落,彈幕又炸開:
【啊啊啊啊寶寶真的是典型的不惹事不怕事!我又要被寶寶帥麻了!!!】
【沈離我的嘴替!每一句都懟在點子上!要是是我,我肯定想不起來要這樣反駁,然后氣得整夜睡不著才能想到這后半句QAQ】
【他腦子轉得好快啊】
【不愧是我們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典范哈哈】
【話說沈離就應該是真嫂子沒跑了吧?】
【雀食,這一屋子人哪有一個跟他能聊得上的】
【觀察室里呢?有配得上沈離的?】
【臥槽你們是不是太沉迷沈離視角了[捂臉]直播觀察室的視角也很精彩啊[笑哭]】
【同時進行那么多視角,沒來得及嘛,有人總結一下嗎?】
【剛剛,蘇西瀾,把他微博關注人給設置成游客可查看了】
【蘇西瀾這個真的好真啊!十年前就關注了一個叫“謹防電信詐騙”的用戶,懂得都懂,就是那個電信詐騙的賬號!】
【啊?誰啊?網警嗎?】
【是節目組發定妝照的時候,圈的第一個素人賬號啊,其他素人的wb都有照片能對上號,就這個電信詐騙沒有,只能是沈離的號了】
【不過蘇西瀾也挺病嬌挺愛演的,誰知道他到底是真的還是演的】
【你確定是演的?我們西蘭花要是想演,什么戲演不到?他至于到綜藝里來演?】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節目效果啊,可是看到他vb關注的那一刻,我也真沒話了啊,有誰會從十年前就埋線啊?!】
【媽呀,我也去看了我操!他怎么十年前就關注沈離了!?!】
【應該是真的,不是節目效果】
“網友評論區都在問,到底是節目效果還是真的?怎么樣?西瀾敢正面回答嗎?”
直播間觀察室,今天的主持人已從當紅大花姚爽,換成了當紅小花劉今瓷。
只見她的目光笑意甚濃,注視著身側發出提問。
而她身側兩個面容姣好的男人,一個甄恬,正用指尖反復摩挲著茶杯的邊緣,十秒七個動作,凝視著屏幕中的目光分外深情,仿佛在回憶什么畫面一般。
聽到劉今瓷這么問,更是頗憂傷地笑了一下,緩緩看向他身邊的另一人。
戲很足,也很著急。
蘇西瀾則坐在角落,包括方才觀察【復婚小屋】的午餐飯局,也都自始至終很平靜。
除了剛剛說了句“解鎖”,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時被網友質疑,表情更是淡然:
“我入行10年,什么時候在意過節目效果?”
一句話將劉今瓷問住,劉今瓷笑笑:“確實是,你呀,往常什么時候上過綜藝呢——所以這次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風,把你們《神創》劇組的兩尊大佛,一起請來了,西瀾你昨天應該有看到關于錢行之的詞條吧?”
未來科幻純愛電影《神創》,是三年前上映的開山大作,扛鼎的劇情編排,恢弘的電影特效,完美的角色演繹,都將這部片子,推向整個世界市場。
錢行之,飾男主秦臨;
蘇西瀾,飾男二連小七。
倆人演的那情侶,情感細膩,細節豐沛,堪稱國產純愛劇的業界標桿。
加之上乘的劇情質量,《神創》在出片當年,就斬獲了國內外不少的最佳男主、最佳男配等多個獎項與提名,兩位主演也可謂名利雙收。
如果這兩人要借機炒cp,應該也有不小的國內外市場。
可偏偏這兩人,還都是專注演戲的掛,頂著巨大的流量,卻從不營銷,拒不麥麩,連媒體的獲獎采訪都不接。
《神創》大獲成功后,錢行之直接息影三年,不知道搗鼓什么去了。
蘇西瀾更是馬不停蹄地,火速投入了下一部戲的拍攝,連《神創》的宣傳期都沒跟完。
這樣兩個不愛營銷、甚至憎惡營銷的實力派演員,這次被同一檔感情綜藝邀請上,一齊作為觀察室嘉賓出現——
很難讓觀眾不懷疑,節目組導演是不是和《神創》劇組的內部有關系,怎么能請得來這兩尊大神!
但是。
也還有另一種更大的可能:
——他們中,或許真的有人,和小屋里的素人嘉賓有關系,至于那另一人,則可能是為前同事好朋友,來撐場面、熱場子的。
譬如蘇西瀾,就真的挺像。
“嗯,看到了。”
蘇西瀾白皙嬌美的小臉一皺,長睫毛輕輕顫動,如兩把小扇子在他的眼窩中,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只聽他又緩緩開口:
“我和錢哥是很好的朋友,雖然從來沒有在明面上表現過,但是錢哥的確知道,我和我前任的事。”
劉今瓷繼續讀彈幕:“彈幕上問你,為什么你和錢行之是好朋友,你剛剛開放的‘關注的人’里,只有某位小屋嘉賓,沒有錢行之呢?”
蘇西瀾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手指無意識地絞動著衣角,顯示出內心的不安:
“其實說起來也對不起錢哥,你們也都知道,我和他演過《神創》,還挺成功——可那時,我們彼此都有愛人,不想愛人誤會,所以就盡量避免交集,我沒關注錢哥的wb,錢哥也沒關注我,這都正常。
“至于我剛剛開放‘我的關注’的游客查看權限,主要是意在表明我的誠意,也是真真切切想讓大家看到,在我僅有的131個關注里,到底有誰,到底沒誰。也避免大家的徒勞猜測。
“既然決定上這節目,我就會坦誠我自己,打開我自己,給你們所有人,剖開我的心看——
“我不怕脫粉,因為我從不媚粉;
“我不怕塌房,因為和前任只是和平分手;但我現在考慮得也很清楚——
“他離開的這幾年,我越來越發現,我的生活還是不能沒有他,所以我愿意傾其所有,去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
蘇西瀾的這番話講到后半段,連語調漸漸低沉下來,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只聽他的呼吸也變得微微急促,像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然而他低下頭時,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半邊眼睛,也遮住了眼神中那股病態的執著。
嘴角的那抹微笑,便也從意味深長,到清純動人:
“午餐過后,小屋里的‘真前任’投票就要結束了,可是觀察室里的‘真前任’投票還沒開始——
“我在這時就向大家表露誠意,是因為我真的很想在第一時間就進入小屋。
“我就講到這里,其余全留給大家判斷。
“謝謝大家,麻煩大家了。”
到這里。
蘇西瀾的講演才算是完全結束,只見他雙手合十,做了個很虔誠的“拜托”動作,目光恭謙而低順,仿佛確實十分虔誠地在祈禱一樣。
和片子里的男二號連小七,看上去簡直一模一樣。
網友們吃瓜多年,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接天連地的討論,都要給直播間再次沖塌了:
【啊啊夢回連小七!不愧是蘇西瀾的成名作啊qaq為什么我現在看他說話,都覺得他是病嬌美人小七醬啊!】
【嗷嗷嗷西蘭花好真誠,大家幫幫忙吧,我真的要買股他和沈離了!】
【額滴親娘,不管是真的還是演的,要是能演成這樣,我也認栽了】
【笑死,這如果都是演的話,起碼比我在大多數片子里看過的演技好】
【這要是演的——他埋線10年,只為騙我,那我也確實該栽啊】
【真沒想到蘇西瀾原來喜歡沈離這掛,我本來以為沈離也是受的[撓頭]】
【哈哈哈哈你們看他身邊那個甄恬,真的好急啊哈哈哈哈,一直截話要找鏡頭呢】
【不過……我能不能弱弱說一句,西蘭花現在這么明牌,是不是不太好?畢竟真嫂子的投票還沒截止,他把十年前就關注沈離的事情爆出來,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截沒截止也沒啥區別吧?你去看看那個真嫂子投票,沈離早就斷層第一了,超了第二名十倍】
【是啊,只能說第二名還有點懸念,第一名完全沒懸念好吧】
【不過西蘭花這么急,是想確保下一個投票開始后,就也斷層領先?自己明天能第一時間進小屋?】
【還有人記得大明湖畔的錢行之沒?】
【所以說錢行之是真劇本,蘇西瀾是真前任?】
【嗷嗷嗷嗷補藥啊!我才剛進的錢行之x沈離cpf群!嗚嗚嗚我接受不了錢行之是劇本這種殘酷事實啊qaq】
【好了,他們終于吃完了,投票截止了!】
【毫無懸念,真嫂子第一名沈離,顯示投送正確】
【媽的第二名是誰選上疆南的?!錯誤!笑死我了,我服】
【我只想看看節目組說的懲罰!剛剛管家是不是說,今天給被選出的嫂子會有懲罰?】
【哇哦,期待期待!!】
【是不是還是像昨天說的一樣,回答彈幕提問呢?】
【但愿是吧,我都想好問題了】
“——好問題,那么,沈先生又將面臨的懲罰是什么呢?”
管家系統的聲線戲謔,刻意拉長的尾音有一種華麗的荒誕感。
他前腳剛宣布完,由于Kris沒有被觀眾選出,身份隱藏成功,獲得“購房補貼券”&“租房補貼券”一張。
便立刻話頭一轉,轉向了沈離。
只見鏡頭再次給到沈離,而沈離已經放下了餐具,正端端正正地坐著,身姿挺拔如松,脊背筆直。
彈幕也再次因這張臉變得狂熱。
此時系統繼續道:
“——現在發布小屋新房共10間,小屋成員皆可按資產排名,依次選擇購買或租住,亦可雙人同居!
“沈離作為今天的懲罰嘉賓,將不論資產排名,在其他嘉賓做出選擇后,再做出租買新房的選擇。
“沈離,你是否有異議?”
沈離的眉眼疏淡地一凝,毫無波瀾地答:“沒有。”
沈離要是真在乎住在哪里,他也不會放棄原先的住所,去耿家村辦小學了。
上這節目以來,沈離根本沒有太強的求勝心,目標也一直很明確:就是為了通告費。
他素來極有自知之明,因而早就想得非常清楚,節目組愿意付他一天30萬的通告費,甚至給比起其他素人嘉賓會給得更多,完全出于他是錢行之前任的份子上。
所以于是對于他自身來講,上節目這件事本身,便完全沒什么可自詡,或是可以炫耀稱謂的,于是完全配合節目組的一切安排和環節,沈離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堪稱十分敬業。
而且這種懲罰……起碼比起昨天那個讓他生小貓的奇怪要求要好一點?
沈離心中這般想著,便極淡定地注視著其他人優先看房、選房。
直到剩余三間房,被別人剩下來,再留到他這邊之后——
沈離才有點傻眼。
選擇界面上,只有三間房源亮著:
【三號房】
情趣情侶房
簡介圖片上亮著奇怪的彩色燈源,有一張碩大的水床。
買斷價:41,000
租金:4,800/天
ps:可提供各類夫妻用品。
沈離眉頭大皺。
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抽象提案,又不是凰網直播,自然沒人會選。
Pass。
修長的手指向下滑,下一間。
【七號房】
古色古香大床房
簡介圖片極近頂奢,可惜售價和租金都很貴。
買斷價:55,000
租金:8,500/天
ps:可提供魯國公主下午茶。
沈離:……
下午茶是誘人,可誰買得起租得起?
現在手頭一共七千。
下一個。
【十號房】
單人間
陰暗,潮濕,簡陋,無窗,只有一張孤零零的單人鐵床,只看圖片沈離都毫不懷疑,這鐵床只是坐上去,應該都會吱嘎吱嘎地晃。
其實若是只看到這里,沈離也不見得有多嫌棄這間屋子。
——可這間破破爛爛的十號房,居然也很貴。
買斷價:40,000
租金:6,000/天
ps:我貴有貴的道理。
抽象。
沈離瞥了眼自己賬戶余額里的7k,確實是只租得起這間情趣套房和單人房。
可旁人那些已經租走的房間,大約均價都在2-3k不等,便宜點的甚至1k就能租下。
沈離還特意看了疆南選的那間,他是除去自己外,個人資產排第一名的,因而第一個選的,現下便正在跟李巍薇炫耀,房間寬敞且大,家具齊全,像個總統套房,然而價格卻只需2k。
而沈離眼下已經別無選擇。
最終還是在情趣房和單人房之間,選擇了后者。
拿到房間牌子的時候,沈離心中還抱了一點期待,希望房間物有所值,真像它注解上寫的那樣:
貴有貴的道理。
這時,就聽樓上隱隱傳出了疆南的抗議聲,和楊至琦幸災樂禍的大笑。
沈離的腳步一頓,也屏息聽了一耳朵:
“——為什么我這房間不讓使用手機啊?意思是連我半小時的用手機時間都要取消?!”疆南的聲線極其憤怒,看樣子也顧不上攝像機了。
楊至琦爽朗道:“消消氣老弟,這有得就有失嘛,哈哈哈,你看你這房間窗明幾凈的,多漂亮,租金又便宜,你要是不喜歡我跟你換?”
“你那房間有條件么?你那是什么?”
“我這是‘不能上大號的房間’,我這兒只有洗手臺沒馬桶啊。”
“那行啊,咱倆換?”
“不換~俺也要用手機哈哈哈!”
“那你剛說——”
“你這樣,還剩兩間,你要不問問系統能不能換那兩間。”
“可那兩間都貴啊,我還沒那么多錢。”
“哦,不行你問問前妻,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合租的。”
“靠,她怎么可能愿意,而且我剛問了,她那間也不能用手機啊。”
“哈哈哈哈那不行你就忍忍唄?少用半個小時手機又沒事……”
沈離垂眸,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想起關凝說的,會讓節目組找個由頭設置環節,避免疆南和李巍薇使用手機,原來是臨時設置在這里?
那這個讓疆南他們先選房的環節,倒是很精妙。
也算是節目組的巧思,請君入甕。
所以其他的房間,應該都是比較牽強的條件,譬如不能洗澡,不能如廁,不能……
沈離心中的理性預測一頓。
打開了他自己的房門。
但見小屋子僅4平米,卻并非圖片介紹上的那般陰森濕冷。
暖黃色調的燈光,將房間照得很暖和,紅格子的被罩與床單,看上去毛茸茸又軟乎乎,而在那張單人鐵床旁邊,甚至裝飾了個漂亮古典的小壁爐,連帶靠近床邊的地上,都有碎花裝飾的黃絨地毯,更別說屋內的綠植與書本,也布置得分外適宜——誰能想到,五臟俱全的小房間里,還藏著個獨立的衛生間呢。
嚯。
這么內秀?
沈離對這種溫暖干凈的小房間,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
只見沈離眉宇間那抹不易察覺的寒意,仿佛在看見房間的瞬間都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淡淡的柔和。
雖然嘴角上揚的弧度接近于無,但就是任哪個觀眾都看得出:
沈離真的滿意。
好好好,貴果然有貴的道——
嗯?
……
沈離要去關門的手,堪堪僵在了半空。
只見房間內側的門上,赫然貼了張紙寫著:
【不和前任連麥就無法入睡的房間】
第23章
不可否認。
沈離在看到這行字的瞬間,大腦的cpu處理器停了三五秒鐘。
而待他意識到這行字是什么意思時,已經完全來不及做表情管理了。
于是直播鏡頭中,所有的正在關注沈離的觀眾們都能看到——
情緒穩定了一晌午、無論別人講什么,都幾乎毫無波動的沈離,臉上終于出現了明確的表情。
甚至像極了那個金漸層的小貓表情包:
【啊?】
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
空白,靜止,但是致命可愛。
直到三五秒后,這人的眉頭才驟然皺緊,深吸了一口氣,認命了一般閉了下眼睛。
仿佛自己還是那個酷哥,只要面無表情,便能冷酷無情。
【啊啊啊啊天吶嚕!是小貓!快給我來吸一口!】
【笑發財了,沈離這冷臉速度巨搞笑】
【哇哦~誰爽了我不說】
【我說我說,不論沈離的前任是誰,我這個觀眾都爽了哈哈哈哈哈】
【哦莫,可是節目組不是0點關直播嗎?】
【臥槽,對啊!?難道不關播了?】
此時,導播將鏡頭對著門又湊近了點,所有人都看清了紙上的另外一行小字:
「通話設備由節目組提供,以保證通話時長,但通話內容不直播,僅視情況錄制30分鐘作為節目花絮,放入節目加料包,粉絲團觀眾開通SVIP88.88會員卡,即可一睹為快」
【淦?!?!你玩我呢節目組?!】
【啊啊啊啊怎么這樣啊?!】
【我只能說吃相難看[微笑]】
【完了,沈離事先知道這個環節么?搞出所有人都想看的環節,但是要突然加錢才能看真的很生氣啊!如果事先知道的話,我都有點懷疑他是有劇本的演員了】
【也不是沒可能吧,按照節目的運作來說,就這個沈離最可能是劇本人啊,你們看,先找個神顏素人,再讓他在第一天的活動里就大出風頭,立人設,下一步呢,就可以和某個觀察室嘉賓炒cp了,最后復婚失敗,但賺得盆滿缽滿】
【樓上也太陰謀論了吧?純免費的直播給你看了,帶點貨做點廣告你嫌煩,現在開個加料包就逼逼賴賴說素人也有劇本,你沒錢可以不買啊】
【我暈,才一天就有死忠粉了?】
【哎呀又來,在互聯網上行走,稍有不慎就能打成粉籍】
【你們動動腦子想想行不,如果不這么設置,沈離前任的聲音不處理,直播就放給你們,你們不就立刻知道前任是誰了???】
【行了行了,都別吵架好不好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時間會證明一切你們著什么急啊?】
因著這兩行注解似的小字,網友評論區便掐成了一團。
而沈離身處局中,沒有上帝視角,就算是腦子反應快,也還沒有考慮到觀眾的角度。
他只是淡淡地掃過下面一行小字。
本能地又稍松了口氣。
——原來不是整晚都要錄。
是節目組顧忌到錢行之晚上睡覺會說夢話、吹泡泡么?
錄30分鐘干嘛?
如果說一定要他們先對著話筒演30分鐘,臺詞還不給,但愿……
他和錢行之說的話能入耳吧。
沈離想著,要不要一會避開鏡頭,問下導演,這個30分鐘的環節到底有沒有劇本。
但在提問之前,沈離又本能地用邏輯去推理了一下:如果需要有劇本,導演應該會提前告知,所以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讓他們臨場發揮,至于最后剪不剪進花絮里去,還要看導演組的意思。
大概率會刪掉一些無聊的部分。
但說白了,其實還是屬于某種程度上的表演,保證這段花絮的可看性。
可與此同時,沈離其實更想知道的是,這間房間的門后,是早就貼上了這張紙么?
還是在他選定之后,才被導演組貼上的?
就像不讓疆南使用手機那樣?
導演組想借流量最高的錢行之,多搞點錢,其實也在常理之中。
但是錢行之本人提前知道么?
甚至對于此事,錢行之有沒有刻意推動呢?
盡管沈離心里也明白,他現在去糾結這些,其實并無太多意義,畢竟他只是棋盤上的一只工兵,哪怕將軍現在讓他過那楚河漢界,他也只需服從命令,趟著水、踏過去就好。
可是不知怎的,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猜想錢行之、揣測錢行之,就像揣測嫌疑人的犯罪動機一樣。
這么想來……
自己是不是……
也挺有病的?
沈離默默垂下眼,唇色淺淡,有幾分冷傲地微微抿著,因心中的復雜情緒不愿示人,而本能地偏過臉躲開鏡頭。
于是,但見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在鏡頭下若隱若現。
暖色的光影里,他整個人都仿佛一幅精心雕琢的側顏剪影。
七分清正,兩分易碎,還有一分模糊到幾乎不可察的淡淡溫情。
“沈哥,你的房間咋樣啊?”
趙云只和林胥兩人選到的房間很近,應該是彼此聊過之后,才一起結伴走了過來。
林胥跟他打著招呼,正說這話呢,就要進沈離的屋子,并探頭往沈離的門后去看。
沈離一副活人微死的狀態,平淡地應了聲:
“……啊。”
然后放手給林胥和趙云只去看。
林胥定睛一看那門上,立刻臥槽一聲指著門對小趙道:“臥槽!小趙?!他這里的居然跟你的一樣誒?”
沈離有些意外,也看向趙云只。
趙云只的臉上也掛著笑意,但顯然,也不是因為開心才笑的。
只見她小家碧玉的淑女樣子,看起來很溫和,但微微下垂的眉毛和并未展開的眉心,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幾分無奈。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沈離想。
這時,有點意外的是,趙云只壓低了聲線,用攝像機錄不到的聲音,悄悄湊過來說:
“沈哥,我想等著看看,睡覺的時候如果不能掛電話,能不能把音量降到0——我是說錄完30分鐘的花絮之后。”
沈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獲得新思路。
等跟錢行之連線之后,或許能跟他商量一下行不行?-
錢行之人在公安局的不銹鋼排椅上,坐著。
頭戴一頂很長檐的棒球帽,半張臉遮著口罩,半張臉掩著墨鏡,幾乎沒有皮膚露在外面,但就是能給人一種這人很帥的感覺。
他里面穿了條圓領白T,外面還兜了件冰絲翻駁領黑西服,短袖的,敞著懷,兩條長腿套在一條黑色寬幅五分褲里,大馬金刀地往排椅上一坐。
兩條筆直的小腿肌肉繃緊,像是兩根筆直結實的立柱,很結實扎在那大理石的地面里。
很騷包。
也很沒公德——因為他一個人占了兩個人的位。
但這人毫無自覺。
沉浸式地低著頭,耳朵上掛著的藍牙耳機嗡嗡嗡的,因為聲音太大而有點漏音:
嘰里呱啦的。
聽上去很惱人。
“喲,前夫哥還沒走呢?”路過的刑警老王,笑呵呵地看了眼長排椅,“嘖,你腿往里收收,擋路了。”
錢行之黑豹似的一長條,聞言立刻像只小鵪鶉似的收起兩條長腿,本分坐好:“——王哥,今天值班啊。”
“今天加班,還不是你送來那個大案子鬧的。”
錢行之拉下口罩,漏出一排燦爛的白牙,以示敬意:“辛苦了王哥,為人民服務。”
“少在這里嘴貧。”
老王的步履匆匆,拿著檔案袋揚長而去。
跟在他身邊的見習警察挺年輕,等走遠了幾步,才壓低了聲音問:“誰呀?有點眼熟。”
“等著你就知道了,別瞎問。”
“哦……”
錢行之見二人的背影徹底變小,抿平唇角,戴緊口罩。
一雙墨鏡下面,目光再次盯向貼了防窺膜的手機屏幕,兩根修長的手指翻飛在軟鍵盤上跳舞。
綠泡泡的聊天界面上,赫然顯示的人名是:
連小七
對話框里卻全部都是發出去的綠色的輸出框:
12:41
【你要干嘛?】
【你大爺的】
12:59
【你戲咋這么多】
13:49
【c你爸聽見沒!】
【c你爸】
14:00
【蘇西瀾】
【你完了】
14:39
【不是都進賣貨廣告了嗎?】
【快回話】
錢行之的光標正在瘋狂鍵入,內容越發沒有素質,一套素質三連手指尖都戳出火星子了,蘇西瀾那邊終于打了個字符回來:
【?】
錢行之:?
錢行之被他這一個問號挑得火氣上涌,手一抖,立刻回車發送了輸入欄里編輯一半的臟話。
而那邊的回擊這次也來得很快:
【狗叫什么啊】
【搞清楚點】
【他早不是你老婆了】
簡短有力的。
錢行之:。
錢行之從那長排椅上站了起來,瞥了眼還在問詢室的受害人,還在聊,索性立刻疾步向著無人的走廊盡頭走。
一個微信電話徑直給蘇西瀾撥過去。
彩鈴響了五十多秒,才被那邊接起。
蘇西瀾的背景音很雜,他本人的聲線也有點聽不清,但錢行之還是大概猜清楚了蘇西瀾說的幾個字是什么:
“長話短說,廢話別說哦。”
帶著俏皮的小尾音。
錢行之:……
錢行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高大寬偉的身影將窗臺上的一顆小多肉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里。
聲音冷硬且沉:“你為什么要在節目上那樣說?”
“哦?”
少年的聲音有一種病態的甜美,仿佛甜膩的毒藥滴入耳膜,“當然是因為我喜歡沈離呀,你連這都看不出來嘛?好鈍感呀。”
錢行之粗糙到幾乎暴怒的聲線,帶著濃重的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
“你開什么玩笑,沈離和你差13歲,你認識他的時候,不是才12嗎?!”
“十二怎么啦,”蘇西瀾輕笑一聲,“十二歲那年,他把我從雪地里抱起來的,我就注定這輩子都忘不了他啦。”
“——他包你用的還是我的衣服!”錢行之忍無可忍,“你搞清楚點,他那是人好看你可憐,怕你凍壞了才搭了把手,哼,沈離救過的人那么多,他都不一定記得這件事了,懂嗎?”
“嗤,那咋啦?”
蘇西瀾在電話那頭笑了聲,語調輕快道:“反正像你這種人,是不會理解當時零下20°的雪天里,一個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小孩,一睜眼,看到一張好如天神降臨的臉,那是種什么感覺的啦……”
錢行之聽他說得邪乎,眉頭一皺:“什么感覺?”
“好像看到了媽咪,是媽媽的感覺。”
錢行之:。
油餅。
實在忍不了了。
錢行之即便壓著嗓子,也咆哮出聲:“要不要我提醒你,沈離TM是男的,缺母愛了就自己回家找自己的媽,你意\淫他干什么?!”
蘇西瀾那邊的聲線頓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說:“可我早就沒有媽媽了呀。”
錢行之:……?
“我媽去世之后,就再也沒人像他那么溫柔,那么耐心地跟我說話啦~”蘇西瀾吸吸鼻子,聲音聽上去可憐兮兮地說,“所以我是真的覺得,沈離他…真的人很好,好溫柔呀,好想讓他做我媽咪呀。”
錢行之:。
以前,即便他和沈離結婚了,沈離的追求者依然很多,可錢行之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怎么還有這種款的?
追著他老婆讓他老婆當媽?
錢行之實在是不理解。
“所以你到底想表達什么啊?”
只聽錢行之的聲線,聽上去依舊是事不關己的冷漠無情,甚至有幾分暴躁,極無同理心,“沈離就算再好,也不可能是你找母愛寄托的對象,你在觀眾面前的那番表演,也更是完全和感謝他無關。”
“哈哈哈是呀,所以我故意的,”就聽蘇西瀾突然笑起來,“我就是要走你的路,讓你無路可走呀——說白了,我是沈離唯粉,懂了嘛?”
錢行之:?
“我一想到他要重新忍受你,就渾身刺撓,難受得連覺都睡不著呀。”
錢行之本來握著手機,手機屏幕貼著臉,
聽到這里,他甚至拿開手機看了眼屏幕。
“怎么啦?怎么不說話啦?”蘇西瀾笑,嬌滴滴的聲線甜甜膩膩,“破防啦?我這還沒完全開始呢,就受不了啦?你剛剛罵人的時候,不是還挺兇得嘛~”
錢行之的手指點得飛快:“你等等,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嗯?”
蘇西瀾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
“受不了了,我得告訴沈離,比我還有病的出現了——”
蘇西瀾:?
錢行之發了訊息,冷哼一聲道:“行,你要想被觀眾投進去,咱們各憑本事,但我告訴你——沈離最討厭像你這種腦子有病的了,所以我現在覺得,他的確最好見見你,等他有了參照物以后,也不會光揪著我說‘變態’了,說不準把我都看順眼了。”
蘇西瀾:???-
網友評論區
【誒呀,賣貨廣告結束之后,西蘭花的臉色就像鍋底一樣黑,他這是咋了啊?】
【是啊,按理說知道晚上可以和沈離連麥,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可能是因為沈離剛剛被分到了B組?心疼沈離?所以黑臉?】
【還好吧,今天下午的生產活動,起碼所有人都能參加呢,昨天沈離一開始都沒參與,那不比現在慘嗎?可沈離還是處理好了呀】
【那也不能因為沈離能力強,就總把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安到他的頭上啊!】
【就是就是,太不公平了,今天都沒有投票,就那么倉促地決定了】
【我覺得還好吧,五個人的那個A組,看著的確獎金比較多,十萬塊,如果按平均分一人2萬,誰看了都眼饞,可是工作的內容也很累人啊!把那么大個魚塘清理完,估計連晚上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是啊是啊,沈離那個活雖然才5k,但是你們看,他坐在那里多開心啊】
【哈哈哈哈哈我看了!那個位置就像是為他而生的一樣,簡直太可愛了!】
酷暑八月的太陽在下午三點半,依舊毒辣。
但見鏡頭屏幕中,沈離已經換好了全新的衣裝,頭頂戴著一只保安帽,坐在一只挺夸張的半舊小熊座椅上——
犯困。
發呆。
時不時拍下飛到臉上的蚊子。
Pia!o‵-′ノ”
還真打死一只。
只見沈離微微蹙著眉,不知從哪掏出一格子衛生紙,將沾著自己紅血的蚊子尸體,從面部的皮膚上擦一擦,把紙團吧團吧,扔進垃圾桶,咻,完美投中。
然而待沈離著眉頭想了半分鐘,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起了身,拖著不太好用的一條廢腿,去了鏡頭快拍不到的角落,蹲下身,用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臉。
三分鐘后。
保安亭中,那個本是供小朋友們使用的破損小熊座椅,又被沈離一屁股坐了上去。
剛剛被蚊子啾過一口的左臉,有一小塊皮肉粉粉的,然而沈離毫不在意。
只見他單手將頭撐在桌子上,目光放空著再次打了個呵欠,生理性的眼淚都快從眼眶里擠出來了。
沈離是真困。
——不是他不敬業,忘記了革命精神和艱苦奮斗的思想綱領。
實在是這地兒太太太舒服了,蔭涼,安靜,安全,只需要他在這兒坐著不動,看著那扇幾乎不會有任何人進出的大門,就能收獲昨天那些人拼死拼活,才能賺來的五千工資。
怎么還會有這種好事。
沈離心說,果然奮斗的盡頭是編制,編制的盡頭是保安。
如果當初,他沒考編制,而是直接找個小區當了保安,是不是腿也不會斷,血也不會流,錢行之也不會嫌他不顧家,突然要跟他離婚……
想到這里,沈離失去了焦點的困頓雙眼,終于擠出一粒小珍珠,正要伸手揩去。
便聽不遠處傳來了頗為激烈的爭吵,而那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我沒有要求你什么啊?我的意思只是說,我們把這些東西規整好,說不定會有更多的獎金,我哪句話說錯了,你好端端的突然發什么瘋?”
柯久久的聲線不似平時說話那么嗲,聽得出幾分真聲,像是真的很生氣。
林胥也沒好到哪去:
“我發什么瘋了?——我跟你說了,你不要教我做事!別說弄這些破東西,不一定能拿到獎金,就算真的能,那這么多箱子就合該我一個人搬嗎?你就站在旁邊指揮我嗎?!”
兩個人越吵越激烈。
沈離從小熊座椅上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
就聽柯久久的聲線,甚至已經帶上了哭腔:
“我有說指揮你嗎?我這不是還什么都沒有做,就被你莫名其妙罵了一通嗎?”
林胥冷漠地看著她,毫無憐惜:
“你就嘴上有本事,你自己說,你當時和我在一起之后,你所有的任何事情,不都是我幫你做的嗎?好啊柯大小姐,我就合該是你的奴隸是嗎?誰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啊?”
……
“——我,我不是。”
吵得正上頭的兩個人,只聽身后突然多了一個聲音。
淡淡的語氣沒有刻意討好,更沒有多余的調侃,只是繼續補充:
“我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所以你們打算把這些箱子要怎么規整啊?少爺小姐們?”
沈離語調平淡如水,像只是在說“天好熱,添碗涼茶”一樣。
干凈舒爽,無奈平靜,又令人放松。
一邊說著,一邊上了手去整理那些木箱。
柯久久一愣,立刻又恢復了那種嗲嗲的口氣,看了眼沈離的腿,“哇沈哥~不用不用,你去坐著就好了啊,我們自己來。”
沈離沒有推拒。
本來他就不想搬。
而且他們三個保安的本職工作,本來就是坐著或巡巡邏,也不知道這人為啥偏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他現在只是看兩人愈吵愈烈,才上前干預了一嘴,就像調停小兩口吵架的居委會主任一樣,眼見這話被岔過去了,也就準備鳴金收兵了。
——畢竟把東院的箱子,自作主張地搬到西院,哪里像是會得到獎金的行為啊?
這傻孩子,想賺錢想瘋了吧。
于是便默不作聲地任柯久久接過了箱子。
誰知下一秒,林胥居然又炸了,情緒極不穩定,像是被點燃了的火爆二踢腳:
“你看看你這德行,對別的男人永遠和顏悅色,滿嘴好話,全是體貼——對我呢?”
沈離聽林胥這話里,居然還莫名其妙地扯上了自己,有些頭疼了后退了半步。
柯久久繼續聲嘶力竭,甚至有些崩潰道:“可我也就是禮貌地別人好啊?難道我還什么時候真喜歡別人了?!”
沈離:……
等一下。
這話甚至有點耳熟……
“可是你對他說話,就是比對我溫柔啊?你對所有人都這樣,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林胥的聲音極盡暴怒,從昨天打獵開始,一直就忍著的脾氣終于完全爆發出來。
像極了當年錢行之情緒不穩定時,憋了許久再發火的模樣。
柯久久嘴巴一癟,委屈巴巴地哭了起來,兩只眼睛眨巴眨巴,掉下一連串的大珍珠:
“我不錄了,我想靜靜。”
說著,她邊跑邊哭,小跑著離開了鏡頭。
沈離背著手站在原地,蓄著眉,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滯,實則整個面部輪廓都有些僵硬的沉下來。
——也不知是眼見兩人的矛盾爆發的太過突然,還是想起了自己和錢行之的過往所致。
只見他一言不發地嘆了口氣,又看了眼臉紅脖子粗的憤怒林胥,走回了自己的小熊座椅那邊,坐下。
沒有再安慰誰,說什么體面話。
就只那么靜靜地繼續坐著,面無表情。
整個人就像籠罩在一種混沌憂傷的平靜里,幾乎就這么一動沒動,坐了三個多小時。
從日中,到日落。
隨著時間的推移,絢麗彩陽隱入群山,天空漸漸褪去濃烈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暮色。
沈離看似在發呆,
實則腦子很亂。
林胥與柯久久的對話就像是導火索,將他這幾天一直刻意回避問題,赤/裸裸地端到了臺面上來。
哪一對離婚的夫妻不存在問題?
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和錢行之的確不是因為誰沖動了離的婚,平靜的水面之下,長年累月積攢下的破石爛泥,和漩渦般的情緒,說不出誰對誰錯,也判不清是非你我。
沈離總感覺,這些矛盾就像一把小匕首,一刀一刀地劃在繭最厚的皮膚上,雖然感覺不到多痛,但仔細一看,那塊繭子都要快被劃爛。
只要放著不管,下次再去磨弄,皮繭不會消失,只會被磨得更厚。
當畏懼與回避的感覺占了主導,沈離究其原因,就是怕像剛剛發生在柯久久和林胥之間的那般爭吵,再次在自己和錢行之之間發生。
他們的關系,還經得住這樣反復的搓磨嗎?
沈離沒有太多信心。
一想到這些略有幾分麻煩的事,沈離就處于冷臉的待機狀態。
他是真的挺坐得住的,偶爾動一下,也只是撓撓臉頰上那處被蚊子吻過的地方。
【媽呀,看沈離當保安,就像在看釣魚佬釣魚,就賭他幾分鐘后才會再撓一下】
【哎,美人發呆都賞心悅目】
【不過好像確實肉眼可見,這一下午貓貓有點消沉qwq】
【感覺是目睹了吵架之后,就一直不嘻嘻】
【可是別人的家務事跟他有啥關系?】
【嘶,不會還是在苦惱晚上連麥的睡覺吧?】
【要我說節目組也挺蛇皮的,又不是在談戀愛的小情侶,連什么麥啊】
【我已經決定不看加料包了,不是因為沒錢開會員[玫瑰]只是最近檔期很滿[玫瑰]七夕在即,不想給對象買禮物的可以開始吵架了,V我88.88[玫瑰]我演小三】
【哈哈哈樓上你夠了!】
【這都快7點了,沈離怎么還不下班啊?林胥跟柯久久都回去了】
【沒人叫他?】
【不是啊,導演叫了的,剛剛是沈離自己說要再坐一會的】
【我知道了!他肯定想主動放棄今晚的1v1約會了】
沈離的確是打定了主意,不爭取今晚的約會活動了。
管家搞出這種資產排名,又讓資產排名前列的人,才有機會先行邀約他人進行約會,本來就是想要激起他們這些人的競爭意識,最好搞出更多的幺蛾子,好去拍更多的沖突,制造更多的節目效果。
畢竟直播綜藝和成品綜藝不一樣,更與娛樂直播不相同,過于長段的時間、沒有主播的帶動氣氛,若是還沒有沖突和重點,很容易讓觀眾感到無聊。
所以沈離出于節目組對播出效果的考慮,也能理解,節目組制造的競爭效果。
只是他自己不打算參與,還想躲得遠遠的。
千萬別有人邀他啊。
于是干脆晚點回去得了,就是不知道晚飯有沒有給他留下,好在中午吃得很飽,實在不行,一會兒喝口熱水吧。
直至夜幕漸沉,遠處城鎮的華燈初上。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緩緩降落在田野間。
天空由淺藍轉為深藍,最后被墨色浸染,遠處的山巒只剩模糊的輪廓,在夜色的掩映下顯得格外靜謐。
往城鎮的方向看,他們住的新木屋就在那邊,已然燈火通明。
周圍的一片矮房更是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像是大地上的一個個小盒子。
沈離也終于從那張小熊座椅上起身,望了眼自己“守護”了一下午的草莓園。
其實這個季節根本就沒有草莓可摘,節目組就算不把場地買斷,也不會有花錢來看草莓葉子的游客。
一切都是做任務。
所以沈離誰也沒有等,也知道誰也不會來。
只有蟬鳴與蛐蛐的叫聲,在田野間陣陣交織,伴著微風輕撫,傳得天高地闊。
“沈老師,您確定不回去么?已經八點半了。”節目組的導演小陳剛接了個電話,一路小跑過來找沈離。
沈離微微張了下嘴,思考一下,問:“有耽誤你下班么?你要換班休息的話,咱們就回去,你早點下班也安全。”
小陳連忙擺手,壓低了聲音跟沈離溝通:“不是不是,我不下班,謝謝你沈老師,我就住在那一片的矮房公寓里,那片咱們節目組也租下了,除了你們幾個嘉賓,咱們所有工作人員都住在那兒。”
“哦,那就好。”
沈離又打量了一眼那片矮房,回過神來又問,“那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回去么?這里挺舒服的,我還想再待一會。”
小陳笑了一下,舔舔嘴唇道:“額,其實,是小屋里有人想約你,在排隊等你呢……”
沈離面色不變,嘴唇微微抿著,半晌問:“可以選擇不赴約么?我不太想去。”
“額,”小陳猶疑一下,回答說:“從理論上說可以,但是今天的嘉賓進行邀約約會,都是花了約會手續費的,也就是他們已經花了自己的工資才邀約的你。”
沈離:……
“可以還給他們么?”
“可以,但是管家系統的規定是,要您這邊支付600塊手續費退掉,然后給出適當的拒絕理由,才能把他們邀約的3k塊返還給邀約人。”
沈離聽著這規則,覺得600也是小錢,便沒怎么猶豫,就跟小陳說:“那麻煩你幫我退一下吧,600直接從我工資里面劃?”
小陳面色有幾分古怪地開了口:“額,是3k,這邊有5位嘉賓邀約了您,您確定每一個都要退掉么?”
沈離:?
沈離深邃的眉眼驟然一皺,薄唇微微張開,又緊緊抿上,有幾分不可置信地質疑地看向小陳。
就見小陳已經將準備好地Ipad遞了過來,耐心解釋:“沈老師您看,額,這邊是他們發起的邀約申請,一共5個人,申請上還寫了附贈的一句邀約語,您要不先看一下?”
沈離:……
沈離面無表情地接過Ipad:
【第一封信】
【發件人:疆南】
【邀約語:夜色正好,襯你剛好】
沈離蹙眉,立刻把600塊打給系統,拒絕理由那里發了倆字:
【婉拒理由:哈哈】
只用5秒沈離就處理好了第一封,手指火速下滑,
甚至都有點齒于讓攝像頭拍清楚。
【第二封信】
【發件人:楊至琦】
【邀約語:其實我很好奇,你前任是誰,今晚有空一起聊聊?】
沈離:?
沈離蹙眉,甚至都懷疑楊至琦可能是跟人打了賭,所以才會來約他。
不過這個也很好回絕,沈離咔咔咔打了幾個字,毫不猶豫地再次發送】
【婉拒理由:明后天的就知道了】
速度同樣奇快,快到身后注視著一切的小陳都把眼睛笑瞇了。
【第三封信】
【發件人:趙云只】
【邀約語:謝謝沈哥借我錢,我今天賺到自己的錢啦,就想把你昨天借我的還你】
沈離的指尖微頓,斟酌著字句打字。
【婉拒理由:不用客氣,直接把3k轉賬給我就好[憨笑]】
【第四封信】
【發件人:林胥】
【邀約語:今天說話有點沖,不好意思啊哥們兒,不是針對你,請你吃個飯賠禮】
沈離:……
【婉拒理由:不用,我沒放在心上】
【第五封信】
【發件人:李巍薇】
【邀約語:一起吃個飯么?有些話想對你說】
這次,沈離有點犯了難。
前面幾封信在邀約時,大多都找出了明確的理由或借口,因而沈離拒絕那個由頭即可。
但李巍薇的這封,寫得模糊,只說吃飯和“有話說”,倒讓沈離不好直接駁掉。
可是……
要去么?
沈離看了眼天色和時間,又想起今晚還要跟錢行之打電話,實在是提不起任何社交興致,對于一個純i人來說,和不熟的人社交,實在太消耗精力體力了。
所以還是……
沈離大概猶豫了近乎一分鐘,才將得體的拒絕寫在了第五封信的婉拒理由上:
【婉拒理由:抱歉,我要等人】
然后點擊了發送,電子信件寄出,五封郵件全部回絕完畢。
小陳將Ipad收回去:“咦?沈老師這個等人是……?”
沈離這話其實寫得就很模糊,無論怎么理解都可以。
譬如還在等其他人來向他邀約,或是在等前任的電話。
但是沈離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模棱兩可地回應,選了個最不可能的答案:“啊,在等草莓園的游客——不是說加班到10點,給加一千塊錢嗎。”
小陳聞言訕笑,沒再說話,那表情卻是,信你有鬼。
不過沈離當真在草莓園的保安亭里,生生又坐了一個多小時。
而當墻上那臺破鐘的時針,邁著緩緩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到10,沈離終于再度從小熊坐椅上起身,摘下了他的保安帽,打了個呵欠,準備從他的安保崗位上下班,就聽不遠處的大門口,響起了一陣汽車引擎止動聲。
干嘛的?
沈離抄起保安帽,拎起手電筒,走下保安亭,便見一輛白色桑塔納,臟臟破破的,車身全是泥點子,開著雙閃大剌剌地停在草莓園的門口。
是車壞了?沒油了?要幫忙么?
沈離腳步不停地走過去,但見車窗貼了膜,什么都看不清,于是要從副駕駛的方向,串到駕駛室那邊,想著問問情況——
然而。
他才剛走到前擋風玻璃,便借著車大燈,瞥了眼駕駛座上那個黑不隆冬的人影。
沈離的心臟急跳了兩下,瞳孔驟然縮緊,腳步定在原地。
窸窸窣窣的車窗開啟聲,從駕駛座傳來。
沈離這才緩過神,急步向著駕駛室奔過去。
長光手電毫不留情地打在那人的墨鏡上,將這人的口罩都照成了個半透明——
只見駕駛座上全副武裝的男人,凹出個很型男的造型,高挺的鼻梁,冷傲的神色……。
除了錢行之還能有誰……
可沈離只覺自己的心臟確實像被人用力掐住了一樣,連呼吸都屏住,把聲音壓得極低,乃至用身體完全擋住了窗口和根本沒跟過來的鏡頭:
“……你來干嘛?”
“上班啊,你不是抽到連麥那個嗎?”
“所以呢?”
“所以我的工位,在你們木屋旁邊那排居民樓里。”
錢行之說著,將一條胳膊搭上了車窗,好整以暇地從墨鏡之后放肆打量著沈離。
沈離好看的眉毛蹙著:“矮房在那邊。”
“車沒油,嘖……”
“再編?”
沈離輕聲打斷他。
空氣一時沉默,連風都止住,只剩放肆喧囂的蟬鳴。
錢行之把墨鏡摘了下來,一雙桃花眼亮晶晶地盯住沈離,看上去既瘋狂又情深意重。
沈離偏開頭不去對視,意識到自己太不近人情,下意識放緩和了口氣,略僵硬地問:
“還有沒有別的證詞?”
就聽錢行之的聲線確有幾分冷意:“昨天剛疼完,今天又不吃晚飯……給你帶了包子。”
第24章
【我敲,沈離人到底去哪了?!】
【這都離開鏡頭20分鐘了,導演組要不要找找人啊】
【是啊,外面黑燈瞎火的,這個破村連個燈都沒有,沈離腿還不好,萬一摔在哪了怎么辦】
【節目組實在太不負責任了,還是不給說法嗎??】
【我真暈了,把本來在沈離臉上的那組的機位,突然切給楊至琦…你們真的絕】
【20分鐘了,我們要看沈離,我們又不想聽楊至琦講他的微商課!為什么無視我們的要求?】
隨著網友評論區的抗議聲越來越大,劉今瓷臉上的表情也掛不太住。
只見她看了眼導播,又看了眼新刷出來的提詞器,勉強端著笑容,開口解釋:
“好了,觀眾們的呼聲,導演組已經看到啦,是這樣的,額,導演現在托我來給大家解釋一下:其實沈離已經從草莓園的保安亭離開了,預測22:40就能回到小木屋啦——另外,也回應一下大家,為什么現在沒有給沈離鏡頭。
“其實咱們直播綜藝,也要確保每位嘉賓的鏡頭時長,在一個正常的線上浮動,今天攝像給了沈離固定機位,已經拍了他接近9小時,算是比較超標啦,那么他回程的這段路呢,由于天太黑,移動拍攝不易操作,所以暫時移走了他的機位。
“等沈離一旦回到小屋呢,還是會繼續拍攝的。
“感謝大家對我們嘉賓的關心和喜愛,沈離現在非常安全,請大家不要擔心哈。”
劉今瓷話音一落,整個人都長舒一口氣。
導演組這套詞編得還可以,基本毫無破綻,她這邊照本宣科地解釋了一遍,討論區刷過的實時彈幕上,確實沒太有抗議的了,網友們紛紛復制著【平安就好】、【那不早說?早解釋就是了】,以至于幾條詢問【那輛白色桑塔納咋回事捏?】,淹沒在成片的復制評論里。
而沈離本人,就坐在那輛白色桑塔納的副駕駛,手中捧著一塑料袋的包子,一邊一言不發地吃著,一邊關注著腿上的手機。
錢行之的。
錢行之坐在他身邊,目光也關注著手機屏幕。
便見沈離的指尖,幾乎是勻速滑動在屏幕上,速度不慢,差不多4秒鐘就能翻過一頁。
“你看這么快,能記住嗎?”錢行之手搭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沈離搭話。
沈離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沒怎回應,繼續往下翻,全神貫注地繼續讀那Pdf。
就聽錢行之又道:“嘶,你說你這么好的腦子,干嘛不考清大考警……”
“——別吵。”
沈離打斷,給錢行之輔助閉麥,對著手機頁面停住的那頁,仔細端量了片刻,微微蹙起眉頭,眼神中透出一絲疑惑,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才問錢行之:“你這第31頁,這個證據,不太充分吧?這能證實嗎?”
錢行之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偏頭突然湊近,往手機上一瞅,神色微微一變,即便已然非常了解沈離,卻還是驚詫于沈離的警察直覺,和驚人的反應速度。
“的確還不能。”
錢行之也收斂了笑意,沉眉正色道:“今天我帶受害人過去,他們問的主要就是這方面的問題——時間太久了,當時嫌疑人留下的痕跡已經完全沒法證實,找目擊者更是海底撈針。”
沈離吃包子的動作一頓,清冷的眉眼又沉了幾分,舌尖用力地舔過虎牙的齒尖,目光陡然凌厲:
“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小婷,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三年前侵害她的那個人是誰?”
錢行之動作幅度不大地點了一下頭,示意沈離“對”。
沈離微微瞇起眼,目光如刀,沒有說話,繼續勻速看資料,不斷地將資料下滑,也越來越緩慢地塞著包子,錢行之沒有再打擾他,只是經常在后視鏡里時不時地看一眼沈離。
沈離沒變。
還是像上高中時那樣,只要專心下來,便整個人都不受環境影響,一股沉穩安靜的定力仿佛在他身上瞬間具象化了,傾注涂抹在他那副本就出眾的皮相上,有種毫無侵略性的耀眼。
因而錢行之覺得無論是誰,只消這般看上沈離一眼,便會無可救藥地被黏住目光。
“看完了,你做得很不錯。”
沈離將pdf停在最后,很不吝嗇地給了錢行之一個結論,手中拿起一只新的包子,又看向錢行之,向錢行之確認:“你收集了整整三年,最初是怎么開始的?為什么想查?”
“最初是我新戲的劇組,選角導演私下里找小演員陪酒,陪酒陪出了事故,有個醉酒的女孩失足落水,死了,劇組要壓消息,賠償給了家屬息事寧人。”錢行之的聲音一頓,“我聽說了就一直關注著,后來小婷找到我,說自己走投無路了,能不能問我借筆錢,想回老家去,實在是沒錢了。”
沈離的神情依舊淡然,但聽他說到此處,眼底深處還是閃過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然后呢,你給她了?”
“嗯,當然。”
我當時以為,她只是出來打工混劇組的年輕小孩,不想混了想回家了,不知道她跟這案子有關系,所以就直接借了路費給她。”
“她真的回老家了?”
“對,”錢行之的目光一轉,看向車窗外,“我一開始也以為那個溺水的女孩,就是喝醉了,普通的溺水,后面拍攝被耽擱下來,我找人去問了嘴,wcc那邊有人給說漏了,那條人命是被人害死的,根本不是意外——后來諸多不順,投資人都歸因為晦氣,所以項目才根本沒開拍。”
沈離其實剛才看資料,就已知曉了這些。
但此時聽錢行之平常傾訴一般,將這些話講出來,心中還是無可避免地升起一股微弱的憤懣。
像火星子一樣小,卻仍真實,且易燃。
就聽錢行之磁性冷冽的聲線,停頓一會,繼續道:
“那時早就晚了,尸體已經火化了,這些人毀尸滅跡,又收買家屬。你是做刑警的再清楚不過,像這種案子是沒有任何查辦條件的,所以當年我找人去報警,一次次都石沉大海。”
沈離聽到此處,胃里又是一陣陣地反酸。
頓時沒了胃口。
“所以你三年前開始,基本不拍戲了,就是一直在查這件事?”
“是,也不是,”錢行之的眸光深邃,簡略道,“娛樂圈這個圈子,就是個巨大的名利場,像wcc這樣的魚龍混雜的行業巨擘,根子里都爛透了,要是不徹底扳倒,像這種案子,只會不斷發生——可整治這么一家黑窩,最根本還是要從利益上,普通那些微博曝光,最多能扳倒他們的一棵搖錢樹罷了。”
沈離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錢行之的pdf才有那么多頁,其中大多都是關于wcc集團偷稅漏稅、組織賣Y、還有做空股票經濟犯罪的一些證據,關于最初的那件強J殺人案,反而只剩下同為受害人的小婷的證詞。
沈離其實在看這份Pdf之前,確實不曾預想過,錢行之居然做了這么多。
……
以前的錢行之,會這么盡心竭力么?
沈離不確定。
他只是覺得,離婚這些年,好像的確越來越不認識他了。
“案子交給誰辦了?”
“給老于,今天你們要成立個專案組,林潔應該也在組里,你要是想知道新進展,可以問她。”
“嗯。”
沈離心事重重地點了下頭,又有些艱難地塞了口包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就聽錢行之道:“你還能吃得下么?吃不下別吃了。”
錢行之永遠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適。
沈離的胃的確又不舒服,看了眼剩了半只的包子,蹙著眉堅持:“……沒事,就剩一點了,扔了浪費。”
“拿來。”
錢行之碩大的身形陡然湊近,劈手一把將包子奪來,溫熱干燥的掌心無意擦過沈離的手背,沈離倏地將手一縮,便見錢行之似乎對這生分的反應毫無察覺,更無評價,只是拿過那只沈離剩了一半的包子,十分自然地叼進嘴里,把塑料袋團吧一下,塞進側門上的車門儲物格,一邊發動車,一邊有些含糊地說:
“十點三十五了,我先送你回去。”
沈離對此當然沒有異議,“嗯”了聲算是回應,從后視鏡里望著錢行之的側顏,還有他吃包子的樣子,還是能夠很輕易地想起一切有關于二人的往事。
錢行之從來不介意吃他的剩飯。
只是沒想到離婚之后,這人竟還是這樣。
沈離在讀完那份讓他抓心撓肝地想看了一天的pdf之后,終于對錢行之的行為動機產生了興趣。
錢行之上節目,若是為了曝光wcc而來,就應該在節目開始之前,就提前將資料遞交給警方,等案子立案到可以公開通報的階段之后,再在節目上直接曝光。
錢行之為什么會選擇現在這個節點?
節目開播了再倉促立案?
“你為什么不提前立案?”沈離側過臉,將投向后視鏡中的目光,直接投向了錢行之本人。
便見錢行之英挺高聳的鼻梁,被窗外的燈火映得半明半暗,俊美無儔的五官顯得格外好看,的確像是從熒幕中走出的人一樣。
“啊。”
錢行之“啊”了一聲,沉吟良久,卻沒有正面回應。
沈離會意,知道他這是不想說,于是也沒有一定要問下去,反將目光瞥開,看向窗外。
只是眉頭蹙得愈發深。
錢行之的確是變了。
離婚之前,他們之間,從不會有秘密。
草莓園與小木屋的距離并不遠,即使錢行之把速度開成20邁,也用不了十分鐘。
可沈離的確寧愿他將車開得再快一點,起碼不要像拖拉機一樣慢,這莫名其妙的沉默,已快將他憋得受不了了。
就聽錢行之的聲線有些悶,主動打破了這份靜謐。
看樣子是要回答那個,沈離以為他不會答的問題:
“我要是提前去做……”
錢行之的聲音又停住,沒再說下去。
過了三五秒,沈離才鼓勵似的應了一聲:
“嗯?”
錢行之才繼續道:“我要是提前報警,你師父肯定不會同意我用這種方式,把你卷進來。”
倒是一個沈離從未設想過的答案。
“……什么意思?和我師父什么關系?”
“你還不知道他么?一言堂,倔老頭,控制欲爆滿,”錢行之有些煩悶踩下了剎車,聲音聽起來稍有幾分暴躁,“如果他早知道,我還有辦法把這節目做成戀愛真人秀嗎?”
沈離:……?
沈離有幾分敏感地錯開目光,眉頭蹙得愈深,想起前天晚上錢行之親在他臉頰上的那兩下,順帶著那句想復婚,心中的情緒分外復雜。
還沒斟酌好,如何開口去向錢行之問,就聽錢行之用手拍了拍方向盤,把手剎一拉,一眼都不再看他,語氣也冰冷,仿佛剛剛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你地兒到了,下車。”
如同滴滴司機,在驅趕在車上點煙的乘客。
沈離:。
行吧。
沈離沒再說什么,將錢行之的手機,放在左邊的中央扶手盒上,正打算將安全帶從胸口解下,就聽錢行之的手機突然劇烈地響起了接連10多條消息,嘀嘟嘀嘟,比警車的警報聲還密,仿佛一顆手雷。
沈離本能像他手機看去。
就見提示欄,瘋狂跳動著被刷新的消息提示:
【連小七:[圖片]】
……
【連小七:[圖片]】
20多條。
看上去很急。
沈離一愣。
錢行之演完某個戲,一般便不會再聯系其他的對手戲演員。
能信息轟炸似的給他發消息的藝人,以前還從沒見過。
就見錢行之有些慌亂地大手一揮,給自己的手機拿回去,倉促地看了一眼。
在按滅屏幕的同時,順便給自己的手機調了個靜音。
完全并沒有任何打算向沈離解釋。
沈離沉了眼,喉結滾動,眉心微蹙著看了錢行之一瞥,下車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頭也不回地離開。
連個招呼都沒再打。
錢行之目送著他的背影,吸吸鼻子,好像覺得哪里不對。
然而手機的震動持續不斷,那邊就跟瘋了似的,又將接二連三的消息發過來。
錢行之解鎖手機,打開消息一看,上面的圖片全是一只小兔子破口大罵表情包:草(一種植物)
下面的消息都是同樣的兩句話,被這人反復復制:
【22:41了,你手機上沒表么我請問呢[微笑]】
【把沈離還給我把沈離還給我把沈離還給我把沈離還給我把沈離還給我】
第25章
【你確定沈離還認識你?】
【沈離跟我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擱哪玩泥巴呢】
錢行之的兩條消息一發出去,眼見蘇西瀾迅速又回了新消息過來,連甩了好幾個小兔子罵草的表情包:
“草(一種植物)”
隨之對話框的頂頭,便顯示著漫長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不知又在碼什么小作文。
挺神經的。
或許是同類相斥,或許因著白天的那句“可他早就不是你老婆了”的提示,錢行之的深邃眸色中終于閃過幾絲深切的不耐,長指如彈琴般輕點屏幕幾下,動作干脆利落,給人一鍵拉黑,然后長腿一蹬,油門一踩,啟動了他斥資50塊租來的破車。
發動機發出“祖~~”地長吟嗡鳴,下一秒便見小破車在無車無人的鄉間荒路上,一騎絕塵地掉頭駛去,與方才載沈離回來的20邁卓然不同。
這時,卻就聽手機又滋滋滋地響起,是助理和節目負責人,大抵在反復詢問,沈離是不是在他身邊?很晚了,要不要快點把沈離放回來——
搞得煞有介事。
跟那高中教導主任的小樹林抓捕訓話似的。
煩。
……
錢行之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挑了下唇。
以前每次下晚自習,他都約沈離出來見面。
沈離那種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卻往往都得求一個學期,才肯勉強答應一次,平常根本別說是進小樹林了,就算是一起上個廁所都得隔個坑。
回紙條更是,也是要么“嗯”、要么“1”,說多點三個字“知道了”,再煩了暴躁點就是個“滾”。
如果不是發消息,而是由真人嘴巴里說出來,那這個字顯然會更加好聽。
但如果是發消息,就也只能想象沈離蒼白的面色和冷淡的聲線,還有繃直坐正看黑板或看前方的樣子。
雖然也很好看。
但額間的碎發掩在鬢角和側臉,就好像有種無形的磁力,引得人想要將那張漂亮的臉給掰正,轉而讓那雙冷清而平靜的眼睛,只能愕然地對進自己的視線里來。
離婚七年,
七年沒見。
錢行之一手支在車窗上,不知怎的,將后半段又開成了20邁。
于是某個夏日的長夜,只見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副駕駛席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錢行之煩悶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駕駛,大手一甩,干脆把右手手里的手機往旁坐一扔。
用力過猛。
手機咔噠咔噠,掉進座椅縫。
錢行之也沒理,任那掉進縫里的手機自己造作,稍微加了車速,往工作人員的臨時宿舍開去了-
“我說錢總啊,您這么突然地過來,我這兒也沒留你房間啊!那邊不是跟您溝通過了嗎?今天晚上您要跟您前任連麥的耶,他們那邊沒跟您說哇?”
節目組的負責人,上下打量著錢行之那滿是泥點子的座駕,總覺得這種連一萬塊都可能賣不到的折舊二手車,跟錢行之這種大影帝的身價非常不符。
然而那戴著低調墨鏡的男人近兩米高,口罩拉了一半下來,便見其鼻梁高挺、流暢的面部線條、和堪稱女媧畢設的骨骼立體感,的確又如假包換。
就是錢行之啊。
所以剛剛那邊的小陳來報告說,沈離要自己離開會兒,處理點緊急的私事,是跟這人去處理了嗎……?可是現在這個時間點,錢行之若是再趕回到節目組安排的房間,連麥還能來得及嗎?
負責人正震驚之間,只聽錢行之道:
“不用什么很好的房間,隨便整個庫房都行,這種都沒有么?”
負責人也有些為難,仔細地想了下,猶豫道:“有那種沒打掃過的,說不準有耗子啊,熱水都沒有……誒呀,不行不行,不能讓您受這種委屈啊,您要實在要睡的話,要不然我找其他員工擠擠,讓他們把房間讓給你?”
錢行之的嘴角撇下來。
負責人這話說得很藝術,反正是把做壞人的選項留給他了,選不選全看他的人品。
錢行之素來看過太多飛揚跋扈的同行,可惜他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也實在做不出擠走別人的事,更不愛聽負責人這般小心翼翼的恭維和試探,于是拒絕得也堅決:
“不用,我就睡那個和耗子住的就行。”
負責人點頭哈腰,訕笑道:“誒呀,您這是何苦呢?而且您今晚不是還要跟沈老師連麥么……您住在這里的話,那連麥怎么辦耶?”
錢行之看了眼手機,確實馬上就到了可以連麥的時間,于是眼一瞇,跟負責人說:
“我不用你們的設備了,用手機連,錄音也是不煩勞了,我自己來。”
負責人看樣子非常為難,因為本來都說好了,要用他們的設備……
不過見錢行之那邊完全沒有轉圜的余地,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說要跟總導演李導那邊,再請示一下,錢行之任他去。
這個綜藝幾乎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綜藝制作人,還是要選擇一個得力的幫手。
最后多方權衡,選定了李志明。
李志明是個很精明的商人,出品過很多S級綜藝,更是開了“直播綜藝”這個行業先河。
按這個人的履歷來講,能和wcc撕破臉、再自己出來單干,還能做出大成就的人,肯定還是有兩把刷子。
但人心隔肚皮,錢行之也并非完全了解信任這人的人品,所以綜合安全考慮,面對這種突然加入的環節,還是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用自己的手機和沈離連麥,才有完全防止被偷錄的可能,這樣才能確保不想被聽見的內容,不會被任何人聽到。
于是負責人去打了個電話,稍微走遠幾步,去捂著電話聽筒說了幾嘴,又回來他這邊,將電話遞給他:“錢總,李導。”
錢行之將口罩戴上,面無表情地接起電話,那副架子又端起來了:
“嗯?怎么了?李導。”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渾厚,哈哈哈地笑起來,聲如洪鐘:
“行之啊,你說你……哎,咱倆認識這么久,兄弟的人品,你還不相信么?”
錢行之也不挑明說破,似乎是冷笑了一聲,聲線涼涼的:“你突然加出這么個環節,消費我和沈離,怎么沒跟我商量過?”
“誒喲誒喲,你是不知道啊,咱們這兒突然來了個警察,說是咱們嘉賓里有犯罪嫌疑人,還沒有取證完畢不能逮捕,得讓我們想個環節禁止他使用手機,防止他的其他團伙和他通風報信啊——我也是挺迷惑的,他人就在我們這兒,那難不成還能跑了?但是這警察說啊,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那不這,我才出此下策。”
錢行之道:“你給他禁手機,跟我連麥有什么關系?我以為,你突然加出協議之外的內容,需要提前與我說。”
“嘿嘿,”李導隱晦一笑,“行之啊,你這急赤白臉的,我是為誰好你不知道么?我這不是給你加把火么?嘖,哥們這情你不承,以后可沒人幫你了哈。”
錢行之的唇角微乎其微地上挑,沒有回應到底想不想連麥,只說:
“我們用自己的手機,錄制結束后,能發的部分會發給你,有沒有三十分鐘不保證,另外讓觀眾花88才能再看的這件事,也需要重新商議。”
錢行之話說到這種份上,對面也只能嘻嘻哈哈地笑了幾聲。
都是人精。
有些話,沒必要說太明白。
更何況錢行之本來就是合資人,有一定主導權。
就只聽那李導笑了一聲,妥協下來:“可以,這我能說不行么?只不過你們錄好哈,后期補錄也挺麻煩的。”
“嗯。”
錢行之達到目的,便也沒了什么其他要求。
小屋這邊的負責人將他帶進房間,待負責人前腳一走,這人便長腿一蹬,往那破床上悍然一倒,摘了墨鏡脫了口罩,以最快的速度在互聯網上審閱了一圈。
皇帝批奏折似的。
回復了幾個關鍵人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微博后臺,把自己賬號【可查看本博主關注人】的游客權限,也給開啟了-
【哇塞,我剛剛逛錢行之的wb,你們看我發現了什么![截圖.jpg]】
【我靠!?他也這么早就關注沈離了嗎??你這圖是p的吧?】
【p個錘子,不相信的都自己去看】
【媽呀,他好像比蘇西瀾還早……媽呀剛注冊賬號就關注了???】
【啊啊啊我又活過來了!我就說我剛萌上的cp不可能這么輕易就死掉!】
【沈離肯定是和這倆人都有交集啊,至于到底誰是前任就不一定了】
【反正沈離已經被錘真嫂子無疑了,現在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和誰談了】
【我更傾向于錢行之誒,他倆年齡更相近吧?西蘭花才22,就算是閃婚閃離,也沒那么快吧?】
【不管怎樣……這倆人搶著開關注人查看權限的行為,就很好品】
【哈哈哈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兩個人在爭一個人啊?!】
【住腦不準再想了,秦連cp粉已經要心碎了……】
沈離正一邊拿著牙刷刷牙,一邊刷著手機。
看到這幾條網友評論的時候,手指微微一頓,去百度搜了一下“蘇西瀾”的名字,才確認了的確和“連小七”是同一個人。
他剛剛跟錢行之在車上,還完全沒來得及看信息,這會系統公布了送禮時間結束后,他確認了完全沒有收到任何禮物,也不用再絞盡腦汁的應酬,才完全放松下來,提前洗了個澡。
待到能用手機,這才一邊刷牙,一邊騰出功夫來,看了眼節目的輿論發展——自然也包括連小七下午獨白的那段切片。
由于連小七的所訴內容太過離奇,沈離聽到之后,甚至滿口牙膏泡泡,對著手機怔了兩秒。
在確認了自己沒有失憶、沒有穿越、身家清白、的確沒渣過人之后,才又面無表情地,將進度條反復拉回,看了兩三次。
直到牙花子都被一次性牙刷刮出血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這是干嘛啊?
劇本的么?
沈離舔了口滿是血腥味的牙齦,心中的確是有點亂:錢行之手機上跳出的幾十條消息,會不會也和這有關?
沈離一個前刑警,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人是有什么動機,于是干脆又將那視頻重新看了一遍,這次還多看了連小七幾眼。
不得不說,這小孩比幾年前電影里的樣子,更長開了些。
都說紅氣養人,這話當真不假,眼前這年輕男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神韻上,確實也都比電影里的樣子更加明艷奪目。
沈離當初去看那電影,就對錢行之那次的對手演員印象深刻,或許是《神創》的劇情寫得太好,電影也拍得太流暢,感情也細膩的緣故,沈離這種不愛看影片的觀眾,都完全代入進去了。
但是這次連小七要來,沈離也確實沒注意。盡管看了節目的宣發,官微圈了很多嘉賓的姓名,可畢竟他已經忘記了連小七的本名,甚至最開始都沒有注意到這人也是觀察室里的觀察員。
所以下午那番表演,是有專門的劇本給到這人么?
可是為什么要有這種劇本,這人說的,不都是錢行之的詞么,那后面錢行之要說什么?
……算了。
愛說什么說什么吧。
劇本不劇本的,也都不影響他那三百萬。
沈離打了個呵欠,濕著手,向上抹掉了切片,將手機屏幕退回桌面。
然后首先將自己的臉也擦凈,胡亂抹了點大寶,又坐回自己的小床上。
他首先回了學校那邊老師的消息,再和林潔問了案子進展,最后和耿丘丘說了句晚安,便打開了再沒有未讀消息的聊天欄,面無表情地看著聯系人頭像。
等著錢行之給他打來。
小陳剛剛就告訴他,今天還是用自己的私人手機連麥。
雖然仍舊沒有說清,具體要怎么連說什么,但固定臺詞是鐵定沒有了。
沈離便這么百無聊賴地等著,閑適地倚靠在軟乎乎的床頭墊子上。
暖黃色的燈光如同一層薄薄的紗,輕輕地籠罩著他,將他的臉龐映襯得格外柔和。
仿佛時間在他身上都變得緩慢而溫柔。
這種等著錢行之打過來的感覺有點奇怪,也有點熟悉。
導致沈離突然想起,以前每一個休息日的前夜,他洗漱好洗完澡,坐在床上,一邊刷黨\課,一邊等錢行之也洗完澡一樣。
最開始還好,年輕的時候兩個人都有興致,親著親著就做了。
后來的日子,確實就像現在這種……在等錢行之電話的感覺似的。
十分之一的尷尬,百分之一的不耐,千分之一的緊張。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八點九,都是被迫完成任務的敷衍。
其實現在想起來就有點好笑。
因為當時也有努力去裝,但最終還是裝不出喜歡那檔子事的樣子,可能確實是有點傷害到某人的自尊。
可是那怎么辦?
白天上班都要累死了,再說他做下面的那個,本來就不太舒服,或者說是基本沒舒服過,年輕更頻繁的時候心甘情愿,也是心理上大于生理。
好像也只有做那檔子事的時候,沈離會突然驚覺自己原來那么愛錢行之。
不然那么難受,他都能忍,不是愛是什么?
沈離這般打著瞌睡想著,足足等了15分鐘,眼見已然23:50,可錢行之那邊卻還沒打過來。
本著“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工作原則,沈離決定還是主動打過去問問怎么回事。
嘟、嘟、嘟——
鈴聲響了將近半分鐘,也無人接聽。
沈離冷蹙著眉,又撥通微信電話。
這次更是被秒掛。
沈離想要打個問號過去,卻還是忍住,沒有打。
鍵盤鍵入了半天,最后半分鐘后,還是發了個中規中矩也毫無溫度的三字,比問號勉強好點:
【你在忙?】
仍舊沒有回復。
沈離深吸一口氣,當真有幾分火氣,當下就關了燈按滅手機,背對著手機,合衣躺下。
然而——
三分鐘后,當微信提示音響起的剎那,還是回過了臉,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拿起。
就見提示框上,提示著一條孤零零的信息:
【(銅板符號):[圖片]】
因為太過了解錢行之酷愛發表情包的行為特性,沈離也沒多想,冷著臉點進去。
就見一張……
濕乎乎的腹肌照。
配了一行文字,外加一只呆狗表情包:
【不是故意不接,剛剛開勿擾,在拍照】
【[小狗起立開始展示小狗肚皮].gif】
沈離指尖一頓,面無表情點擊[查看原圖]。
半晌發了句:
【一般】
第26章
沈離的兩個字才剛發出去,錢行之那邊,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回了個問號回來。
順便跟了兩行帶著微笑表情的句子:
【?】
【我拍了20多分鐘[微笑]】
【你說話還能更傷人點嗎[微笑]】
沈離思考一下回道:
【能啊】
【】
【網圖?】
【[微笑]】
不出意外。
錢行之的電話,五秒之內撥了過來。
沈離等電話響了兩聲,將電話接通。
然而在接通的瞬間,只聽電話那頭的水聲正嘩啦嘩啦地響著,顯然是開著花灑,原來錢行之的澡還沒洗完。
沈離于是也再次從床上坐起,靠在床頭的軟枕上,率先“喂”了聲。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
錢行之那邊才跟拍什么雨夜場景戲似的,比正常說話還要磁性的聲線,像在瓢潑大雨中上演什么虐心戲,輕飄飄地問了句:
“你這是故意氣我?”
沈離語氣平淡:“想多了,客觀評價。”
“客觀?”
錢行之的聲線頓了一下,再次隔了好一會,好像聲音要加載似的,繼續挺較真地跟他理論:“又‘一般’又‘網圖’,你是想說我找的網圖一般?你自己不覺得你邏輯很矛盾嗎?沈隊長。”
沈離:……
“而且我腹肌長什么樣你不清楚嗎,怎么可能是網圖?”
沈離:。
沈離手指一觸,面無表情地再次點開,一雙眼如掃描機去掃描當事人的證件照一樣挑剔,又很仔細看了一眼那圖,大腦自主地分析起來——
拍攝地點:條件不是很好的衛生間里,淋浴花灑下面。
拍攝時間:以有點刁鉆的打光來看,應該就是晚上。
拍攝人:……
只見在照片上,緊致健美的腹部線條宛如雕刻般完美,腹肌一塊塊分明,呈現出自然的流線型,每一塊肌肉都微微隆起,充滿力量感,肌肉的輪廓清晰可見,從肋骨下方一直延伸到人魚線。
于是水珠沿著肌肉的紋理緩緩滑落,連皮膚都顯得緊致而富有彈性,微微泛著健康的光澤。
——繃緊了是熟悉的弧度,松口氣又會變成軟軟的肚皮。
確實是錢行之的。
也確實不是網圖。
不過這人突然就尬圖,還這么突然地發給他,沈離還能接?
總不能回一句“哥不白看,哥給你點贊”?
或是“像咱們這個年紀的人,能保持成這樣,也是不容易的”?
沈離半晌沒有說話,主要是因為著實在這種環節不善言辭。
就聽錢行之那邊的聲音又是一冷,且水聲一停,窸窸窣窣傳來了擦身體、穿衣服的聲音,冷哼一聲仿佛是自言自語:
“——又啞火,又不說話了,一會還要錄音說那么長時間,這是又要跟我無話可說。”
錢行之的聲線越傳越模糊,仿佛走遠了又走近。
就像本來在求夸獎的搖尾巴小狗,不滿主人毫無回應,著急地先吠兩聲,然而又見主人仍舊無動于衷,于是尾巴也垂下來,開始有些罵罵咧咧的傾向了。
沈離也被整得有點不會,面對錢行之明顯帶著情緒的句子,也給出了頗有情緒價值的回應:
“……好好好,你真棒。行了嗎?”
好像又有哪里不對,沈離自己說完也覺得還不如不說。
就聽錢行之那邊的聲線果然更冷悶,質疑的聲調也更明顯:“……不夸就算了,怎么還要陰陽一句?”
沈離:……
“哪里陰陽了,不是在夸嗎?”
“你以前一不想要了,就會說這句話,”錢行之冷聲道,“下一句就是‘可以睡了嗎’。”
沈離:……
這人還真是什么都記得,什么都能說出口。
不過——
“你那邊還沒開始錄音吧?”
沈離意圖確認一下。
錢行之一聽,這回是真有點暴躁:“你現在是不是拿我當250啊?——哦,我把自己洗澡錄進去?我有病啊?”
沈離也沒放過他:“眾所周知,正常的人也不會一邊洗著澡,一邊給前任打電話的。”
錢行之:……
靜謐無限度地擴大蔓延,奇怪的氛圍無限彌漫。
沈離也有些發覺,自從這次因為節目和錢行之恢復聯系以來,他與錢行之的交流模式,的確就有了一種微妙的改變。
要是放在離婚以前,他們八成不太會有這樣的對話。
彼此斷聯了這么長時間,相處起來的那些齟齬,也似乎是被漫長的七年重新刷新、重置過了一樣,甚至于現在發生于他與錢行之之間的一來一回,仿佛是高中時他們還沒談那會兒,彼此嫌棄又試探的語調。
以至沈離好久都沒有的那種感覺,又突然滋生——
那是一種很模糊、又很接近真相的不確定感。
就比如去提審尚存疑點的犯罪嫌疑人,明知道對方有很大概率就是兇手,卻又偏偏還沒一錘頭敲在對方的七寸上。
于是整個人都興奮得有點出汗,腎上腺素的分泌,思維異常活躍,情緒又須用理智來降溫了。
“——要不然你先收拾,收拾好再打來?”
沈離聽錢行之這次一直沒說話,頗主動地推了推流程。
錢行之那邊卻并沒有要緩一緩再聊的意思:“不用啊,我都收拾好了,馬上就可以躺下了。”
沈離“嗯”了聲,又在錢行之表示開始錄音之前,再次和錢行之確認了一下:
“都要說些什么合適?一會的這個環節?”
雖然他這邊沒有劇本,但他不確定錢行之那邊,有沒有什么額外的任務。
就聽錢行之依然是那副語氣,口徑也和之前回答得相似:
“不用緊張,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合適的部分我讓助理剪掉,時長也不用達到30分鐘,你想說多久都行——3分鐘也可以。”
沈離蹙眉,想問,可是節目組不是要觀眾花88去買花絮么,不錄滿時間可以么?
還沒問出口,錢行之似乎就已經預判了他的想法,率先一步解釋道:“這個環節本來就沒在合同里,提前也沒提過,也沒詢問過你的意見,所以我跟設計環節的人說了,我們只能盡量配合,至于讓觀眾花88來買,我覺得也沒必要,可以把這項目否了。”
沈離聽他這樣講,眉心蹙得更深,合理推斷著:“所以你不是設計這個環節的人?”
“嘖,”錢行之冷嘖一聲,道:“如果是我,我會提前和你商量。”
沈離沒有評價,繼續問:“可你剛剛說,你有否決權——所以你在這個節目組的班子里,充當的是什么角色?”
錢行之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有點想笑:
“沈隊長職業病又犯了?把我當犯人審?”
沈離:“……但你畢竟不是犯人,也可以不回答。”
就聽錢行之并沒吝嗇地回應他:“半個投資人吧,我和別人合的伙,稍微投了點進去。”
這話說得真實,又說得模糊。
說了是合伙人,卻沒說自己占多大比例。
比如他這“稍微投點”說得輕松,卻肯定是筆很不小的數目,可具體是多少,錢行之沒有主動詳細說。
沈離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問錢行之:
“我能拿到的那三百萬,有多少是你的?”
錢行之“啊”了一聲,知道沈離懂投資,不太清楚沈離為什么會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解釋:“這是個比例問題啊,我也不好說。畢竟大家的錢都是按比例投在里面,又按比例支出,我投得肯定比三百多,但你肯定也不能說你拿的通告費,都是我給你的。”
可沈離本來的意思就是這個。
“是啊,所以我就是問你,你到底占多大比例。”沈離將最后幾個字咬得很重,暗示錢行之——
他本來就是想知道,錢行之到底是不是占主導,是不是這個項目由他作為主要牽頭人。
資本通過投資控股的方式,壟斷了綜藝生產上的話語權,搭建的主創團隊,也是由實際的投資方決定的,沈離要問的就是錢行之究竟有沒有話語權。
到底為什么要做“復婚”綜藝。
而這次,錢行之的確是聽明白了沈離的本意,于是的確頓了很久,才答了一個數:
“51%。”
主要投資人。
沈離垂下眼,“嗯”一聲,完全懂了,沒繼續再問下去。
只需要結合方才在車上的話……
沈離終于是旁敲側擊地,完全把錢行之那天的醉話敲定下來:
錢行之做這節目就是要一石二鳥,既要搞定wcc,同時也想復婚。
這節目既然是錢行之牽的頭,就是他執意要把節目做成一個“復婚”節目的。
而市場上從來沒有復婚節目,這節目非常小眾,沒有前例,風險太大。
錢行之本來也可以做別的節目,他只要找個由頭,把疆南誆進來,讓疆南代表wcc的高層出頭,最后再來個證據確鑿的曝光,其實也能達成徹底打擊wcc的目的。
可錢行之偏要做史無前例的復婚話題。
這樣一來,這人想做復婚節目的動機……終于真和醉后那句“想復婚”的動機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
沈離半晌沒說話,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沒有再主動將窗戶紙挑破。
他這次的確想要更多的時間,去好好思考。
而錢行之這時恰好也只是沉默,回答了他的每一個問題,卻沒有繼續將剩下的話說滿,或是將那“想要復婚”的話再重復一遍。
于是兩個人心照不宣,都留下一層余地。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沈離的側臉上,將他完美而精致的輪廓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暈,時間仿佛都放輕慢走了一瞬,直到錢行之輕咳了一聲:
“那我開始錄音吧,錄完睡覺。”
“嗯。”沈離應著,安靜等待著錢行之將錄音調好。
“滴——”的一聲過后。
這下更好了,本就靜默的空氣,反而因著這提示音更加尷尬。所幸沒過多久,錢行之這次繼續引導了話題,拋出挺合適的問題:
“你師父那肺咋樣了?今天聽他罵人挺帶勁的——好了?”
沈離千算萬算,沒算到錢行之準備的第一個問題是關于他師父的。
不過錢行之有這心,他也就耐心答:“手術挺成功的,當時發現就是早期,術后效果也很好,就是現在需要注意著點,要定期復查。”
“哦,”錢行之頓了頓,似乎想了想,“我這有點冬蟲夏草什么的,你等著節目完了,拿給他唄。”
沈離:……
“不用,他不收禮。”
“啊,不收有求于他的,還不收你的嗎?你現在都不在系統了,送點心意給他怎么了,放我這兒也沒用,我也不吃。”
“……行吧,那你等著拿來。”
“嗯,記得別說是我送的,不然他再給扔了。”
沈離眉頭一皺:“……可你不是再錄么?”
“沒事,這段剪掉。”
沈離很輕地笑了下:“我其實現在還沒搞明白,你到底怎么惹著他了,他那么不待見你。”
錢行之哽了一下,無奈道:“我總煩你,又不懂事,不支持你工作,思想覺悟也不夠,這些原因還不夠在他那兒判我死刑嗎?”
沈離想了想,那確實挺夠的。
就聽錢行之又說:“當初咱們離婚,你那邊最高興的就是他了吧?”
“是啊,”沈離實事求是,“當天就多抽了兩條煙,當年也多放了兩條鞭。”
錢行之:……
沈離額外又補了句:“哦,幾年前正月我回家過年,他還順便給我找了四個相親對象。”?
……
“……那你去了?”
沈離一頓,有點后悔把這事也說出來,不過還是沒撒謊地回答:“沒。”
就聽錢行之的聲音又壓低,繼續看似無意,但刨根問底:“為什么不去。”
沈離沒什么波動:“我那么忙,也顧不了家,耽誤別人干嘛。”
這話一出口,錢行之那邊也沉默。
良久。
沈離便聽這人也說:“我媽后來也給我找了幾個相親的,我也都沒去。”
表忠心似的。
不過在沈離聽來,好像有點多余。
“哦,”沈離的聲線有點干,岔開相親的話題又問,“伯母伯父身體怎么樣?”
錢行之“哈”了一聲,笑說:“好著呢,現在天天在家追著我弟打。”
“灝宸?他上高中了?”
“沒呢,初三,明年中考。”
“哦,”沈離靠在床頭,也漸漸放松下來,隨口繼續就著錢灝宸的話題問,“他現在還是喜歡那么粘你嗎?”
錢行之哼了一聲:“反正每次見我,不是要這個人簽名,就是要那個人合照,要么就是要人家演唱會內場哪一排的門票。”
沈離松口氣。
看來錢行之跟弟弟相處得不錯。
“所以你會滿足他么?”
“我讓他拿成績單換。”
“那他能換嗎?”
“嗤,”錢行之語氣微哂:“他那點分,加起來都沒你以前一科考得多。”
沈離:……
“他說分換不了,能不能拿他爸給他的股份跟我換。”
沈離:……
“你換給他了?”
“怎么可能?”錢行之斬釘截鐵,“我爸那個公司,我現在早看不上了,我跟錢灝宸說了,就成績單一種兌換方式,其他免談。”
沈離的目光稍稍放空,無聲地嘆了口氣:“你和爸媽的關系還沒有緩和嗎?”
錢行之這次停了一下。
就聽沈離立刻改了口:“…不合適的話,這一句剪掉吧。”
“沒事。”
錢行之不太介意,“其實還那樣,圈子里都知道我們關系不好,我也只是單純和他們合不來,不過還是會給他們養老的,錢灝宸這笨蛋是指望不上了。”
“……”
“哦,你媽那邊我倒是常去,”錢行之接話很快,“老太太最近精神特別好,前幾天繡了幅一米長的十字繡。”
說到自己母親,沈離自己有點愧疚。
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沒有錢行之稱職。
“抱歉,總是麻煩你。”
沈離指的是離婚之后。
——雖然這事也是今年老太太說漏了嘴,沈離才知道,直到現在錢行之也會去得很頻繁。
就聽錢行之完全沒有邀功的意思,反而有幾分炫耀似地說:“沒事,就算沒你,老太太也早把我當親兒子了——今年過年還給我織了個圍脖,沒給你織吧?老太太專給我一個人單獨織的。”
沈離汗顏。
其實他也有。
不過老太太也說,是單獨給他的。
估計是不想讓他們還覺得,老人還想撮合他們,又負擔又誤會,所以才分開說。
于是沈離也沒戳破,幫他媽圓了這個謊。
錢行之聽他不說話,還以為他吃醋了,頓了一下又說道:“你也想要點偏愛的話,要不趕明兒我讓她把繡好的十字繡帶給你?你別說,還真挺好看,你媽繡得可精致,她這種拿到市場上賣,都能賣兩三百多塊錢。”
沈離目光一轉,立刻就想起什么來:“這個是不是挺簡單的?挺容易學?”
“是啊,怎么了?”
沈離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新想法說了出來:“村里有幾些老人腿腳不好,下地干不了活,我最近就在想給他們找點什么營生干。”
錢行之瞬間就明白了,比沈離先一步開口,“那行,我聯系看看有沒有你們村附近的工廠,這事簡單,等著再借節目開個直播間,保證有出貨口,真要想做其實問題不大。”
沈離見他安排得過于迅速,趕忙又制止:“你先別忙,等我確認了確實可做,鄉親們都要學再安排和選品。”
“好。”錢行之又應下。
沒過一會,錢行之聽他沒話講,又主動聊起老師同學,兩個人便有一搭沒一搭,扯著以前周圍那群人都聊了會兒。
誰家多添了個小孩,誰去創業誰去搞金融。
哪個阿姨家里小狗下崽兒,還送了錢行之一條;哪條路改了,四車道建成了八車道。
直到就聽錢行之沉默一會兒:“錄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還要說嗎?”
沈離才驚覺時間竟過得這么快。
“沒。”
“那我把錄音關了?”
“嗯。”
滴——
錄音結束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沈離正要說,要不要考慮直接把電話掛了或是將音量鍵關了再睡覺,明天還有拍攝任務,是不是明天可以投票觀察室的嘉賓。
就聽錢行之那邊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又拿起了手機,特意提醒了一句。
“關掉了。”
“嗯,我知道。”
沈離感覺錢行之似乎還有話說。
于是既沒有催,也沒有問,只是等他。
就聽錢行之沉默了良久,沉涼的聲線,終于再次從音筒里傳出:
“問完了別人,我可以問問你么。”
“問啊。”
沈離依然平靜地答。
只不過他閉了下眼,不知怎的,本能就握了下自己的膝蓋。
感覺好像知道錢行之要說什么。
果然。
三秒后,便聽錢行之道:
“我給你找了個康復中心,錄完節目的話,你愿意去么?”
第27章
0幀起手,沒有鋪墊。
沈離想過錢行之可能會問他的腿,但沒想到錢行之這么直接地說起康復。
腿是自己的腿,沈離當然也明白康復訓練的重要性,不然也不會給自己制定那么嚴苛的訓練計劃,不過康復中心……
“還是算了吧,”沈離并沒思考太久,“我自己在家也能練,現在都一年多了,沒什么必要。”
沈離話音一落,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停頓一下。
沒過幾秒鐘,錢行之似乎是把免提打開了,聲線的距離明顯隔得更遠了些,又更多了幾分隱隱的鋒利感:
“怎么沒必要?你具體說說你的顧慮吧,我先記一下。”
沈離蹙眉:“……什么?”
就聽錢行之的語調依然從容不迫,好像每一個字都經過了精心挑選,語氣中也帶著幾分公事公辦的嚴謹,聲線冷冷的:“步態矯正和并發癥處理,你自己都沒法進行,怎么會沒必要?——但你要是實在不想去,可以說說你的顧慮,我們一起看看,有沒有什么解決辦法。”
沈離這下是真的愣了一下。
這七年,錢行之好像完全換了一種處事方式。
“其實……”沈離剛說了兩個字。
卻再次被打斷:“不能敷衍我。”
沈離面色微沉,聲音停頓一會兒。
電話那邊安靜地等待。
半晌,大約三十多秒。
沈離開了口:“貴,也太遠了,康復中心基本都在大城市,不在一線或省會也在二三線,而且康復也是長期的事,不是一天兩天。”
“哦,如果只是這些問題,你都不用擔心,”錢行之不急不緩,“我在耿家村附近的那個鎮上,和人合作新開了一家,開車從村里過去,也就40分鐘左右。”
沈離這般一聽,眉頭頓時蹙得更深,覺得錢行之是不是瘋了。
這么胡來?
也太離譜了。
“——沒有必要吧?”
沈離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非但沒有感到一絲的感動,反而覺得錢行之這么做非常有悖邏輯,于是連帶聲音有些發冷,帶著質問:
“你說開了一家康復中心在哪兒?”
“嗯,你們那邊鎮上。”
“你怎么想的?”
“我——”錢行之這邊也剛說了一個字,沈離像剛剛他打斷自己那樣,也打斷了他。
只聽沈離的聲音干凈而透亮,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冷冽,好似被寒霜包裹著,清脆卻帶著刺骨的涼,仿佛能瞬間冷卻周圍的空氣,語氣中更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怎么可能把康復中心開在聯營鎮上?資質、市場、還有后期的經營,這些都怎么辦?能不能不要再做這種一拍腦門,就浪費資源的決定?”
沈離這話說得有點重,也算是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畢竟錢行之以前,就是個行動力超強的人,但做事從不周密計劃,很多項目都損失慘重過,卻記吃不記打。
沈離是萬萬沒想到,為什么離婚七年,錢行之還能做出這種自我感動的事,說出去都離譜得很。
“……”
然而沈離一句話說完,也是著實有點痛苦地皺緊了眉頭,眉心都微微蹙起了,本能地反思自己的話會不會太重。
畢竟錢行之的出發點也是為了他。
就聽電話那頭沉吟半晌,才又有聲音傳出來。
哪怕是被罵了一通,錢行之的聲線也聽上去毫無情緒,像談生意一樣:“嗯,你先聽我說完。”
沈離閉了下眼,冷著臉沒再作聲。
就聽錢行之問:“聯營鎮有個李大夫你知道么?針灸、正骨,都很厲害的那個。”
沈離想了一下。
“……你是說李翠英?”
“對,”錢行之不急不緩,“李翠英幾年前就從鎮衛生院退休了,現在在家義務幫慕名來的人調理,我今年年前就去那邊實地看了一下,她是在家里掛了張執業資格證,居家給人看診的,因為口碑太好,每天排隊的人爆滿,有的時候都堵在居民樓里面,也不太方便,而且人一多萬一被鄰居舉報,也可能被當作非法行醫,畢竟家里不是診所,沒有具備診所資質。”
沈離垂下眼,思考片刻,有了些猜測:
“……所以呢?”
“所以年前,鎮里的招商引資會我參加了,他們想把價格過貴的閑置養老院,改造成醫養中心。我那個新康復中心是和鎮衛生院合作的民生項目,縣里批了專項資金。除了針灸理療區,還規劃了老人日間照料中心——你的康復室其實是預留的殘疾人康復專區,我也找了幾個專業的康復師,這些也都符合政策要求。”
沈離:……
沈離聽了眉頭微展,繼續向錢行之詢問細節:“可是鎮級民營機構怎么批的醫療資質?縣衛生局……能通過這種合作模式?”
他不太了解這一塊,錢行之卻是對答如流,聽上去很熟悉每一個環節的運作:
“嗯,項目掛在縣中醫院名下,他們出資質,我們出場地,李大夫作為專家進駐。而且省里剛出臺的《鄉村醫養結合實施方案》,我們這是試點項目,和鎮里簽了十年長約,前三年免稅,后五年減半——省殘聯還有專項補貼,持殘疾證每個月能報銷12次康復訓練。”
沈離:……
“哦,價格上也不用擔心,基本上都是成本價,能走醫保了,比起以前在李大夫家里看病,肯定是要更方便。”
沈離:……
“試點項目選址必須滿足民政部《社區醫養結合服務規范》第四章第二款,聯營鎮養老院層高和消防通道都是達標的。每天有衛生院的巡回醫療車經過耿家村,可以免費接送,你坐車過去,單程是四五十分鐘,不過也就每周兩三次,花不了多少時間……如果,哦,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將來也去耿家村住一住的話,我可以開車帶你,應該就更快一些。”
錢行之說到這里,似乎也覺得沒什么要額外補充的了。
于是像跟老板匯報項目的員工一樣,還特意加了句“差不多就這樣”,一如他最初跟沈離說“我給你找了個康復中心”一樣平靜簡單。
然而錢行之所說的一切,幾乎完全超乎了沈離的預料。
沈離便也只聽他說著,無聲地握緊了膝蓋,手背上的青筋隱約可見,好像除了“嗯”一聲,也沒有什么能說得出口的話來。
沈離的指節重重壓在大腿的陳舊傷疤上,指甲幾乎要掐進布料經緯。
就聽電話里錢行之的聲音再度傳來:“你要是不信,明天我把立項批文掃描件發你。”
沈離猛地松開攥著褲管的手,掌心肌膚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當然聽得出那些文件編號背后的分量——要查清省級專項資金流向,要打通市縣兩級衛健系統,要協調至少三個部門的公章
絕不是臨時起意的產物。
沈離的喉結重重滾動一下,只覺桌上那盞功率微弱的暖色小臺燈,光芒灼得人心煩意亂。
可最終,沈離還是聽見自己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瓷器,突兀但正常地向錢行之道了句謝:
“……謝謝。”
禮貌也生分。
就聽電話那頭頓了兩秒,突然傳出了一聲傲然的冷笑。
“嗤,謝什么?又不是為了你一個人開的。”
只聽這人立刻又抄起一副嘲諷調子,像豎起刺的刺猬,磁性的聲線降了八度,仿佛一秒又進入了另一個角色,整個人都莫名其妙地再度高傲起來:“嘖,剛剛罵我的時候,簡直是一脈相承,比關副局長還有勁兒。”
沈離:……
“我……”
“不用道歉了,”錢行之打了個呵欠,“早被你罵習慣了。”
后來好久沒聽沈離罵他,反而渾身都挺癢的。
沈離確實有被無語到,沉默半晌,才冷漠道:“我哪有總是罵你,離婚前也沒有罵你啊。”
“是啊,離婚前你一直道歉。”
錢行之的聲音聽上去涼涼的,“我說的是上學的時候,你忘了?”
沈離:……
那時間也太遠了。
“尤其是老班剛把我換成你同位的時候,我作業不寫,上課不聽,你每天都能把我訓得像狗一樣。”
沈離回憶了一下那頗久遠的十幾年前:“那是王老師讓我幫扶你學習。”
“哦,效果拔群,特別顯著,”錢行之輕聲諷笑,“就是也不知道這活動上哪還有,錢灝宸也挺需要。”
沈離抿了下唇,也不知道錢行之到底是在打趣他,還是隨口說說的。
沈離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機邊緣,昏黃柔和的光線在空氣中暈染開來,仿佛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整個空間。
燈光映照在墻壁上,勾勒出他淡淡的影子。
沈離最終只是看了眼墻上鐘表的時間,打斷了錢行之繼續聊下去的意思,沒有再和這人繼續回憶什么校園時光:“一點多了。”
沈離的聲音淡淡的。
錢行之于是便也戛然而止。
過了半晌,才道:
“好的,你睡吧,我收拾一下。”
電話那頭的語調瞬間又冷了幾分,沈離輕蹙著眉,微微側頭,將貼在耳邊的手機拿遠一些,又看了眼通話時長,不知道要不要選擇掛斷,還是繼續連著。
就聽錢行之又說:“你想掛就掛,掛了也沒事,沒人會說什么。”
沈離想了下,拒絕說:“算了,既然跟觀眾已經說了,也應該遵守規則——你也把你那邊的音量鍵調到最低就好,把手機放進衛生間也行。”
“嗯。”錢行之簡簡單單應了一聲,“那睡吧,別管了。”
沈離沒有再應聲,食指伸長,輕輕撫了下音量鍵,最終卻還是沒有摁下去。
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動作輕柔,順便插上了手機充電線。
等到房間再次恢復了寧靜,錢行之那邊也不再有聲音,只有臺燈發出微弱的燈光,映照在沈離的側臉上,勾勒出他略顯疲憊的輪廓。
沈離對著臺燈枯坐了一會。
三五分鐘后,他拉過被子,側身躺下,背對著手機,仿佛在刻意與手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柔軟的被子已將身體輕輕裹住,沈離的呼吸也漸漸平穩。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床的金屬邊緣,冷硬的觸感從指尖竄上后頸,帶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沈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但在渾渾沌沌中,好像聽見有人打了幾個噴嚏,近得就如同有人睡在旁邊一樣。
或許是由著這幾個噴嚏聲,沈離做了個夢。
夢里是個雨天,雨下得很大。
沈離剛放學,渾身淋了個半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狗,卻發覺家里的狗糧全沒了,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到處去找毛團,毛團的窩也不見了,平時放狗窩的地方,干凈得連根狗毛都沒有。
夢里的自己心覺不對,揚聲去叫錢行之,錢行之卻也不在。
雙人床上只剩了一只枕頭,錢行之平時睡覺的地方,則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枚戒指,壓著一本離婚證。
沈離夢到這里,其實便已經知道是夢了。
還背著書包呢,上哪來的戒指和證件;
毛團也是媽媽養的狗,錢行之就算要跟他分開,也無權奪走毛團的撫養權;
更何況他們的戒指……
錢行之也從未還給過他。
可是沈離看見夢里的自己,站在那床邊站了很久很久,才默然將證件與戒指都收好到床頭柜里,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還沒看清自己到底做的是個什么菜,沈離便從夢里漸漸轉醒了。
沈離看了眼手機鎖屏的時間,五點三十一,睡了四個多小時,頗滿意地打了個呵欠,趕緊將燙得嚇人的手機從充電線上拔下來,解鎖先看了眼通話,確實仍通著,只是電話那邊也毫無聲響。
手指輕點,沈離將自己的麥給關了,縮小通話窗口,揉著酸痛的雙眼在黑影里刷了會手機,趁著今天因為和錢行之通話而額外得到的使用手機的時間,打著呵欠搜了搜十字繡代工廠之類的。
沒查幾分鐘,便將昨晚突如其來的想法給否了。
感覺最好還是找原材料能就地取材的東西,像十字繡這種又要來回運輸、利潤較薄、銷量全靠網友愛心、實際用處著實不大的可代替裝飾品,既做不長久,也不太現實。
又選了幾個品,再一一否掉。
倒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六點多,也沒選出個所以然來,最后還是只能暫時決定,等這個節目結束之后,先把村子的專屬直播間做出來,把流量引過來,第一波先賣賣農副產品,其他東西后面再說。
想到這里,沈離又把節目的話題都看了看。
節目的流量的確不小,無論是哪個平臺,都有很多相關的話題。
不過沈離著重看的是疆南的,這人的話題少得可憐,三五分鐘就能完全刷完,目前來看除了:
#楊至琦疆南好配#
#疆楊或許有戲嗎?#
兩個比較邪門的話題以外,還沒什么別的太意料之外的。
沈離草草關了vb,點開直播軟件的網友評論區,在搜索框里輸入“疆南”,再次檢索——
打眼便看到相關“疆南”的話題下,討論度最高的一個詞條。
瀏覽量已上億,回復數也有大幾十萬。
【當我把疆南的臉p成錢行之,“相配”二字直接吻了上來】
沈離眉頭緊皺,手指點開話題。
就見最初幾樓是幾張p圖,打眼一看還挺像那么回事——
要不是沈離親身經歷過,第一天晚上的那場1v1約會,差點真要以為那圖片上,坐在自己對面的是錢行之了。
樓主是個名叫【行離之間鐵粉七號】的id,一連發了8張p圖,都是節目在第一天當晚他和疆南吃飯,節目組直播拍攝畫面中,被網友截圖截到的某些片段。
錢行之的臉,則是用的既往影視劇里,比較合適的形象神態。
沈離點開其中一張回復最多的,放大細看,頗無語地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圖p得還是挺有違和感,不像是有專業團隊,或是從事專門宣發的精英老手做出來的圖。
像是粉絲的自發行為。
沈離于是順著那個【行離之間鐵粉七號】的id點進去,就見這樓主發了的其他主題貼中,還有一個【我和姐妹們在bo2發布了“行離之間”cp銅仁文,歡迎看看呀】
沈離本能地點進去。
【好吃好吃好好吃啊啊啊[大哭]給姐香迷糊了[大哭]是噴香的飯[大哭]】
【[黃心][黃心][黃心]】
【我將封lz為[黃心]廚神】
【樓主:嘿嘿嘿我寫的是純愛復婚流啦,另一篇是我姐妹寫的,大家可以都看看!】
沈離滿臉疑惑。
順著一層層鏈接,還是沒摸到地兒。
最后在某個熱心層主的二次指引下,存到兩張圖片。
其中第一張寫得挺好,暢想了一下兩人的學生時代和婚后日常,筆觸有點酸澀,沈離看得有點感慨,沒敢細想。
另外那張則需要先存圖,再倒轉,后翻轉,又放大,還得調個色。
沈離忙活了三分鐘。
最后只看了三秒鐘。
而當沈離意識到這是什么文的時候,大腦已經完成了對那幾行字的信息處理——
一切都來不及了。
沈離二話不說,立刻給手機熄了屏。
鐵面無情地將手機放得挺遠,本人則從床上坐了起來,收拾收拾,刷牙洗臉去。
于是。
不知過了多久。
當錢行之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慵懶,咳嗽兩聲,打了個呵欠,對著自己的話筒輕輕地叫了一句:
“……沈離?”
沈離的聲線透著幾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和冷漠:“嗯,我在。”
可錢行之尚未細品,因著這句“我在”勾了下唇角,正要再說句什么,就聽沈離清泠的聲線已然再次從聲筒中傳來,語氣很淡,公事公辦:
“醒了就掛了,工作去吧。”?
錢行之:……
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句話,就聽“滴——”的一聲提示音,通話了一夜的vx電話被沈離無情掛斷。
錢行之昨夜洗了個涼水澡,本就有點著涼,在吱嘎吱嘎的小破床上躺了半宿,身也不敢翻,怕弄出動靜被沈離聽到——雖然沈離說要把聲音關掉,不過以沈離刀子嘴豆腐心的行事風格,應該不會關。
錢行之這般想著,半截小腿露在床外,興奮的大腦卻像上了發條,怎么都睡不著,直到后半夜才勉強睡過去。
而現在,錢行之撐著發重發暈的腦袋,看了眼助理發的信息確認了下流程之后,轉臉就點開了昨天的錄音文件。
39分鐘的錄音。
這人翹著二郎腿,在吱嘎吱嘎的破床上聽了兩個多小時。
直到早上九點多,助理來敲門,才反手將錄音一關,把音頻給工作室管剪輯的小鄭發了過去,附帶留言:把那段聊沈離師父的對話給剪掉。
“老板?”助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您起床了么?我可以進來么?”
錢行之換好了衣服:“進。”
踩著細高跟的徐助一推門,下一秒,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而有節奏,女人身著剪裁精致的灰藍色職業連衣裙,妝容精致,神采奕奕,看上去既專業又職業。
“老板,我和您對接一下,您對李導突然新加的連麥項目的要求——現在可以么?”
“可以。”
錢行之微微抬起頭,目光中帶著幾分慵懶和從容,一邊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袖口,一邊對助理道:“錄音我先發給小鄭了,讓他剪一剪能用的,至于這個錄音發布時間……”
錢行之的聲音一頓,小徐拿備忘錄記錄著,聽到老板的聲音一停,也抬頭去問:
“您覺得讓節目組,什么時候發布合適?”
錢行之咳嗽兩聲,因著涼而微微啞聲的嗓音,聽上去更磁性低沉了:
“……如果今天直播間的前任投送投票,我票數領先第一,就讓他們把錄音放到我進去小屋之后,有唱衰我和沈離的輿情時去發。”
徐助:……
6。
“好的老板,那如果今天您在投票中,票數并未領先呢?”
錢行之煩躁地一蹙眉,面色有些不悅:“那就今天發,讓他們剪快點。”
徐助臉上的微笑不減:“好的老板,我催他們盡快,但大概率也不會半天就制作好呢。”
……
“加錢。”
“好呢老板。”助理眼底的笑意有些忍不住,“那么請問,這個錄音,您確認不收錢,做免費花絮是么?不過,李導那邊的專家讓我轉告提醒您,最好還是能夠稍微設立一點門檻,篩選一些觀眾,李導還是建議您再考慮下,多少收點——您需要再想一下么?比如如果88太貴的話,八塊八呢?”
錢行之吸了吸不通氣的鼻子,臭著的臉認真思考了一會,三秒鐘后給出了個結論:
“八毛八吧,不用再多了,”錢行之一錘定音,“讓他把這部分收益單獨計算出來,一分都不能少,我后面有用。”
“好的老板。”徐助將所有內容記下,又立刻匯報下一個事項,“甄恬那邊做出的熱搜,咱們這邊已經完全將詞條清除掉了,不過#劇本#、和#錢行之只拍攝兩天#的這兩個詞條,傳播過于廣泛,我們需要發個聲明辟謠么?”
“發,現在就發。”
“好的,公關已經把博文寫好了,圖片一會兒傳到您手機上,您先過目,沒有問題之后,我再讓工作室立刻發表。”
“嗯。”
“那您這邊還有其他問題么?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剛剛那兩件事我現在就去處理。”
錢行之的目光游離了一下,又立刻聚焦,開口問道:“連小七是不是今天來這邊配音?”
徐助愣了下,在手機上查了查,“啊,對,今天還是蘇西瀾配小屋里的系統音。第一天也是他配的,第二天是王子欣,第三天是蘇西瀾,第四天是……”
錢行之慵懶的聲線一頓,打斷她:“行了,知道了。”-
當天中午,節目開播。
【直播觀察室嘉賓-前任投票通道】開啟的一瞬,觀察室中便有了影像。
蜂擁而至的觀眾們,還沒來得及看清誰坐在哪兒,哪個機位是誰的。
便見最C位的機位上,攝像頭正給到一個手部特寫。
一只修長勻稱,骨節分明的左手,分明是被攝影機,或無意或蓄意地對準了。
而這人的無名指上,的的確確套了一只素環戒指。
——足有半分鐘之久。
正當直播間刷起了一串:
【靠,怎么今天一上來就帶貨啊?】
【沒到帶貨時間呢哥!!!】
【能不能賣點便宜貨啊?戒指我也買不起啊】
……
鏡頭上移。
只見直播觀察室的C位主鏡頭里,錢行之那張棱角分明、俊美無儔的臉,出現在屏幕中,面無表情地將左手撐在了腮下,把自己鋒利完美的下頜線用手遮住。
跟誰欠他多少錢似的。
整套動作卻非常絲滑,堪稱一套完美小連招。
第28章
只見直播間彈幕滾動得更快,內容卻十分相似:
【啊?】
【啊?】
……
一連串的“啊?”和問號連飛了小半分鐘,網友評論區也馬上有了十分熱切的新討論: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我不行了我追星5年從未見過這么搞笑的場面】
【所以錢行之是真的……用這種一拳打死三個的表情,在秀戒指啊?他真的是在秀戒指沒錯吧???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錢行之嗎?!?】
【不理解,這大影帝是要干嘛啊?我去查查他是不是接啥商務了】
【樓上,你有這種鈍感力,做什么都不會成功的[笑哭]】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有網友把他第一天錄制的片段8出來,當時攝影對準了襠的那一幀,他左手插在褲兜里,戒指的痕跡也超明顯!被頂出來一個環!!!】
【哇姐妹們如果這么保真的話,我真的要開始磕了QAQ我有點忍不住了QAQ我磕標點符號發博時間加減乘除這么多年QAQ何曾見過這種大場面QAQ】
【嘿嘿嘿不管真假,我要入股行離之間了[比心],等一個真相大白[比心][比心]】
【先心疼一下不會選股的樓上,短短一天就要股價暴跌跌停板,然后心碎出市[笑哭]】
【我還是覺得西蘭花更真實,那么真誠不像演的,你看端著架子的錢行之敢嗎?】
【哈哈哈等樓上老了,我賣樓上保健品】
【就是啊,用你們的小腦瓜想一想,西蘭花和沈離的年齡適配嗎?】
【西蘭花才剛到法定結婚年齡9個月,確實可能性太小了】
【投票開了啊啊啊快沖啊!!】
【今天投票什么規則?[撓頭]】
【時間截止到今天的23:59,今天當選的第一名,明天一早就有權進入小屋生活,當然被選錯的嘉賓也可以自主放棄】
【啊啊啊都先別管規則了姐妹們!!先把這個胡亂開屏的投進去再說!!!】
=
“小蘇老板,嘶,今天的投票通道9點就開了,可是好像……”
蘇西瀾的助理小D低眉順眼,將手機投票頁面打開,遞給正在被化妝的蘇西瀾。
蘇西瀾眉一橫,陰郁的眼神掃過來,看了那投票界面幾眼,氣悶得整張小臉瞬間耷拉下來,裝不了一點。
煩~死了!
蘇西瀾垮下一張秀氣小臉蛋兒,白眼幅度太大,化妝師手都抖了。
全屋人沒人敢說話,直到蘇西瀾在助理的手機上猛點選項“蘇西瀾”,發現選擇不了,界面顯示“該用戶已投票”,而且已選的選項是“錢行之”,蘇西瀾忍了一早上的小脾氣,徹底爆發:
“我去?!你,你這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蘇西瀾一拍桌子,氣得要把手機捏碎一般,整張雪白小臉瞬間變得粉紅:“——小D!你要是現在給不出個合理解釋,我馬上解雇你!”
助理小D訕笑討好:“誒呀,小蘇老板,哎,是樓老板讓我投的嘛……”
——?!
蘇西瀾的面色愈黑。
“咳咳咳,樓老板不讓我們跟你講,但我悄悄告訴你哈——樓老板發在公司群里,一聲令下,讓咱們全公司上千名員工和家屬全票打飛錢行之……”
蘇西瀾:……
壞透了。
下一秒,蘇西瀾陰郁著臉,二話不說,拿著助理的手機,瞬間就給樓戊辰撥過去:
“姓樓的,你什么意思?”
蘇西瀾聲音里帶著幾絲陰狠,“你之前說好,不會干涉我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寵溺的男聲不急不緩地傳過來:“寶寶,別生氣,你說你何必跟那姓錢的較勁呢,他想復婚,你就算插進來一天,第二天也要被踢出去。”
“不是你這人怎么這樣?——你怎么還替他說話?”
蘇西瀾不可置信,言辭激烈:“姓錢的就算今天進不去,失去的也只是一天和沈離相處的時間,而我要是沒了這次,我損失的是一生唯一和沈離成為朋友的機會啊?——你連這都不明白么?你根本不會明白,你覺得最重要的人,根本不記得你是什么感覺。”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哄人的語調更軟。
“寶寶,我給你爭取了,可姓錢的鐵了心了,拿股價威脅我,我也沒辦法……”
“你怎么這么廢物啊?你也威脅回去不會嗎?”
就聽那邊的男聲頓了一瞬,才嘆了口氣道,“生意場上的事你不懂,這次他找上門來,這個面子我還是要給他的,不然以后……兩家面子上都不好做。”
“我懂了,”蘇西瀾的語調變冷,“抱著你的錢去過吧,咱倆玩完了。”
“誒?……”
“——我不管,我就是一定要!這件事我一定要做成,我求求你別管我了!”
“小蘇,你乖一……”
滴——
蘇西瀾木著臉掛斷電話,將手機拍在小D胸前,啪的一下!
隨后又但聞“吱嘎——”的一聲!
只見蘇西瀾用屁股撅開椅子,妝也不化了,陰森著一張臉望著鏡子里眉毛畫歪的自己,看上去狼狽而悲傷,結合今天綠呼呼的衣服……
像極了一只悲傷小青蛙。
全屋人沒人敢惹這位脾氣賊大的小祖宗,眼觀鼻鼻觀心,無人說話。
就見這人對著鏡子,冷冷注視了半天,終于像繃緊的弓上射出的利箭一般,非常突然地做出了動作:
幅度極大地打開他的首飾包,嘩啦嘩啦所有首飾都倒出來。
挑也不挑一下,直接撿出了所有戒指。
一、二、三、四、五……
總共十根手指,整整套了8只戒指,除了兩根無名指沒套之外,剩下的手指全都被套滿了!
化妝師緊緊壓著唇角,把頭低得極低,才勉強沒有被發現,堪堪保住了自己這個月的獎金。
下一秒,只見妝化了一半的蘇西瀾,發型也沒做了,奪門而出。
看背影的確有那么幾分決絕。
甩開助理與任何人,倏地一眨眼,就跑得不知哪去。
半小時后。
站姐和粉絲發布了好幾組“蘇西瀾上班圖”。
一石激起千層浪。
網友評論區更是炸翻天:
【哇寶寶今天像只糯唧唧的抹茶小年糕鴨~】
【我笑發財了朋友們,你們看他那兩只手哈哈哈!】
【貼臉開大?在貼誰的臉?我不說[斜眼]】
【太有節目效果了朋友們[捂臉]】
【這倆人好像是真的杠上了[碎了]有誰還記得《神創》cpf嗎?[碎了]】
【媽呀我要是錢行之和蘇西瀾的真人cpf,我估計我要開始出娃出物料了】
【別說了,嗑他倆真人cp的牙口本來就好,一口大鋼牙,《神創》營業時都沒炒過一句cp,這怎么嗑啊?】
【所以沈離到底跟誰好的啊?我怎么現在覺得,他倆哪一個都很真啊???】
沈離坐在餐廳,自然不知道網上的腥風血雨。
他夜里和錢行之連了一夜的麥,其實有點沒太睡好,心情雖然說不上多么波瀾起伏,可觸動到底還是有點。
錢行之的聲音,還是那個聲音。
語氣與口吻,卻熟悉又陌生。
錢行之的變化很大,或者說七年這么長的時間,人不變才奇怪。
可人類好像,總是既明知變化正常,卻又總是奢望著許久不見的故人故地,仍能與既往之時,保留下一點更有實感的相似。
就像沈離不久前,重回從前生活過的老房子附近,隨意走進闊別已久的小賣部。
正慶幸著店還是那家店,老板也還是那個老板,走入店內卻發現,原來里面的一切擺放,都與原先早不相同,貨架改舊添新,全都換了位置,至于那些正在售賣的物品,終究也不會再是七年前的。于是明明知道,更迭正常,改進可喜,卻也總是避免不了悵然若失。
以至于那通連了一夜的電話打完,沈離也說不上感覺到底是煩悶還是喜歡。
明明很熟悉,卻又實在陌生。
錢行之給人的感覺似乎完全變了。
沈離聽著錢行之說到那家康復中心,從規劃到落實,完美得都讓人無可指摘,于是自己聽著,必然不乏感動,但也確實仍是緩了一夜,直到看了眼那兩篇被別人杜撰出的同人文章,滿是對他們生活暢想,才有點理解了那團奇怪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可能時間實在太久了。
除了聲音和那張原圖,昨夜那個錢行之,和自己印象中的,差不多只能拼起個20%。
因而自己哪怕試探出錢行之想復婚,心中的回避與怯懶,也遠遠大于了其他念頭。
于是七年之后,他們雖稱不上陌生人,卻又的確處處都透著陌生感。
沈離喝了口水,將雜亂的心緒重重咽下去。
九點多鐘,他已做完復建,便被工作人員從房間請出來。
看樣子今天仍有較重的拍攝任務,因為節目組格外跟他們強調了,現在需要他們配合,在今上午不要隨意走動,工作人員要布置場地,以便下午的任務和拍攝。
于是,八位嘉賓一齊零零落落地在餐廳里吃完早午餐,便三五成群地湊在客廳聊天,整個上午,所有嘉賓都被禁止離開。
于是這倆小時。
沈離便靜靜地坐在餐廳一角,百無聊賴地望著柯久久、趙云只、李巍薇聊天,Kris和林胥兩人一起吃早餐,疆南獨自一人坐在吊椅上,看一疊一年前的金融時報,至于楊至琦——
這人好像的確有點病,自從導演把各種門都鎖上了、開始布置下午要用的場地之后,便從腰帶上取下一串鑰匙,咔咔咔,分外執著地一直在撬門。
期間柯久久拿著一杯自制奶茶,從楊至琦的身后路過,和他聊了一嘴:
“哇,楊哥?你這是在干嘛呀?”
楊至琦目不轉睛,仍舊搗鼓著鎖,另一邊對柯久久解答說:
“嘖,你們還在這不緊不慢的,一點緊迫感都沒有——你們沒發現這是一個密室么?一到12點,節目組肯定是有節目要搞,我先看看怎么逃脫出去。”?
柯久久:……
趙云只顯然也觀察了這邊一會兒,這時也將非常擔憂的目光投過來,看來是躊躇了好久,終于也開口:“……你,你別把人家的鎖,給人家弄壞了啊。”
楊至琦“切”了一聲,嫌棄道:“什么都不懂。”
柯久久啜了口奶茶,笑了笑,很俏皮道:“楊哥,像您這么料事如神,別忘了我的兩條華子哈~誒?你還記得吧,就昨天我們在陽臺上打的那個賭~”
楊至琦終于抽出目光來,看了柯久久一眼:“嘖,你這急什么啊?昨天你說的是,沈離和錢行之是一對,我呢,反對這個觀點,對不對?——現在只公布了,沈離是觀察室嘉賓里的前任,沒人說他和錢行之是一對啊!對不對?”
“嗯嗯嗯,對對對。”柯久久清脆的聲線笑嘻嘻的。
沈離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本來都快睡著了。
聽覺卻極其靈敏地捕捉到自己和錢行之的名字,又睜開眼來看了一眼那邊,整個人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卻仍見幾個人,向著他這邊走了來。
“沈哥~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聊天~”柯久久今天換了一副裝扮,蝴蝶結沒再戴,將頭發簡單地束成了一個低馬尾,幾縷碎發隨意地散落在臉頰兩側,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時不時還會跳幾下,看上去仍活力滿滿,見沈離沒有立刻回應,又來問了一次:“沈哥~你一個人坐著不悶嘛?我們準備玩一會桌游誒,你要不要一起來。”
聊天環節是一群人無聊時的傳統項目。
可沈離這種i人不愛參與,除非是萬不得已。
“不用,你們玩就好,我不太會玩。”
“好吧,那你一個坐著不悶嘛?”
“不悶。”
“那會不會覺得有被冷落到呀?”
“……不會。”
“哦~好吧,那就好,那我們去啦。”
柯久久邁著輕松的步子離開了沈離這邊,在不遠處和除了在繼續擺弄門的楊至琦,其余5個人一起組了個局,沒一會兒,此起彼伏的笑聲和“UNO”,就傳遍了整個客廳,大約五六分鐘后,楊至琦也不弄門了,一起加入過去。
沈離便抱著臂,閑適地坐在不遠處,順便觀察著所有人。
據說第一天和李巍薇鬧過矛盾的柯久久,又親親昵昵地貼在了李巍薇的身邊,一口一個甜甜的“姐姐”;
而林胥靠著柯久久和Kris,看上去兩個都挺喜歡;
Kris的另一邊則是掛著兩個黑眼圈的疆南,聽了好幾遍規則,還是搞錯了好幾次;
楊至琦每次在他出錯時,都哈哈大笑,盡管離著很遠,卻能感受到這人每句話帶出的唾沫星子……
沈離早就過了刻意讓自己去合群的年紀,比起強融社交,沈離的確更適應處在沒人關注的地方,靜靜地觀察別人。
于是沈離憑借著本能,再一次試圖判斷著這一群人的職業,還有參加節目的動機。
……
柯久久,娛樂主播;
李巍薇,應該已經有自己的生意和產業了,像老板;
林胥,啃老也能啃到天荒地老的富二代;
Kris,理工科博士在讀,可能想要永居證;
趙云只,以前像是家庭主婦,現在像公司職員;
疆南……都查到底兒掉了,下一個;
楊至琦,創一代煤老板,但現在公司效益多半是不行,才要另謀出路;
這樣一群人……
誰是來單純想要復婚,誰又是圖著戀愛?
——地主家的傻兒子,林胥。
還有么?
沒有了。
沈離完整而清晰地分析了一會,稍微有點想笑,使勁壓了壓唇角,才沒將唇角勾起來。
如果說進來小屋之前,沈離還有過忐忑,萬一自己賺錢混日子的念頭太明顯,不想約會怎么辦,現在則是完全打消了顧慮,眼前這群人也沒比他好到哪去:
在一群有過失敗婚姻的圈子里,愛情泡泡已經很難生發、鼓起、膨脹、生長。
就像擦不出火花的濕木,無論搭配著哪塊點火石,都不會被點燃。
丘比特的愛神之箭,不會再往一顆碎了的心上射,更不會將兩顆彼此防備的心強行串起來。
而且現在這年頭,比起討好愛神,不如向東邊拜拜比干、向西邊拜拜關羽、向南邊拜拜柴榮、向北邊拜拜趙公明,多念幾句急急如律令……
沈離再次打了個呵欠,又枯坐了大約半個小時,總算是理解了點當代年輕人為什么那么喜歡擺爛。
誰會不喜歡擺爛啊……
一直擺爛一直爽,一直爽一直擺爛。
如果這個節目一直就是約會、約會、約會,沒有其他生產活動勒令他們掙金幣就好了。
也不知道到時候疆南被帶出去,能不能直接平分或吞占他的金幣……
沈離這邊百無聊賴地想著,下一秒馬上睡著。
可還沒舒服多久,就聽楊至琦的聲線,突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嘿!小沈!要來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么?”
啪的一聲,楊至琦將咖啡放在桌上,往沈離那一推,然后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空位,的確像是要和他談事情。
沈離面無表情地拿起了自己的保溫杯:“……不用,我喝咖啡睡不著——您有事?”
只見這人滿臉堆笑,已經完全不見了第一天錄制時,在車上對他指指點點罵罵咧咧的神氣,反而和顏悅色,笑得連眼角都是皺紋,滿臉都寫滿“和氣生財”四個大字:
“嘿嘿,小沈啊,我是真有事想和你商量,其實我昨天晚上呢,就像邀你一起約會來著,倒不是說我想泡你,其實只是想說,我有點話想跟你講。”
沈離的身體輕微后仰了一下,點點頭,表情稍顯冷淡:“嗯。”
“好,那我就說了哈,”楊至琦看上去很有事業心,果然提到的是關于節目里的表現問題,和沈離預料得相差不大:
“那個啥,你知道吧,我昨天賺了10萬,哦,就是我們那個魚塘總共20萬獎金池,其中有一半,我這個人呢,其實是個很喜歡勇爭第一的人……”
“——可以說重點。”沈離眉宇間帶著幾分不羈的冷峻,不怎么客氣地打斷道:“你就說,你找我是想怎么樣。”
“好,痛快!那我就直說了,我想和你合作。”楊至琦壓低了聲音:
“那小沈啊,咱們白天這個賺錢活動,就像個其他的經濟類綜藝似的,所以我覺得后面肯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乃至是今天,我也想找個能跟我唱紅白臉的搭子!
“我物色了一圈,就你最合適!”
沈離:……
楊至琦:“這兩天,我也能感覺出來,你就是那種心腸特別好,嘴硬心特軟,能力特別強,又不喜歡拉幫結派搞小團體的……”
沈離頭都大了,悍然截斷,冷漠反問道:
“你都看出來了,為什么還要找我搞小團體?你自己來找我之前,設想的都是,我會打破原則單單答應你?——你有這么特別?”
楊至琦再次被打斷了,后半句被堵在喉嚨里。
其實沈離這話說得真的不怎么客氣,起碼在他做了大老板后,就再也沒有被人這樣不留一點情面地講過。
于是楊至琦偏頭看去。
只見沈離臉龐猶如精雕細琢的雕像,線條分明而冷硬,雙眸依舊平靜,好似在他二人的對話之間,沈離永遠是內核更穩定的那個。
而楊至琦的臉皮就算再厚,此時的面色也稍微有點僵,本能剛想狡辯:“你看你這話說的……”
“——說錯你了?”
楊至琦雙眉上挑,感覺自己被訓得有點像狗。
咬著牙勉強續航道:
“哎呀小沈啊,你看你這脾氣,朋友都能被你得罪完了——你說你形象這么好,昨天表現又亮眼,我呢?因為第一天懟過你,這兩天真在網上被網友們沖得夠嗆!
“你都不知道,我昨天一打開vb后臺,真是好多罵我的,哥們是真被網暴了,這才所以想請你幫幫忙,給我把口碑往回挽一挽!哥就這么個意思,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誰會喜歡被網爆呢?”
沈離:?
只見沈離冷情漂亮的眼睛一乜,目光中帶著點疑惑:
“可我看你,不是挺享受這種關注的?”
楊至琦:……
就見沈離面色半點不變,抿了口自己的白開水,附帶又補充一句:“你明知道什么是對錯,還要故意搞抽象,說實話,你是真不覺得自己挺不要臉的。”
……
靜默。
一秒。
兩秒。
楊至琦這下確實有點沒話說,他也抿了口咖啡,眼睛一直眨,直到五秒多后,才嘆了口氣,搖搖頭,甚至有點無奈的狀態,對沈離說:
“行吧,你要是這么不在乎人緣,就別怕被人孤立。”
“嗯。”
“我是說出去節目之后,你也小心點吧。”
沈離:?
楊至琦吃了癟,輸出完一通,拍拍屁股就走了。
沈離坐在原地,確認了半天,不難品出來剛剛那確實是威脅。
挺神經的。
沈離僵住的表情甚至笑了一下,心說這圈子里還真什么人都有,一個比一個刑,不過據沈離多年的工作經驗,楊至琦這人應該是只管口嗨的,真讓他做出點什么又沒那個膽。
正這般想著,正午十二點一到,系統音準時出現。
然而,那高傲狂狷這次全無任何歌曲的伴奏,唯有一陣警報聲,在處理過的機械聲,著實非常刺耳:
“我是你們的管家系統,這是一條重要留言——
“當你們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管家大人,或許已經遇險了。”
客廳內,所有人都瞬時一靜。
沈離也向著喇叭處瞥過去。
就聽林胥趁著這冗長的話音間隙,和Kris小聲私語:
“啊?啥情況啊?白天不是什么賺錢活動嗎?”
Kris掛著微笑瞪大了眼睛,有點故作驚訝:“Wow,那今天會不會是解救管家大人之類的?”
“那種推理類的?我靠完了完了,我腦子不太好使怎么辦?”林胥摸了摸頭,嘖了一聲,“Kris,你是博士吧?要不你把你的腦子借我使使?”
Kris擺手委婉拒絕道:“算了算了,你問沈離借吧,他看起來更會一點。”
沈離沒有回應這種話,看了眼被鎖得嚴嚴實實的各大門,還有兩個小時都不允許回去的房間,心下正思忖,就聽系統音,又是戲感十足地一窒:
“今日,管家大人起了個大早,本來在倉庫里準備你們生產活動所需要的魚苗,大約5時13分,金庫的警報響了,疑似有人正在打開金庫大門,管家大人前去查看,離開之前給本系統開了個警備,時間則設置在12時整!
“若12點后,管家大人沒有主動解除本系統的警備狀態,便代表管家大人已經遇險了……”
沈離目光一凜,5:13?
就聽那管家系統繼續說:“管家大人認為,觸響金庫警報的人,就在你們之中!請盡快尋找線索,在最短時間內進行搜證,若是你們將管家大人營救出來,本系統必有重謝!
“——由于系統在第一時間關閉整個莊園的大門,封鎖莊園,且任何大門都暫未出現被破壞的情況,所以管家大人即便遇險,也一定尚在莊園之內!開始!盡快開始搜證吧!”
“哇!真猜中了!好刺激啊!”林胥驚呼出聲,伸出右手飛速撥弄了兩下微長的頭發。
柯久久這時已經走到林胥旁邊,本能地抓了抓林胥的胳膊:“我好怕這種,怎么辦哥哥,完了,早知道有這種環節我就不來了……”
這時,系統便見不知何時,又勾搭到一起的楊至琦和疆南,也雙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楊至琦一馬當先:“好,大家聽我簡單說幾句。”?
一屋人向著楊至琦的方向看去。
除了沈離。
沈離只覺他的太陽穴,開始正隱隱作痛。
怎么又來這種活?
……
像昨天下午一樣,繼續做保安不香嗎?
就聽那人繼續說:“我和疆南呢,其實剛剛在那2小時里,就核計過了,今天可能是個推理追兇的項目,沒想到,還真被我們猜中了……”
呱唧呱唧的,沈離后面也沒聽。
差不多念叨了3分多鐘有余。
直到疆南也開了口。
沈離回過神,將目光投過去。
相比起楊至琦,疆南看上去很謙遜,甚至有幾分溫文爾雅,說話前甚至拽了拽今天的襯衫袖口——大夏天的也不熱:
“咳,是這樣的,我也說兩句——其實大家前兩天應該也發現了,我是個不太愛表達自己的人,但是今天確實到了大家一起團結起來的時候了,那我也攤個牌。”
“哇,疆哥,你不會開場起跳,馬上就要指認兇手了吧?”柯久久顯然也顧不上害怕了,說著說著還有點興奮,拽著林胥的胳膊無意識地晃了晃,林胥看了眼Kris,喉結動了動,將自己的胳膊拽出來。
而那疆南道:“那倒沒有,咱這又不是狼人殺,不存在什么預言家之類的,我就是想說,我參與過不少偵探推理類綜藝也好、影視劇也好,全部的制作流程——哦,這應該不算自爆職業吧?哦,應該不算,我只說一個籠統的范圍,所以這個領域,我還真挺熟悉。”
林胥眼睛立刻一亮,應了一聲:“哇,你這么厲害啊哥?”
李巍薇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臉完全撇開。
沈離一動不動地坐在墻角處,將一屋人的神態舉動,都盡收眼底。
只見淡淡瞥了一眼那邊,蒼白冷漠的臉上,仍是沒什么精神。
直到楊至琦又莫名其妙cue了他一句:
“誒?沈離啊,你有意見沒啊?”
沈離微微一哂,心說你們要指揮,還要假惺惺地問句“有什么意見”。
“沒,”沈離道,“我服從安排。”
第29章
八月午日的陽光灼人炙熱,沈離坐在落地窗前,盡管空調努力地工作著,房間里依然能感覺到夏日熱浪的侵襲。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一屋人就如何展開線索搜證的環節,進行了熱烈的討論。
大概十分鐘后。
疆南組織著大家,將搜證分成八個區域:小屋一層、小屋二層、小屋地下室、金庫、魚塘、草莓園、游泳館和花園。
正當楊至琦開始要做8張抽簽的紙條,給八個人每人抽一張的時候。
李巍薇端著她的咖啡杯,不動聲色地走到了沈離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沈離望了她一眼,沒打算開口,只是繼續靜靜觀察著分外投入的那一群人。
便見余光里,長發披肩的女人啜了口咖啡,又清了清嗓子,說道:“你看上去不太想參與。”
沈離:……
沈離也學著她的動作,喝了口保溫杯里的白開水,“嗯”了一聲,又沒有后話。
李巍薇的目光甩向遠方,看向遙遠的攝像頭,壓低了聲線,聲音中帶著點笑意道:“如果我是你,有你那樣的專業,我會想要立刻教育他們一下了。”
沈離:?
沈離的目光像李巍薇的那方一劃,定在她臉上注視了一會兒,又轉回去,仿佛什么都聽不懂,輕聲問:“什么意思?”
李巍薇手持咖啡杯,腦袋輕輕一歪,稍微又靠近了些許,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第一天,我也不會把我的槍讓給你,沈警官。”
李巍薇話音一落,沈離的眸色一凜,卻仍是不怎么意外地垂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保溫杯。
李巍薇之前和疆南在一起,疆南知道他和錢行之的“桃色緋聞”,卻不知他是警察的事情,本身就很奇怪,除非是當初就沒有細查,或是細查的人沒有把正確的消息報給他。
只聽“噠”的一聲脆響,保溫杯被放回到桌面。
沈離的目光也銳利地掃過去:“你和疆南什么時候認識?”
“十五六年前吧,我爸是李家旁支里很遠的一支,我又是個最不受寵的女兒,”李巍薇面色坦誠,甚至預判了沈離想問什么,“——當初你剛從特警隊離職,和錢行之混片場的時候,我正在給疆南做秘書。”
沈離:……
“他是趙家的人,當初趙家想和錢家聯姻,要寫那種小報,還想要發到你的單位去,讓你名譽掃地。”
沈離:。
“所以你告訴他,我是自由職業,在做模特?”
“嗯,”李巍薇勉強笑了下,眸光有點沉重,“——你那種職業,就算是離職了,傳出這種消息,應該也不太好吧,關鍵那時候也沒人知道你們能談多久,錢家會不會承認你。”
“……多謝你了,”沈離瞇起眼,語氣很淡道:“不然我后面考刑警的政審,多半過不了。”
李巍薇端起咖啡杯,又喝了口,“沒事,我應該做的。”
沈離聽她這么講,某些疑惑卻更深:“那你為什么要和疆南結婚?”
——李巍薇看上去,半點都不像是會和疆南結婚的人。
“這就是個更長的故事了,”李巍薇搖搖頭,稍有幾分自嘲道,“改日有機會再告訴你,不過,你也不見得會想聽。”
沈離看向她,語氣比平日里也溫和許多:“想聽的,只要你想說。”
李巍薇笑了幾聲,將杯底的咖啡一飲而盡,紅唇上沾了些咖啡漬,遂抽了張紙將嘴巴一按,目光又投向餐廳長桌旁,那兩個正在指點江山的男的,問沈離道:“——你不覺得那兩個人很蠢么?”
沈離點點頭,當然覺得。
就聽李巍薇繼續問:“那你不生氣?”
“稍微有一點,”沈離一頓,平淡道:“調整一下心態,基本就像看小丑了,不然以前做工作的時候,早就能氣死了。”
李巍薇理解地嘆了口氣,感嘆道:“有時候我是真想不明白,為什么像他們這種人,反而能混得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風生水起,難道真的是命?”
面對這種哲學問題,沈離想了想,給出一個自己認為最正確的答案: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哦,還有就是他們這種人,真的會足夠相信自己。”
李巍薇完全認同沈離話中的意思,“確實,我現在也覺得,‘相信’的確是有能量的。”
“嗯。”
“哈哈哈所以我要是相信,人賤自有天收,老天爺真的會來收拾他們嗎?”
李巍薇遠遠地望著那邊,眉頭稍微展開一點,然而目光卻更深,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聽沈離冷清的聲線頓了一會,竟也真的很認真地回答了她:
“楊至琦的話,或許會有天收吧,不過你前夫那種,就用不著天收了。”
李巍薇眨眨眼,還沒聽得很明白。
就見沈離已然站起來,順手拿起了自己的保溫杯:“不過管回收的人起碼還得兩三天才能來,今天的話……”
“嗯?”
“走,咱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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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討論區:
【靠靠靠我真的受不了啊友友們!老子的手真要一拳搗在那個屏幕里,給楊至琦的腦漿搗出來!】
【生理性不適了,我做了什么孽看個綜藝還能看見翻版的我老板[碎了]】
【我比樓上更慘一點,楊至琦疆南兩個人加一下,簡直就是我老公本人[微笑]現在聽他倆說話感覺就是很想死[微笑]】
【啊啊啊啊能不能把鏡頭給我焊在沈離臉上?或者幾個女生也行,我真的要受不了】
【沈貓貓怎么跑到角落去啦!小小一個腦袋!都快捕捉不到他的臉了QAQ是在躲鏡頭嗎?】
【小離我這里有貓條你吃不吃!喏喏喏!快到鏡頭前面來!】
【我去!!!真的站起來了!真的過來了哈哈!】
【他過來了啊呀!】
【看來真的是小貓咪啊啊啊!小離就是小貓咪實錘了嘻嘻嘻】
【從剛才開始就在跟李巍薇說話,現在還在說?他倆到底在說什么呀?】
只見那屏幕中,沈離站在那長桌邊聽了一會兒,幾個人正在就誰搜查什么地點,分了半天都沒分出個所以然來。
沈離簡單地看了眼楊至琦寫的簽條,思考了一下,隨手拿起一張團了團,把紙條搓圓了。
李巍薇也從傾身側耳的狀態到直起身,望了眼正在試圖給每一個人分一個搜查地點的楊至琦,說道:“我覺得還是分個組吧?一個人一個地方地查,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是用何居心啊?怕兇手沒有機會破壞證據嗎?”
疆南眉毛一皺,下巴微微抬起來:“你有意見,你剛剛怎么不講?我們都定下來了。”
就聽李巍薇哼笑一聲道:“別招笑了,剛剛我還以為你有什么進步,沒想到你還是像以前差不多——真以為自己出品了個3分刑偵劇,外加個評分都沒有的推理綜藝,就是什么水平很高的刑偵專家了?”
“跟你有什么關系總比你強吧?你在我手下做事的時候……”
“——說正題吧你,”李巍薇不耐煩地打斷他,“我認為,目前搜證階段起碼應該雙人同組,一起搜證,大家想一下,同意還是反對,同意的舉一下手吧。”
李巍薇話音一落,幾乎立刻便拿回了話語主動權。
剛剛和疆南二人爭論了半天的柯久久、林胥,幾乎是立刻舉手,趙云只和Kris也緊隨其后。
沈離沒有舉手,他已經開始制作分組抽簽的簽紙了。
“好,看來少數服從多數,你倆有問題嗎?”
楊至琦一看,半路殺出了個要話語權的程咬金,嘴角抿了抿,不過很快就拍了拍,也把手舉起來:
“行,我覺得分組去確實有道理,那么就這樣,前任跟前任一組,這個小沈和這個小K啊,就也先搭一下……”
“不用。”沈離拒絕。
順便把做好的幾個簽條,往手里一攥,“還是用隨機抽簽決定吧,起到個互相監督的作用。”
柯久久“哇”了一句,立刻從長桌那頭繞了個圈,顛顛顛,小跑著過來“這個好這個好——云只,你要我幫你抽還是你自己抽?”
“我自己抽吧!”趙云只也趕過來道。
沈離先給了李巍薇一張,隨后將眾人的簽條也迅速分發下去,2分鐘之內就分好了組:
沈離,林胥;
楊至琦,李巍薇;
趙云只,柯久久;
Kris,疆南。
下面就面臨著各區域如何進行分配的問題。
和剛剛一樣,楊至琦剛想要發表觀點,就被李巍薇將話頭截下來:“我看也別選了,選來選去選半天,還是抽簽吧,剛剛寫的那八個紙條,一人抽兩個?”
沈離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將新寫好的4張紙條,遞給了李巍薇,并低聲道:“每組派一個人來抽,我重新劃分了一下要搜證的區域。”
但見鏡頭下,四張紙條上,分別寫著好幾個不同的地方:
金庫,魚塘,草莓園,游泳館。
魚塘,花園,金庫,小屋地下室。
小屋二層,金庫,草莓園,游泳館。
小屋地下室,小屋二層,花園,金庫。
每組四個搜證地點,每個地點重復出現,除了最重要的地點金庫出現四次之外,其余的地點各出現兩次,且搜證順序各不相同。
“哇,這個意思是,我們每個組都要隨機搜查四個地方?”柯久久迫不及待地抽了第一簽,完全不記得自己剛剛說的害怕了。
“是,”沈離淡淡解釋:“每個地點的搜證時間不要超過30分鐘,除非遇到關鍵證據,可以使用額外延長10分鐘時間——每組兩人必須同時出現在同一個搜證地點,一人負責搜證,一人負責記錄,必須保證你的搭檔時刻出現在你視線范圍內。”
“好,”林胥立刻應了,非常興奮說,“我知道!這樣是為了保證我們中間的兇手,不會偷偷銷毀證據對不對?”
“嗯。”沈離應了一聲,也懶得裝了,剛剛他想了一下,這種綜藝游戲里的證據,肯定說不上多難,證據應該都很明顯,所以根據正常的搜證流程,做了一個更改和修整。
于是直接進行了安排,“搜證順序按我寫下的順序,每次進入一個場所,必須記錄下搜證時間,并且,每拿起一件物品,必須歸還原位,覺得可以作為證據的物品,可以用ipad進行拍照。”
沈離話音一落,疆南終于要提出意見了:“想法是很好的想法,就是我覺得還有一些缺陷吧,比如說這個小屋一層,是不是也應該搜一下呢?”
楊至琦也道:“對呀,我也想問一下,為什么就突然把這一項,都給排除了?你不覺得這很重要嗎?”
沈離看了眼攝制組的機位,面無表情地解答了兩人的疑問:“今天上午,節目組把我們請到客廳范圍內,布置大概兩小時,主要是針對地下室和我們位于二層的房間,而且設置了新的機位,應該是趁這段時間,布置了新的線索——
“至于客廳和餐廳部分,完全隨意我們四處走動和翻找東西,基本不會存在有證據的情況。”
【我敲!沈離這也太專業了吧??真的好強啊我靠!?這人腦子真的……】
【女媧啊[大哭]你甩過的泥點子化成泥水也要來找你了[大哭]你捏沈貓貓捏了幾天你自己說吧[大哭]你捏我呢[大哭]】
【樓上先別哭…這么短時間分析得這么清楚,而且也分配得這么合理,就算再聰明也做不到吧?】
【你意思是劇本?】
【很有可能啊,這個沈離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是個劇本人啊?正常來說哪有這么完美的人存在啊?第一天那個環節也是,根本就是給他量身定做的……】
【別這么陰暗行嗎?承認別人優秀就這么難嗎?錢行之都發微博否認節目有劇本了】
【我覺得沈離這一看就是經常玩劇本殺的!!!感覺是那種劇本殺大神級玩家啊!能立刻掌握劇本走向的那種!超級無敵帥!】
【可能吧,擅長玩劇本殺的,就適合這種節目】
【哇,你們說沈離有沒有可能是警察?】
【想多了哈,少看點tomato小說吧,在職的公職人員哪能上這種娛樂綜藝節目啊?】
“我看咱們的網友評論區啊,已經有人開始對幾位嘉賓的職業進行猜測的了——錢行之,你怎么看?”秦昭作為今天的觀察室主持人,負責提問和控場,還有稍提一下網友評論區的問題,負責兼顧內外場氣氛。
而剛被Cue到的那位哥,目光卻一瞬不轉,死盯著某一塊屏幕。
只見他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冷感的面部表情透出一股凌厲的寒意,非常高貴冷艷。
唯有那只被重點展示的左手,自開播起,就一直沒有離開過臺面。
0次垂手,0次抱臂,0次插口袋。
N次摸鼻子,N+1次撐臉,N+2次搓戒指玩。
此時被好友提到,也是緩了會神,思考片刻,才給出答案:“嗯,后面節目里會公布,不要急。”
公事公辦介紹流程似的。
直播觀察室里的其余幾人,也都是一陣汗顏,錢行之自打今日開播,就的確有點心不在焉。
包括問錢行之對搜證環節的看法,對幾位嘉賓的評價,甚至還包括對幾對前任的相處模式的評價,然而這人走神走得,比第一天還明顯,被問道也只是草草地應兩聲,那目光便再次不受控制地,往那個實時更新票數的投票框看去。
堪稱職業生涯中,最不敬業的一天。
不過就算是和蘇西瀾的票數不相上下吧,也不用這么焦慮吧?
實在不行做做票唄,現在這年頭,哪個節目不做票啊?
用得著這么較真嗎?
秦昭不怎么理解,尷尬地干咳兩聲,自己給自己挽尊,又給不愛說話的錢行之繼續遞話,他今天說話太少,粉絲都開始控評抗議了:
“——哦,我看評論區,還有這么個話題很有意思,老錢啊,你覺得咱們復婚小屋里,和小朋友能相處最好、最像幼師的嘉賓是?”
“沈離。”
……行。
你前任像幼師是吧?
你行。
“咳咳咳,”秦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著繼續問道,“那再問哈,你覺得在咱們小屋里,最有領導風范、最適合做管理崗位的是?”
“沈離。”
……沒得玩了,問啥都沈離是吧。
秦昭也有點憂愁,正要問出下一個問題,今天繼續上班的劉今瓷,很聰明地接了話頭:“昭哥,你要不還是問問搜證環節吧,錢哥好像對搜證很感興趣誒,他一直在看那塊搜證屏。”
秦昭面色更是一黑。
他那是在看搜證嗎?
他那不是在看沈離的兩只手嗎?
不過還好,話題被岔開了,還是問問有嘴的人吧:“今瓷啊,你覺得今天這個白日游戲,看上去難不?”
劉今瓷溫婉笑著:“我啊?我覺得這個還真是蠻難的,現在,他們的搜證都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了,搜到這么多有疑點的物品,肯定有干擾選項在里面。我是真的很羨慕邏輯強的人,如果是我的話,腦子真的會轉不動了。”
王子欣俏皮道:“哇,姐,你別謙虛了!你背臺詞嘎嘎快!腦子嘎嘎好使的好嗎!”
劉今瓷擺手謙虛說:“不不不,這個盤邏輯和背臺詞可不一樣,我屬于那種,看小說看到劇情章的時候,都想跳過的人哈哈哈,我只看感情線。”
“我去!你是我的知音啊姐!”王子欣一拍大腿,立馬把手伸過去,隔了一個主持秦昭和錢行之,也要跟她的知音握手,“——我也是!我看到那啥劇情啊,推理啊,我的大腦會直接宕機到死掉!”
劉今瓷這下也完全笑開了花,伸長手,跨過身邊塑像一般的錢行之,不小心擋住了他的左手,跟王子欣用力握了握手:“我天,那我們是真的挺像的,不過我還就喜歡在劇情里找感情,感情里找劇情,純哪一種呢,我又覺得好像沒那么帶感。”!
王子欣的小臉頓時一黃,表情沒管理好,嘴巴也直接把想說的禿嚕出一半:“哇,比較相似的說法,我好像聽說過另外一種……”
“——咳咳咳!”秦昭用力咳嗽三聲,打斷聊遠了的二人,又拿錢行之岔開話題,“大影帝啊,要不然你起來?讓兩個妹妹坐在一起聊?反正你坐在中間也不說話。”
他倆關系本來就挺熟的,不過在這種節目上,位置都是安排好的,他這么突然一說,其實不是特別合適。
但錢行之似乎毫不介意,甚至有點像正等著這句話似的,瞬間就從位置上起了身。
看得旁邊兩個小花也一愣,誰也沒敢動,或者說真要坐過去。
就見錢行之站起身之后,首先將自己的左手,從劉今瓷橫亙的胳膊后面抬了起來,四指向前地正手掐了個腰——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癢,反正四根手指微微用力,抓在腰部,給自己撓了兩下。
襯衫隨著他的動作繃緊,勾勒出一節隱約的腰線。
隨著手指用力,指尖也陷入腰間的肌肉中,襯衫的布料隨之微微凹陷,隱約可見他腰部的線條,非常緊實而流暢。
【哇塞哇塞!真的很哇塞!】
【你們告訴我這哥35了嗎?這身材管理真不錯啊】
【腰腰腰啊啊啊[色]我giao[色]快看腰啊姐妹們![色]】
【嘖,都現在了你還在看腰嗎?還沒學會嗎?這不是讓你看戒指嗎[攤手]】
彈幕滾過幾行討論,錢行之后撤一步,好像沒看見。
就見這人冷著臉,平時冷若清泉的聲線啞啞的:“你們坐吧,我確實坐太久了,稍微起來活動一下。”
其余三個人中,只有完全了解內情的秦昭望著錢行之,在很努力地壓嘴角——
蘇西瀾或許是憑借著那八枚戒指的上班圖,票數現已完全反超,而且五分鐘都沒超回去了。
錢行之坐不住也正常,這人也就看著淡定,心里想到蘇西瀾今天在小屋里飾管家,說不準還能跟沈離見面,再制造出點什么效果,肯定是會急的。
果然。
只見錢行之不茍言笑,眉頭微蹙,平日里銳利的眼神此刻似乎也染上了一絲疲憊,在座位后踱步了兩圈,終于停下了腳步,微微側身,沙啞的聲線隨之響起。
那聲音聽上去的確非常不好,像是喉嚨里堵著一團棉花,又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粗糙而干澀,還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顯然是感冒的癥狀——
只是比剛剛對話時,有點更嚴重些了:“抱歉,確實有點不舒服,我需要離開幾個小時,去吃點藥。”
然后,這位投資人也不需要誰的準許,就出了觀察室。
彈幕安慰著: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呀】
【怪不得一下午心不在焉】
錢行之快步走著,只聽王子欣的聲音越來越遠,順手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機。
撥了個電話給徐助理。
那邊接得很快:“喂?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蘇西瀾現在在哪?”
“額,蘇西瀾本來應該在小屋,不過他的任務完成了,就好像已經離崗了,您是要找一找他么?”
錢行之的聲線低啞:“他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有點擔心他再搞出什么事情——還是找一下吧,再過一會如果還是找不到,就聯系樓戊辰。”
“好的老板。”
錢行之的聲音頓了半晌,又問:“……這投票什么走向?為什么會不相上下?”
“額,”徐助理有點難以啟齒,道,“您可以看一下蘇西瀾上班圖,您帶了一個,他帶了八個啊……而且怎么說呢,觀眾里面,樂子人更多吧,認真分析投票的沒多少啊。”
錢行之:……
徐助理:“額,老板,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
“那別說。”
“額……可我這是忠言逆耳,但利于老板……”
“那說吧。”
“嘶,我覺得吧,其實您真實的性格還是挺……額,挺可愛的……您為什么要搞個高冷冰山的人設給自己啊?您裝得不累嗎?說不定沈先生也尷尬呀?”
“嗤,你不了解沈離。”
只聽錢行之的聲線薄涼道:“沈離最欣賞成熟穩重有邊界感的男人,就像——
“現在的我這樣。”
第30章
節目直播第三天16:45
小屋內-餐廳1號機位:
林胥拿著一把斷裂的鑰匙,對著燈光反復觀察,看了好一會兒,最后只能把鑰匙往桌子上一丟:
“提示就給那么點,怎么找?又不能現測指紋,怎么可能抓出誰是綁匪啊?”
此時,柯久久和趙云只也完成了對四個場所的檢索,回到餐廳,坐在長桌旁。
柯久久罕見沉默,拿著筆一次次演算犯罪過程,嘴里時不時嘟噥一聲,趙云只則是一直在悄悄看沈離。
鏡頭下的沈離格外淡定,整整十分鐘都沒說話。
雙手抱臂,面無表情地靜靜望著Ipad拍下的圖片。
——雖然臉是冷的,可他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只靜靜地坐著,等剩下的兩組回來。
趙云只想了想,還是主動找沈離旁邊坐過去。
“沈哥,你有結論了嗎?”趙云只緊張地問他。
經過了前面兩天的相處,她能感受到沈離身上散發的那種強者自帶的穩定感,所以心里沒底的時候,也想找沈離問問。
沈離沒有抗拒她的靠近,回答道:“差不多有了。”
“啊……”
趙云只郁郁地皺著眉頭,想問沈離這個結論究竟指什么,是知道誰是綁匪了么?還是說知道管家現在在哪了?
沈離看上去真的很有經驗。
是因為以前就經常玩劇本殺么?
她腦子里的問題太多,可臨到嘴邊了,一個都不敢問。
面對毫無頭緒的任務,她真的很焦慮,焦慮到毫無辦法的時候,就開始想擺爛,實在想要再掙扎一下,這才想要來問問沈離。
可沈離明明就在眼前,得到一句不是完全熱情的回應,就想說,自己是不是問錯了話?要不然還是坐回剛剛的位置算了。
沈離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我看了你和柯久久帶回來的東西,她記錄得非常完整,你找的大多數物品,也都是有價值的。”
“啊,沒有沒有。”
每次被別人夸獎時,趙云只下意識就要否認。
然而卻見本以為要結束話題的沈離,已經將ipad上的圖片點開,解釋道:“比如倉庫里的劃痕,草莓園的腳印,都需要非常細心才能看見。”
沈離沒有刻意夸大的成分,是真的覺得柯趙這組做得很不錯。
他本來還尋思著,要不要將自己沒去過的那幾個場地,也走一下,然而趙云只把這些線索帶回來,基本上都用不著二次偵查。
綜藝上的推理線索,和現實中的有很大差別。
如果說現實中,法醫勘測現場,干擾性證據量能達到數十個,甚至成百上千個,綜藝節目里的干擾性證據,基本上只有現實中的百分之零點五。
以沈離剛剛勘探過的四個場所來看,金庫這樣重要的“第一現場”,都只有兩處干擾,那么剩下的場景里,也不會太多,這也從側面幫沈離佐證了,綜藝推理和現實破案不一樣。
畢竟沈離辦了那么多案子,也沒有見過現實中的哪個被害人,會留下摩斯密碼,作為可以被查證的線索的。
可要是在綜藝或推理小說里,就不一定了。
“誒呀我操,我知道了!”
林胥突然大喊一聲,把鑰匙又重新撿起來,想要驗證什么似的,跑到沈離旁邊:
“沈離,你快聽聽對不對!”
——有點像是好不容易解出了最后一道大題,迫不及待想要向學霸驗證答案的學渣。
沈離:“嗯。”
“OK!就讓我來還原一下時間流程哈。首先我們看到這個,進水的手機是在草莓園的柵欄里找到的,所以綁匪和管家一定路過了草莓園,我們都沒有在小屋使用手機的權利,只有管家有手機,所以這是管家留下的線索!他在提示我們手機進了水!額,所以他應該是在廢棄的游泳館……嘶,還是魚塘啊?”
柯久久本來抱著點期待在聽,聽林胥說到后半程,表情也懊喪起來:
“天啊,全是破綻。”
“啊?我哪里說得不對?”
兩個人對林胥明顯的邏輯漏洞,翻來覆去地爭辯起來。
沈離本來還想點撥一下,可聽了兩耳朵,發現這兩人說的和正確思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甚至連個邊都搭不上。
于是也打了個呵欠,看了眼已經走向下午五點的時間,心里只剩下一個訴求:錢行之明天到底能不能進來啊?
如果可以的話,以后這種活動都讓錢行之來推進度吧,他反正是不想參與了。
現在聽兩個零分吵架,就真只想做個蘑菇……
關鍵像林胥這種……
是真的很難帶動啊。
相比起原先帶趙榮和林潔的日子,上百天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今天下午帶林胥搜證的這倆小時難捱。
就聽林胥一嗓子吼過來:“沈離,你說呢?”
沈離頭都沒抬,直截了當地直接公布了參考答案:“要是信我的話,綁匪是疆南。地點是草莓園的冷藏室。”
林胥驚訝出聲:“啊?為啥啊?”
沈離很敷衍地擺了下手,似乎思考了一下該怎么說,最后放棄了。
只吐出倆字:
“……直覺。”
反正管家系統剛才說的很明確,需要他們做出的判斷只有兩項,一項是確定綁匪人選,另外最重要的一項,是找到“管家大人”在哪。
而系統剛剛說的是,只需找到管家,就能獲得巨額獎金。
這就好比,眼前有兩道題:
一道8選1的選擇題(選做);
另一道填空題(必答)。
而無論是像趙云只這種完全沒思路的,或是林胥這種思路完全錯誤的,現在最需要的其實就是抄個答案,而不是跟他們解釋明白——到底為什么選A,為什么填B。
按管家系統的說法,能分到錢的人,就是今天能成功解救管家的人。
因而現在最個人主義的行為,就是有了答案后,立刻自己去目標地點,搶先一步把管家給找到,率先其他人一步解救管家。
可沈離畢竟早就習慣了集體主義生活,所以還是決定先在餐廳里坐一坐,試圖向需要參考答案的人,傳遞一下正確答案,再一起去找人。
“——誒呀,可算是回來了,累死爹了!”
楊至琦的大嗓門從還沒進門開始,就已經吆喝起來。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小團人,面色個個都不好,像在回來路上就因意見不合,鬧過了矛盾。
果然,這男的一進門就開始大聲指認:“綁匪是李巍薇,就是李巍薇。”
李巍薇翻著白眼,抱著手臂說:“說了一路了,又給不出證據,完全是胡攪蠻纏,我都無語死了。”
眼見一團人要吵起來,沈離什么也沒說,從位置上站起來。
也學著楊至琦的句式,面無表情道:
“——綁匪是疆南,就是疆南。”
但見直懟的鏡頭,陡然湊在沈離那張漂亮的臉上,沈離沒有絲毫表情。
下一秒。
疆南的畫外音傳進鏡頭:“憑什么說是我?”
沈離平靜的眸光一轉,冷冰冰地看向疆南,又是同樣的句式:
“那你們憑什么說是李巍薇?”
楊至琦:“那聽我來說下,我的邏輯哈……”
就見沈離木著的一張臉,依舊很好看:“你的邏輯一會對著屏幕前的觀眾說吧,管家在冷藏庫,要去找的現在就跟我來。”
沈離話音一落,看了眼疆南微變的面色。
便聽疆南冷笑一下:“草莓園冷藏庫那邊?我們剛剛去看了啊,根本沒鑰匙,你去了也進不去,別搞笑了。”
“是么?我以為鑰匙,被你藏在盆栽下面。”
疆南面色霎時一變!
“你這是亂咬人!我5:13分還在睡覺,我有不在場證明的!楊總看見過,他今早上起夜,來我這上過廁所!”
確實,楊至琦的房間不能上廁所。
“哦,他五點13敲你的門,要上你屋上廁所?”沈離很輕地笑了下,高矜冷傲的那張臉,漂亮得鋒芒畢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沒離的兩口子呢。”
“噗!”林胥沒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楊至琦也忍不住了,一拍大腿:“小沈啊,我必須解釋一下,當時我確實是起夜,本來想去那個公共衛生間的,但我看他燈亮著就敲了敲他的門,干脆在他那上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沒睡,但我倆還聊了一會兒,5:13左右他確實是在的。”
沈離點點頭:“在又怎么樣呢?真正的案發時間又不是5:13。”
沈離這話音一落,幾乎完全推翻了所有人的認知。
連彈幕上都零星地飄了好幾個問號。
沈離道:“今天早晨,我從夢境的后半段醒來,時間是5點31,能做夢的時間一般屬于NREM二期,第二周期通常需要30-38分鐘的時間,屬于淺眠期。
“如果5:13,金庫的警報真的響過,金庫距離我的房間很近,我應該能聽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金庫警報聲根本沒響過?”
林胥很不理解。
“系統被綁匪篡改過。”沈離道。
“不可能!”疆南有點急了,“普通人怎么可能篡改系統,只有管家有權限的!”
“哦,”沈離淡淡吐出幾個字,“你知道得這么清楚,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昨天穿的那件衣服為什么破了?還有手表上的劃痕敢給我們看一下么?”
“……”疆南訥然。
“草莓園冷藏庫門口的劃痕,很新,這里只有你戴的是鈦合金腕表。這種航天材料莫氏硬度6級,足夠在鐵門上留下痕跡。草莓園的鞋印對一對你的就知道了。”
“……你,你這么說完全沒道理啊,那進水的手機這種怎么解釋?”
“當然是你偽造的。”沈離平淡道,“下次導演組讓你選擇偽造證據的時候,別選這種不靠譜的了,什么打不開的壞手機——在這里沒有條件被修好,怎么可能作為真實證據?選都不會選。”
沈離話音一落。
疆南的面色瞬間灰敗,好像沒有什么可掙扎的部分了。
網友討論區也掀起了一波關于小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靠,這就碾壓了???】
【不是不是,我還沒完全明白呢,這個疆南就已經沒話說了???】
【這波痛擊我給98.4分,因為還有一點六】
【按我說節目組把這個壞人劇本給誰不好,給個笨蛋?】
【哈哈哈笑發財了,對沈離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從疆南不想分組、讓人分別去查8個地方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有點明顯了!】
【能不能把他和這個yzq弄出去啊?不想看他們!再不弄出去不想看這節目了orz但我又舍不得發貓大老爺QAQ】
【官方不是發過公告嗎?你公告沒看啊?】
【什么公告?】
【明星前任全進小屋之后,新投票就是可以把“最沒復婚/最沒換乘希望的嘉賓”,每天投一個出去,票數最高的嘉賓當天就能退宿】
【woc!?!Yzq!!!你終于有望斷層第一了!!!真的,我要買雙倍卡投,第一天必把yzq打下來!!!】
【可這個疆南和柯久久我也不喜歡,一塊投掉】
【QAQ投誰都隨便,我只求明星粉絲別搞事,不要把沈貓貓沖掉了,我每天指望著白天沒來得及看的小離切片哄我睡覺QAQ】
【小離皺眉好好看啊,我最喜歡看他認真皺眉的樣子了[色]】
【看沈離懟人越看越上癮,有網友把他前幾天的懟人片段做了個集錦,我也就看了個十幾二十遍】
【嘶……你們看今天的投票了嗎……好焦灼啊……】
【錢行之自從離開直播間,是不是就沒回來了啊?】
【西蘭花今天也好安靜啊,我看他昨天那架勢,外加上班那8枚戒指,可能要瘋狂拉票呢[尷尬]】
【所以這倆人是去哪了?線下battle去了?】-
沈離完成解密后,從小屋出發往草莓園走,就隱秘地覺得有哪里不對。
方才他們說了那么多,系統音卻遲遲沒有出現。
即便他很確認自己說得正確,疆南給出的反應,也完全附和預期。
但那違和的系統音沒出現,總也讓沈離感到怪怪的。
是否便意味著給,系統音配音的真人,真的在冷藏室呢?
帶著諸多的疑問,沈離上了節目組的電瓶車,除了疆南這個今天任務失敗了的沒有錢拿不想去,其余人都匆匆忙忙地出發了。
到了地方之后,林胥一馬當先,果真從新被挪動過的盆栽下找到一把鑰匙,順利打開了冷藏室的大門——
下一秒。
一股強烈的冷氣如洶涌的潮水般撲面而來,瞬間將夏日室外的灼人熱浪強烈對沖,連沈離的呼吸都一滯,皮膚瞬間緊繃。
太冷了。
冷氣順著他的鼻腔和喉嚨涌入體內,甚至冷得有點痛感,仿佛連肺腑都能被凍住了。
最靠近門口的林胥,連牙齒開始微微打顫,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去?這冷氣真開著啊?這得有零下多少度?”
“媽呀,好冷!我有點不想進去了哥~”柯久久靠近林胥貼了貼,小尾音哼唧起來。
“我看要不然別進了吧真的,這冷熱交替得,別把人凍壞了,”楊至琦道,“再說,就咱們猜對了,管家真的被關在這,那也是一團道具吧,真沒必要進…誒?!沈離?!”
只見沈離不知看見了什么——
明明腿不好,躥進去的身影一閃,卻如豹子一般。
所有嘉賓幾乎都愣住,正躊躇著要不要跟進,便見攝制組的攝像,已經扛著鏡頭哼哧哼哧地緊隨其后,也在眨眼間沖進去。
于是。
半分鐘后。
觀眾們只見兩個機位中,那黑布隆冬,又搖搖晃晃的鏡頭里,隱有幾個忙做一團的人影。
在微光和吵鬧中,似乎沈離是將什么東西抱了起來。
然后便終于聽清了,攝影師說了什么:
“臥槽,不應該是道具嗎?!”
“他怎么在這兒?”
“誰啊?冷庫里怎么真有人?這他媽不是拍攝事故嗎……完了完了……”
“蘇西瀾……臥槽?”
“真是一下午都沒找見影的蘇西瀾?!”
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哪怕不是粉絲,所有人也都在問蘇西瀾進去多久,現在怎么樣。
隨后鏡頭眼前乍亮,是攝像機跟著沈離,又出了燈都沒開的冷藏室。
大家都一路小跑。
沈離腳步微跛,身形消瘦,懷里的確是抱著一個人——
且那人還緊緊地抓著沈離的衣襟,看樣子還有點意識,嘴里咕噥著什么。
只是……沒人聽得清他說的是什么。
沈離聽清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
也不知這人是將他認成誰了。
沈離沒有多想,心說趕緊把這人送上車,看看是送醫院還是怎么樣。
下一秒,就覺身后有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來抱他吧。”
沈離錯愕回頭——
是最熟悉的聲線。
果然,回頭一看,是全副武裝帶了口罩和帽子的錢行之。
他不是在錄制么?怎么會在這?
沈離垂下眼思索半秒,還是沒有逞強,轉手將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蘇西瀾,小心翼翼地轉給錢行之,知道攝像機在跟拍,沒有多問,只當作接手的是工作人員,冷著臉對跟拍攝像說了句:
“先別拍了。”
小哥沒認出錢行之,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這種情況是不應該再拍,趕緊將鏡頭轉開。
于是。
機位在一片混亂里,又切回了只有疆南一人在發呆的小屋。
徒留觀眾們驚疑與狂怒:
【我去,你們怎么做的節目啊!?】
【這是事故吧?真把人關冷藏室里啊?太沒數了吧?】
【我是蘇西瀾粉絲,我真要報警了!!!我氣死了!!!】
網友討論區吵得沸反盈天。
然而不過三分鐘。
節目組的官方微博就發了聲明。
觀察室也在第一時間,立刻做出回應:
【節目組從未與藝人@蘇西瀾要求過,要真人入窖,而蘇西瀾于今日下午16時55分18秒,因個人原因,自行跑入冷藏室并藏匿起來,期間未與任何工作人員溝通,以下是監控視頻拍下的畫面:[視頻文件.mp4]】
【藝人@蘇西瀾目前并無大礙,但礙其危險行為,且從未與節目組進行溝通的各種行為,節目組或將考慮,與該藝人終止合作。】
聲明一發。
全網震蕩。
沈離坐在工作人員的職工宿舍里,冷冷地看著蘇西瀾裹著被子,哭得抽抽噎噎,一股很不真實的虛幻感油然而生。
“我沒有想給節目組添麻煩,我就是……”蘇西瀾近乎偏執地抓著沈離的衣角,“我就是想讓你想起我,你還記得嗎?我十二歲的時候,在一個雪地里,是你救的我。”
沈離回想了幾乎三十秒。
最后搖了搖腦袋:
“抱歉。”
蘇西瀾眸中一黯,像是希冀落空一般。
“我可以和你成為朋友么?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他真的不記得我了,我真的不想接受……”
盡管蘇西瀾語無倫次,又哭得聲淚俱下。
然而沈離也并未再多說什么,眉頭微蹙,只冷冷地看著。
其實沈離聽蘇西瀾那樣說,沈離稍微有點理解了,起碼看明白了蘇西瀾昨日進行那段“表演”的出發點。
不過理解并不代表著接受。
沈離是警察出身,從來論跡不論心,動機是好的,不代表可以接受荒謬的行徑、與錯誤的結果。
像蘇西瀾這樣,為了博取大眾的投票,達成自己的目的,就編出那樣大的一出戲碼與謊言,誤導觀眾,在沈離看來的確很癲,或是直接可以說是表演型人格。
而為了博取同情,就將自己凍在冰窖里,罔顧自己人身安全,現在說什么只為了讓他回憶起十多年前的事情,這就真的確實稱得上蠢了。
如果是自己親近的朋友,沈離的建議是:
干脆先別工作了,直接去醫院掛號看一看吧。
“那你會和我成為朋友么?”
只見蘇西瀾眨巴著他的大眼睛,仰著頭楚楚可憐。
他的漂亮小臉蛋兒紅撲撲的,被凍得通紅的小手也瑟縮著,好像別無所求,只想要一個來自沈離的肯定答案。
沈離也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鐘,隨后只是平靜道:
“我如果說體面話,我會說我們是朋友了。”
蘇西瀾一愣。
當然也聽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咯噔一下,長睫毛抖了抖:“……那如果不說體面話呢?”
看上去也讓人很難拒絕。
就見沈離眉頭微擰,最終還是神色淡漠道:“不會。”
蘇西瀾:……
沈離:“我不太可能和你這樣的人,真的成為朋友的。
“我的生活已經夠累了。”
話音一落,蘇西瀾一直聳著的肩膀也微微落下來。
其實他是個很敏感的人,從人的肢體語言和眼神中,輕易能看出別人對他是否排斥。
而沈離從抱住他的那一刻,就已經在排斥他了。
可哪怕早有被拒絕的自覺,蘇西瀾還是有些痛苦地閉了下眼,嬌弱的身體似乎瞬間瑟縮了一下。
像一只被冰寒凍壞了的小兔,已經奄奄一息。
沈離望著他,也稍微有些不忍心,然而卻并沒有輕易地改變答案,或是出言安慰什么。
他只是稍微用力,又給蘇西瀾裹了裹被子。
他想,蘇西瀾或許真的還是太年輕。
就像曾經十二歲的自己,或是二十七歲的錢行之那樣。
所以人真的要一步步才能明白,任何過重的感情,都是會讓人感到害怕的。
蘇西瀾似乎仍不死心,可憐巴巴道:“那,那你會和什么樣的人做朋友呢?”
就見沈離認真想了一下,答道:“……成熟穩重有邊界感的那種吧。”
錢行之眸光一黯,抱著雙臂,冷冷地望著蘇西瀾。
卻不是勝利者的姿態。
于無人關心的角落,錢行之也垂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