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后來的故事, 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樣。”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洛基莎的身影出現在褚苒和菲奧娜的視線之中。
“我們不再大張旗鼓的宣傳尤達。相反，在世界樹放松警惕的時候,我們的決策風格更加謹慎隱蔽，將自己的勢力牢牢扎根于首府各處,并逐漸蔓延至伊格境內。”
“最終如你們所見, 我們飛云商會獲得勝利，趕走了世界樹樹靈。”
褚苒看著成年模樣的洛基莎，十分震驚。
菲奧娜更是直接問道：“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才應該問你們這個問題吧。”洛基莎打量著兩人，“自從世界樹樹靈消失后，我的意識就會被經常拽到這里。但這么久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里出現其他人。”
“這里是什么地方？”菲奧娜問道。
“我憑什么要告訴你？”洛基莎笑了笑。
“你——！”菲奧娜看向褚苒, “就算你不說，褚苒也知道！”
“……”褚苒頓了片刻，視線掃過地面松軟的泥土, 以及粉紅色的天空，認真道，“這里是世界樹的樹靈曾經生活的地方。”
洛基莎嗤笑一聲。
“又或者說, 這里是世界樹樹靈留下的意識空間, 對嗎？”褚苒緩緩道。
“你怎么知道？！”洛基莎終于變了臉色。
“原本是不確定的,但你的反應讓我確定了這一點。”褚苒說道, “這里原本不應該是這幅模樣,但是你作為尤德拉的倀鬼，主動入侵了世界樹的意識空間，卻又不清楚如何與世界樹斷開意識連接，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樹靈召喚吸引到這里來——我說的沒錯吧？”褚苒說道。
洛基莎原本慌亂的神色, 反而平靜下來：“看來你知道的，要比我想象的要多。”
“這里是樹靈對你的禁錮，但樹靈的力量過于弱小，所以只能將你的意識拽進來。”褚苒說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尤德拉的存在，那么也應該清楚，兩種不同的植物，無法共生，人類也是同樣的道理。”洛基莎突然道。
褚苒看著洛基莎，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地表突然蔓延出一股濃郁的黑霧，菲奧娜感知到危險，直接原地弓身炸毛，大叫一聲。
“既然你們出現在這里，那就別想走了，一并化作尤德拉的養肥吧！”洛基莎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越來越濃郁的黑霧之中。
褚苒立馬召喚出自己的機甲。
菲奧娜則利用自己的巨貓形態，憑借強有力的四肢，迅速跑跳離開黑霧升起的區域。
數根黑色藤蔓破土而出，直直追上褚苒的機甲，試圖將褚苒拽到地面上。
褚苒操縱機甲，揉身閃避對方的攻擊。
但這些足足有人大腿粗的藤蔓，突然噴射出一股具有腐蝕性的液體。液體濺落到機甲駕駛艙表面，瞬間灼燒出幾個小孔，褚苒皺了皺鼻子，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褚苒揮舞冷刃，斬斷纏住自己的藤蔓。
“褚苒！”菲奧娜在遠處大叫一聲。
進入幻境后，菲奧娜變成黑色巨貓形態，無法操縱機甲進行戰斗，只能憑借本能反應不斷跑跳，躲避那些藤蔓的攻擊。
褚苒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菲奧娜已經被數根藤蔓捆住四肢，匍匐于地。而那些藤蔓正不停試圖把菲奧娜往地表深處拖拽。
“來了！”褚苒甩出一套利刃，割斷了菲奧娜身上的藤蔓。
兩人成功匯合后，菲奧娜困惑道：“你看，這些植物好像是有意識的——”
自從察覺到褚苒和菲奧娜的戰斗能力后，這些藤蔓和黑霧沒有再瘋狂地撲上來，反而呈現包圍兩人的趨勢，在進退之間切換自如。
“它們現在是在把我們往深處趕。”褚苒心中清楚，現在兩人的坐標，已經距離剛出發的地點很遠了。
“那要怎么辦？”菲奧娜看向褚苒的機甲，“等等，你的駕駛艙玻璃破了！你還好嗎？”
她具有獸人血脈，身體素質強健，天生具備一定的抗毒性。而褚苒只是一名維修師，身體機能是隊伍中最差的成員，面對這樣的黑霧，恐怕難以支撐下去。
“我改裝了動力源系統。”褚苒向機甲灌入自己的精神力，“機甲能夠暫時通過我的精神力產生一道屏障。”
菲奧娜順著褚苒的提醒看過去，發現原本機甲被腐蝕的地方，果然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了外面的不明黑霧。
“你也太厲害了！不僅能改裝機甲，還有這么充裕的精神力支持！”菲奧娜忍不住道。
“喂，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褚苒咬牙道，“我堅持不了太久，我們必須盡快尋找出去的方法！”
菲奧娜沉默片刻，突然道：“可是你的精神力，好像在凈化這些毒氣哎！”
褚苒順著菲奧娜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不知何時，駕駛艙外的黑霧淡了許多。
褚苒試著加強自己的精神力輸入，與此同時，那些黑霧散得更快了。不僅如此，連那些帶有腐蝕性黏液的藤蔓也自發退讓到一側，不敢再靠近褚苒所在駕駛艙。
親自看到這一幕，褚苒十分震撼。
但不等她開口，一道聲音響起——
“異鄉人，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你是誰？”菲奧娜警覺道。
“伊格？”褚苒聽出來，是世界樹樹靈的聲音。
“是我。”樹靈說道，“請成為我的媒介，凈化這里的尤德拉。”
“等等——”這句話信息量過多，褚苒忍不住道，“你到底在哪里？這又是什么地方？這些藤蔓和黑霧就是尤德拉嗎？”
“時間不允許我詳細解答你的疑惑。”樹靈的聲音響起，“我只能告訴你，這里是我意識的化身，你們現在都在我的意識當中。”
“也就是說，你一直都知道我們在這里的一舉一動？！”菲奧娜忍不住道，“那你怎么不在洛基莎出現的時候打敗她呢！？”
“抱歉，我現在過于虛弱，暫時無法擁有實體，也無法干預這里發生的事情，只能采用這樣的方式與你們見面。”樹靈回道。
“好吧，我應該怎么凈化呢？”褚苒問道。
“我可以為你提供我的力量，你只需要保持與尤德拉穩定的連接，就像現在這樣。”樹靈說道。
褚苒有些猶豫：“但我的力量恐怕難以支撐太久——”
“我相信你的精神力足夠。”樹靈說道。
下一秒，自褚苒機甲為中心，有一層看不見的東西從內到外，微微蕩漾，凈化的區域不斷擴大，那些黑霧和藤蔓節節敗退，最終避無可避，被凈化時發出痛苦的哀嚎。
與此同時，一個擁有翠綠色眼眸的少女出現在褚苒和菲奧娜面前。
“很高興見到你們，異鄉人。”少女說道。
“希芙！”褚苒和菲奧娜異口同聲道。
眼前少女和希芙的樣貌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穿著一身綠色長袍，上面刻有深褐色的精美花紋。
“我的樣貌與你們認識的人一樣嗎？事實上，我并不是人類，也并不具備特定的容貌特征，這只是我最常用的一張面龐。”
少女話音剛落，那張和希芙一樣的臉龐瞬間切換成了菲奧娜的臉。
“只要我想，我可以在外觀上模擬任何人。”緊接著，少女又將自己的外表切換成了褚苒的樣貌。
“……還是換回你最常用的模樣吧。”褚苒說道。
少女切換回希芙的模樣。
“原來你就是世界樹的樹靈！”菲奧娜激動道。
“我是世界樹意志的化身，人們稱呼我為伊格。”樹靈溫和道，“非常感謝你們幫助我抵擋了尤德拉的侵蝕。也正是你們的出現，才能喚醒我的意識。”
“我們？”褚苒有些疑惑，“在我們之前，洛基莎也來過這里，對吧？”
“只要是世界樹伊格的子民，都可以與我的意識聯通。”樹靈說道，“但是只有那些品質堅定，不會受到尤德拉干擾的人，才能幫助我驅趕尤德拉的侵蝕。”
菲奧娜撓了撓頭，有些羞澀道：“我們也沒做什么啦！不過，到底什么是尤德拉？”
“這是一種來自虛空的外來力量，我也不清楚它的具體來源。”樹靈說道，“但是它能夠侵蝕我的意識，腐蝕我所統治的國度——除了剝奪我的力量外，這一路走來，你們應當見到了許多飽受尤達折磨和困擾的人們這就是不加遏制，放任尤德拉泛濫的后果。”
“那洛基莎呢？她明明是你的子民，又為什么她會助推尤德拉的成長壯大呢？”菲奧娜問道。
“即使是一顆碩果累累的果樹，也無法保證所有的果子都是完美無缺的。”樹靈說道，“尤德拉會挑中那些壞果，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倀鬼，從而壯大自己的勢力。”
“我明白了！”菲奧娜恍然道，“所以洛基莎這樣的人就是那些意志不堅定，容易被蠱惑的人。他們為了金錢利益，不斷幫助尤德拉侵蝕伊格的意志，真是愚蠢至極！”
“幫助敵人對付自己的家鄉，這樣的人類倒是常見！”褚苒厭惡道。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樹靈，或者是希芙，看著兩人，認真道，“如果想要徹底消滅尤德拉，我必須動用我最后的力量，徹底清除人們的記憶，才能實現。”
“不行！”褚苒果斷道，“你不能犧牲自己。”
“如果你不在了，那么伊格豈不是徹底失去了它的主人？”菲奧娜也道。
“放心，這只是我應該承受的使命。正如草木枯榮，世界樹新的意志已經誕生，從你們之前的反應來看，你們應當已經遇到了它。”樹靈說道。
“？！”褚苒反應極快，“你是說，希芙？！”
“希芙是世界樹脫落的一截枝條，承襲了我的部分記憶，它尚且年幼，但承載著伊格新的希望。”樹靈說道。
“所以，希芙才會想到那首詩歌？”褚苒后知后覺道。
“世界樹具有一定預知未來的能力。”樹靈承認道。
“也就是說，是你故意讓希芙出現在我們面前嗎？”菲奧娜問道。
樹靈說道：“為了對抗尤德拉的力量，在你們之前，我不斷分裂出世界樹的枝條，但它們都失敗了，被尤德拉腐蝕。只有希芙存活下來，帶你們來到這里——”
“難怪之前扎克提到過，他遇到過和希芙類似癥狀的少女，但對方的癥狀很快消失，應該就是對抗尤德拉失敗了！”菲奧娜說道。
“是的。不斷分裂的枝條，也進一步加劇了我力量的消耗。”樹靈看向褚苒，示意道，“所以為了保證希芙的成功，它贈予你的手鏈，能夠阻擋一切外界的信號，盡可能保持你的心智不受尤達干擾。”
“原來如此！！”褚苒總算明白，為什么明明抵達首府境內，其他人的伊娃都有信號，只有自己的伊娃毫無反應。
“抱歉，我們的談話已經很久了，我無法再繼續招待你們。”樹靈拿出一截枝條，“這截樹枝送給你們，作為你們幫助我的回報。”
“哎呀，我們也沒做什么！”菲奧娜推辭道。
“是啊——”褚苒也附和道。
“不，我拿走了你的一些東西。”樹靈看向褚苒，“它具備奇特的力量，能夠抵抗尤德拉。”
“？”褚苒迅速檢查自己的身體，“什么東西？”
“現在我無法說明。”樹靈說道，“但我們終究會在昨日相會。”
“昨日相會？不是，昨日怎么相會？”褚苒還沒說完，只聽遠方傳來轟隆隆一聲悶響。
“快，就是現在，離開吧！”樹靈揚聲道。
“等等，什么？！”褚苒話音剛落。
只聽“砰”一聲巨響，地面泥土飛濺。
一株足足有幾十人那么寬的黑色根系翻滾而出，噴射出腥臭的黏液，帶起無數泥土。
緊接著，一株稍微窄一些的褐色樹根盤旋而起，咬住了那個黑色植被的根系。
雙方像是一黑一褐兩條巨龍，纏斗在一起，地面也隨著它們的打斗而搖晃起來。
褚苒和菲奧娜搖搖晃晃，根本站立不穩。
隨著一聲巨響，那株褐色“巨龍”被摶倒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下一秒，天旋地轉，褚苒只來得及抓住菲奧娜腦袋上的一撮毛。
兩人齊齊暈了過去。
第92章
褚苒睜開眼睛。
紅玉關切的聲音響起：“你終于醒了！”
褚苒轉動眼睛,發現自己平躺在旅店的床上，身旁坐著紅玉。
“菲奧娜呢？”褚苒坐起身道。
“你剛醒來，暫時不要起身走動。”紅玉制止道, “菲奧娜和你一樣，還在休息。”
“伊格當地的草藥,據說有安撫精神的功效。”郁無為端著一碗深顏色的湯藥,進門道。
“……”褚苒看著那碗顏色奇怪的液體，婉拒道，“我沒有受傷，謝謝你的好意。”
“以后那樣的事，應該讓我來。”郁無為放下湯碗, 抿唇道。
不知道為什么,褚苒從他的語氣中讀出一絲不悅，似乎是在責怪褚苒沒有告知他。
“郁無為說得對，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 你起碼應該告訴我們一聲。”紅玉也贊同道。
“事發突然，我也沒辦法——”褚苒撓了撓頭，慢半拍反應過來, “不對, 當時你們兩個都被支走了, 希芙那邊只有我和菲奧娜在啊！”
“希芙？”紅玉有些疑惑, “褚苒,你在說什么？”
“你們難道不是在說我們和希芙的事嗎？說起來，希芙現在怎么樣了？”褚苒說道。
“褚苒，你不記得了嗎？明明是今天早上菲奧娜說要去森林探險，然后你獨自去找她，結果直到傍晚, 我們才發現你們都沒有回來——當我們找到你們兩個的時候，你們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紅玉說道。
“你們不要開玩笑了！我和菲奧娜根本沒有去森林！”褚苒有些激動。
這時，約翰夫婦推門進來。
“從森林中回來，這是很正常的事。”莎拉說道。
“是啊！或許她們遇到了森林的野獸，就會忘記發生的所有事！我七歲那年就是這樣，一個人跑進森林中，當父母晚上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忘記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約翰也道。
“莎拉和約翰？！你們怎么在這里？”褚苒有些恍惚，明明他們在埃得溫小鎮分開，約翰夫婦前往其他地方繼續販運尤達，而褚苒一行人前往首府。
“你認識我們？”莎拉有些驚奇。
“褚苒，這兩位是幸福商會的負責人。”紅玉介紹道，“也正是在他們的熱心幫助下，我們才及時找到了你和菲奧娜。”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幸福商會的人！就是因為他們幫忙，我們才能從諾德蘭小鎮成功抵達埃得溫鎮。”褚苒堅持道，“但我有必要再次強調，我和菲奧娜真的沒有在什么森林里迷路！”
“諾德蘭小鎮？”約翰的表情有些微妙，“雖然這里確實是我和莎拉的故鄉，但我們從十年前就搬到了首府生活，從未向他人提起過這段經歷，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褚苒有些奇怪，“因為我們就是在諾德蘭小鎮遇到你們的呀！當時你們正好要去埃得溫販運尤達——紅玉，郁無為，你們說呢？”
“據我所知，幸福商會是伊格境內最大的天南星花販賣商會，從來沒有販賣過一種叫尤達的東西。”郁無為說道。
“褚苒，或許你應該好好休息。”紅玉的語氣流露出幾分擔憂。
“讓我告訴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褚苒腦袋亂成了一團漿糊，努力梳理邏輯道，“首先，我和菲奧娜負責照顧希芙的時候，突然被希芙的力量代入到一個未知空間當中。”
“隨后，我們遇到了洛基莎，就是那個飛云商會的負責人，她召喚出黑色的尤德拉。但在世界樹的幫助下，我們凈化了一部分尤德拉的污染。”
“對了，我們還遇到了世界樹的樹靈伊格，它說希芙就是新一任的世界樹樹靈，因為希芙是世界樹的一截枝條！伊格還說自己的力量所剩不多，我們被丟出來的時候，它正在和尤德拉纏斗，不知道結果如何——當然，看現在你們的反應，伊格徹底戰勝了尤德拉。”
說到最后，褚苒的心情有些郁悶。
她大概明白發生了什么，那就是樹靈伊格最終戰勝了尤德拉的侵蝕。
因為現在伊格境內最流行的花卉是天南星花，而其他人關于尤達的記憶似乎徹底被纂改，他們完全沒有聽說過這種植物
或許這就是樹靈消除尤德拉產生的負作用，但不知道為什么，只有褚苒記得發生的一切。
“希芙，你是說我們伊格的世界樹樹靈嗎？你明明剛來伊格不久，怎么知道它的真名呢？”果然，約翰和莎拉對視一眼，有些驚訝道。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你，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以前在哪里見過你一樣！”莎拉忍不住道。
“是啊！明明你來自異鄉，而我一直待在伊格，我們以前根本不可能有產生交際的時候啊！”約翰也感嘆道。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褚苒長嘆了一口氣，十分郁悶。
——
當天下午，褚苒走在街頭。
她拒絕了郁無為再三跟隨的請求，又被迫接受了紅玉的提議，戴上了一枚定位設備，才被準許一個人出門閑逛。
菲奧娜的狀況似乎更加嚴重，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
褚苒腦海中的思緒過于紛亂，她急需一個人獨處的空間。
根據其他人的敘述，褚苒意識到他們記憶被纂改的程度，遠比褚苒想象的要多。
——在比賽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四支隊伍分別搭乘飛艇，降落在伊格的同名首府，根本沒有飛艇墜毀的事故。而在比賽進行期間，聯盟全程與四支隊伍保持聯系，自然也不存在四支隊伍失去信號，前往首府匯合的經歷。
——至于比賽考核任務方面，聯盟早在前兩天就已經宣布，由于主辦方考察失誤，伊格樹靈正在閉關，選手們無法拿到考核所需的任務材料，因此這一項目宣布終止。
選手們意外獲得一段假期，于是菲奧娜獨自去森林探險，褚苒在找她的路上也發生了意外。
也就是說，褚苒一行人在諾德蘭和埃得溫鎮的經歷都被人為“抹除”了。
紅玉向她展示了與聯盟的通訊記錄，上面的時間與對話內容清清楚楚，褚苒甚至看到了“自己”對他人的回復。一瞬間，褚苒也有些迷惘，懷疑是自己的記憶錯亂，產生了幻覺。
褚苒正在街上漫無目的閑逛，突然，有個小孩直直沖到褚苒的懷中。
“哎呀，姐姐，對不起！”小女孩忙道。
“沒關系。”褚苒看清女孩的臉龐，又是一陣恍惚，“艾米麗？”
“姐姐，你知道我的名字？”艾米麗眨著眼睛道。
“你不是在埃得溫鎮生活嗎？”褚苒有些不確定道，“怎么會出現在首府？”
這時，一對青年夫婦急忙跑了過來，像是艾米麗的父母。
“這位小姐，對不起，我家艾米麗總是喜歡亂跑，沒有給您造成什么麻煩吧？”身材高大的男人抓住女兒。
褚苒搖頭道：“沒事。”
“原本是她爺爺照顧，可是這幾天她爺爺回老家休息，我們一時沒看住，她就惹出了這樣的麻煩！”女人歉疚道。
“你們，是在首府生活？”褚苒忍不住道。
“我們原本生活在埃得溫鎮，但為了艾米麗的教育問題，我們五年前搬到了首府，開了一家咖啡店。”女人對褚苒頗有好感，“這位小姐，要不要去我們店里坐坐？”
“是呀，我家老頭子研發出一款融合了天南星花風味的咖啡，這也是我們店里最暢銷的一款之一，您一定要來試試！”男人也熱情相邀道。
褚苒還沒有回答，這時，一輛進城的貨車路過，突然有人往艾米麗身上砸了什么東西。
艾米麗的父母反應極快，原來是一束天南星花。
“扎克！你小子再敢欺負我家艾米麗，我一定要告訴你的父母，讓他們修理你！”艾米麗的父親朝貨車揮舞著拳頭。
褚苒這才留意到，原來貨車上鼓鼓囊囊的包裹中，坐著一個黑皮膚少年。他被發現后，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齒，發出一聲怪叫，一溜煙跑到了貨車前排。
正是扎克！
“扎克的父母和我們認識，我們都是埃得溫鎮出來的，所以他有時候會故意這么淘氣。”女人笑著解釋道。
“沒關系，沒關系——”褚苒謝絕了艾米麗父母的邀請，再度陷入一陣恍惚。
洛基莎現在又在哪里？
關于尤達的記憶不復存在，她的勢力也隨之土崩瓦解，曾經如日中天的飛云商會像是根本不存在過一般。
當天傍晚，褚苒回到旅店。
菲奧娜終于醒了。
但不幸的是，菲奧娜的情況比失憶好不了多少——她不記得在幻境中發生的事，堅稱自己是一只黑色巨貓，一定要棲息在樹上。
醫生說菲奧娜誤食了森林中一種具有致幻功效的蘑菇，需要等兩到三天的時間，菲奧娜才會完全恢復正常。
看到滿地亂爬的菲奧娜，褚苒心情十分微妙。
“我們明天早上啟程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昆巴納瓦。”紅玉說道，“今天早點休息。”
“菲奧娜真的沒關系嗎？”褚苒有些懷疑道。
“應該沒事吧。”紅玉聳了聳肩，“反正她有獸人血脈，比你我的身體素質都要結實。”
“這倒是。”褚苒認可道。
——
這天晚上，褚苒獨自躺在床上。
指間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褚苒打開燈光，發現自己左手的結晶化程度進一步加深——原本她只是兩個手掌的食指區域變成了質地堅硬的“水晶”，但現在，她的整個左手掌心都變成了這樣的“水晶”。
褚苒微微皺眉，她試著彎曲自己的左手掌心，發現已經這只手行動十分遲緩，只能勉強彎曲到固定的角度。
對于一名機甲維修師來講，雙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幾乎是同一時刻，褚苒立馬明白，樹靈伊格“拿走”從她這里拿走了什么。
背包里那一節世界樹的枝條，提醒著褚苒，這一切都并不是夢。
褚苒從工具箱中翻出材料，為自己做了一個簡易的皮質手套。她將手套戴到自己的左手上，掩蓋住自己左手的異樣。
“我們終究會在昨日相會……”褚苒反復品味樹靈伊格留下的這句話，“昨日又到底是什么呢？我們明明生活在現在啊！”
第93章
同一時刻, 洛基莎睜開眼睛。
幾乎在蘇醒的瞬間，她意識到自己躺在一片松軟潮濕的泥土之中，四肢被綠色的藤蔓牢牢捆住,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動彈不得。
洛基莎看向四周, 發現這里一片空曠, 淡藍色的天空廣袤無垠，唯獨沒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跡。
“有人嗎？這里是什么地方？”洛基莎回想起，自己剛才召喚出尤德拉，本來想要吸收掉褚苒和菲奧娜的力量，卻意外喚醒了蟄伏在暗處的樹靈伊格。
即使在尤德拉的侵蝕下,樹靈伊格實力銳減,但依舊能和尤德拉抗衡，在二者的斗爭之中，洛基莎本想趁亂逃走,卻一腳踏空。
再次醒來，洛基莎發現自己出現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終于醒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洛基莎掙扎道，“不論你是誰, 松開我！我要離開這里！”
“我是曾經的世界樹樹靈, 人們習慣稱呼我為伊格。”樹靈溫柔慈愛的聲音響起。
“曾經的樹靈？”洛基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尤德拉最終獲得了勝利？”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樹靈說道，“我的意志來自于伊格的子民，人們向往希望的內心不變，我就永遠不會被打敗。”
“哼！看來尤德拉已經被你消滅了。”洛基莎躺在地上，迅速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作為尤德拉的幫手，我也只能被你抓起來，不得不接受你的審判。不過，為什么你不現身？”
“對抗尤德拉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用盡了自己身體全部的力量。”樹靈說道，“這里是我殘存力量的意識空間，等到新生的世界樹樹靈完全成熟，這片空間的力量也會被新一任樹靈徹底吸收，而我的意識也將徹底消散。”
“等等，你做了什么？！”洛基莎臉色大變，“那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我才不想成為你的陪葬品！！”
如果世界樹新一任樹靈已經誕生，那么原先的樹靈必將面臨湮滅的命運。洛基莎明白，如果自己一直被拘禁在這個空間，最終也難逃一死。
“因為對于我來講，我有對你好奇的地方。”樹靈說道。
“你有什么問題？”洛基莎快要無法維持理智。
“我能夠連通所有伊格子民的意識，所以在你大規模販運尤德拉之前，我已經察覺到你的想法，并盡量派人與你溝通——”樹靈說道，“但是你總在拒絕與我對話的機會，所以我有些好奇你的想法。”
“原來那是你派來的人！”洛基莎反應過來，冷笑出聲，“至于我的想法，那再簡單不過，兩種不同的植物無法共生，而尤德拉能夠給我想要的一切，金錢、地位、名利……而你又能給我什么？一份進入研究院工作的邀請函？太可笑了！”
“為什么可笑？伊格的研究院里匯聚了許多具有天賦的科學家，其中一些人對于植物的研究能力，并不遜色于你，這里也鼓勵多種思想的交流與碰撞，我認為非常適合你——”樹靈不理解道。
“研究院是一份體面的工作，但你知道一克尤達的利潤有多少嗎？它的價格比黃金還要珍貴！”洛基莎輕蔑道，“既然我已經擁有了一本萬利的行當，為什么還要去從事另一份體面但收入微薄的工作呢？”
“我明白了，感謝你解答我的疑惑，我尊重你的想法和選擇。”樹靈說道。
“好了，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你也應該放我離開了吧？”洛基莎不耐煩道。
“除了我之外，還有一些人同樣對你有一些疑惑，你必須解答他們的問題。”樹靈說道。
“憑什么？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洛基莎大喊道。
“作為世界樹的意識，我無法干涉人類的命運，但是這些與你相關的人，或許能決定你的去留。”樹靈說完，束縛著洛基莎的藤蔓松開。
“好吧！”洛基莎揉著有些僵硬的手腕，“最好讓他們快一些！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瑪芬祖母？！”
洛基莎看向朝自己走來的一行人，不由自主流露出震驚的神色，為首的赫然是瑪芬祖母。
瑪芬祖母身后，跟著她的父母。
洛基莎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們怎么會在這里？你們明明已經死了呀……”
瑪芬祖母是與她相處時間最久的家人，她還是像記憶中那樣白發蒼蒼，臉上布滿皺紋，神色總是那么慈祥和藹。
還有她的父母。他們總是在外務工，為數不多陪伴她的時間也總在爭吵，但不論如何，洛基莎總是懷念在他們身邊的那段時光。
洛基莎不自覺流下眼淚：“瑪芬祖母，爸爸媽媽……”
“洛基莎！”瑪芬祖母伸出手，張開懷抱，“跟我走吧。”
“孩子，留在這里吧！”媽媽說道。
“我們都很想你！”爸爸也道。
“不，我不能留在這里。”洛基莎哀求道，“雖然我很想你們，但你們已經死了，而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所以，請讓我離開吧！”
“是嗎？你還有很多事要做？”瑪芬祖母有些不悅。
“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媽媽突然提高了聲音。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父親神色嚴肅。
“你們——”洛基莎有些困惑，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一幕卻差點令她尖叫出聲。
哪里還有什么瑪芬祖母和父母！
面前明明是三具白骨骷髏！他們面朝自己，空洞的眼眶正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牙齒微微張開，像是在無聲地冷笑。
“你們根本不是我的親人，你們到底是誰！？”洛基莎驚駭道。
“我們當然不是你的親人，你也無須知道我們每個人的姓名！”其中一具骷髏開口道。
“你只需要記住，我們是亡者的魂靈！”另一具骷髏說道。
“瑪芬祖母和我的父母呢？他們去了哪里？”洛基莎不安道。
“他們當然也在這里。”為首的骷髏抬手，洛基莎這才留意到，原來他們身后還有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白色骷髏。
“那我要見他們！”洛基莎清楚，眼前這些怪物是不可能同意她離開的，也只有自己的親人才送她離開。
“是嗎？可是你以為他們，尤其是你的瑪芬祖母，在心安理得享受著你吸食伊格子民換來的財富，還有足夠的勇氣見到你嗎？”一個魂靈憤怒道。
“別癡心妄想了！你研發出尤達，又通過飛云商會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們是不會讓你走的！”
“我的家人因為尤達喪命，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每天都沉浸在懊悔當中，如果當時我沒有吸食尤達，我的家人本應該獲得幸福……”
那些骷髏步步靠近，洛基莎被一處樹木粗壯的根系絆了一跤，跌倒在地：“你們不要總是把自己的過錯怪罪到他人身上！我是研發推廣了尤達，但明明是那些癮君子自己意志力不堅定，才會吸食尤達！這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可是我的妹妹做錯了什么？她只是路過了那個街道，就被沖出來的癮君子傷害……”
“是你放任社會的蛀蟲越來越多！”
“如果沒有你，我們當中的很多人都不會面臨家庭破碎的不幸結局！”
“是嗎？但是你的家人因為羞愧，根本不愿意來見你，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我明明是無辜的！”洛基莎慌不擇路，抄起身邊能碰到的所有物品，朝著那些骷髏砸了過去，“你們這些蠢貨，居然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為首的骷髏一聲令下，無數骷髏蜂擁而至，撲了上來，轉眼就淹沒了洛基莎。
第94章
褚苒摘掉希芙送給她的那串手鏈后, 伊娃終于恢復正常，能夠接收到他人的消息。
離開伊格的前一天晚上，褚苒用伊娃讀取芯片, 再度進入藏書室。
明明只有兩三周的時間沒有進來，褚苒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面積不算大的書房,地板上依舊堆積著許多雜亂的書籍,旁邊一側的書桌干凈許多，擺放著褚苒的個人學習工具。
墻壁上掛著一排人物畫像，正中央的位置赫然是正處于青年，意氣風發的芙婭公爵，左右兩側分別是上城的四先賢成員。
隨著褚苒進來,這些畫像們齊刷刷看向她。
“褚苒, 好久不見！”最右側的莉娜·布雷格打招呼道。
“是啊，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了。”索菲亞有些感傷道。
褚苒有些驚訝：“咦？你們居然也能夠明白關于時間流逝的觀念嗎？”
“喂，你這是什么意思？！”赫克托惱火道, “什么叫居然能夠明白？你是看不起我們的智慧？”
芙婭在畫像中也跺了下手中的權杖，高傲道：“無禮的家伙，我們當然知曉外界時間的流逝！”
“好吧,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們的。”褚苒攤手道, “只是你們明明是畫像, 居然也能對外界的時間有所反應, 難免令我有些詫異。”
赫克托和芙婭神色高傲,大聲譴責褚苒的種種無禮“罪行”，明顯不愿輕易原諒褚苒的冒犯。
莉娜·布雷格好心解釋道：“雖然我們都是畫像，但在繪制結束后我們分別向自己的畫像注入了一定的精神力。當時間不斷流逝，這些精神力會逐漸消散于空間之中，最終我們也會變成真正的人物畫像。”
褚苒恍然：“所以其實你們還是不知道外界的時間流逝,只是通過自己力量減弱這個標準判斷出來的！”
突然，赫克托和芙婭兩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小雞，抱怨的聲音戛然而止。
褚苒沒有和畫像計較，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她摘掉左手的手套，露出自己的左手。
短短數天的功夫，褚苒的整只左手已經徹底完成“結晶化”，堅硬程度堪比一些高硬度的機甲材料。
褚苒依舊能夠操縱左手行動，但很明顯，每當她動用左手力量的時候，褚苒總能意識到，自己正在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掌控……
最令人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身體的結晶化程度仍舊在不斷加深，這也是褚苒想要請教四先賢的問題。
莉娜看著褚苒完全結晶化的左手，沉吟道：“這樣的癥狀持續多久了？看起來更像是與神經學有關的研究課題。”
褚苒講述了與世界樹樹靈伊格的經歷。
“哦，真是一段驚心動魄的遭遇！好在你們最終戰勝了那個邪惡的家伙，對吧？”索菲亞感性道。
“如果是接觸樹靈才有的癥狀，赫克托，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莉娜問道。
“哼，我們只是沒有思想的顏料罷了！”赫克托仍舊在賭氣，“固有的記憶，怎么可能理解后來人的想法！”
“好吧——”褚苒有些失望。
如果眼前這五人也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那么她只能被動接受自己的身體逐漸結晶化，至于最后的結局，褚苒只能聽天由命。
“等等，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款名為神跡號的機甲？”芙婭突然開口道。
“嗯？”褚苒看向芙婭。
“神跡號機甲，是我生前設計的一款機甲圖紙。”芙婭不疾不徐道，“但是受限于當時的時代條件，我認為未來會有更合適的機甲材料，所以沒有立即完成機甲的組裝工作，它一直是圖紙狀態。”
“我從別人那里聽說過。”褚苒想起在上城時，塞西莉亞·布雷格的話，“它需要足夠堅韌的骨架，合適的動力能源，具備殺傷力武器，大面積的復合材料，以及高精度的中控處理器——”
“沒錯。”芙婭點頭道，“看來他們將我的圖紙保管得很好，沒有曲解我的設計思路。”
“根據上城現在的科技發展速度，現在的伊娃系統已經滿足你的設想，可以作為機甲的中控處理器。”莉娜·布雷格說道。
“是啊！科技發展的速度日新月異，誰能想到，當時只是一個草圖構想的伊娃，居然真的能夠在不斷優化疊代中得到保留呢！”芙婭感嘆道。
“褚苒之前給我們看過，那個荷魯斯之眼，或許可以成為合適的動力能源。”索菲亞說道。
“不，她只有一半的荷魯斯之眼。”赫克托插嘴道，“如果是完整的荷魯斯之眼，其中蘊含的能量或許還足夠。”
“是的……”褚苒無法否認，當時在赫利奧斯，為了感謝兩支隊伍的幫助，妮特將完整的荷魯斯之眼一分為二，分別贈予褚苒所在的機甲小隊和葛馮為代表的神諭者隊伍。
“伊格世界樹的本體，延展性極佳，可以用作機甲的骨架材料。昆巴納瓦的精靈后代，保管著合適的武器材料。波塞多海島上，一種野獸的皮膚是絕佳的復合材料——”芙婭說道。
“這些地方和我的比賽軌跡一模一樣！你是怎么知道的？”褚苒十分詫異，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等等，不對，神跡號機甲和我身體的結晶化有什么關系？”
“如果它沒有任何用途，那么我為什么要設計這款機甲？”芙婭反問道。
“……”褚苒一時語結，她想起出發前拉塔斯克和盧西恩的叮囑，他們委托自己收集相應的比賽材料，協助完成神跡號機甲的組裝工作，但卻從來沒告訴她背后的動機。
難道真的像塞西莉亞·布雷格所說那樣，當這款機甲組裝完成時，會有神跡降臨嗎？
芙婭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褚苒順著她的方向看去，發現芙婭捏著齒輪的右手戴著維修師常用的皮質手套，但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腕，上面有一道淡淡的痕跡。
“畫像的顏料已經褪色，但很明顯，我和你有相同的癥狀，結晶化。”芙婭說道。
“什么？！”褚苒提高聲音，不可置信。
芙婭的神色倒是平靜，又或者她不具備多余的情感：“結晶化，是一種來自未知虛空的力量，不斷侵蝕我的軀體，讓我的行動變得遲緩僵硬。為了延緩結晶化的進展，我組織上城的遠征軍探索了一個又一個的國度，最終也沒有找到克服它的辦法。”
“又是虛空。”褚苒的心涼了半截。世界樹伊格都無法完全抵抗它的侵蝕，更何況她這樣的普通人類呢！
“當時的聯盟，正是在上城的遠征軍支持下，征服了一座又一座國度，赫利奧斯、伊格、昆巴納瓦，和波塞多……這些偏遠的政權，都有機甲文明存在的痕跡。”芙婭頗為自傲道，“上城也在和這些地區的貿易中收獲巨額財富，成為舉世皆知的文明國度。”
“呃——”褚苒突然陷入沉默，“但是據我所知，你提到的這些地區經濟發展遠遜色于上城地區。”
雖然她歷史學得不好，但褚苒也知道，即使歷史課本已經加以美化，卻依舊難以掩蓋數百年前，上城聯合遠征軍對其他地區進行殖民傾銷的歷史事實。
而眼前的芙婭公爵，全程參與了遠征軍的行動，準確來講，芙婭親自組織領導了數百年前一場又一場的“探索”活動。
“你在開什么玩笑？如果沒有遠征軍的存在，憑借上城居民的固定需求，我們的機甲文明怎么可能迅速發展起來？伊娃正是在一場場實踐中得到檢驗，技術迅速成熟。”芙婭譴責道。
“芙婭，不得不承認，即使在我們生活的年代，遠征軍的各項活動也因為去人性化的特征一直頗受民間爭議。”索菲亞說道，
“索菲亞小姐，芙婭大人的舉措對于上城的發展利大于弊，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一直沒出聲的艾德里安突然開口道。
褚苒看向艾德里安，發現他只注意芙婭的一舉一動。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好一個舔狗，真有你的！
“總之，我從未放棄與結晶化對抗的決心。”芙婭堅定道。
“也是，反正你已經死了。”褚苒長嘆一口氣，“或許當時你就應該試著組裝神跡號的，反正你也走過那么多地方。”
“當時的伊娃只停留在草圖構想之中，遠沒有現在這般智能。沒有中控處理器，即使我收集其他材料，也無法完成最終的組裝工作。”芙婭認真道，“另外，糾正一點，我不認為自己已經死亡。”
“……”褚苒原本靠著墻，聽到這話，突然頭皮一陣發麻，坐直身體，“那么，請問您還在哪里活著呢？”
如果她沒算錯的話，芙婭和四先賢的歷史起碼是一千年以上了。
“死亡從來都不是生命的終點。”艾德里安插話道，“至于芙婭大人的意志，您無權過問。”
褚苒：“……”
你小子，居然在這里玩抽象。
“那我倒是幸運，現在伊娃系統已經足以支持神跡號機甲的運作。”褚苒忍不住慶幸，又有些奇怪，“不過，這種身體結晶化的癥狀，是維修師特有的癥狀嗎？”
芙婭說道：“我無法預測，只能根據已有的信息進行推測，我認為這是一種詛咒。”
“詛咒？”褚苒皺眉道。
“因為我拿走了原本不屬于我的東西，所以才會受到來自虛空的詛咒，這種詛咒不可逆轉。但為了我的子民，為了我的家鄉，我甘愿承受這一切，并積極尋找對抗的方法。”芙婭說道。
“……”褚苒在心中吶喊，不，我不愿意啊！她只想活下去，可沒有什么舍己為人的高尚理念！ ！
“不過，你到底拿了什么東西？”褚苒問道。
“這是芙婭大人的隱私，你無權過問。”艾德里安適時出聲道。
“……”以芙婭的社會地位和個人經歷，褚苒合理推測，她一定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
褚苒迅速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發現自己做過最惡劣的行徑，也就是在黑市打工賺錢。
“總之，想要解決結晶化的癥狀，或許你只能聽從芙婭的建議，收集神跡號機甲的材料，這款機甲是你目前唯一的希望。”莉娜·布雷格說道。
“不，這根本不公平。”褚苒抗議道，“我是一個好人，命運怎么能這樣對我！”
“原本我以為，被芙婭選中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現在看來，芙婭的眼光也會有出錯的時候！”赫克托嘲笑道。
“對抗結晶化的道路沒有那么簡單。”芙婭言簡意賅道，“越到后期的每一天，你都會發現自己身體結晶化的進度不斷加重，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褚苒又想嘆氣了。
“別灰心，你已經是最接近目標的人了。”索菲亞鼓勵道，“加油，你可以的。”
退出藏書室，褚苒打開伊娃系統，發現個人主頁右上角的【 5%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變成了【 12% 】。
褚苒試著用力握手，這個數字微微閃爍，終于意識到這個數字意味著自己的結晶化進度。
左側一行的四個光點，現在也只有兩個亮著，意味著褚苒已經完成赫利奧斯和伊格的任務。
主線任務消失不見，沒想到直接換成了神跡號機甲和結晶化的進度提醒，一時間，褚苒的心情十分復雜，很難說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
第二天一早，四支隊伍準備離開伊格，前往下一個任務考核地點，昆巴納瓦。
菲奧娜終于恢復正常，從變成黑色巨貓的幻覺中清醒過來。
她忘記了之前在幻境中發生的事情，只是慶幸道：“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在這里我總有一種想要釋放天性，不管不顧，跑到森林里打滾的沖動！”
“或許你已經這么做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郁無為毫不留情道。
“感謝你的坦誠與克制。”紅玉也道。
“你們——”菲奧娜氣急，貓尾巴甩得砰砰作響，“這是對我的污蔑！我才不是什么野蠻人！”
“沒關系，可愛就夠了。”褚苒一臉慈愛道。
前任樹靈通過犧牲自我，纂改了除了褚苒外所有人的記憶，將伊格的秩序重新拉回正軌。
新任樹靈希芙的力量尚在恢復當中，閉關不出，褚苒等人只能和當地工作人員道別。
就在登上飛艇前，褚苒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眼熟的金發身影。
“伊格？不對，應該叫你希芙嗎？”褚苒說道。
多日不見，希芙臉色明顯紅潤許多，她抿起嘴唇，溫和道：“我傳承了伊格的部分記憶，但很顯然，我是希芙。”
“你不是在閉關嗎？怎么出來了？”褚苒好奇道。
“你們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送別你們。另外，我也對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好奇的地方，所以就偷偷溜出來了。”希芙說道。
“可是他們好像看不到你。”褚苒看向不遠處的菲奧娜等人，他們忙忙碌碌，在收拾出發的行囊，對于旁邊的希芙視而不見。
“因為我不存在于他們的記憶當中，他們自然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希芙靦腆道。
“說起來，伊格真的完全消散，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嗎？”褚苒有些沉重道。
“代代樹靈的傳承都是如此，我們從泥土中來，又到泥土中去。”希芙解釋道，“你不必為此過于感傷，伊格只是在認真履行守護這片土地的使命。”
“好吧。”褚苒受到感染，也變得樂觀起來，“那么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
“繼續守護這片土地，防止可能的危險，就像前任樹靈所做的那般。”希芙認真道，“只不過我的年齡還小，只有兩百多歲，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兩、兩百多歲？！”褚苒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世界樹本體的每一截枝條都有自己的意識，我們彼此獨立，又共同生活在世界樹中。自從我具備意識起，確實已經有兩百多年了。”希芙有些懷念道，“只不過作為新一任樹靈，我上任不過短短數周的時間。”
“好吧——”褚苒恍然，又意識到不對，“等等，那要這么說來，我之前拿到的那截樹枝，豈不是——”
豈不是某截世界樹意識的尸體？ ！
希芙突然抿唇笑道：“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那是伊格的樹枝，它在意識消散前特意留下自己的枝條，轉送于你，這證明它很喜歡你。”
褚苒：“……”
這樣的贈禮藝術，對她來講還是有些過于超前了。
這時，飛艇陸續完成準備工作，菲奧娜提醒褚苒準備離開。
希芙朝褚苒揮手：“再見啦！”
褚苒也朝希芙揮手。
四架飛艇騰空而起，希芙的身影越變越小，很快徹底消失在褚苒的視線當中。
在飛艇俯瞰伊格境內，這里的景象令人陶醉，廣袤無垠的森林如同一塊巨大的綠色幕布，綿延至視線的盡頭，不同種類的樹木郁郁蔥蔥，從深邃的墨綠到明亮的翠綠，交織出一幅綠色的畫卷。
銀色的河流蜿蜒而過，裊裊炊煙自鄉野中升起，一條條道路上來往著各式各樣的貨車。
“這里真美啊！”菲奧娜俯瞰著伊格的土地，不自覺發出感嘆。
“是啊！”褚苒心中慶幸，還好他們最終戰勝了尤德拉，沒有讓尤德拉徹底侵蝕這片綠洲。
飛艇呼嘯而起，進入星際遷躍，伊格的景象徹底消失不見。
在伊格的森林深處，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
一株粉紅色的尤達花，靜靜生長著。
第95章
飛艇行駛途中,褚苒等人閑著無事，開始計算每支隊伍累積的積分。
根據聯盟的通知，伊格原定項目作廢, 每支隊伍拿到了三十積分補償。
“如果每個隊伍都能拿到同樣積分的話，這個補償形同虛設, 相當于沒有。”紅玉說道。
“是啊！”菲奧娜算出每支隊伍的得分, “我們居然和神諭者并列第一名哎！”
“神諭者實力強勁，本來就是歷年比賽的第一第二名，今年恐怕也不例外。”郁無為說道。
“他們那套體系——”褚苒斟酌著用詞，“很有意思。”
四支隊伍中，機甲和符文的力量體現最為直觀,蠻荒野靈出身迦娜星系,獸人血脈與生俱來，同樣有跡可循，唯有神諭者這支隊伍最為神秘。
他們來自提坦大陸的最北端, 依托自己對于神明的信仰，能夠借助神明的力量進行戰斗，甚至還能夠召喚神明的侍從為自己沖鋒陷陣。
但事實上,沒有人曾經前往過神諭者的國度,神諭者的成員們也從未提起自己的家鄉。
除了神諭者的成員們實力強大外,唯一能通過歷屆比賽得到的信息,那就是他們內部的等級體系似乎極為森嚴,每一屆都會由一名圣女帶領隊伍，其他成員必須時刻聽從圣女的安排與指令。
“不論怎么說，我可不喜歡那個叫葛馮的圣女。”菲奧娜皺了皺鼻子，“之前在赫利奧斯，她表面幫助烏瑟爾,實際上也沒有放棄妮特，最后還分走了我們半個荷魯斯之眼，真是過分！”
“出于比賽的立場，我倒是可以理解她的行為動機。但是這樣出爾反爾的人，總歸是難以成為值得信賴的朋友。”紅玉說道。
“但不可否認，不是所有神諭者的圣女都能像葛馮當時那樣，獨自完成召喚英靈的儀式，這或許也是她能夠和烏瑟爾兄妹談判的底氣。”郁無為提醒道。
褚苒贊同道：“確實。”
平心而論，葛馮的個人實力大概能夠在所有參賽選手中排到前三名的位置。
菲奧娜卻有些不滿：“郁無為，你到底是哪邊的？你是在幫葛馮說話嗎？我們才是一隊的！”
郁無為微微一哂：“當然沒有。”
褚苒解釋道：“菲奧娜，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菲奧娜看看郁無為，又看看褚苒，最終鼓起臉頰：“好啊！原來你們兩個就喜歡做這種助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團隊威風的事！”
褚苒：“……”
她不是她沒有。譴責郁無為合情合理，但是為什么也要把她拉下水！
紅玉及時岔開話題：“對了，你們知道嗎？蠻荒野靈的積分居然排在第二名！”
褚苒忙道：“卡西奎他們的實力并不遜色，又有亮眼的表現，第二名合情合理——”
菲奧娜的喜惡十分明顯：“哈哈，那也就是說，符文之齒排在第三名。他們的隊長索倫知道的話，估計又要生氣了，不過這是他們應得的成績。”
“索倫確實很在乎隊伍的成績。”紅玉說道。
“——以及他隊長的身份。”褚苒及時補刀，其他人不約而同笑出聲。
索倫身材高大，在符文之齒的定位是戰士，他總是向所有人強調自己的隊長身份，喜歡命令同隊的成員，經常說“我是隊長，所以……”
褚苒不止一次聽靈風抱怨過，明明索倫在符文方面的天賦平平無奇，卻總在指責她的畫符姿勢不夠標準，實在令人煩悶。
“說起來，你們有人了解昆巴納瓦嗎？那里就是我們下一個任務考核地點。”菲奧娜好奇道。
褚苒坦誠道：“如果不是參加比賽，我估計這輩子也不會去這個昆巴納瓦。”
“之前聽別人提到過，那是一個高山的國度。”郁無為說道。
“高山的國度？倒是和當初抽簽儀式的提示有些相似。”菲奧娜陷入沉思。
“我的父母曾經為了洽談礦石生意去過那里，和當地人打過交道。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們已經不再出這樣的遠門了。”紅玉說道。
其他人看向紅玉，示意她繼續，紅玉只得努力回憶腦海中的記憶。
“聽說昆巴納瓦是部落文化，分布著許多大小不一的部落，每個部落的信仰不同。如果想要和他們打交道，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用詞，不能冒犯到對方。”
“就像是蠻荒野靈那樣，對嗎？”菲奧娜好奇道。
“是的，但蠻荒野靈所在的迦娜星系，只有他們一個部落，昆巴納瓦則遍布著許多不同的部落，當地人們的信仰也不盡相同。”紅玉說道，“但據我父母所說，那邊的人們都很熱情好客，非常友好。”
“原來如此！”褚苒說道。
“對了，還有一點，昆巴納瓦那邊不僅有人類生活，還有精靈一族，以及一些危險的變異怪物，不論如何，還是小心謹慎為上。”紅玉說道。
其他人紛紛了然。
這時，飛艇降落到中轉站，準備進行最后一次的星際遷躍。
但由于前往昆巴納瓦的飛艇數量有限，只有兩架可供搭乘的飛艇，四支隊伍不得不兩兩一組，共享同一架飛艇。
根據抽簽結果，褚苒所在隊伍和蠻荒野靈一組，符文之齒和神諭者一組。
但就在出發前夕，褚苒突然看到神諭者的成員們沒有登上飛艇，徑自揚長而去。
“他們這是要去哪里？”菲奧娜有些迷惑道。
卡西奎說道：“或許他們有自己的法子去昆巴納瓦。”
她的話音剛落，聯盟隨即更新了動態。
原來神諭者的成員認為兩支隊伍共享一架飛艇的安排十分不合理，于是決定自行離開，前往昆巴納瓦的任務考核地點。
“等等，他們居然能夠自己完成星際遷躍嗎？！”褚苒十分驚訝。飛艇的發明源自雙城地區，這也是目前唯一能夠搭載多人完成星際遷躍的交通方式。
“他們不合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蠻荒野靈的成員阿朗姆聳了聳肩，“既然他們選擇這樣做，那肯定是有充分的把握。”
“是啊！太可惡了！”菲奧娜的語氣流露出明顯的羨慕。
卡西奎坐到褚苒身旁，因為之前在赫利奧斯的經歷，褚苒對她頗有好感：“比賽進行到第三個項目，賽程也臨近尾聲，仿佛昨天我們才從上城出發，現在居然轉眼就來到了第三個任務地點！”
卡西奎點頭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現在的成績還算可以，但我們的目標還是拿到第一名。”
旁邊阿朗姆說道：“我們迦娜星系落后太久，又為聯盟付出了一切，當然應該拿第一名！”
一貫沉默寡言的馬丘和哈米西兩兄弟也道：“是啊！是時候結束原有的不公平了！”
“我們本就應該拿第一名！”
褚苒看向阿朗姆，有些詫異。
“褚苒小姐，您不必如此驚訝，請問聯盟是什么？”阿朗姆察覺到褚苒的驚訝，反問道。
“聯盟是每屆高校聯合演習比賽的主辦方，也是各個星系和政權的聯合體……難道不是這樣嗎？”褚苒問道。
“哼！說實話，所謂的聯盟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群強盜們的聯合罷了！”阿朗姆十分不屑道。
“為什么這么說？據我所知，你們迦娜星系也隸屬于聯盟統治的范圍內。”紅玉皺眉道。
“我知道你們出身雙城地區，自然對聯盟抱有好感，畢竟飛艇和伊娃系統這些先進的發明都是來自你們那邊，你們的議會代表又在聯盟當中身居要職！”阿朗姆說道，“但是，你們恐怕從來不知道聯盟的另一面！”
“什么另一面？”菲奧娜奇怪道。
“那就是壓榨和剝削！無止境的剝削！”哈米西突然忿忿道，“為什么聯盟會采用伊娃設備，難道真的是為了所謂的方便管理嗎？不，他們完全是為了監視和操控我們迦娜星系！”
“每一次蟲潮入侵，我們迦娜星系總是首當其沖，為了保護我們的家園，我們不得不戰斗。但聯盟又給了我們什么呢？什么都沒有！所以我們要求拿第一名，也完全是情理之中——”馬丘說道。
褚苒十分震驚，她從來沒有預料到，原來迦娜星系的成員對于聯盟懷有如此成見。起碼在雙城地區，人們普遍對聯盟抱有好感，認為聯盟的工作穩定且十分體面，甚至在一些人眼中，進入聯盟工作并不遜色于進入研究院。
而通過蠻荒野靈成員的話語，他們似乎對于聯盟的成見頗深，甚至有些偏激，認定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
“好了！”卡西奎叫停道，“我們是來參加比賽的，而不是來抱怨的。多說無益，我們最終會用實力證明一切。”
阿朗姆等人冷哼一聲，倒是收斂了態度：“褚苒小姐，你們無須過度擔憂，我們只是對主辦方有一些小小的成見，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友誼。”
褚苒點點頭：“那是當然。”
這時，飛艇終于降落到目標地點。
踏上昆巴納瓦的土地，褚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空氣，感到久違的心曠神怡。
這里的天空蔚藍澄澈，清新的空氣中夾雜著青草的味道。遠方一座座山峰挺拔巍峨，如同巨人的脊柱，高聳入云。金色的陽光透過白云灑在山巒之巔，雄偉而壯觀。
“不愧是高山的國度！”菲奧娜伸了個懶腰，十分愜意。
褚苒深有同感，現在正值深秋，這里山峰和峽谷縱橫，一同構成了昆巴納瓦的獨特地貌，讓人心曠神怡。
“說起來，接應的人呢？”紅玉四下張望，飛艇停留在一處小山峰之上，但這里除了參賽選手外，并沒有任何其他人類的身影。
“不會又像伊格一樣，讓我們白跑一趟吧？”菲奧娜也跟著擔心起來。
“應該不會這么倒霉……”褚苒不確定道。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自山腳出現，朝眾人的方向趕來。
她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孩童的個頭那么高，但很明顯，她不是真正的孩童。或者說，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人類”——
她的皮膚呈現棕褐色，一雙紫色的大眼睛，以及一對尖尖的耳朵，五官流露出一絲稚氣，卻絲毫不影響她身上那股敏銳的氣質。
她的手臂和雙腿都包裹著護甲，腰部懸掛著一條粗壯的腰帶，褚苒一眼認出，上面懸掛著一些小型戰斗工具，譬如匕首和刀具。但最令人矚目的，莫過于她身上背著的一個用布條纏繞的長方形匣子。
“這是……精靈？！”菲奧娜驚奇道。
“是的。”郁無為肯定道。
對方腳程極快，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爬上了這座小山峰，趕到眾人面前。
她的聲音很小，氣息又因趕路不太穩，褚苒不得不湊近才能聽清她的聲音：“我是喬伊，歡迎你們來到昆巴納瓦！”
但很顯然，很多人都沒有聽清喬伊的話。
“你就是聯盟安排負責接應的工作人員？”
“為什么只有你一個在這里啊？”
“難道沒有其他工作人員嗎？”
喬伊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她環視眾人，最終低下腦袋，聲音細如蚊蚋：“是的，只有我負責接應，沒有其他工作人員。”
“好吧——”
“那你帶來的任務是什么？”
“你的聲音能不能大一些？我根本聽不清你在說什么！”
喬伊聞言，肩膀瞬間垮了下去，她試著提高聲音，但沒有任何效果。
最終，神諭者的成員不耐煩，打斷眾人的議論聲：“請你們安靜一些，我們只想知道考核的任務內容。”
喬伊聽到這話更加喪氣了，她想要努力克服自己身上的畏畏縮縮，但很明顯這又是一次失敗的嘗試，她清了清嗓子。
“原本是我的友人負責接應你們，他是人類，也更有經驗——但是，距離上一次昆巴納瓦被選中成為聯盟的考核地點已經過去太久，我的友人現在已經離世，只能由我來負責他沒有完成的委托。”
喬伊打開背著的長匣，露出里面盛放的一柄長劍：“你們的考核任務，就是為這柄長劍找到適合它的主人。”
“哦？這有什么具體的選拔標準嗎？”卡西奎問道。
“長劍的主人，必須品性仁善，能力出眾，同時還要具有守護昆巴納瓦的決心。也只有滿足這些要求的人，才能夠舉起這柄長劍。”喬伊回答道。
“那看來只能在昆巴納瓦當地人中尋找了！”菲奧娜面露遺憾，“本來我還以為我們都可以試試呢！”
褚苒感嘆道：“確實！”
“我已經尋覓了數十年，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如果你們能夠幫助我找到長劍的主人，我將會贈送友人的遺物，一柄武器原胚。”
喬伊話音剛落，褚苒的眼睛亮了起來。
武器原胚？
不會是她以為的那個原胚吧？
第96章
但是不等褚苒開口詢問, 旁邊響起一道盛氣凌人的聲音。
“這也就是說，你根本無法提供合適的人選目標，而是需要我們自己去尋找？”神諭者的成員阿瑞斯說道。
他個頭高大, 聲音洪亮如鐘，說話的氣勢更像是在質問。
喬伊原本就矮的個頭,瞬間看上去更矮小了,她囁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一些備選的人員名單……”
“算了！你沒有聽她之前的話嗎？她找了數十年都沒有結果，想來這些所謂的名單也并不可靠，只是在浪費時間。”托爾芬說道。
“阿瑞斯，圣女大人明明具備預知的能力, 又何必去相信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精靈！”赫墨斯也道。
葛馮微微點頭, 示意自己可以完成尋找候選人的任務。
阿瑞斯朝葛馮拱手一拜，看向喬伊：“既然如此，我們能否自行尋找合適的人選？”
“當然, 當然可以。”喬伊忙道。
“神諭者他們說的很有道理，如果負責人提供的名單有用，那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備選人員。”符文之齒的隊長索倫說道, “雖然第一次來到昆巴納瓦這個陌生的國度,但我們符文之齒有十足的信心獨自完成這項挑戰,這也正是高校聯合演習存在的意義。”
喬伊聽到這番話, 神色有些無措。
她沒有預料到, 參加比賽的選手居然紛紛質疑她的能力，決定單獨行動。從理智客觀的角度上，她能夠理解他們的想法；但從情感的角度，遠道而來的客人紛紛決定離開，喬伊莫名有些失落。
“如果我們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又應該怎么辦呢？”這時，蠻荒野靈的成員阿朗姆問道。
“你們可以通過這個東西聯系我。”喬伊向每支隊伍分發了一個帽子形狀的折紙，“只要捏碎這個東西，我就會及時趕到你們身邊，就像現在這樣。”
“謝謝——”卡西奎收好那枚折紙標記，看向褚苒，“你們也打算自由行動嗎？”
“我們還不確定。你們呢？”褚苒問道。
“這里的氣候非常適合我們，空氣中有久違的自由味道，所以我們打算自由行動。”卡西奎說道。
“哦，哦，好吧。”喬伊神色流露出明顯的失落，“喬伊自己也可以的。”
“那個，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菲奧娜好心道。
“真的可以嗎？”喬伊紫色的大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呃，應該可以吧？”菲奧娜看向其他人，“我們本來也沒有什么明確的計劃，當然也不介意再多加一個人，不是嗎？”
“當然。”郁無為肯定道。
“歡迎。”紅玉向喬伊露出微笑。
“菲奧娜說的沒錯。”褚苒朝喬伊豎起大拇指，“所以喬伊，你的備選名單都有什么人？事先聲明，我絕對沒有抄作業的意思，只是認為這是一種更加高效的方法。”
“——以及對你能力的肯定和信任。”菲奧娜補充道。
“真，真的嗎？”喬伊受寵若驚，明顯沒有看穿兩人的套路。
“當然！”褚苒和菲奧娜齊聲道。
喬伊拿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面寫滿了被劃掉的名字，她翻到最下面，說道：“接下來這個候選人的坐標，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有些遠，需要半天的時間。”
褚苒一行人紛紛表示愿意配合。
褚苒更是直接道：“我的機甲是維修師專用，容量非常大，搭載兩個人完全不是問題，等會兒趕路的時候你可以和我坐在一起。”
喬伊更加高興了。
——
通過和喬伊的交談，褚苒等人得知了喬伊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我的友人是一名工匠，也是當地遠近聞名的武器鍛造大師，他總能制作出各種各樣的趁手武器，昆巴納瓦再挑剔的勇士，也總能在他的鋪子里找到一把合適的武器。”
“當時昆巴納瓦爆發了一場嚴重的部落戰爭，這里許多部落都參與其中，我的友人因為工匠的身份沒有受到征召，但他依舊決定回到自己的部落，保衛自己的家園。”
“那時候我剛剛成年，離開了自己長大的峽谷，在昆巴納瓦的土地上四處游歷，恰好遇到他，他身上那種堅毅正直的氣質立馬吸引到了當時年幼的我。”
“在部落戰爭結束后，我們一同游歷了許多地方，關系亦師亦友，他告訴我許多行走于世的道理，我也是他最好的聆聽者。”
“但是，人類和精靈的壽命是不同的。漸漸地，他所在的部落衰敗下來。而他也變得越來越老，直到生命盡頭的那一刻，他已經沒有力氣舉起最常用的工具。他將自己最得意的武器，也就是我身后的這柄長劍，托付于我，請求我為這柄長劍找到合適的主人。”
“這么多年，我已經走遍昆巴納瓦每一處有人類生活的角落。但很遺憾，我始終沒有找到能夠舉起這柄長劍的人。”
喬伊說道最后，語氣明顯有些消沉，不過她為自己鼓勵道：“但是沒有關系，每一年昆巴納瓦都有許多新的生命降臨，我會繼續等待，尋找那些新出現的候選人。”
菲奧娜欽佩道：“你可真了不起！居然為了朋友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
紅玉也道：“你如此重視友人的承諾，令我欽佩。”
“確實！”褚苒也給予認可，如果換做是她，可真不一定能堅持這么久，僅僅是為了完成友人的臨終囑托。
“哎呀，沒有啦。”喬伊擺擺手，有些害羞，“精靈的壽命很長很長，所以我非常高興，能夠幫助別人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你的友人叫什么？”郁無為突然問道。
“他的名字嗎？”喬伊努力回想道，“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提起了，我記得人們總是稱呼他為巴圖特。”
“巴圖特？！”其他人露出震驚的神色，就連褚苒也忍不住張大了嘴。
片刻后，菲奧娜喃喃道：“好吧，我算是明白，為什么聯盟會選擇你的友人成為任務委托方了！”
“是啊！難以想象，居然是巴圖特……”褚苒也用一種夢幻的語氣說道。
巴圖特是近百年來最著名的武器大師之一，他年少成名，進入聯盟研究部門工作，設計的各類武器流通于全聯盟范圍內，均取得不俗的戰斗效果。
即使在以機甲技術聞名的雙城地區，人們也都聽說過巴圖特的名字，想要購買他親手鍛造的武器。
只是后來某一天，巴圖特突然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當中，市面上再也沒有巴圖特的新作。原來根據喬伊的話來看，是當時巴圖特的家鄉爆發了戰爭，他選擇回到自己的家鄉昆巴納瓦，再也沒有離開過那里……
“真是沒有想到，巴圖特居然是昆巴納瓦人！”紅玉有些詫異。
“是啊！”褚苒深有同感，“我原來還查閱過底城博物館陳列的巴圖特武器圖紙，那款冷刃的設計思路非常優秀。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他是上城人呢……”
“雖然昆巴納瓦位置偏僻，想要前往聯盟需要數次星際遷躍，但它總歸屬于聯盟境內，并不算奇怪。”郁無為說道。
喬伊在旁邊點頭道：“是呀，其實我們這邊物產富饒，每年都有許多來貿易的外邦商隊。”
“看來你和巴圖特都很熱愛自己的家鄉！”褚苒感嘆道。
“那是當然！”喬伊頗有些自豪道，“我的友人留下的這柄武器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只希望能夠讓昆巴納瓦的子民繼承它，而非其他的什么人。”
“原來如此——”褚苒瞬間明白了，原來喬伊所說的長劍完全是自謙的說法，巴圖特臨終前的最后一柄武器，凝聚了他的畢生心血，說是圣劍也不為過，自然值得他們為圣劍尋覓合適的主人。
“說起來，喬伊，我們是不是快到了？”菲奧娜指著前方一處高大的白色帳篷。
喬伊瞇起眼睛，片刻后，高興道：“是的，沒錯，我們終于到了！”
——
這里像是一片臨時搭建的帳篷營地，周圍遍布色彩斑斕的帳篷。
營地中央最大的帳篷裝飾有繁復的花紋，柔和的燈光透過帳篷布漏出，映照出其中攢動的人影，遠遠看去像是童話中的宮殿。
風中隱隱傳來音樂的旋律，時而悠揚，時而歡快。
褚苒等人抵達這里時已經將近傍晚，帳篷外匯聚著許多前來觀看演出的人們。
喬伊高興道：“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里！她是昆巴納瓦知名的巡演劇團生命之聲的當家臺柱，艾琳娜小姐，非常出名！”
“巡演劇團？”菲奧娜有些疑惑，“也就是說，他們的演出場所并不固定，現在這些帳篷過段時間就會被拆除，然后他們前往下一個地點繼續演出嗎？”
“是呀！”喬伊肯定道，“原本作為昆巴納瓦的知名人物，我早應該找到她的。可惜生命之聲的演出過于火爆，總是在各地巡演。還好我們運氣不錯，終于等到了他們！”
“好吧——”褚苒等人去排隊買票，準備進場尋找這位艾琳娜小姐。
紅玉說道：“如果這個艾琳娜小姐真的是我們要找的人，倒也不虛此行。”
旁邊同樣來看演出的觀眾聽到紅玉的話，有些好奇道：“你們也是來看艾琳娜的演出嗎？”
“是啊！她很出名嗎？”菲奧娜好奇道。
這句話點燃了在場觀眾的熱情——
“當然！艾琳娜小姐的舞蹈實力非常優秀，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么優秀的舞蹈演員！據說她小時候經歷了非常刻苦的訓練，才能擁有今天的成就。”
“如果只是專業能力優秀的話，艾琳娜也不至于如此出名——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熱情善良的心，她總是在巡演途中不止一次幫助那些弱勢群體，真是令人稱贊！”
“是呀！這么優秀的演員，就是我們昆巴納瓦的一顆明珠！……”
褚苒等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僅憑這些觀眾們的夸贊話術，這位艾琳娜小姐似乎確實符合喬伊制定的標準：品性善良，能力出眾，又是昆巴納瓦本地人。
事實上，當進入到帳篷內部，艾琳娜本人看起來似乎也確實符合候選人的預期。
她有一頭深紅色的長發，頭發上佩戴著閃亮的銀色發飾。艾琳娜五官精致，身材修長，一身玫紅色的舞蹈長裙勾勒出她曼妙的體態，她站在圍欄之后，向入場的觀眾們不斷揮手致意。
她的人氣最高，許多觀眾向她索要簽名。
褚苒個頭不算高，她原本沒想到艾琳娜身旁的，但周圍一群瘋狂的觀眾簇擁著她一直往前走，等褚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站到了艾琳娜身邊，兩人的距離只有一個圍欄相隔。
“艾琳娜！這位不是我們昆巴納瓦當地人，她是專門過來看你演出的！”有觀眾替褚苒介紹道。
“真的嗎？”艾琳娜看向褚苒，眼睛亮了一下，揚聲問道，“這位女士，你是一個人來到嗎？”
“不，我還有其他同伴。”褚苒說道。
“他們也買票入場了嗎？”艾琳娜的聲音突然多了一抹興奮。
“是的。”褚苒有些遲疑，“不過我們走散了……”
“真是難以置信，我的名氣居然這么大，已經走出了昆巴納瓦！哈哈哈哈！”艾琳娜放聲大笑，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一疊紙片，瀟灑簽字，“歡迎你們來看我的演出！”
“……謝、謝謝。”褚苒接過紙片，發現這是一張艾琳娜本人的畫像，上面除了簽名，還有一個玫紅色的唇印。
艾琳娜朝褚苒眨眼：“女士專屬哦！”
褚苒：“……”
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艾琳娜。
好在這個時候，褚苒找到了同樣被人流沖散的郁無為，有郁無為的“保駕護航”，褚苒很快和其他人順利匯合。
——
夜幕降臨，演出如期開始。
帳篷內的燈光驟然暗了下來，觀眾們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屏息等待演員們的出場。
隨著一聲清脆的鈴響，伴舞們宛若一陣輕靈的微風出現在臺上，男舞者穿著統一的白色襯衫，女舞者則是色彩鮮艷的長裙。
在眾人的簇擁下，艾琳娜身著一襲紅色長裙登場。鼓點聲有力而急促，她的動作迅捷而輕靈，隨著音樂的旋律展示出一個又一個高難度動作，裙擺如花朵般綻放。
在越來越急促的鼓點聲中，艾琳娜的步伐越來越快，幾乎要化身成舞臺中一枚跳動的“火焰”。
——直到第一幕最后一個音符終止，艾琳娜停下了腳步，觀眾席才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喝彩。
褚苒也跟著鼓掌，目送舞蹈演員們退場，準備下一幕的演出。
根據節目單的信息，劇團演出的舞劇名叫《吉賽特》，改編自昆巴納瓦當地的一個童話故事，講述的是一個關于名叫吉賽特的少女，在自己十六歲生日那天誤入童話仙境，由此展開的一段冒險奇遇。
演出總共有五幕，剛才演出的只是第一幕人物初登場的劇情。真正的高潮劇情在第五幕，吉賽特幫助仙境的伙伴戰勝邪惡力量，最終獲得一頂滿是珠寶的王冠。
中場休息時，褚苒聽到周圍的觀眾們都在討論這頂王冠的來歷——據說為了達到更真實的演出效果，生命之聲劇團特意斥巨資為演出打造了這頂王冠，王冠上鑲嵌了足足近百顆閃亮的紫水晶，價格高昂。
“艾琳娜如此美麗，倒是適合佩戴這樣的王冠！”
“是啊！看來劇團也知道真正的主角是誰！”
“我真的不敢想象，最后一幕的艾琳娜會有多么光彩照人！”
但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內的燈光突然全部亮了起來，人們紛紛拿手擋住眼睛，議論出聲。
“下一幕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在做什么？”
“我都適應了昏暗的環境，怎么又突然變亮了？這是誰的惡作劇嗎？”
這時，有一個戴著袖章的工作人員跳到舞臺上，他拿著一枚大喇叭，聲音從舞臺正中央傳來。
“各位觀眾，十分抱歉，今天的演出有一些突發狀況，不得不暫時中止。”
“我們劇團重要的演出道具星辰王冠上面的珠寶就在十分鐘前演出進行時失竊，請各位觀眾不要隨意走動，配合我們的調查。”
“再重復一遍，請各位觀眾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隨意走動，配合我們的調查。”
“再重復一遍，請各位觀眾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隨意走動，配合我們的調查。”
人群瞬間爆發出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褚苒第一反應去看臺下的演員，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些舞蹈演員們已經從更衣室出來，他們都披著自己的衣服。
一頭紅發的艾琳娜雙手抱臂，正在和劇團的工作人員溝通，神色非常嚴肅。
第97章
很快,劇團的工作人員走到觀眾席兩側，開始逐一檢查觀眾的衣兜和隨身物品。
褚苒一行人乖乖排隊等待檢查。在檢查搜身過程中，褚苒聽到后排的觀眾在討論這件事。
“那樣名貴的王冠也能失竊, 劇團的管理人員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啊！我們現在看不成演出，還要莫名其妙被扣在這里, 這樣的損失誰來承擔？”
“但是根據劇團的說法,小偷是在演出時盜走的王冠珠寶，出入口始終有工作人員把守，那個小偷現在確實很有可能沒有來得及離開，混跡在觀眾當中。”
“哼！真希望趕緊抓住那個不長眼的小偷，讓我們出一口惡氣！”
雖然現場有一些不滿和抱怨的觀眾,但大多數觀眾都在配合工作人員的檢查,再加上一些演員也自發加入到協助搜身的行列當中，劇團很快完成了檢查工作。
褚苒留意到，艾琳娜也加入到了搜身的行列。
“喂,我們可以走了吧？！”有不耐煩的觀眾喊道。
“是啊！讓你們搜身檢查了，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為什么還不放我們離開？”
“要我說, 你們不如去找專業的警察！”
劇團的工作人員遲遲沒有表態,觀眾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人們不耐煩的情緒似乎被推到了一個高峰。
就在這時, 所有燈光驟然熄滅。
一束燈光打在舞臺上,艾琳娜的身影出現在舞臺正中央，她仍舊穿著那身演出使用的華麗長裙，朝眾人微微鞠躬，聲音清亮：“諸位稍安勿躁，在剛才的檢查過程中,我們確實沒有發現任何關于失竊珠寶的證據，但是我認為，我已經找到了十分可疑的兇手——”
“《吉賽特》是我們生命之聲劇團的代表舞劇，劇目中的吉賽特勇敢聰慧，堅守內心的正義與公平。而作為吉賽特的扮演者，我也有責任要像吉賽特那樣，對這場突發意外進行公平的推演與審判。”
“所以，我懇請諸位留下來，與我一同見證這場關于罪惡的審判，找到王冠珠寶失竊的真兇！”
聽到艾琳娜的這番話，人們又紛紛坐了回去，好奇真正的罪犯究竟是誰。
紅玉和菲奧娜坐在褚苒兩側。
紅玉有些詫異道：“想不到他們辦事效率這么快，居然已經找到了兇手。”
“不得不說，艾琳娜真的很有魅力，她的肢體動作和言語都非常具有感染力，不愧是昆巴納瓦人氣極高的大明星！”菲奧娜贊嘆道。
“是啊！”褚苒贊同道，“剛才她在舞臺上講話，讓我恍惚間以為自己是在看另一場表演秀……”
“所以，兇手到底是誰？”菲奧娜好奇道。
就在這時，一束燈光突然打到了褚苒前排的座椅上，精準命中座位上的喬伊。
艾琳娜富有感染力的聲音響起：“各位觀眾們，眼前這位精靈小姐，就是珠寶失竊的真正罪犯！”
一時間，觀眾席嘩然。
喬伊神色慌張，尖尖的耳朵動了兩下，伸手擋住那道燈光：“不，不是我！我沒有偷竊珠寶！”
“艾琳娜小姐，你的質疑需要有證據，否則就是誹謗。”郁無為皺了皺眉。
“我當然有充分的證據！”艾琳娜大聲道。
“首先，我親自搜查了這位精靈小姐，她身上確實沒有任何珠寶相關的直接罪證，但是在搜查過程中，這位精靈小姐全程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我的眼睛，神色畏畏縮縮，試問什么樣的人會如此心虛？只有真正被抓到的罪犯！”
“不，不是這樣的……”喬伊小聲解釋道。
但艾琳娜沒有聽到她的辯解，繼續道：“還有，根據我的同事所言，這位精靈小姐是第一次前來觀看我們生命之聲劇團的演出。面對從未出現在這里的陌生面龐，我十分懷疑她出現在這里的動機。”
“當然，僅憑第一次觀看演出無法斷定她就是真正的偷竊者，但是各位請看她的衣著——在昆巴納瓦，如此寒酸的衣著，足以證明她的家境窘迫。這樣一來，作案動機就十分明顯了！”
艾琳娜雙手抱臂，神色十分自信。
她的狂熱粉絲們聽到這番話，紛紛表示對她的支持。
“艾琳娜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對啊！我很少見到精靈過來看演出的，據說精靈們的審美和我們大不相同。”
“既然看不懂演出的內容，那么來到這里的動機確實令人懷疑！”
“聽說精靈們非常貪財小氣，果然符合我對精靈一族的刻板印象！”
“希望對方能夠好自為之，知錯就改，艾琳娜大人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喬伊聽到這些莫名的指控，看向褚苒等人，著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和你們一起進來的，又沒有離開過座位，怎么可能有作案時間呢？”
“我們當然相信你。”紅玉安撫道，“你也沒有作案的動機，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誤會。”
郁無為看著臺上得意的艾琳娜，皺了皺眉：“這樣的推論過于草率。”
“但事實是，他們似乎已經要過來抓喬伊了。”菲奧娜毫不留情道。
“艾琳娜是劇團的人氣明星，她的話一呼百應，這也是難以避免的問題。”褚苒努力思考對策。
很快，艾琳娜帶人走到觀眾席，對方氣勢洶洶，想要帶走喬伊。
“你們做事要講證據，明明沒有從喬伊身上搜到失竊的珠寶，為什么要帶走她？”菲奧娜站起來質問道。
“艾琳娜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合理懷疑她只是把珠寶藏到了某個角落！”工作人員毫不客氣道。
“難道你們和她是一伙的嗎？”艾琳娜看向褚苒等人，神色有些不悅。
“我們只是認為，你的發言過于輕率。再加上你是這里的人氣演員，有很強的粉絲號召力。如果最后證明你判斷失誤，豈不是冤枉了好人？”褚苒認真道。
“哼！那你們可以告訴我，我的推理到底哪里有問題？”艾琳娜不屑道。
“你的推理邏輯存在一個關鍵問題，既然你假定喬伊衣著寒酸，是因為貧窮從而具備犯罪的動機。但是，你又指出喬伊是第一次來看你的演出，如果一個人第一次來到劇院，又怎么會知曉王冠珠寶的放置地點，從而順利進行盜竊行為呢？”褚苒反問道。
艾琳娜顯然沒有預料到褚苒的反問，直接愣住了。
其他人嗡嗡的議論聲響起。
“對啊！這位小姐說的也有道理！”
“貧窮并不是犯罪的證據。”
“艾琳娜似乎對精靈有一些刻板印象。”
“不，不是這樣的！”艾琳娜反應過來，反駁道，“我們生命之聲劇團排演的《吉賽特》非常出名，其中最知名的亮點就是我們劇團專門委托工匠鍛造的這頂華麗的王冠——即使她從來沒有看過演出，也有可能聽說這頂王冠價值連城，從而產生盜竊的想法！”
“勉強算你的說法成立。但是，你又該如何解釋喬伊是怎么精準無誤找到了你們王冠放置的地點，又神不知鬼不覺把它偷了出來的行為呢？”紅玉提問道。
“這，這個我怎么知道！”艾琳娜大聲道，“如果我能夠預料到她的行動軌跡，自然也不用在這里推理線索了！”
但很顯然，艾琳娜的話無法說服眾人。
“嘖嘖，看來名氣并不能代表一切！”
“如果只是因為精靈種族，再加上衣著寒酸就斷定對方是小偷，這樣的說法實在不負責任！”
“作為公眾人物，在沒有確鑿的證據時，艾琳娜的發言應該更為慎重一些！”
“是啊！剛剛看到她的那個架勢，我還以為他們已經找到了真兇呢！”
“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罪到艾琳娜小姐身上！你們看看那個精靈，全程畏畏縮縮，躲在她那幫朋友身后，一聲不吭，讓人很難不懷疑啊！”
“是呀！如果是我，我可能比艾琳娜小姐還要沖動呢！”
“可是我們昆巴納瓦是一個多種族的國家，我們不能因為對方是精靈一族，就對他們抱有偏見呀！”
“我的鄰居就是一位精靈，她的性格非常好，我們日常生活相處非常愉快。”
“根據我的個人經驗來看，我遇到的精靈大多數是都心地善良，品性高尚，不會對人類抱有惡意，更不可能實施偷竊這樣的行為。”
眾人意見不一，議論紛紛。
而艾琳娜想要帶人抓走喬伊，可是褚苒等人明顯不打算放人，一時間雙方僵持在原地。
就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神色匆匆，跑到艾琳娜身旁耳語一番后，隨即劇團已經抓到了真正的罪犯，宣布諸位觀眾可以自行離開。
褚苒等人這才得知，原來盜竊王冠珠寶的，正是他們劇團內部的工作人員。
——對方趁演員們上臺演出時，將王冠珠寶藏到了自己的儲物箱中，原本對方得手后，想帶著王冠溜之大吉，卻沒有預料到今天的演出，出口恰好一直有其他工作人員看守。
在劇團內部的逐一排查中，終于查到了珠寶所在的箱子，這樁失竊案終于水落石出。
艾琳娜晃了晃身子，臉色慘白，半點不見之前的得意洋洋：“完了，我真的冤枉了好人……”
“我早就說了，這個艾琳娜看起來一點也不靠譜！”菲奧娜看熱鬧不嫌事大，奚落道。
“沒事，沒事啦。”喬伊脾氣很好，小聲道，“我不在意這些，東西找到就行。”
褚苒的看法和菲奧娜一致：“喬伊，她真的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現在看來，艾琳娜似乎有些名過其實。
她是一位優秀的舞蹈演員，但在個人品性方面，或許有不夠穩重的一面。
喬伊的神色有些猶豫：“或許是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艾琳娜不是長劍的主人，她似乎也沒有更合適的候選人。
值得慶幸的是，艾琳娜雖然做出那番輕率的演講，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后，向喬伊誠懇道歉：“對不起，我冤枉了你，我可以為你提供我能力范圍之內的一切補償。”
誤會解除后，喬伊提出了想要艾琳娜嘗試舉起長劍的想法，艾琳娜表示愿意嘗試。
但令人遺憾的是，艾琳娜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有舉起那柄長劍。
“或許是這柄劍的問題，對嗎？”艾琳娜揉著酸痛的手腕，“我在訓練時也接觸過一些武器，但還沒有哪一個像它這么重的！”
“看來你不是這柄長劍的主人。”喬伊神色有些落寞，將長劍收回匣子中。
“所以，你們在找它的主人嗎？”艾琳娜好奇道。
“當然！”菲奧娜搶答道，“就是因為懷疑你是這柄長劍的主人，我們才會跑來看你的演出，只是沒想到后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
“呃，原來是這樣！”艾琳娜的臉色很快變成了她頭發那樣的紅色，“真是沒想到，我還以為你們是我的粉絲……”
事已至此，褚苒決定向艾琳娜告辭。
“等等，或許我知道一個人選，她的力氣足夠大。”艾琳娜想要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她撕下一張紙條，寫了一串地址，“或許你們可以去找她試試。”
“肖恩？這又是誰？”紅玉疑惑道。
“她是一名怪物獵人，總是出沒在昆巴納瓦的各處山峰和峽谷之中，輕松獵殺那些可怕的變異怪物，她那樣強健的體魄，或許具備舉起這柄長劍的力量。”艾琳娜認真道。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褚苒問道。
“算是吧。”艾琳娜抓亂了自己的紅色頭發，有些猶豫。事實上，自從她意識到自己犯錯后，身上那股盛氣凌人的氣勢徹底消失不見，“我們的劇團總在昆巴納瓦的各個城市流動巡演，之前我曾經偶然幫助過她一次，她欠我一個人情——正好你們可以去找她試試，說出我的名字，她不會拒絕你們的。”
“謝謝，謝謝你啦！”喬伊感激道。
“沒關系，畢竟我有錯在先嘛！”艾琳娜擺了擺手。
——
根據艾琳娜提供的地址，褚苒一行人離開劇團所在地，轉而繼續出發，尋找這位名叫肖恩的獵人。
地址在昆巴納瓦一處山澗之中。
褚苒等人駕駛機甲，足足走了將近三個小時，直到夜色漸濃，才終于抵達目標地點附近的山腳。
“這里也太荒涼了吧？”菲奧娜跳下機甲，有些嫌棄道。
“來得路上沒有看到人類的蹤跡。”紅玉打量四周，“這里反而有很多野獸活動的痕跡。”
“沒關系，自然原生態嘛！”褚苒頗為樂觀道。
郁無為舉著照明燈具，在前方開路。
下了機甲，一行人又爬了一段山坡，才真正抵達艾琳娜提供的地址。
“這里有人類生活的痕跡，應該就是那個肖恩的家！”菲奧娜興奮道。
“說這里是人類的家，未免有些過于簡陋……”紅玉猶豫道。
眼前放置著明顯人類的生活用品，一頂油布帳篷，旁邊是一處熄滅的篝火，以及一架鍋具，更像是一處野營地點。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位身材修長的女人出現在眾人眼中。
她留著一頭黑色短發，右臂裝有一把□□，左手拎著一只死掉的野禽，腰間掛著一柄刀具，一身黑色套衫，很標準的獵人打扮。
“你們是誰？”女人眼神戒備，打量著褚苒一行人。
喬伊上前，道明自己的來意。
“我是肖恩沒錯。”肖恩將那只死掉的野禽扔到篝火旁，神色明顯放緩許多，但仍舊不算熱情，“但這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干？”
“可是艾琳娜特意讓我們來找你，說你很有可能是最適合的人選。”褚苒委婉道。
“我平時打獵習慣用弓箭和長槍。”肖恩開始料理那只野禽，有些不耐煩道，“在峽谷山澗中捕獵，長劍并沒有發揮用途的地方，所以即使我是它的主人，我也不會使用，你們可以離開了。”
“但是試一下，總歸沒有任何損失。”紅玉說道。
“是啊！”菲奧娜附和道，“啊喂，你要去哪里——”
肖恩突然拎著一桿長槍起身，向外走去。
“噓——”肖恩示意其他人安靜，一時間，空曠的山澗只有風聲呼嘯。
“怪物出現了。”肖恩動作極快，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宛若一頭迅捷的獵豹，已經沖到了峽谷深處。
郁無為等人倒是還好，可以跟上肖恩的步伐。但對于褚苒來講，這樣的速度嚴重超標，她不得不翻出機甲，帶上喬伊在后面追趕。
肖恩奔波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最終停留在一處溪流的上方。
她尋找到一處足夠隱蔽的角落，示意其他人不要阻礙自己的行動，然后安靜蟄伏在一處絕佳的觀測地點。
“嘶——”看清眼前的景象，菲奧娜忍不住輕輕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什么？”褚苒頭皮有些發麻。
“生祭。”喬伊輕聲道，“昆巴納瓦有生祭的習俗。”
溪流的下方，擺放著一座木制祭壇。
祭壇周圍是一群戴著面具的人類，他們身披斗篷，低聲吟誦著一段又一段咒語。
而祭壇正中央，一個小女孩被繩索捆住四肢，以一個詭異扭曲的姿勢匍匐于地。小女孩雙手被反折，忍不住小聲啜泣，但那伙人像是根本沒有聽到，繼續吟誦著咒語。
“他們是在祭祀什么？河神嗎？”褚苒忍不住皺了皺眉，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人走到小女孩身旁，刺破了她的手指。
喬伊搖了搖頭：“這里的人們普遍尊崇野獸的力量，這里有一些獲得變異力量的野獸，許多部落認為這是天降祥瑞，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活人生祭的方式，讓這些人被變異野獸撕咬后，獲得同樣的力量，從而庇護自己所在的部落。”
“被變異力量污染的的野獸，不就是怪物嗎？為什么還要專門去祭祀它們，他們是瘋了嗎？”菲奧娜難以理解。
“據我所知，現在很多部落都已經認定這是一種陋習。但這種習俗由來已久，尤其是在一些落后的部落中，始終難以徹底根除。”喬伊說道。
“有人為了獲得力量，自愿被那些變異的野獸撕咬，變成和那些野獸同樣的怪物。”肖恩突然說道，“但有的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比如那個小女孩——”褚苒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時，溪流深處，突然蔓延出一股濃郁的黑霧，有什么東西順著溪流緩緩洄游，逐漸接近祭壇中央的女童。
那個小孩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險，她盯著河水中看不見的怪物，一瞬間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居然忘記了哭泣。
就在這時，那些戴面具的人們準備將小女孩拋入河中，那只變異野獸按捺不住，終于探出頭來——
那是一只變異的河魚，它露出水面的腦袋足足有一個籃球那么大，它的眼瞳是漆黑的顏色，魚嘴長滿了鋒利的牙齒。
小女孩看到怪魚，愣了片刻，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死死扒住祭壇的邊緣，居然抵擋住那伙成年人想要推她下去的力量，開始放聲大哭。
肖恩終于出手，她射出一柄長槍，直奔那些戴著面具的成年人類。
長槍的速度極快，就在眨眼的瞬間，就已經洞穿他們的身體，精準命中河中那條怪魚。
肖恩沒有猶豫，抬手射出手臂上的□□，補射到沒有命中的敵人身上。
那伙人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已經軟綿綿倒在地上。那條怪魚也立馬沒了聲響，直接翻出了肚皮。
第98章
肖恩拎著長槍上前,毫不猶豫刺入那頭變異怪魚的身體。
隨著一聲悶響，肖恩蹲下身體，拿出一把小刀,一張完整的魚皮被輕松挑起。
事實上，死亡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們, 意識已經模糊, 但仍舊能夠發出痛苦的聲音。
肖恩聽到那些人的聲音后，拎起自己的長槍，走到他們身旁。
“喂，你——”褚苒話沒有說話。
只見肖恩手起刀落，武器的尖端已經沒入敵人的喉嚨, 又順勢轉了兩圈。血液濺了肖恩滿臉, 但她毫不在乎，只注意到對方終于徹底沒了生息。
“你這是在做什么？”喬伊不高興道。 “即使他們沒有受傷，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他們是那些變異生物的信徒,你沒有看到嗎？”肖恩似乎心情不錯，擦拭著武器上的血珠，反問道。
“所以我才沒有阻攔你。”喬伊譴責道, “但你已經救下了那個小女孩, 也應該放這些人一條生路。”
“你的意思是, 我應當讓他們留在這里。運氣好一些的, 可以被其他人發現撿回一條命；至于傷勢過重的, 就只能在這里慢慢等死，對嗎？”肖恩玩味道。
“我知道你是一個具有正義感的人，不然也不會出手救下這個小女孩。只是這樣殘忍的手段，違背了你弘揚正義的初心。”喬伊認真道。
“弘揚正義？”肖恩突然大笑出聲，仿佛聽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話, “你是第一個這么形容我的人——不對，精靈。”
“我說的不對嗎？”喬伊問道。
“比起弘揚所謂的正義，殺死這些變異生物的走狗更令我感到愉快。”肖恩說完，開始挨個檢查那群倒在地上佩戴面具的人們。
如果還有呼吸的，肖恩會毫不猶豫的補刀，一刀刀下去，挑斷對方的筋脈，直到對方徹底沒了呼吸聲才收手；至于那些早就因傷勢過重死掉的，只會被肖恩踢到一邊。
一時間，峽谷內只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以及祭壇附近偶爾傳來的凄厲慘叫聲。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最終，菲奧娜皺起眉頭，低聲道：“這樣的手段過于殘忍。”
人類與其他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人類具備共情的能力，又會自發遵守一定的社會規范。親眼目睹如此血腥的一幕，即使知曉對方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認為是殘忍，產生想要制止的沖動。
“即使是在上城，我們也不會如此對待敵人。”郁無為低聲道。
“是啊！所有的戰士都應該被尊重，而這樣的死亡方式，是對雙方的褻瀆。”紅玉也道。
“哼！”菲奧娜不屑道，“或許這個叫肖恩的家伙，就是故意在凌辱對方，根本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可是這群人剛剛想要殺掉那個小女孩。”褚苒低聲道，“沒有肖恩，現在被推入水中，成為怪物食糧的就是這個小孩。”
“我沒有說肖恩做的不對，但干脆些，一刀斃命不好嗎？”菲奧娜抗議道，“她這樣折磨人的方法，實在過于挑釁。”
褚苒不自覺摩挲著結晶化的左手：“我倒是能夠理解她的想法。”——過于仁慈，只會為自己招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很明顯，這樣的話不能告訴其他人。 ——
被救下的小女孩名叫朵亞，來自附近山谷一個名為巴圖的部落。
朵亞的真實年齡比她的外表要大許多，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
菲奧娜有些難以置信：“你居然十二歲了？！看上去也就像是十歲出頭的樣子！”
“是啊！”褚苒也深有同感。
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朵亞居然已經十四歲了。她看上去瘦骨嶙峋，個頭矮小，頭發稀疏，根本沒有一個十四歲少女身體所能夠呈現的任何特征，反而更像是十歲出頭的孩童。
朵亞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紅玉看出她的窘迫，主動岔開話題：“對了，你的家人呢？遇到這樣的壞人，他們應該很擔心你吧！”
朵亞搖頭道：“不是的，我是被選中的祭品，他們都知道的。”
“什么？！”菲奧娜大叫道，“怎么可能？你的父母居然能夠同意讓你參加這樣的活動！我還以為你是被那伙人坑騙過來的呢！”
“媽媽和外婆原本是不同意的。”朵亞黯然道，“她們得知我被部落祭司選中后很傷心，哭鬧了一陣，說要用錢把我從名單上換下來，但是沒有用。”
“為什么沒用？”褚苒皺起眉頭。
“因為父親非常高興，說我能跟被祭司選中是家族的榮耀。”朵亞嘆了口氣，“媽媽和外婆沒有工作，只能聽他的。”
“沒有工作”這四個字像是一柄錘頭，重重砸到每一個人的心房上，讓人說不出話來。
相比于男人，女人很難找到一份體面且優渥的工作。留給女人的大多數都是一些男人挑剩下的崗位，譬如一些底層文職和護理的崗位。然后打著需要所謂“女性特質”的旗號——細心，溫柔，體貼，再開出一個廉價的時薪，讓許多想要成為職業女性的女人們打破了頭去競爭。
而像一些重要的管理崗位，永遠是男人們的專屬。最可怕的是，在社會潛移默化的規勸下，許多女性也認為自己應當選擇一份穩定文職的工作，而非勇敢去外面的世界闖蕩。因為這樣的工作符合男人們的期許，那就是足夠的穩定。
即使工資不高，但對于女人來講，這也是足夠了。因為女人本來就不需要外出闖蕩、打拼自己事業的勇氣，這些都是男人們的事兒。
但即使如此，女人也應當擁有一份工作。哪怕這份工作薪水不高，但依舊能夠幫助女人在家庭中獲得一定的話語權，能夠讓女人們在爭吵時有勇氣說“不”。
很多時候，家庭矛盾的根源都來自于話語權，而能夠決定話語權的只有經濟收入。
最終還是紅玉問道：“這樣的事，為什么要說是家族的榮耀？”
“因為被祭司選中的家庭，部落會給予一定的補貼。”朵亞說道，“姐姐當初被選中，部落給了一袋糧食和一千索爾。”
“一千索爾，這也沒有很多錢吧！”菲奧娜喊道。
昆巴納瓦當地的貨幣單位是索爾，和聯盟通用的星幣匯率在九比一，一千索爾兌換成星幣也就是一百多星幣。而一百星幣放在底城黑市，只能夠買到兩支最廉價的基礎營養液。
即使是在昆巴納瓦當地，之前觀看艾琳娜的演出，一千索爾也就是兩張門票的價格，根本不具備購買能力。
“即使是因為信仰和所謂的補貼，但是你的父親就不會難過嗎？這可是連續兩個孩子被選中啊！”菲奧娜忍不住道。
“我不知道，或許會吧。”朵亞有些茫然，“我的父親說過，我們家的孩子足夠多，撫養的成本太高，失去一兩個也沒什么，只有部落給的補貼才是貨真價實到手的東西。”
“所以你家還有其他的孩子？”褚苒問道。
朵亞點了點頭，掰手指算道：“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年齡最小的弟弟今年春天剛出生，還沒有斷奶。——爸爸很喜歡弟弟，說等弟弟長大后，要把家里全部的財產都留給他。”
菲奧娜發出一聲尖銳的笑聲：“能夠看出來，他才是你們家族真正的榮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直安靜聆聽的喬伊開口了，“在昆巴納瓦一些發展落后的峽谷地區，居住在這里的人們不僅觀念愚昧，信奉那些變異的怪物，經常組織生祭的儀式；還會認為男人等于更高的生產力，能夠為家庭創造更多財富，而女人是家庭的附庸成員，主要功能就是生育和照料子女。”
菲奧娜和紅玉都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她們出身自富裕的中產階層，從來不會因為這樣的煩惱而困擾。
褚苒輕輕握住朵亞的一只手，表示對她的理解。
朵亞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就在一行人路過一處溪流，即將抵達朵亞部落所在的位置時，褚苒突然聽到一道奇怪的聲音。
朵亞捂住喉嚨，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她的咳嗽動作過于劇烈，以至于不得不停下腳步，俯身彎下腰。
但伴隨著她彎腰咳嗽的動作，褚苒聽到一道尖銳的鳴聲，像是有人拿著砂紙在玻璃上用力摩擦。
這個聲音并不算大，若隱若現，褚苒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紅玉：“你聽到了嗎？”
“什么？”紅玉不明所以。
“我聽到了。”另一側的郁無為說道。
“太吵了！”菲奧娜捂住了自己的貓耳。
緊接著，紅玉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因為那道聲音來自朵亞喉嚨深處，隨著時間推移愈發明顯，逐漸變得尖銳斷急促，已經蓋過了朵亞咳嗽的聲音。
褚苒也是在這個時候注意到，原本躬身咳嗽的朵亞，她的脊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倒，她仍舊維系著捂住喉嚨的動作，卻半跪在地上，身體折彎成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弧度。
“姐姐，幫幫我——”朵亞向褚苒求助，眼中流露出恐懼，“我停不下來了。”
“她已經被感染。”肖恩提起手中的長槍，毫不猶豫刺向朵亞。
褚苒也是這時才注意到，朵亞手臂上，長出了一枚魚鱗。
喬伊反應極快，用身后劍匣擋住了肖恩的攻擊，有些惱火道：“你在做什么？！”
“很明顯，她已經被那個怪物感染，你看不出來嗎？”肖恩沒有猶豫，又刺出第二槍。
喬伊再次格擋住肖恩的攻擊：“被感染的人類不會立馬變成怪物，只要干預及時，就沒問題。”
兩人對話間隙，又對了幾招。
肖恩下了死手，打定主意要取朵亞性命。喬伊身形矮小，但保護朵亞的決心同樣堅定。
“褚苒，快拔下朵亞身上的魚鱗！”喬伊喊道。
“哈？！”褚苒手忙腳亂，趕緊照做。
短短幾分鐘的功夫，朵亞的手臂上又冒出許多銀白色的“魚鱗”，它們整齊排列在朵亞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像是一顆顆牙齒，看起來極為滲人。
褚苒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拿出隨身攜帶的維修工具，開始拔這些“鱗片”。
常年維修機甲的好處就在于，褚苒的手又穩又快，每一次都能拔出一枚光滑的鱗片。
短短數十秒的時間，褚苒已經將鱗片拔出得只剩下一小片區域。而朵亞的狀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她終于不用再保持彎腰匍匐在地上的動作。
這時，喬伊又從兜里摸出一瓶藥水，丟到地上：“這個涂到她的傷口處。”
紅玉和菲奧娜迅速撿起藥水，涂到朵亞的傷口處。
“浪費時間！”肖恩不屑道，“被怪物感染的人，終究也是怪物。”
最后一枚鱗片被拔除，朵亞突然發出一陣陣干嘔的聲音。
“快讓開！”褚苒示意紅玉和菲奧娜。
兩人剛從朵亞身旁離開，只見朵亞吐出一小灘黑色的污水，里面有一只跳動的線蟲。
“她應該是剛才那些祭司推她入水的時候，爭執時不小心吸入了被變異生物分泌的孢子。”喬伊說著，再次挑開肖恩的長槍，阻擋對方的攻擊。
作為精靈一族，喬伊具備與生俱來的戰斗能力。而現場又有郁無為在旁邊打輔助，即使肖恩實力強悍，一時間也很難近身朵亞。
“沒事就好！”褚苒慶幸道。
朵亞終于恢復正常，看向喬伊的眼神充滿欽佩：“謝謝您，我一定會——”
她的話沒有說完。
只聽遠方傳來一道破空聲，有什么東西在飛速接近，一枚巴掌大小的銀色符紙，貼到了朵亞的胸膛上。
“這，又是什么？”朵亞的語氣流露出一絲困惑。
褚苒看清紙張上的符號，眼瞳睜大，來不及解釋，抬手就要拿下那個符紙。
但是已經太遲了。
頃刻間，那枚符紙開始燃燒，綻放出熊熊烈焰，瞬間將朵亞的身形吞沒在火焰之中。
朵亞幾乎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痛苦的呼喊，就已經被烈火燒成了灰燼。
這一切變故來得太過突然。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原本朵亞停留的地方只剩下一具燒焦的骷髏。
“這，這是怎么回事？”菲奧娜喃喃道。
“明明已經治好了呀！我的藥不可能出問題……”喬伊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僅菲奧娜等人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肖恩也明顯愣住了，不明白是誰動的手。
只有褚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自己澎湃的情緒：“符文之齒，你們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褚苒話音剛落，符文之齒的隊長索倫出現在眾人面前：“沒想到你居然認出來了！”
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神諭者的成員。
“那樣明顯的符文標記，也只有你們能做出來。”褚苒努力平緩著心情。
“你們，你們——”菲奧娜看著一同出現的兩隊成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居然聯手了！”
“如果沒有神諭者的圣女葛馮大人提供的幫助，我們又怎么會這么快鎖定備選人物呢？”索倫恭維道。
“你們提供的符咒，具備如此強大的殺傷能力，又不至于傷及無辜，也足以證明符文的強大。”葛馮淡聲道。
肖恩看了眼已經燒成焦炭的尸體，又看向神諭者和符文之齒的成員，緩緩露出一個微笑：“那位精靈小姐一直在阻攔我，但既然你們已經出手，幫我處理掉一個麻煩，倒是省去了我的麻煩。”
“肖恩小姐，我們之所以決定出手，正是為了向你示好。”一旁的阿瑞斯說道。
“示好？我有什么特殊之處嗎？”肖恩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我們的圣女大人具備預知的能力。”赫墨斯說道，“她預知到你舉起圣劍，屹立在群山之巔的場景，所以我們便出現在了這里。”
“你們！”褚苒握緊了拳頭。
他們的反應，像是在談論無關緊要的事，根本不像是剛剛殺死了一個無辜的生命。
“雖然我沒有拒絕你們的權利。”喬伊難得流露出不高興的情緒，“但是我有必要強調，你們如此漠視生命的行徑，根本不會得到圣劍的認可。”
“原本我認為圣劍與我無關，畢竟我的日常生活中完全沒有使用它的需求。”肖恩漫不經心道，“但既然你們如此爽快，又表現出充分的誠意，我倒是愿意一試。”
索倫聞言，立馬看向葛馮：“圣女大人，我們之前說好的，一人一半——”
“自然不會變。”阿瑞斯高傲道。
既然肖恩愿意嘗試，喬伊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將背著的長匣打開放到地上，露出里面的長劍。
肖恩走到長劍旁，彎腰握住劍柄。
但令人驚訝的是，片刻后，長劍仍舊穩穩停留在劍匣內，沒有移動分毫。
第99章
“怎么可能會這樣！”索倫第一個跳起來,大叫道。
“你冷靜一些！”托爾芬皺眉道。
“看來你們圣女大人的預知能力也不過如此嘛！”索倫失望至極，直白道，“說什么預言到了圣劍的繼承人,結果找到的人根本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蠢貨！請你對我們圣女大人保持應有的尊重！”阿瑞斯威脅道。
“尊重？哈！這是留給朋友的東西！”索倫破罐子破摔道，“難道我們符文之齒沒有配合你們的行動嗎？我反而有充分的理由懷疑, 你們就是來騙取我們符咒方法的！”
“你——”阿瑞斯等人氣急。
葛馮出聲打斷爭執：“既然索倫隊長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互相責怪毫無意義，那么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哼！那樣淺薄的符文力量，我們根本不放在眼中！”托爾芬抱臂道。
但不論如何，兩隊的合作已經暫時宣告“破裂”，無法再恢復之前互相幫助的關系。
另一邊, 肖恩反復嘗試后, 終于意識到自己無法舉起圣劍。她的神色像往常那樣平淡，似乎并沒有無法得到圣劍認可的失落。
事實上，除了神諭者和符文之齒雙方感到憤怒和失望外,其他人的反應并不算驚訝。
肖恩是他們見過實力最強的人，但是她對待敵人的方式過于殘忍，面對朵亞的離世也毫無波瀾, 根本不符合喬伊所說的繼承規則。
看到肖恩嘗試失敗后,眾人反而松了一口氣。
看到神諭者和符文之齒產生爭執,肖恩思考片刻后說道：“雖然我不是合適的人選,但或許有一個比我更合適的人。”
“什么人？”索倫立馬追問道。
其他人也向肖恩投以好奇的視線。
“我的師父, 鴉。”肖恩說道。
“等等，你是說，昆巴納瓦以前的那位代號黑鴉的執政官？”喬伊疑惑道。
“執政官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肖恩回憶道，“她現在隱居在昆巴納瓦的山峰深處，也是她教給了我一身在山谷中生存的本領,應該沒有比她更為合適的人了。”
“我曾經和鴉有過匆匆一面之緣，當時我的友人還在世。”喬伊也陷入到回憶之中，“但是后來鴉辭掉了執政官的職位，回歸山谷中后就徹底失去了音信，她的名字只能一直停留在我的候選人名單上。”
提到師父，肖恩的語氣中流露出一抹罕見的溫情：“既然如此，你們不妨去找她試試，順便代我向她問好。”
——
鴉所隱居的山峰，是昆巴納瓦的最高峰，名為扎西峰。
三支隊伍一同出發，分別依靠自己的特長，機甲，符文和英靈，每支隊伍都想第一個爬上扎西峰搶奪先機，一時間難分伯仲。
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是，等他們終于爬上扎西峰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在那里了。
是蠻荒野靈的成員。
“想不到我們四支隊伍最終還是以這種方式重聚了呀！”索倫陰陽怪氣的同時，不忘嘲諷神諭者，“這樣看來，有人并沒有預知到這個可能性呢！”
“你——”托爾芬上前一步，想要教訓索倫，卻被葛馮一個眼神制止。
卡西奎無視了索倫的陰陽怪氣，朝其他人露出微笑：“我們也是剛來不久，正準備拜訪鴉。”
褚苒回以微笑，但是遲鈍如她，也能意識到現場氣氛的劍拔弩張——
根據肖恩的描述，鴉能力十分出眾，又曾經當過一段時間昆巴納瓦的執政官，符合喬伊所說的責任感與正義感，極有可能就是圣劍的主人。
然而只有找到圣劍真正主人的一支隊伍，才能獲得考核任務的獎勵與積分。如何在其他隊伍面前給鴉留下一個好印象，讓對方選擇自己，就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褚苒看向卡西奎，卡西奎回避了她的視線。
“既然你們已經提前抵達，為什么不直接敲門拜訪，反而等在這里？”托爾芬問道。
“原來神諭者的成員也不是無所不知！”阿朗姆忍不住說道，“你們怎么知道我們沒有見到鴉？只是她說要等四支隊伍人齊后才會做出決定！”
馬丘和哈米西低聲哄笑。
托爾芬的臉色慢慢紅了起來。
葛馮抬手，剛想說什么，這時屋內走出一個身穿長袍的老人。
鴉穿著一身粗布長袍，頭發鬢角已然花白，她的體型瘦削，精神矍鑠，眼神中流露出溫和的情緒，讓人不自覺感到放松。
她的聲音寬厚：“諸位久等了。”
看到符合要求的候選人出現，喬伊高興道：“自從上次分開后，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喬伊——？”鴉陷入對往事的回憶當中，“自從我定居在扎西峰后，我們確實有數十年沒有見過面了。”
索倫忙道：“尊敬的鴉女士，我們是聽從肖恩的介紹，前來拜訪您的。”
“你們居然能在肖恩那孩子聽到我的名字。”鴉笑道，“這證明她十分信任你們。”
“說起來，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一任昆巴納瓦的執政官會收徒的例子，肖恩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喬伊奇怪道。
褚苒忍不住看了喬伊一眼，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對喬伊是精靈而非人類這件事有所體悟，喬伊遠比她外表看上去要年長得多，甚至比白發蒼蒼的鴉還要年長。
果然，鴉微微笑道：“這么多年過去，我們都已經老去，你倒是沒有什么變化。”
“她的能力出眾，但品性有虧。”喬伊說道，“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獵魔人的影子，但似乎又不完全是獵魔人。”
在昆巴納瓦境內，正如同那些躲在暗處的變異生物一般，也存在著一伙人類的身影，他們專以捕獵變異生物為生。
那些變異怪物生性狡詐，不僅會直接吞食人類，也會依托所謂的信仰培養一批人類作為倀鬼，為自己尋覓合適的落伍。
而為了應對這些可惡的變異生物，一些心懷正義感的人類站了出來，他們主動割舍掉人類最脆弱的情感，變得冷酷堅毅，沉著冷靜，屠殺掉一個又一個的變異生物，以及那些成為怪物倀鬼的同類，守護著昆巴納瓦人類棲居的家園。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演，不論是變異怪物還是獵魔人，他們都變成了曾經存在的古老傳說——那些有幸得到繼承的人們大多學藝不精，并不知曉如何斬殺變異生物的快速方法，而那些僥幸存活的變異怪物，實力也難成氣候。
鴉微微點頭道：“她是一個例外。”
原來肖恩原本出身自昆巴納瓦的一個貴族家庭，她的父母曾經身居要職，與鴉來往頗多。作為家中的獨女，肖恩可以輕易獲得她想要的一切。
但這一切都終結在肖恩十歲生日那一天——她的父母熱愛探險活動，提出在肖恩生日那天，全家前往一處尚未開發的峽谷探險。
那天的旅途原本十分順利，肖恩見識到了許多與城市不同的自然風景，在親身探險中與父母的感情更加親密。
直到傍晚暮色降臨，肖恩前往一處森林中撿拾柴火，她總是貪心想要撿更多的木柴，于是不自覺走入了森林深處。等到肖恩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看不到父母扎營的地點。
第一次外出探險，就遇到如此棘手的挑戰，若是換作其他同齡人，恐怕會被嚇得六神無主，嚎啕大哭。但肖恩努力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恐懼，她憑借課本中學到的知識，最終借住黯淡的月光，在密林中找到了正確的道路。
當她抱著一捆木柴歷經千難萬險終于看到象征著扎營地點的旗幟時，肖恩內心是歡欣雀躍的，她已經幻想到父母會多么以她為傲。
但當肖恩真正走到扎營地點時，卻發現這里一片死寂，接下來她看到的一幕卻讓她目眥欲裂——
鄰近的小溪已經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色。
父親躺在地上，頭顱缺失了大半，他剩下的半張臉，眼睛仍舊睜開，神色驚恐，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哐當”一聲，肖恩手中的木柴散了一地，但她毫無所知，只是快速跨過溪流，跑到了帳篷門口。
母親仍舊維系著跪坐的姿勢，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尖銳的刀具，但正如父親那樣，她的整個軀體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成了兩半，只剩下一半的身體維系著之前的動作。
罪魁禍首的怪物早已離去，只留下父母被啃食的軀體。 。
憤怒，悲傷，絕望……各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不斷沖刷著了肖恩的理智。
最終，復仇的怒火占據了上風。肖恩注意到，母親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枚怪物的牙齒。
這枚牙齒并不算大，僅憑一只怪物的身軀，根本難以擊傷兩名訓練有素的成年男女。
但如果是多頭變異生物，再加上它們手中的倀鬼，便可以輕易撕裂父母的身軀。
意識到這一點后，肖恩無法控制到渾身發抖。
她無法追查到傷害父母的具體怪物是什么，她唯一能確信的，就是自從父母離世的那一刻起，昆巴納瓦所有的怪物，以及他們的倀鬼，都將成為她的敵人。
“所以，當時你決定辭掉了執政官的職位，也和肖恩一家的經歷有關？”喬伊問道。
“友人遇難，我當然有義務盡心照料他們的孩子。”鴉嘆息道。
“如果肖恩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我倒是能理解她對那些怪物和人類的憎恨。”菲奧娜小聲道。
“被變異生物感染的人類，即使擁有精靈的藥水，也很難真正痊愈。如果碰巧被感染的人類意志不堅定，很快又會變成怪物的形態。”鴉說道。
“所以，肖恩當時堅持擊殺朵亞的決定是正確的？”紅玉皺眉道。
“我們探討的是如果，而非正確與否。”鴉說道。
“好吧，故事也聽夠了。”索倫有些不耐煩道，“說實話，我不在乎肖恩的想法，反正她也不是圣劍真正的主人，不是嗎？我們不如趁著大家都在的時間，討論一下利益分配的問題，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你打算怎么分配？”阿朗姆問道。
“圣劍的主人只有一個，最終也只有一支隊伍能夠拿到積分獎勵。”索倫伸手比劃道，“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有四支隊伍，且都想要拿到第一名。”
“所以呢？”托爾芬問道。
“所以必然有三支隊伍要做出讓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沖突，在最后一個項目中保留體力，我提議不論誰拿到第一名，這支隊伍都必須在最后一個項目給予其他三支隊伍方便。”索倫大聲道。
“我反對！我們完全憑借按實力說話，為什么要搞這一套？這明明就是在照顧弱者！”菲奧娜抱臂說道。
“我贊同貓女的話。”葛馮淡淡道。
“我們也認同菲奧娜的觀點。”卡西奎代表蠻荒野靈的態度，“或許我們的實力不是最強的，但我們愿意為之一戰。”
“你們，你們——”索倫一時被詰問住，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群蠢貨！你們知道還有第四個項目嗎？”
“當然！但那又怎樣？”
“比賽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自然無所謂后面還有多少關卡。”
“是啊！最后一個項目，我們反而更應該竭盡全力！”
靈風扯了扯隊長索倫的衣袖，示意他停止這樣的發言，但索倫已經被情緒支配，完全不理會隊員們的意見和想法。
就在四支隊伍的爭執即將進入下一個階段時，鴉突然開口道：“你們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圣劍的主人呢？”
“很明顯的事實，你符合喬伊所說的每一個要求：實力出眾，性格仁善，又有守護昆巴納瓦的決心……如果您不是圣劍的主人，那么還有誰會更符合這些要求呢？”卡西奎忍不住說道。
“孩子們，我有必要澄清一點，或許前兩點我還可以當成你們對于我的夸贊，但事實上，我并不符合喬伊的要求。”鴉糾正道。
“這怎么可能呢！”菲奧娜大聲道。
“我認識巴圖特，也就是喬伊的友人。”鴉說道，“事實上，在巴圖特剛剛完成這柄長劍的鍛造時，我已經嘗試過舉起這柄武器，但很明顯，我沒有得到它的認可。”
“為什么？！”褚苒忍不住道。
“因為我沒有堅定入世的決心。”鴉慢悠悠道，“當時巴圖特鍛造出這柄長劍的時候，我和他都已經鬢角花白——如果是青年時期的我，或許我還可以得到它的認可。但隨著年齡漸長，我早就已經失去了守護昆巴納瓦的決心與勇氣。”
“怎么會這樣？這根本不可能的……”喬伊的神色瞬間失魂落魄，既震驚于鴉原來早就嘗試過舉起圣劍，又不敢相信鴉居然如此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不足。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鴉指了指自己，“人類和精靈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們的思想隨時隨刻都在變化，我們永遠無法預知未來的自己是何種模樣，又會身處怎樣的環境。”
喬伊更加喪氣了，她的肩膀立馬垮了下來，尖尖的耳朵耷拉下去，又恢復了那副小心怯懦的模樣。
“即使您已經這樣解釋了，為了徹底打消我們的疑慮，能否請你當著我們的面再次嘗試一番？”有選手仍舊不死心，向鴉提出要求。
“樂意至極。”鴉看向喬伊。
“哐當”一聲，喬伊將長匣丟到地上，蹲在一旁等待。她知道鴉不會說謊，圣劍的主人不會是鴉。
鴉緩步上前，握住了劍柄。
但正如艾琳娜和肖恩的表現一樣，圣劍躺在劍匣當中，紋絲不動。
其他選手終于徹底死心。
索倫更是直言道：“沒想到又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算了，我們還可以尋找其他的候選人。”卡西奎安慰自己的隊友。
“我們走吧。”阿瑞斯沉著臉道。
遺憾和失望彌漫在扎西峰每個人的心頭，就連褚苒也不例外。
其他三支隊伍在向喬伊確認了聯系她的方式后，決定自行尋找其他可能的候選人，紛紛告辭。而褚苒一行人決定繼續和喬伊同行，便在一旁等待喬伊。
就在褚苒等人也即將啟程離開扎西峰的時候，鴉突然叫住了喬伊：“喬伊，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
“什么？”喬伊不明所以。
“圣劍的主人，或許就是你自己。”鴉說道。
褚苒眼睛一亮，對啊，她怎么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呢？
“不，不，當然不是我。”喬伊拽著自己的精靈耳朵，慌忙推辭道，“喬伊只是精靈，連人類都不是，怎么可能擁有人類的武器呢？”
“巴圖特從來不是心懷偏見的人，在他眼中，人類和其他種族之間并沒有高低優劣。”鴉循循善誘道，“你明明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又何必讓偏見束縛了你呢？”
“對啊！”菲奧娜也拍手道，“喬伊，你試試就知道了嘛！”
喬伊的神色卻愈發慌張，她連連擺手，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這不可能的，喬伊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喬伊只是一顆渺小的星星。”
“這當然有可能！”褚苒思路打開，開始細數喬伊的優點，“首先，你的能力出眾，并不遜色于肖恩他們，甚至還能和肖恩打成平手。其次，你的品性仁善，不論是對待我們還是其他人，總是用包容善良的態度去溝通，努力解決問題……”
“是啊！你能夠信守友人的承諾，背著這個劍匣堅持了數十年，這已經充分證明你擁有守護昆巴納瓦的決心！”紅玉也道。
“如果鴉不是，你也不是，那么這個圣劍活該找不到它的主人！”菲奧娜掰著手指說道。
喬伊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她環視眾人，最終低下腦袋，正如剛見面時的那樣：“不，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什么，我絕對沒有你們形容的那么優秀。”
“多說無益，不如嘗試一下，就知道結果了。”郁無為說道。
其他人紛紛贊同。
但喬伊連連擺手，說什么也不愿意嘗試。
“現在是時候了。”喬伊從衣兜里翻出那張牛皮紙，上面寫著一列長長的候選人名單，她含糊不清道，“我們應該盡快出發，在天黑前拜訪下一位候選人了！”
褚苒等人無可奈何，又無法強迫喬伊嘗試舉起長劍的行為——
成為長劍主人的前提條件，就是舉劍人擁有主動嘗試的決心。
鴉也嘆息道：“失去自信，終日看不到自己的優點，這是多么可悲的事！”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褚苒等人又陪同喬伊，陸續拜訪了許多候選人。
但正如鴉所暗示的那樣，一旦認定喬伊才是長劍的主人，其他候選人自然不符合種種要求。
在這期間，褚苒始終沒有放棄鼓勵喬伊嘗試舉劍的想法。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喬伊已經打開了長匣，雙手握住了劍柄。但最終她還是沒有用力，畏畏縮縮，不敢舉起來。
一直在旁邊加油的菲奧娜忍不住道：“真是令人惱火！這有什么不敢的？！”
她快步上前，握住劍柄，想要用力提起。
——長劍自然躺在劍匣中，紋絲不動。
“如果我能得到長劍的認可，做夢都要笑醒了！這樣的神兵利器，誰不想擁有呢？”菲奧娜抱怨道，“你這樣畏畏縮縮，真是難以理解，讓我非常窩火！”
“喬伊，你應該勇敢一些。”紅玉鼓勵道。
“我知道，我知道。”喬伊撓了撓頭，有些慚愧道，“你們不必著急，或許這也是我無法成為長劍主人的原因吧！”
“怎么可能！我不是這個意思！”菲奧娜大聲道，“你明明可以的！”
“好了，菲奧娜，你冷靜一些。”褚苒叫停道。
“唯一值得開心的事，就是其他隊伍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繼承人。”菲奧娜冷哼一聲，又忍不住道，“因為真正的繼承人就在我們身邊，但偏偏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哎呀，菲奧娜小姐，大可不必糾結我的問題。”喬伊認真道，“相比于其他能力出眾的繼承人，我確實不夠格。”
“喬伊……”褚苒有些頭疼。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陪伴。”喬伊將長匣背到身后，有些落寞道，“雖然這段時間沒有找到長劍真正的主人，但和你們共度的時光非常愉快，讓我想到了我和友人一同游歷昆巴納瓦的歲月。”
“哎呀！”菲奧娜立馬紅了臉，為自己剛才的鬧脾氣感到羞愧。
“褚苒，這是友人留下的武器原胚。”喬伊從包裹中翻出一個小盒子，“你是機甲維修師，應當更能發揮它的功效。”
“武器原胚？”褚苒有些驚訝，“這難道不是完成任務考核的獎勵嗎？”
喬伊指了指郁無為佩戴的腕表：“考核是有時效性的，這段時間內沒有人協助我找到長劍真正的主人，所有隊伍只能獲得同樣的基礎積分——至于獎品本身，自然是由我決定如何分配。”
“謝謝！”褚苒真心實意道。
“也謝謝你對我的鼓勵。”喬伊摸了摸身后的長匣，“或許有一天，我會親自嘗試舉起這柄長劍；但在那之前，我仍舊會堅持尋找它的主人。”
“你要離開了嗎？”菲奧娜問道。
“是呀！”喬伊說道，“我還有很長一串名單的候選人，等著我去一一拜訪呢！”
考核規定的時限已過，聯盟的飛艇會在明天傍晚降落，帶領選手們前往下一個考核地點。
目送喬伊離開的身影，紅玉有些唏噓道：“喬伊一直在昆巴納瓦尋找可能的繼承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
其實在旅途的后半程，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喬伊才是那個能夠舉起長劍的人。
然而，喬伊始終不敢舉起那柄屬于她的長劍。
“希望有一天，她能夠擁有相信自己的勇氣。”褚苒認真道。
“我算是明白了，原來自信這樣簡單的小事，對于一些人來講，居然難于上青天！”菲奧娜感嘆道。
紅玉看向菲奧娜：“不止是喬伊，對于許多人，尤其是女生來講，自卑才是她們性格的底色。”
“我和這樣的人接觸過，她們明明有著相應的實力，做事卻總是畏畏縮縮，令人惱火！”菲奧娜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經歷。
“自信是難能可貴的品質。”紅玉低聲道，“但并不是人人都具備這樣的品質。”
“或許應該從菲奧娜身上分出一些自信，這樣喬伊也不會繼續困在原地，不斷尋覓。”褚苒玩笑道。
“喂——你們看！”菲奧娜突然驚叫道。
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喬伊背著劍匣的瘦小身影正在越來越遠。
就在這個時候，喬伊身后的劍匣突然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一團光霧籠罩在她的肩頭，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但喬伊好像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光芒，她拿出衣兜里的羊皮紙名單，正在核對要拜訪的下一位繼承人的名字。
那團光霧始終圍繞在喬伊的身畔，不曾遠離。
實力遠超強人的精靈一族，尋尋覓覓，居然發現不了始終縈繞在身側的一縷光芒。
郁無為低聲道：“喬伊，應該是入了心瘴。”
第100章
當喬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眾人決定原地修整，等待明天聯盟的安排。
雙城地區經濟發達，科技水平更是遙遙領先, 為每名選手配置的生活物資都是采用目前最先進的科技成果。
機甲小隊一行四人，每人攜帶一頂露營帳篷, 平日趕路時收納在機甲儲存艙中, 僅占據半立方米的空間。在扎營休息時，這頂帳篷可以化身成足以容納雙人的寬敞營地。
作為隊伍內唯一的機甲維修師，每到傍晚時分，褚苒例行檢修其他成員攜帶的機甲設備。
在昆巴納瓦停留的這段時間，這里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沖突戰斗,更多是為了尋找長劍的繼承人,眾人駕駛機甲奔波趕路。
剔除掉菲奧娜機甲縫隙中的小石子，又分別為紅玉和郁無為的機甲涂上機油，完成檢修工作, 褚苒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郁無為、紅玉和菲奧娜正在分配今晚的輪值時間。
褚苒摘掉維修師專用的護目鏡，下意識握拳，試圖舒展僵硬的胳膊, 但就在這時, 掌心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叮當”一聲, 褚苒手中的工具掉落在地。
似曾相識的刺痛感傳來, 褚苒看向自己的左臂——
整節小臂已經變成了透明的“水晶”, 質地堅硬，高度透明。
褚苒試著握拳，遲緩的神經反射、僵硬的動作、失去對身體部位的感知，無一不在提醒著她身體產生的變化，結晶化進一步加深。
伊娃的光屏界面出現了第三個光點, 右上方結晶化進度也從12%變成23%。
褚苒不自覺抿唇，根據伊娃面板的提示，每一個光點代表著一處任務地點，現在昆巴納瓦的考核結束，只剩下第四枚光點沒有亮起。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她的身體會出現結晶化的癥狀，但褚苒推測，這或許與高校聯合演習的進度有所關聯，她必須盡快前往下一個考核地點。
紅玉最先注意到褚苒的異樣，看向褚苒結晶化的左臂：“褚苒，你的手臂——”
菲奧娜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褚苒近乎透明的手臂，下意識提高聲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奧娜跑到褚苒身旁，試著觸碰褚苒的手臂，只是她剛碰到褚苒的胳膊，就忍不住發出驚叫。
郁無為用眼神示意：“你應該休息。”
褚苒推開菲奧娜：“沒有大礙。”
“真的嗎？”菲奧娜神色狐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為什么遲遲不見好轉？”
早在褚苒的手指開始結晶化時，他們就知道了褚苒身體的異樣情況，但所有人都認為這只是手指部位的病變，根本沒想到這種結晶化癥狀會日漸惡化。
褚苒搖頭，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按照芙婭公爵的說法，軀體結晶化是因為受到了來自未知虛空的詛咒。但芙婭窮盡一生，組織了一場又一場遠征活動，也未能戰勝結晶化的詛咒。
褚苒不認為現在軀體結晶化的癥狀會嚴重影響到她的日常活動，但她必須找到對抗這種癥狀的方法。
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褚苒只想活下去。
紅玉拿出一副長款手套，遞給褚苒。
這對手套采用光滑的緞面材質，主色調是灰黑色，邊線嵌入昂貴的金色絲線，正中央鑲嵌著一枚瑪瑙寶石，看上去極為名貴。
褚苒掃了一眼，發現這副手套的外皮融合了游金材料，具備耐高溫抗腐蝕等特性，價值不菲。
菲奧娜奇怪道：“你怎么還帶著這種東西？”
紅玉認真道：“這是我們家族研發的新品，本來是打算當禮物送給其他隊伍的選手。但很顯然，現在褚苒更需要它。”
褚苒看了看自己的左臂，猶豫片刻后，接受了紅玉的好意：“我把星幣轉給你——”
自從身體出現結晶化的癥狀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褚苒一直使用各類道具進行遮掩，最開始是防水膠布，再到維修師專用的護腕，現在又換成了長款手套。
褚苒換上手套，嘗試著抓握五指。
菲奧娜目睹了這一幕，評價道：“不論實際效果如何，現在褚苒看起來非常有氣勢。”
“就差一柄權杖了。”紅玉說道。
郁無為看向褚苒：“你還好嗎？”
褚苒搖頭否認：“結晶化現在只是限制了手指的靈活性，還沒有影響到其他方面。”
菲奧娜和紅玉松了口氣。
“比賽就快要結束，我們可以及時返回雙城地區治療——”
“不論是什么病癥，研究院都會拿出合適的治療方案！”
褚苒刻意將話題引到其他方向，氣氛瞬間輕松起來。
郁無為看著褚苒，眉心不自覺擰起。
但這抹擔憂被他掩飾得很好。
——
深夜，褚苒拿出四先賢留下的芯片，將其數據導入到伊娃的程序系統之中。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暗網研究芯片疊代技術相關資料，但由于賽程和場地的不便，直到前天褚苒才收到暗網寄來的材料。
搭載芙婭和四先賢數據流的芯片距今已有將近千年的時間，當時驚為天人的芯片技術，經歷了數次科技革命后，也淪為過時的老古董，甚至連導出端口都已經成為歷史。
褚苒不得不參考博物館中類似的款式，自己訂購材料制作相應的連接設備。
導入程序結束，伊娃毫無反應。
褚苒盯著伊娃光屏，按了按眉心。
對于她來講，失敗并不算新鮮事。
就在褚苒準備取下芯片、拆掉連接設備的膠圈時，伊娃的光屏突然亮起。
借助伊娃搭建的異度空間橫空出現，四先賢與芙婭從二維平面畫像到三維空間的立體模型。
伊娃的繪圖技術十分成熟，憑借超強算力補足了畫像中缺失的部分，脫離了原本畫框的限制，每個人的容貌看起來更加真實。
赫克托身材矮小，但有一把飄逸的白胡子；索菲亞有一雙漾著水意的紫色眼眸；莉娜·布雷格具備布雷格家族標志性的金色頭發；艾德里安穿著一套銀白色的鎧甲，手中握著一柄長劍。
至于芙婭本人，原本她的畫像本就比四先賢的更加精致，伊娃自然分配了更多的算力去構建她的形象。
不論是芙婭的黑色齊耳短發，還是紅潤的面頰，又或者是手中精密的齒輪和權杖，在高算力的運作下，三維效果的芙婭看起來意氣風發，就像是真正“活”了過來。
赫克托留意到芙婭與他們的不同，瞟了一眼芙婭的五官，再看著自己的手掌，嘟囔道：“我的手指可沒有這么粗大……”
索菲亞提著翠綠色的裙擺原地旋轉，雀躍道：“我最喜歡的綠色！”
芙婭挑剔道：“伊娃的算力模型仍舊有待優化，三維人物的精度只是勉強夠用的水平。”
艾德里安附和道：“公爵大人說得有道理。”
莉娜·布雷格笑道：“諸位，我們能夠接觸到伊娃的數據面板，擁有虛擬的三維身體，都要多虧褚苒。”
其他人齊齊看向褚苒。
褚苒明白，眼前所見不過是通過伊娃具象化的數據流，不論是芙婭還是四先賢，他們都是一個個數據包，不具備自我意識。
即使他們的行為語言都是依托于自己生前模式的采樣，但他們并不會做出任何影響現實的行為。也就是說，只要褚苒愿意，她隨時可以“刪除”芙婭或四先賢留下的信息，從而徹底銷毀其中的角色。
但很顯然，褚苒并不會這么做。
看到眼前五人的三維形象栩栩如生，褚苒終于松了口氣。
褚苒打開自己終端設備的數據庫，這里面不僅裝載著伊娃的主機系統，還有褚苒關于“主線任務”、“結晶化”、“神跡機甲”……的種種猜想與假設。
這枚芯片已經屬于歷史，但它同時記錄了四先賢與芙婭的行為數據，包括初代伊娃的模型構想，具有無可比擬的價值。
褚苒想要通過四先賢和芙婭的數據模型，分析自己結晶化的原因。
——數據傳輸結束后，四先賢與芙婭不約而同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所以，任務已經失敗了。”赫克托的白胡子抖了一下。
“又是一次失敗的嘗試。”莉娜·布雷格眉心擰起，“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看來我們終究無法阻擋，那樣強橫的詛咒……”索菲亞哀傷道。
“不許喪氣。”芙婭握緊權杖，嘴角緊繃，無意中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嚴。
艾德里安沒有發表自己的觀點，只是靜靜看向芙婭。
褚苒不明所以：“什么失敗了？你們要阻擋什么？”
莉娜·布雷格看向褚苒的左臂，解釋道：“你的結晶化仍舊在不斷加深，這本身就預示著任務的失敗。”
“為什么這么說？”褚苒奇怪道。
“按照我們之前的構想，在尋找材料的過程中，你的身體就應當停止結晶化。”赫克托抿唇道， “最差的結果，也應當是減緩結晶化的速度。”
“尋找到全部的材料，進行神跡機甲的組裝，這只是最后一步逆轉結晶化的步驟。”艾德里安說道。
很顯然，褚苒軀體結晶化的情況在以驚人的速度惡化，在比賽初期僅是兩個指節，而在比賽中后期，她的左小臂已經徹底結晶化。
褚苒看向芙婭。
芙婭卻移開了視線：“為了對抗結晶化的癥狀，我做了許多努力和嘗試。既然你發現了我留下的芯片，足以證明我的結局并不樂觀。”
像是有人在心臟鑿了一個小洞，一點點填滿沉重的水泥，褚苒的心情沉入谷底。
“所以，我注定擺脫不了結晶化的詛咒，只能任由它侵蝕我的生命嗎？”褚苒難掩失望。
“恐怕是的。”芙婭說道。
褚苒抱著左臂，提不起精神。
一向寡言少語的艾德里安突然開口道：“說到底，我們只是顏料，無法預測現實的發展。”
“對！即使是現在具備超級算力的伊娃，也無法預測人類現實生活的每一個決策。”莉娜·布雷格樂觀道，“或許這件事還會有轉機！”
“莉娜，你……”赫克托欲言又止，在接入伊娃的數據庫后，他們每個人只需要短短數毫秒的時間，便知道褚苒對抗結晶化的結局注定會走向失敗。
——千萬種可能的決策結局，無一例外，都通向了“失敗”二字。
在超級算力的背景下，伊娃已經具備“預知”未來的能力，根本不會出錯。
“你應該繼續收集材料，或許會有神跡出現。”艾德里安說道。
這話一出，芙婭皺了皺眉：“艾德里安，何必要給予她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公爵大人。”艾德里安態度謙卑，“正如布雷格小姐所說，我們終究只是顏料，或許現實會有其他的轉機。”
“可伊娃不是顏料！”赫克托忍不住瞪眼道，“超級人工智能也會出錯嗎？那人類社會才是要完蛋了！”
“赫克托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你們不要吵架。”
……
褚苒深吸一口氣，關掉了伊娃光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