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房間中的人,一頭利落的齊耳短發(fā),常年冷著一張臉。那雙冷硬的眼眸,每一個巡邏隊員都害怕與它對視上,此刻卻正注視著向她走來的扶沅。
扶沅一愣,隨后嘴角彎起,揚起一抹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好久不見, 秦隊長。”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她和秦箤面對面的上一次, 還是在聯(lián)邦學院的時候。后來,她被抓進去了扶家的實驗室,再出來后就直接去帝國了。
這期間,她和秦箤的聯(lián)系都是在星網(wǎng)中的。
其實她們也不過四個月沒見而已, 但扶沅總覺得她穿越之后時間過的是又快又慢。
每次她回首都有一股茫然感——
啊?我竟然已經(jīng)是一個擁有兩個異能、戰(zhàn)勝也打死過S級、炸過大樓逃過實驗室闖過秘密基地的人了?
這是曾經(jīng)最多只打退過一名騷擾她的醉漢的扶沅絕對想象不到的。
藍星上的生活經(jīng)歷,在一次次的生與死的爭奪中,竟?jié)u漸更像是前世的一段段浮影了。
她永遠記得她是藍星上的扶沅,但她腦海中藍星的記憶卻疊加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濾鏡。
這次猛然看到秦箤仿佛絲毫沒有變化的臉,她莫名有一股安心感——
她只是走得太快了,時間并沒有因為她的飛速成長而加快。
扶沅的神情很放松,她自然地坐在秦箤的對面,桌子上正擺著汲黯精心準備的飯菜。
看著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東坡肉、辣子雞丁、麻婆豆腐,還有最近專門為那些大人物的錢包準備的佛跳墻、黃燜魚翅、清湯燕菜、三套鴨等視覺與味覺雙重盛宴的菜品,扶沅不僅感嘆,汲黯真的是一個讓她的胃很放心的一個人。
扶沅莫名覺得他像是一個殷勤招待每一位她請來的朋友的老媽子。
一看到她帶著客人回家,就使出渾身的招數(shù)來讓客人賓至如歸,邊給客人熱情夾菜,邊勸說道:“快吃吧,快吃吧,鍋里還有很多呢!今天這都是特意準備的,不夠我再去弄!”
顯然秦箤也沒有想到案幾閣竟然準備出這么大一桌菜,她的眼神像是黏在這一大桌菜上似的,不自覺地吞咽口水,連對扶沅的問話都沒有反應。
“秦隊長?秦隊長?”
扶沅無奈地看著像是整個心神都鉆到了那一道道菜上的秦箤。看著這副模樣的秦箤,她難免想起第一次見秦箤時她給她推銷案幾閣的場景,邊回憶邊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見扶沅打趣的笑聲,秦箤這才回神過來,頗有些尷尬地舉起手邊的水杯,作勢喝水來緩解這個不小心在前學生面前有失巡邏隊隊長身份的行為。
結果溫熱甘醇的液體流入口中后,秦箤的眼神一亮:“扶沅,看在你和案幾閣的店長關系這么好的份上,可以請你讓他賣我?guī)追葸@個茶葉嗎?”
說完她又有些糾結:“不過一袋十萬星幣是我能接受的最高價格了。”她長嘆一口氣,像是因囊中羞澀而發(fā)愁。
扶沅好笑地看著沉迷其中的秦箤:“當然。上次您救我的事情還沒有當面答謝您呢。”
上次,秦箤拜托扶從嵐救她的那件事。
說到這,秦箤的表情瞬間恢復了正經(jīng):
“我今天來這,正是想問問你——”
“你知道扶從嵐去哪里了嗎?”
……?
扶沅的表情也有一瞬間的僵滯,她不禁重復了一遍秦箤的問話:“扶從嵐,去哪里了?”
“她怎么了,是失蹤了嗎?我和她最后一次聯(lián)系還是一個月前。”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焦急。
實在是,她從沒想到過扶從嵐竟然會出事情。
她從扶林星返回后,扶從嵐曾經(jīng)主動聯(lián)系過她。
但是也是很正常的問話,她問扶沅,在扶林星上有沒有什么收獲。
扶從嵐把她去扶林星的消息透露給了習家,哪怕從扶從嵐的角度看這是一個非常符合她本人利益的事情,扶沅也沒有辦法把這件事當成沒發(fā)生過。
她自然不會如實告訴扶從嵐。
她回道,算有一點收獲——她去了扶風曾經(jīng)停留的地方,也看了一遍她曾看過的風景。
然后扶從嵐就再沒有和她聯(lián)系過了。
她以為,現(xiàn)在的扶從嵐應該仍然在當著她的巡邏隊監(jiān)察官,在為她未來的扶家家主之路謀劃著。
萬萬沒想到,扶從嵐,竟然失蹤了? !
秦箤凝重地點了點頭:“大概是五天前,扶從嵐突然就消失了。”
“聯(lián)邦學院,或是扶家,都沒有她的消息。”
“現(xiàn)在扶家正緊急秘密尋找著她的蹤跡,但估計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她看向扶沅,目光坦然:“我之所以來找你,也是因為知道你曾經(jīng)和她見過一面,因此來詢問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過,看來你這里也沒有什么線索了。”
秦箤嘆了一口氣:“畢竟我也算是她的上級,有義務來尋找我失蹤的下屬。軍隊中的那群人,也正因為這個事情在互相指責著。”
扶沅心情復雜,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的嘴巴微張,想安慰秦箤但又覺得恐怕秦箤并不需要這個安慰,更需要安慰的應該是扶家那群指望著扶從嵐來振興家族的人。
于是她改口問道:“那秦隊長是怎么知道我要來這里的?”
還聯(lián)系上了汲黯,讓他通知她以扶沅的面孔前來這里。
秦箤的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也是扶從嵐告訴我的。”
扶沅覺得現(xiàn)在的氣氛不太好,便招呼著秦箤吃飯要緊,把這些不好的事情先放到一邊。
扶沅夾了一口麻婆豆腐放到嘴里,辣味與麻味刺激著味蕾。
美食不愧是美食,擁有著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魔力。
她邊吃,邊挑著一些她在帝國遇到的趣事來告訴秦箤。
秦箤也告訴扶沅,現(xiàn)在的時朔和之前很不一樣了。
“嗯……他現(xiàn)在可以說是,比之前要開朗上許多,贏了比賽后現(xiàn)在在學院內的名氣很大,有一群聲稱要追隨他的人。”說到這里,秦箤的表情復雜,似乎很不理解時朔的那群迷弟迷妹的行為。
**
“現(xiàn)在到剪彩環(huán)節(jié)!”
掌聲雷動,案幾閣新搭建的樓前立起了一塊臺子,臺下是簇擁而來的各臺記者,記者后方是看熱鬧的卡特萊星的居民,而專門請過來的賓客則分坐在兩側。
一位綠豆眼的男子與旁邊人用略帶鄙夷的氣音小聲說道:“這個店主還算是精明。”
“上次挑選食材選擇了去帝國,這次第一家分店又開在了聯(lián)邦——分明是兩邊都明晃晃地吊著,要我說,武力才是解決一切的最佳方法。”
被迫聽他說話的人直皺眉,恨不得與這個看不清形勢的傻子坐遠一點,他淡淡回道:“你還是顧好你們習家自己吧。你又不是習鈞羽,扶林星出事的事情還不夠你忙嗎?”
綠豆眼男人被這人隱含嘲諷的語氣給氣到:“呵,你以為你是誰?你難道就在你們丁家說得上話嗎?”
他們坐的位置靠后,落在前面真正的大佬后面,此刻犟嘴倒也無人在意。
但很快一聲脆亮的響聲打斷了他們的爭執(zhí)。
“嘭——”
禮炮聲響過,臨時搭建的臺子上瞬間像下了花瓣和彩帶雨,帶有芳香的花瓣和五顏六色的彩帶飄蕩而下,給面前的場景添加了幾分綺麗和熱鬧的氛圍。
汲黯身穿傳統(tǒng)唐裝,正手持一把金色的激光剪,與卡特萊星的市長一起剪斷了由光子纖維制成的彩帶。彩帶在激光的切割下,化作無數(shù)光點,緩緩飄散在空中,如同星際塵埃般璀璨。
扶沅就站在臺下,但沒有坐在賓客席中,而是和普通的群眾混在一起。
她穿著一件寬松的朋克式黑色外套,黑色口罩將她的臉遮了大半,就這樣混跡在人群中。
那雙好看的雙眸,卻在汲黯出場時,與臺上萬眾矚目的身穿唐裝的人隔著人群對視。
汲黯手持剪刀剪彩的時候,正無聲看著她,仿佛她也在和他一樣在剪彩似的。
如果不是她強烈拒絕,汲黯還真有可能把她也拉上臺——
汲黯的理由很理直氣壯:在我開店的最初,就眼光非常好地投資了第一份初始資金,怎么不算一個股東呢。
扶沅拒絕的理由更加理直氣壯:你當真把賺到的錢分我一份,我就愿意當這個股東。
汲黯思索之后,卻是遺憾地告訴扶沅:“真可惜,我與原先生簽了合同,在達到合同規(guī)定的條件之前,不能把股份分給其他人。”
“不過我很樂意把我賺到的錢分給小姐你一部分。”
扶沅承認她的確很心動,畢竟火爆全星際的飯館,要不是汲黯每天供應的量有限,他一天的利潤都可以讓一個普通人一夜暴富了。
不過她還是嚴詞拒絕了,畢竟先讓汲黯成為星際首富,她才有命活下來享受財富。
不過——
她看向在貴賓席中,與扶家現(xiàn)任家主相談甚歡的原唐,面色復雜。
扶家家主,知道坐在他旁邊的,就是滅了他們扶家一半戰(zhàn)斗力的人的丈夫嗎?
怪不得原唐允許她來,原來是他自己也親自過來了。
剪彩之后,就意味著案幾閣在卡特萊星上的分店徹底開業(yè)。
大門前瞬間排起了如長龍般的隊伍。
汲黯的幾個學徒,此刻正在后廚忙碌著不停,學成后的他們第一次獨當一面。
不過這些學徒做成的菜品,絕對沒有加快精神力恢復的效果,也遠沒有汲黯親手做的美味。分店開后,反而會促使烏爾星上汲黯親自下廚的總店更加火爆。
扶沅隨著人流慢慢移動,她打算繞到這個分店的后門進入。
人潮擁擠,摩肩接踵,抬眼望去,盡是好奇與向往的市民臉龐。
正當她快要從人群的夾縫中逃離出去的時候,一陣風吹過,扣在她腦袋上的外套的連帽掉落。
扶沅卻沒有時間來再把帽子戴好——
前方拐角處的重重人影后,一個身影分外熟悉。
分明就是秦箤口中失蹤的扶從嵐!
她心中驚疑萬分,下意識抬腿便要追去,一只手卻從她的身后伸出,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轉頭,熟悉的俊秀面孔向她微微搖頭。
是時朔,語氣異常嚴肅:“不要追。她有問題。”
第82章
今天是突然爆紅全星際的案幾閣第一家分店的開業(yè)儀式, 人如潮涌,不僅僅是卡特萊星看熱鬧的人,甚至有不少聯(lián)邦人專門從其他星球或星系趕過來, 只為嘗上一口那種奇怪又美味的食物。
案幾閣挑選的位置也很好, 市中心的黃金地帶, 坐落在一個客流量極大的商業(yè)街上。
對于聯(lián)邦的上層人士來說, 只要案幾閣對他們的權利、地位和財富沒有威脅, 他們就樂得用一些無關緊要的好處,來換得案幾閣的好感,當然報酬也只需要幾道案幾閣真正價值連城的東西——可以加快精神力恢復的菜品即可。
隨著剪彩儀式的結束,貴賓席的人物笑容滿面地與從臺上下來的汲黯問好,互相寒暄著進入案幾閣分店的大廳中。
而普通的食客,只好老老實實地在大門前排起長隊,焦急地數(shù)著自己面前還有多少人。否則,那只能再多等幾天了,畢竟到嘴邊的美食當然不能輕易放棄。
就在懸浮的紅燈籠高高掛起、案幾閣的木雕大門打開的瞬間,人群頓時就像河中的魚兒遇見了撒下的餌食,飛快聚集起來。
扶沅逆著人流的方向,一雙雙面孔走到她的面前,再繞過她的身體,奔向她的后方。
面前的場景被移動的人流分割成了一幀幀畫面,就在這個混亂的局面中,她看見了扶從嵐的身影。
然而背后不知何時到的時朔阻止了她的動作。
手腕被時朔緊緊握住, 她轉頭看向時朔,時朔的表情異常嚴肅, 如劍鋒般的眉毛微微向下壓。
原先的發(fā)型是微長的發(fā)絲柔軟地披在他的頭上,過長的劉海擋住了青年的眉毛和眼睫, 帶給人一種陰郁和沉默的感受。
但現(xiàn)在時朔的發(fā)型卻變成了蓬松帥氣的背頭,發(fā)絲全部往后梳去,露出了他光潔好看的額頭。
上次在機甲大賽決賽的現(xiàn)場見面的時候,扶沅就覺得現(xiàn)在的時朔明朗得什至有些刺眼,現(xiàn)在這副嚴肅低沉的模樣,反倒更符合扶沅記憶中時朔的模樣。
只這一眨眼的功夫,扶沅再回頭望去,早已找不見扶從嵐的身影。
她的手指微動,問出心中的疑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時朔仿佛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自己握住了扶沅的手腕,那只緊緊握住扶沅的右手,像是被燙到似的,一下子快速抽離,背到自己的身后,耳尖漸漸爬上了幾分紅暈,連剛才與扶沅對視的眼神都忍不住飄忽起來。
扶沅狐疑地看著人反應過激的時朔,但現(xiàn)在扶從嵐的事情要緊。
現(xiàn)在周圍的人太多,這里不是一個適合說事情的好地方。
她便順手拉過落在時朔身側的另一只手,把他向人群漸稀的方向拉去,邊走邊問道:
“扶從嵐不是失蹤了嗎?那剛才是怎么回事?”
被拉著走的時朔身體更僵硬了幾分,聽見扶沅的問話之后才勉強保持自然的姿態(tài),逐漸從心跳劇烈跳動的狀態(tài)中冷靜下來,強制自己忽視左手溫熱的觸感。
他條理清晰地向扶沅解釋道:
“是,扶學姐五天前便失蹤了,突然間就沒有了所有的消息。”
“但是,兩天前突然從扶林星上傳來了疑似扶學姐的蹤跡,同時——”
“扶學姐出現(xiàn)的地方,也出現(xiàn)了蟲族出沒的痕跡。”時朔的表情更加嚴肅。
就在時朔這句話說完的下一秒,剛剛還朝著兩人背后的方向蜂擁而去的人群,突然爆發(fā)一陣尖叫。
人流頓時改變方向,甚至連時朔和扶沅都差點被身后推搡的力量融入到慌張的人群中。
“蟲族!是蟲族!”
“蟲族綁架了一個人質!”
扶沅和時朔對視一眼,便默契地從人群中脫離,逆流而上,來到了事故發(fā)生的前線。
大門前臨時搭建的高臺,擺滿了用作開業(yè)儀式的彩帶和禮花,方才站在臺上剪彩的汲黯,現(xiàn)在又回到了臺上——
以一種被擁有長滿尖刺的尾巴的蟲族要挾住的姿勢。
這個蟲族只有尾巴和指甲是蟲族的部位,其他都是完美的人類形態(tài)。
此刻,正把尖銳鋒利的指甲虛圍住汲黯的喉嚨,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這個人類割喉殺掉。
距離死亡只有不到一厘米的汲黯,此刻面上卻仍是噙著一抹笑,巋然不動、冷靜異常。
白色的發(fā)絲有些雜亂地散落在男人的背后,腳邊是一個紅色的發(fā)帶。
扶沅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場景,心中警鈴大作——
汲黯絕對不可以死!
汲黯死掉就意味著她也死翹翹了!
更何況,拋開系統(tǒng)任務,扶沅也不忍心看見唯一的老鄉(xiāng)同胞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必須救下汲黯。
原來系統(tǒng)任務中那句話還真的別有深意。
她還得保證開業(yè)儀式繼續(xù)完整進行下去。
兩人的眼神又撞到了一起。
汲黯以非常隱蔽的動作對她輕搖了搖頭。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
明明剛才,現(xiàn)場一片熱鬧,盛大的剪彩儀式剛結束,汲黯被鮮花和捧場的人群簇擁,正準備帶領受邀而來的聯(lián)邦貴賓來品嘗他的手藝;
下一秒,就被危險至極的蟲族拎到了臺上,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于那鋒利的指甲下。
高臺下已經(jīng)圍住了一圈手持槍支的士兵,緊緊瞄準著臺上的蟲族。同時各處的機甲兵和直升機都緊急趕來中。
在高臺的背后,就是那群貴賓。此刻他們的臉色都非常不好——在聯(lián)邦排名前三的卡特萊星上,被蟲族當面入侵,甚至還有一個地位重要的人質在他們手中,這實在有損聯(lián)邦的臉面。
扶沅看著臺上要挾著汲黯的蟲族,從和蟲族作戰(zhàn)多次的經(jīng)驗中,判斷出這只是一個A級蟲族。
一個A級蟲族絕不可能造成這么大的混亂,必定還有其他的危險分子。
果然,下一秒,一個擁有著墨綠色頭發(fā)的男人就從這個蟲族背后慢慢走出,他的外表和人類無異,笑得很張狂,同時語氣也很狂妄:
“諸位人類,好久不見。”
像是在對人類宣誓他的強大,強迫每個見到他的人類在心底中都不由自主地刻下對他的恐懼。
天空上傳來一陣嗡鳴,卻不是趕來救援的直升機,而是一群長著翼翅的蟲族!
正停在人群的正上方,難以想象,如果這群蟲族發(fā)動攻擊,會有多少人類喪命。
蟲族!蟲族!
這樣的場景對于已經(jīng)幾十年沒見過蟲族的普通群眾太過震撼和恐怖,他們向無頭蒼蠅一般恐慌地躲避,試圖逃離這個極度危險的地方,在軍隊的控制下才漸漸恢復秩序。
而臺上的男人像是對臺下的混亂非常享受,他張開雙臂,站在高臺之上,歡迎無數(shù)人對他投來的或恐懼、或畏懼、或憎恨的眼神。
下一秒,他就收起了這副狂妄至極的姿態(tài),轉而彬彬有禮地轉身,對身后的人類說道:“諸位,不要緊張。”
“我今天來這里,也不想隨意動手,我只是來尋找一個名為扶沅的人類。”
“不知道——諸位是否有我想要的消息?”墨綠色的瞳孔緊盯著面前的人類,陰暗冷寒,仿若毒蛇在暗處偷偷窺伺,尋找著一擊斃命的獵殺時機。
名為扶沅的人類?
這個消息超乎在場人的所有預料。
市長沉著臉,他并不知道扶沅是誰,但當務之急是首先與這個十分危險的蟲族談判:
“首先你需要保證汲黯先生的安全,我們才可以各退一步,諾厄。”
經(jīng)歷過三十年前的星際大戰(zhàn)的人類,都不會忘記諾厄這個堪稱惡魔的蟲族的人類形態(tài)。
諾厄卻是惡劣地搖了搖手指,修長的食指在空中搖動:“不不,我得把他握在手中,我才可以找出我想找到的那個人。”
說完,他便轉頭環(huán)視下方,視線在地面上梭巡,仿佛試圖在尋找著什么。除了逃離的人群,就是緊急趕來的士兵。
被他盯到的人,都感覺有一股惡寒濕膩的氣息附著在自己身上,仿佛死神的鐮刀已經(jīng)抵在了他們的脖頸上。
老天爺,究竟扶沅是何方神圣?
一邊恐懼,一邊疑惑,士兵們暗暗咽下一口唾沫,精神高度緊張地握著手中槍。
**
扶沅和時朔當然不會傻到直接站在諾厄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早已經(jīng)借助建筑物的遮蔽,繞路移動到了案幾閣分店中。
分店內部還裝飾著喜氣洋洋的燈籠、紅聯(lián),掛著“開業(yè)大吉”的字畫,不難想象剛才蟲族沒有來之前的熱鬧場景。
因為緊急逃離,人群沒有秩序地離開,導致桌椅東倒西歪,摔碎的盤子碎片滿地。
扶沅和時朔跨過這一地狼藉,扶沅扭頭對時朔說:“去二樓,蟲族不會攻擊那些人的。”
即使蟲族這次的陣仗實在嚇人,但這里是人類的大本營,太過分的行動只會對蟲族不利。
普通人的性命不管對人類高層還是蟲族來說,都不算在過分的事情中。
時朔的表情凝重:“卡特萊星的防御系統(tǒng)非常完備,蟲族不可能毫無預兆地就直接越過了防御系統(tǒng),甚至來到了人類聚集的大城市中。”
扶沅同樣在猜測原因。這可不像是之前單個蟲族的偽裝潛入,近百個蟲族的大規(guī)模入侵,即使在三十年前的星際大戰(zhàn)中也可以算是小規(guī)模戰(zhàn)役了。
“必定有人類為它們掩護。”扶沅篤定地說道。
“是的。而且,很有可能……”時朔說話的聲音逐漸低沉,像是一個個蹦出來的,很艱難地才把這句話說出來,“就是扶學姐。”
第83章
扶沅目光一凜,她卻沒有反駁什么,只是繼續(xù)悶頭向上奔跑。
旋轉的木質樓梯,腳步聲是厚重的砰砰聲。
轉過一個拐角,當他們到達二樓樓梯的盡頭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卻背對著他們站在木質旋轉樓梯口。
聽見腳步聲, 男人才轉過身來。
他的目光直接忽視了下意識擺出防御動作的時朔, 視線越過他, 落在了被他擋在后面的扶沅身上。
扶沅暗罵一聲。原唐的出現(xiàn),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扶沅的手輕放在時朔的肩上,安慰他放心。
然后直視原唐的目光, 語氣平淡地說道:“汲黯現(xiàn)在很危險。”
原唐說:“所以你必須救下汲黯。”
原唐是扮做一個豪商的身份參加開業(yè)儀式的,左手上戴著一串珠圓玉潤的綠寶石手鐲。
此刻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戶,照在剔透的綠寶石手鐲上,又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射進了扶沅的眼睛中。
她下意識皺了皺眉,輕輕向左方靠了一下頭,躲過這道刺眼的白光。
于此同時,諾厄狂妄的聲音從二樓環(huán)形走廊另一邊的盡頭, 與店外高臺直接相連的地方傳來——
“我今天來這里,也不想隨意動手,我只是來尋找一個名為扶沅的人類。”
……!
是蜈尤把消息透露給其他蟲族的?還是扶從嵐背叛了她?
亦或是……艾麗卡已經(jīng)蘇醒。
扶沅眉皺得更深。
原唐用眼神催促她行動。
時朔卻比她反應得更快,他直接止住了扶沅要上前的動作, 比她先一步地走到了原唐的身邊。
“這位先生,麻煩你讓一讓。”
銳利的目光與原唐頗含威壓的目光相撞。
原唐緩緩地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時朔歪了歪頭, 聲音卻十分冷冽:“當務之急不應該是救下汲黯嗎?”
所以你的身份在此刻絲毫不重要。
無論他命令與否,他和扶沅都會救下汲黯。
雖然他并不知道,汲黯與扶沅是什么關系。
但扶沅要救下汲黯,那么他就會陪她一起。
原唐包含深意地看著時朔,側身將通道讓給了他們,微笑著把一只手抬到空中,為他們指引前進的方向。
扶沅的眉依然緊緊皺著,她看著時朔和原唐的交鋒,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就像是小時候,你本來已經(jīng)打算好主動幫父母分擔家務、掃地洗碗了。但是偏偏在你即將要動手的前一刻,父母對你下達了命令,同時責備你的懶散,詆毀你的態(tài)度。那時候,小孩子最擅長地就是賭氣惱怒。
但現(xiàn)在,扶沅必須救下汲黯,這與原唐無關。
她生氣的點在于,為什么原唐依然安然無恙地在這里多管閑事,她卻要在表面上看似順從地去為他出生入死。
真是糟糕透頂,這讓扶沅感受到一種被操縱的憤怒。
她甚至現(xiàn)在就想趁著混亂,把原唐殺死在這里。
就像是被迫完成系統(tǒng)的一系列任務一樣。
時朔詢問的目光看向她。
扶沅按捺下心中蠢蠢欲動的殺意,忽視旁邊如跟鐵柱般站立著的原唐,與時朔一起在走廊上飛速奔跑起來。
原唐輕笑著看著他們離開,習慣地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綠寶石手鐲,手鐲在墻壁上投射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但過了走廊的一個拐角后,時朔卻又停止了腳步。
他扭頭對疑惑的扶沅說道:“我們應該想一個方法,一個不需要暴露你是扶沅的方法。”
扶沅輕笑:“沒必要。”
“我可以救下汲黯。”話語中是滿滿的自信。
扶沅的神情舒展,揚起眉毛,眼眸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色彩,有種讓人莫名信服她的魅力。
時朔看著這樣的扶沅,怔住了片刻,但仍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在你不會受傷的前提下,然后再加上我。”
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戰(zhàn)。
怎么時朔莫名在這種事情上很執(zhí)著?
“好吧。”扶沅思索了片刻,“那等我行動的時候,你幫我注意上面飛著的那群蟲族。”
“只需要保證它們不會攻擊到我和汲黯就可以。當然也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時朔這才點了點頭。
他相信扶沅,相信她的那個神秘能力,但不代表他會接受自己在旁邊袖手旁觀。
結果在馬上要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扶沅又被攔住了。
怎么莫名感覺現(xiàn)在她像是去接新娘的新郎,在門邊被阻攔住鬧新郎?
她無奈地看著迎面奔跑過來的秦箤。
秦箤表情十分焦急,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迷彩裝,看見她之后才松了一口氣,停下了風風火火奔跑著的腳步。
扶沅正在腹中打著草稿,已經(jīng)準備好長篇大論來說服秦箤了。
但秦箤卻直截了當?shù)貙λf:
“去吧。我知道你不會猶豫的。”
“有一只軍隊已經(jīng)到達了附近,隨時可以開始攻擊。”
“我有權力指揮他們,你需要我做什么?”
這倒是出乎扶沅的意料。
秦箤不僅很了解她,也很信任她。
扶沅回道:“那么,就讓時朔來輔助你指揮吧。”
時朔知道她的靜止異能,他知道如何來配合她的行動。
聽到這話,秦箤這才* 有一點意想不到的反應,眼神在扶沅和時朔身上游動,她點了點頭:
“可以,如果你信任的話。”
**
市長仍然在試圖與諾厄交涉,他時刻注意著軍隊的移動軌跡,決心一定要拖到救援來之后。
他三十年前和諾厄交手過。諾厄是個很聰明的蟲族,所以他不會在人類領地中貿然動手。
自以為把握住這關鍵的市長,卻沒想到諾厄的反應與他意料之中的截然不同。
諾厄面上依然掛著微笑,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面上的笑容逐漸轉變成陰沉的冷笑。
市長的叨叨的勸說在他的耳邊無異于一種聒噪的噪聲。
他的目光在下方掃視著,墨綠色的長發(fā)在空中飛舞,與他俊美的面孔相映,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妖冶美。
他三十年前的人類形態(tài)已經(jīng)足夠漂亮,現(xiàn)在人類形態(tài)的外表反倒更過幾分,像是他又專門去研究如何使自己美上加美似的。
“我倒數(shù)五秒。”諾厄連回應市長都不再回應了。
“如果我想要的人沒出現(xiàn),這個難看的白發(fā)人類就與你們告別了。”
再拖下去,他要想離開就必須折幾個低等蟲族了。雖然他并不在意折損多少個蟲族,但其他S級蟲族必定會利用這個事在女王面前抨擊他。
女王最心善了,盡管諾厄非常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女王她平等地愛著每一個蟲族。
所以他必須完美完成此次任務,女王的眼神才會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這一小會兒,足以使他食髓知味。
他舉起他瘦勁有力的右臂,五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展開,在嘈雜混亂的環(huán)境中彎下其中一根手指。
“四秒。”
汲黯被當做人質站立在高臺上,擁有潔癖的他只覺得旁邊蟲族實在難聞得很,等結束之后他一定要洗上個無數(shù)遍澡。
市長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喉嚨逐漸干澀,但他仍堅持勸阻諾厄。
已經(jīng)有一只小隊到達附近了,但秦箤卻一直沒有行動。
她到底在等待些什么?
旁邊其他四大家族的人同時也在緊急聯(lián)系自己家族中,但給他們的回應都是先明哲保身為上。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汲黯死掉,等諾厄退走就好了。
其中扶家派來的人卻比其他人更慌張,扶佑在虛擬投屏上敲字的頻率快得飛起。
扶沅?扶沅!
如果諾厄口中的扶沅就是那個扶沅的話……那他當然知道扶沅!
那個女人的孩子,聯(lián)邦學院的一年C班生,從他們的實驗室逃走之后就不知所蹤。
她從實驗室逃走的時候,阻擋他們抓捕她的就是兩個強大的蟲族。
現(xiàn)在蟲族又指名道姓要扶沅? !
扶沅究竟和蟲族是什么關系?
“三秒。”
鋒利的指甲距離汲黯的脖頸更近,簡直是緊緊相貼的程度,他清晰地感受到蟲族指甲的冷硬感。
汲黯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依然看上去很冷靜。
扶佑想不通,光腦另一邊的扶家也想不通。
但他們非常清楚的是,絕對不可以暴露扶沅和扶家的關系。
這個扶家人深感倒霉。扶家倒霉,他更倒霉,只不過參加一個開業(yè)儀式而已,就碰到了蟲族發(fā)瘋的現(xiàn)場。
扶家最近壞事不斷,先是被帝國莫名針對,后來未來家主突然消失,如果被蟲族發(fā)現(xiàn)扶沅和扶家的關系后,又要再加上一項蟲族!
扶佑暗罵一聲,扶家真是氣運到頭了。
還沒有從十幾年前S級被殺一半的災難中恢復過來,又短時間內碰到一連串十分棘手的麻煩事——樹倒猢猻散,他還是盡早準備自己的出路吧!
對了,聯(lián)邦學院?
聯(lián)邦學院的巡邏隊隊長秦箤不也來了嗎?
他扭頭試圖在這群被逼到聚集在一起的所謂聯(lián)邦上層人士中尋找秦箤的身影。
“兩秒。”
汲黯的脖頸上傳來一陣被壓迫的痛感,再深入一點,蟲族尖銳的指甲就可以割破他脆弱的人類皮膚。
他在想,扶沅什么時候會過來?
下一秒,還是再下一秒?
另一邊的扶佑沒心思關心與他無關的汲黯的生死,他企圖找到秦箤后把秦箤推出來,他就可以躲在后面避掉所有麻煩事了。
扶佑慌張的目光掃過在他后方同樣慌張的其他家族的人。
沒找到秦箤,卻在身后看到了一個從人群中飛馳過來的藍色機甲!
藍色機甲約兩米高,通體閃爍著金屬光澤,氣勢什強。
機甲左右手各執(zhí)一把利刃,鋒芒逼人,刀刃在空氣中劃出刺耳的尖嘯。
“我就是扶沅!”
像是一道藍色的閃電,劃破了壓抑的氛圍,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降臨。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到安靜了片刻。
“一……”秒。
諾厄最后的數(shù)秒沒有念完,氣勢洶洶而來的藍色機甲硬生生暫停了他的聲音。
綠色瞳孔中興奮的目光越來越濃,他在精神網(wǎng)中對尾巴長滿尖刺的蟲族下達了停止行動的命令。
終于,他見到她了。
第84章
今天是一個大好的艷陽天,陽光燦爛,萬里無云,空氣中充盈著初冬清新的寒意。
汲黯專門算了算開業(yè)的好日子,結果不過算哪一天,再好的日子里也帶著一個兇兆,具體來說就是“遇兇星”。
他索性就選了一個天氣非常好的日子。
被原唐阻隔著,她當然沒辦法親眼目睹汲黯卜卦的樣子,這件事還是火花告訴她的。
甚至連澤爾都被原唐下令重新退休了,正與扶沅之前的推測相同。
在來卡特萊星之前,火花在飛船上對扶沅吐槽汲黯的奇怪行動。
“我不就是想再嘗嘗他的手藝而已,結果他就拽著我說些什么兇、吉、宜開業(yè)之類的東西,簡直比精神力暴動后的人還奇怪。”
火花的表情很嫌棄:“他的那些店員和學徒卻一個個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對汲黯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也非常崇拜。”
“真是的,不就是做飯好吃點了嗎?”火花憤憤不平,“這么說來我的異能比他的更合適。我只需要一個大鍋,直接就可以生火做飯了。都不用額外的能源,多么劃算?”
“在我吃完要走的時候,還專門從后廚出來,向我道歉,說他不應該對我說那些非常不吉利的話。他又重新算了算, 遇兇星后面跟著的是逢兇化吉。”
火花說完砸吧了一下嘴巴, 不像是在回憶汲黯當時對她說的話,反倒像是在回味在烏爾星上吃到的那頓食物。
“雖然不知道他怎么算出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但吉總歸比兇聽著寓意好一點。”
扶沅當時正在擦拭她的機甲,使用專門的機甲表面清洗劑一點一點擦拭著藍色機甲。
她太滿意太喜歡這個機甲了,當穿戴著它進行戰(zhàn)斗的時候機甲就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機甲和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因此, 她特意為機甲起了個名字——潮汐。不是很酷,但她特別喜歡。
聽到火花的抱怨后,她擦拭的動作一停,轉過頭努力憋笑。
然后再把頭轉過來,義憤填膺地同火花一起聲討汲黯的奇怪行為:“就是,汲黯這個人也太奇怪了。”
扶沅默默在心中給汲黯的形象又添了一個標簽——“暫定算得比較準的大師”。在此之前,她給他貼的標簽已經(jīng)有“做飯很好吃的中華小當家”、“很會培育菜的星際孟德爾”、“完美治療的奶爸”和“很怕死的潔癖”。
“暫定算得比較準”,是因為她也懷疑開業(yè)儀式上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如今,除了系統(tǒng)的那句“保證開業(yè)儀式順利進行”,汲黯的卜卦更添了一分可能。
既然懷疑有危險發(fā)生了,那扶沅當然不可能仍然毫無準備地去卡特萊星——
這架飛船上的火花和潮汐就是她的準備。
**
飛到高臺上方的扶沅,向下看向諾厄和汲黯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向另一處地方,確保火花正安全地隱蔽在那里。
她的腳下就是站在高臺上的諾厄和汲黯,而高臺下本來擠滿了人群的地方,現(xiàn)在空無一人,只有整齊的一小隊軍人在持槍嚴陣以待。
汲黯就在蟲族的手上,一旦軍隊有攻擊的趨勢,汲黯就會被割破喉嚨而死。
所以扶沅也不能妄自攻擊,她需要找一個時機,一個可以麻痹掉那個綠色頭發(fā)的蟲族的時機。
下方的汲黯仍然是十分冷靜的樣子,與她剛才見到他時一樣,看到她的出現(xiàn)后也沒有驚喜的表情。
緊緊貼在他脖頸上的鋒利的指甲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除了凌亂的白發(fā)顯示出他現(xiàn)在正處于極度危險的境地。
但諾厄好像很不高興扶沅站在她的頭頂,他也直接飛了起來,但他的背后并沒有出現(xiàn)蟲族的翼翅。像是憑空飛升了上來。
是和蜈尤使用的可以隱藏身形的波紋罩類似的東西嗎?
扶沅若有所思。
諾厄把眼前這個藍色機甲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剛剛生起的興致又在半途戛然而止。
他懷疑地問道:“你就是扶沅?”
他知道扶沅,更準確地說,他知道扶沅的精神力氣味。
但現(xiàn)在,他卻從這個機甲身上感受不到,曾經(jīng)女王在全蟲族的精神力網(wǎng)中傳達的那個氣味。
扶沅打開機甲的面罩,向諾厄展示她的外貌。
扶沅的長相本來也十分好看,笑起來給人一種好相處的親切感;但冷著臉的時候又像一把新出鞘的劍,當漆黑如墨的雙眸無聲盯著你的時候,你會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深深危機感。
諾厄皺眉,嘗試將扶沅的長相與蜈尤給他的描述對應。
“兩個非常黑的瞳孔,兩道長長的眉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哦對了,頭發(fā)也是黑色的。”
諾厄放棄,他選擇更直接的方法。
“你們說,她是扶沅嗎?”
被他掃視到的人,都宛若被毒蛇攀附上般感到恐懼,遲遲不敢說話。
扶佑卻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瘋狂點頭:“是,沒錯。她就是扶沅。”
在他旁邊的市長暗暗皺了皺眉,想到剛才秦箤給他發(fā)的消息,只好任由扶佑回答。
諾厄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這么好騙嗎?”
他對在旁邊的空中嗡嗡飛著的蟲族群揮了揮手,像是在通過精神力網(wǎng)詢問一些東西。
下一秒,一個黑色的蟲族從蟲族群中出來,飛到了諾厄身邊,對他說了些什么。
諾厄的臉色突然很難看:“不見了?一群廢物,連一個人類都看不住!”
隨后右手直接抓向飛到他旁邊的這個黑色蟲族,人類手指直接變形成蟲族的利爪,噗嗤一聲穿透了黑色蟲族的身體。
蟲族堅硬的外殼,在他的手中仿若紙做的一般,輕而易舉地將它洞穿出一個貫穿整個身體深洞。
綠色的血液頓時從洞口如水柱般噴涌而出,濺在了下方的高臺上,將尾巴長著尖刺的蟲族全身澆了個遍。
得益于綁架他的蟲族的身體的遮擋,汲黯身上只濺到了幾個點,但仍使得他的表情大變。
一臉受不了快要死掉的痛苦表情,仿佛濺到他身上的蟲族血液比抵在他脖頸上的蟲族指甲更令他難受。
剛剛大聲嚷嚷的扶佑突然見到這血腥的一幕,被嚇得立馬噤聲,生怕眼前這個綠色惡魔注意到他。
諾厄轉而陰沉沉地盯向扶沅,剛剛出場時的彬彬有禮早已不知所蹤。
“我暫時當你就是扶沅。”
“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項,要么你脫下你那身沒用的機甲,乖乖跟著我走,要么——”諾厄那只剛從死透了的蟲族身體中拽出來的手指向下方的汲黯。
死透的蟲族身體從空中墜落,一聲重響,砸到了地上.
“這個白發(fā)的丑家伙就要跟你們說再見了。”
被諾厄指著的汲黯,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扶沅爽快回答道:“當然可以。”
有著艾麗卡的命令在,哪怕諾厄尚且還不能確定她是否就是扶沅,但他也不敢隨便對她動手,因此才會選擇拿汲黯來威脅她。
不得不說,諾厄是真的威脅對人了。
“不過我可不敢脫下我的機甲,我怎么能保證你不會對我動手呢?”
扶沅駕駛著機甲,逐漸逼近諾厄。
諾厄狐疑地看著扶沅,直接命令道:“站在原地不允許動。”、
扶沅雙手舉起,一副投降狀:“我都說我跟著你走了,怎么還不相信我呢?”
諾厄時刻注意著扶沅的行動,同時也在飛向扶沅,準備把她雙手上的利刃給卸掉。
就在諾厄進到與她只有不到一米的時候——
高臺上綁架著汲黯的蟲族突然全身燃起了火焰,一陣槍聲響起,天空中本來整齊排列著的蟲族被子彈打破陣型。
原本僵持的氛圍頓時大亂,兩方的戰(zhàn)斗真正開場!
諾厄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扶沅——
明明他先一步人類的行動,命令那個A級蟲族殺掉汲黯了!
低等蟲族絕對不會違抗高等蟲族的命令,人類是怎么做到的?
只需要A級蟲族的指甲輕輕一動,汲黯就會死亡,怎么它在火焰中半點反抗都沒有? !
諾厄此刻的表情非常恐怖,出乎意料的事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被殺意縈繞。
此刻扶沅與諾厄的距離僅僅不到一米。
扶沅的速度絕對沒有S級蟲族的速度快。
如果扶沅只是一個穿戴著機甲的普通A級人類,那么她絕對逃脫不了S級蟲族的攻擊。
但可惜扶沅從來不是一個普通的A級。
作為路人甲,她自認十分普通。但從劇情中脫離出來,扶沅從來不是一個普通的星際世界居民。
正當扶沅的精神力觸角馬上要接觸到諾厄的時候,砰——!
一顆高速旋轉的特制能量彈從二樓平臺上轟擊而來,諾厄不得不轉身躲避。
趁著諾厄動作慢下來的片刻,扶沅就已經(jīng)開足機甲的引擎,瞬間與諾厄拉開距離。
越來越多的聯(lián)邦軍隊到達,越來越多的子彈和炮彈射向蟲族。
徹徹底底的失敗!
諾厄煩躁地想到。
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逃遠的藍色機甲,轉身便飛向高空,墨綠色長發(fā)在空中飛舞。
殘留的蟲族立馬跟上他的步伐。
但其中卻有一只,與撤離的蟲族不同,竟轉身直接奔向還聚集在二樓上的聯(lián)邦高層人士。
一陣尖叫,突然的攻擊令賓客們慌張不已。
又是一顆高速旋轉的能量彈從人群背后轟擊而來,發(fā)狂的蟲族從空中無力墜落。
僥幸活下來的賓客,轉身向后看去——
手持著能量炮的,赫然就是前不久失蹤的扶從嵐!
第85章
一場鬧戲匆匆上場, 又匆匆退下。
諾厄來得出乎所有人預料,撤離得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在其他人看來,就是諾厄閃亮登場, 把今天的主角抓到手中后, 就在尋找一個名為扶沅的人。
倒數(shù)五秒的關鍵時刻,一個自稱扶沅的女人穿戴著機甲同樣閃亮上場。
明明兩人正在互相爭執(zhí)不下,另一邊抓著汲黯的蟲族卻突然被一發(fā)高溫火焰彈擊中,硬生生被火焰燃燒至死。
汲黯見狀不對,竟就直接撤離,甚至都沒有與聯(lián)邦的軍隊或扶沅交手。
市長對諾厄撤退的行動并不意外。
秦箤一直就在現(xiàn)場。 S級的她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曾多次抵抗S級蟲族的攻擊。
再加上聯(lián)邦軍隊,倘若諾厄當真不管不顧地攻擊他們,最后他也絕對討不了好,最差的結局也是個兩敗俱傷。
令他感到意外的,諾厄要尋找的人,以及……他認為,諾厄撤退的更多原因,來自于他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的忌憚。
諾厄為什么要尋找扶沅?
為什么他知道要綁架汲黯來威脅扶沅出來?
為什么他會忌憚自稱扶沅的那個女人?
風波剛結束,場地上還是一片狼藉, 尤其是高臺之上, 被諾厄殺掉、被火焰燒死的兩具蟲族尸體。
那個穿戴著藍色機甲的女人早已不知所蹤,仿佛她就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市長有條不絮地對下屬安排事故處理的工作,同時也令下屬查看是否有現(xiàn)場的錄像保存。
這群受邀而來的貴賓劫后余生,壓在心臟上的大石頭落下,一邊彼此客套著,一邊向家族傳達諾厄入侵的最后結果。
在非常慌亂的環(huán)境下,市長還注意到了剛才大聲指認扶沅的扶佑,此刻欣喜若狂,驚喜地看著出現(xiàn)在他們后方的扶從嵐。
那個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市長從來沒有看見過扶佑如此高興過。
扶從嵐現(xiàn)在正任聯(lián)邦學院巡邏隊的監(jiān)察官,聽見事情發(fā)生后迅速趕過來也很合理。
值得像現(xiàn)在這樣高興,仿佛扶從嵐救了他全家似的嗎?
市長壓下心中的疑惑,轉而笑容滿面地迎接走過來的汲黯。
出席開業(yè)儀式的汲黯,本來是身著了一件深紅色唐裝,衣襟上采用對襟盤扣的設計,剪裁考究。
內襯是一件白色的中式長衫,扣子如珍珠般晶瑩。袖口微微翻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袖邊。
市長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服裝,他只覺得這樣的服裝襯得汲黯整個人都十分優(yōu)雅與高貴。
不過看向汲黯俊美的面龐后,他又覺得是汲黯的臉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才會襯得衣服都好看起來。
即使此刻剛從死神的鐮刀下走了一遭兒,汲黯的表情也十分柔和,只有微微皺著的眉,表明他也正苦惱著。
汲黯走上來首先對市長道了個歉,蟲族是沖著他而來的,連累了整個卡特萊星的中心市。
市長當然是連忙將罪責攔到自己身上,稱是安保不力,才讓蟲族這么明目張膽地進入到人類社會中了。
汲黯微微一笑,并沒有再繼續(xù)拉扯下去,他直接對市長說出他真正的想法:“麻煩您再召集一下剛才在這里排隊的食客可以嗎?”
“我的開業(yè)儀式還沒有辦完呢,連第一桌客人都還沒有用完餐呢。”汲黯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很自然,像是根本不覺得剛才S級蟲族的入侵是一件值得所有親歷的人類來緩上好長一段時間的事。
市長愣了愣,整個過程中最危險的就屬汲黯了,但他現(xiàn)在竟然還有心情繼續(xù)把開業(yè)儀式進行下去?
他頷首答應:“當然可以。不過我只能盡力安撫群眾,至于還有多少人愿意來就不能保證了。”
汲黯笑著點了點頭,再次謝過他后便走了,這次腳步更快,像是急著要去干什么似的。
蟲族的血液……難聞的味道……嘔!
汲黯硬咬著牙,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現(xiàn)在衣服上濺著的那幾滴已經(jīng)凝固成暗綠色的蟲族血液,加快腳步準備去店里好好清洗一番。
同時,他也不忘舉起光腦,向對面發(fā)了個“預計開業(yè)儀式可以順利進行。”
而在這條消息的上方,就是剛才把他從蟲族手中救下來的扶沅,給他發(fā)的一連串消息。
[餓死人要償命]:為了你辛辛苦苦準備的開業(yè)儀式,拜托你把剩下的流程順利進行完,可以嗎? [雙手合十]
扶沅和汲黯的星網(wǎng)的聊天頻道已經(jīng)被原唐控制,但是兩人店家與食客的關系還沒有被原唐發(fā)現(xiàn),兩人這就擁有了一個只有她和他知道的秘密交流渠道。
[餓死人要償命]:看在你可憐的客人的份上,忙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請大廚再下下廚房可以嗎?
看見這些消息后,因為潔癖而生氣的煩躁心情莫名平和下來,他好心情地發(fā)了一個
[案幾閣]:當然可以,為顧客服務是我們案幾閣的宗旨。
想了想,他又發(fā)了一句:
[案幾閣]:今天諸事不順,兇兆顯現(xiàn),但是店主掐指一算,有個福星會逢兇化吉。有這個福星在,案幾閣的第一家分店才可以順利開業(yè)。
[案幾閣]:案幾閣向這位福星表達誠摯的謝意。
然后勾選這兩條,選擇群發(fā)。
頓時,所有關注了案幾閣的顧客都收到了這兩條消息。
扶沅看見汲黯發(fā)過來的這兩條消息,心里還在疑惑汲黯怎么突然這樣說。
直到旁邊的時朔,拿著他光腦界面和她的界面上同樣的兩條消息來詢問她時,她才知道汲黯是群發(fā)了這兩條消息。
扶沅剛從機甲穿戴艙中出來,在機器的輔助下把“潮汐”卸下,在旁邊等待的時朔把她的黑色朋克外套遞給她。
扶沅穿上外套,看著時朔舉過來的光腦界面,頗有些無語。
一雙星眸看向扶沅,時朔繼續(xù)問道:“案幾閣店主,就是叫汲黯的那個人吧。”
“那汲黯先生所指的福星,應該就是……你吧。”
時朔在稱呼扶沅的時候突然卡殼了一下,像是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扶沅一樣。
被稱為“福星”的扶沅無奈地點了點頭:“是。”
“不過最后有驚無險就好。”扶沅岔開這個話題,“我們還是先來談談扶從嵐的事情吧。”
時朔卻有些失望,他本來還想問問汲黯和扶沅到底是什么關系,值得她以命相救。
不過,扶沅不愿說的,他就不會去深究。
就像她可以把敵人靜止住的神秘能力,就像她突然成為了帝國馬庫斯侯爵的女兒,就像今天遇到的那個態(tài)度對她十分不好的中年男人。
扶沅身上的秘密太多,他想一步一步跟上她變強的腳步,等到他可以和扶沅并肩作戰(zhàn)的時候,等到扶沅愿意主動為他揭掉那些面具的時候。
不過,今天臨時的合作,也算得上是“并肩作戰(zhàn)”了吧?
時朔心中升起一股隱秘的欣喜。
感受到認真看著他的目光,時朔定下心神,向扶沅解釋他之所以一直懷疑扶從嵐的原因。
“扶林星出了一場意外,這場意外才使得其他家族的人知道,原來習家在扶林星上還有一個秘密的實驗基地。”
“一直以來,人們都以為,習家收購扶林星是為了拓展他們的旅游事業(yè)版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因為扶林星上有什么值得習家專門去研究的東西。”
“不過具體是什么東西,習家并沒有透露,外界人也不知道。”
“身為扶家未來家主的扶從嵐,在扶林星上發(fā)生意外后,曾經(jīng)去過扶林星一次。”
“后來,從扶林星上回來的扶學姐,問過我兩個問題。”
扶沅不由自主地接問道:“什么問題?”
時朔的眸子像星星一般璀璨,此刻認真嚴肅地看著扶沅:“她問,怎么在一條希望非常渺茫的路上走下去。”
“怎么在明知道是錯誤的路上走下去。”
就是這兩個問題,令時朔懷疑扶從嵐出了什么事情。
扶從嵐卻是笑著糊弄過去了,她說她只是看時朔一路走來太辛苦,想知道時朔心中真正堅持他走下去的力量是什么。
時朔從堪稱廢柴的E級,一路升到A級,其中困難艱苦可想而知。
扶從嵐這么問確實有幾分道理。
“可偏偏扶學姐,就是在問完我這兩個問題的第二天,就失蹤了。”
時朔的表情很沉重。
“扶家人瞞著這個消息,只有扶家內部和扶學姐直屬的軍事高層才知道。還是他們調查到我和扶學姐曾經(jīng)私下談話過,來詢問我的時候,被我推測出來的。”
“而兩天前,扶林星上又出現(xiàn)了一次扶學姐的蹤跡,于此同時,還有蟲族出沒的蹤跡。”
“習鈞羽告訴我這些事情,他通過扶苓得知,最近扶家內部很不太平。”
但今天他們兩個人都看到了扶從嵐的身影,就在開業(yè)儀式上。
而在扶從嵐出現(xiàn)的不久后,蟲族突然襲擊,諾厄精準地抓到了汲黯,來威脅扶沅現(xiàn)身。
單單只有蟲族,絕對做不到在不驚動人類的情況下大規(guī)模襲擊人類城市;沒有熟悉扶沅的人,也沒辦法在人群中抓到最可以來威脅扶沅的人。
但為什么最后扶從嵐又扛著針對蟲族特制的能量炮,攻擊了諾厄和蟲族?
扶沅和時朔對視,都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深深的不解。
**
另一邊,開業(yè)儀式繼續(xù)風風火火地舉辦。
食客穿梭如流,大廳內縈繞著各種勾人食欲大開的飯香。
扶從嵐和秦箤在走廊中狹路相逢。
秦箤看著與失蹤前別無二樣的扶從嵐,看著曾經(jīng)在軍隊中教導過的學妹,冷聲問道:“你和今天這件事情有什么關系?”
第86章
帝國皇家機甲中心。
曾經(jīng)作座無虛席的比賽場地,現(xiàn)在一個觀眾都沒有,但卻有兩臺機甲在賽場中央對峙。
米契爾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到扶沅的耳朵中:“感謝原小姐的破費。”
扶沅聽到這句話后心情沒有絲毫波動——畢竟錢也不是她出的。
包下整個機甲中心來作私人用途,費用堪稱天價。
兩個人都樹敵無數(shù), 如果讓他們在一個沒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對決, 他們都不敢保證在雙方身疲力竭的時候, 不會有一個人突然跳出來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但是, 在把比賽定點定下在機甲中心后, 米契爾卻理所當然地對扶沅說:“原小姐,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介平民。”
扶沅感覺到一絲不妙:“所以呢?”
米契爾笑起來,充滿異域風情的墨綠色眼睛看起來十分得意:“所以, 這次的費用,就多謝原小姐自掏腰包了。”
都能搞到聯(lián)邦和帝國高層人士的那些資料,怎么可能搞不到這些星幣?
不過扶沅還是答應了。
她又不可能親自掏,再說,她也沒有那么多錢。每周在潮汐上的花費就已經(jīng)足夠她心痛了,頂級S級機甲的維護費用自然也是頂級的。
她要借此來給原唐添堵。
星網(wǎng)集團的董事長,自然不可能缺這些錢。
但是在聽到那比原本的機甲中心租場的費用還要再多上幾個零的金額的時候,饒是原唐, 也忍不住眉毛跳了跳。
“這是必需費用。”
“您讓我在決賽上贏過米契爾, 還要讓我的精神力等級升到S級。”
“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勸服米契爾同意決賽前來個友好切磋。”
“我可以保證勝過米契爾, 同樣也需要這個機會來促進我的精神力升級。”
扶沅直視原唐看不清情緒的雙眸:“你和我,應該都可以猜到, 生死時刻是最有可能刺激精神力等級升級的時刻。”
“我可以感受到,我現(xiàn)在處于一個瓶頸, 一個A級升S級的瓶頸。這個瓶頸,只能通過外力來強迫打破。”
她半是真半是假地說道。
想盡快把精神力等級升級到S級是真, 猜測越是危險的時刻、越有可能促進精神力升級是真。
看著原唐這樣冷峻的表情,扶沅正要嘲笑他太過小氣,連這點錢都不愿意出的時候,光腦上就彈出“您的賬戶轉入10000000000星幣。”的消息。
多少、多少個零?
扶沅不敢置信,這些錢,足夠收購下好幾顆星球了。
“下個月,星網(wǎng)集團將與聯(lián)邦扶家展開深度合作,屆時你參與其中。”
果然,錢不是白來的。
看來上次原唐前往卡特萊星,為的也是這件事情。
只是扶沅感到好奇,他們都撕破臉到這種程度了,原唐還敢把這種事情交給她?真不怕她從中作梗,干一些違反商業(yè)精神的事情嗎?
扶沅禮貌地微笑:“當然。謹遵父親的命令。”
聽到這句話,原唐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在她即將開門離開的時候,又給她扔下一句:“你上次看到的那個武器文件,已經(jīng)進入生產(chǎn)制造中了。”
所以不要妄圖違抗他,原唐有辦法來對付她。
扶沅再次微笑:“哇哦,恭喜父親。”
當然值得恭喜了。
她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原唐在把他精心研究的武器用到她身上,結果卻毫無效果的時候,他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再說——
“機甲對抗賽的決賽是在下周日。”
扶沅突然在比賽開始之前詢問米契爾這句話。
米契爾愣了片刻,點點頭:“沒錯,下周日。”
下周日啊——
扶沅忍不住喟嘆了一聲。
下周日的機甲中心決賽后,米契爾刺殺帝國皇帝成功后,扶沅就打算——讓“原芙”這個身份徹底消失。
那時候,誰還管一個月后星網(wǎng)集團與扶家合作的事情呢?
扶沅心里很滿足,她甚至有些許激動。
無論是扶沅還是原芙,這兩個身份都帶給她太多限制。
下周日后,假如系統(tǒng)不會再刷新米契爾相關的任務的話,就代表著,她的任務進度已經(jīng)高達四分之三了。
接下來,她只需要完成艾麗卡那邊的任務就可以。這并不需要聯(lián)邦扶沅或者帝國原芙的身份
無論是聯(lián)邦扶家的扶沅,還是帝國馬庫斯侯爵的女兒原芙,這兩個身份都貫穿了原主曾經(jīng)的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也許是人總會變貪心,一旦滿足了一件事情后欲望就會慢慢膨脹,膨脹到想要更多、更多。
她最初到星際世界的訴求不過是完成系統(tǒng)的任務,兢兢業(yè)業(yè)扮演一個路人甲,能夠留得小命就好。
但后來,她發(fā)現(xiàn)她想要活命就不得不變強。
實力在變強的同時,她的欲望也在增強。
她想只作為她自己再活一次,只作為藍星扶沅再活一次。
她不想再沿著原主的路線,以原主的身份、攜帶著她并不知道的那些曾經(jīng)活下去。
也許這些想法聽起來很天真,甚至有些不知好歹。
但她想這么做。
在去過扶林星后,這種想法尤為強烈。
扶風愛自由,愛她的女兒。
她憧憬扶風,崇拜扶風,但也清晰地認識到那個扶風想與她一起環(huán)游星際的女兒,并不是她。
也許是,但至少在扶沅沒有原主的記憶前,就不是。
她在原地靜止的時間有些長,看到米契爾正準備上前查看出了什么事情的時候,扶沅輕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再確認一下。”
“那么——”扶沅目光一凜,“開始吧。”
真正的,來一場屬于扶沅和米契爾的對決。
雖然兩人都已說好,最后的結局是米契爾輸給扶沅。
但這里沒有觀眾,他們只需要保證結果符合就可以*了。至于中間過程,一直沒有機會真正來上一場比賽的他們,當然要奮力來戰(zhàn)。
兩人都穿戴著最基礎的均衡性機甲,除了精神力等級,現(xiàn)在的兩個人并無差距。
扶沅先發(fā)制人,她自知單論速度她比不過S級的米契爾。因此決定率先把節(jié)奏把握到自己的手中,令米契爾不得不直面她的攻擊。
一道凌厲的劍光閃過,準確無誤地劈在了米契爾的剛才所在的地方。
一擊未成,又是一擊。
扶沅切換武器的速度很快,她早知這道攻擊會落空,在米契爾動身躲避的瞬間,便扣下能量槍的扳機。
咻的一聲,子彈破膛而出,拖著一道白色軌跡,襲向正在迅速后退的米契爾。
米契爾絲毫不慌,他抬手反擊,兩顆子彈在空中正撞。
一陣破碎聲音響起,空中突兀地浮現(xiàn)了一團火焰。火焰爆炸,又迅速熄滅。
米契爾夸贊道:“你的進攻可真夠猛烈的。”
“不過——”
“你是怎么憑借A級精神力一路進入決賽的?”
第87章
果然——
扶沅嘆息一聲。
果然S級和A級之間猶如橫著一道鴻溝。
哪怕她的實力在外人看來, 與S級無異。
但親自交手過后,每一個S級都能意識到,她不是S級。她只是個A級。
為什么她一直不能升級到S級?
扶沅沒有直接回答米契爾的問題, 她繞了一個彎:“無論如何, 最后進入決賽的是你和我。”
此刻兩人的機甲剛從一陣激烈的交鋒中分開, 扶沅的聲音很平穩(wěn), 一點也不見高強度運動過后的喘息。
“當然。進入決賽的是你和我, 我們兩個是天生注定的要比上一場的對手。”米契爾的聲音莫名有些愉悅,他決定不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
A級與S級與否,對他的計劃有影響嗎?
他驚訝的不過是,原芙太過強悍的實力, 足以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觀眾把她當做A級,因為她發(fā)揮出了A級的極限,速度、體力、反應速度、精度等等。
她比一般A級出色太多,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跟高一級的S級。
但也僅僅如此了。
原芙是個A級。
這個認識足以讓米契爾在心中把她的危險等級降低一個檔次。
米契爾的雙目一凝,轉身躲避掉一道如月牙般的劍光。
目鏡背后張揚的眉毛上挑了一下:“你很強。”
綠色機甲在空中一個后滾翻,在扶沅的光劍馬上要劃到他的機甲表面的時候,流暢順利地跳出了扶沅的攻擊范圍內。
“不過我更強!”
米契爾決定不再在扶沅的舒適圈內打轉。
她擅長近戰(zhàn),謹慎搏斗技術很好, 戰(zhàn)斗意識很強。
那他就要在這個之外來打敗扶沅。
他迅速抽出能量槍, 砰砰幾聲, 以極快的速度、極高的精度迅速按下數(shù)次扳機。
密集發(fā)射出去的能量彈幾乎快連成一條肉眼可見的光線,呼嘯而出,猶如一條空中飛舞的銀蛇,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向扶沅沖來。
扶沅的攻擊落空, 她剛落到地,身子還沒有站穩(wěn), 就被米契爾瞄準住。
藍色機甲在目鏡的輔助射擊中,整個身體已經(jīng)被紅光鎖定住,中間一個紅色十字牢牢定在藍色機甲的身上。
米契爾現(xiàn)在的心情頗為輕松。
在得知扶沅是A級之前,他曾經(jīng)認真思考過怎么才可以獲勝,仔細研究過扶沅的每個比賽視頻。
他總結出——
對方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
也許是之前為了使實力符合她在個人信息中所填的C級、B級,初期比賽中,雖然她技術比賽的速度仍然比平均要快,但與她現(xiàn)在對比來看,可以說是十分艱難了。
熬過初期的幾場比賽后,米契爾發(fā)現(xiàn)扶沅好像找到令她在比賽中如魚得水的做法了——
同等級,她可以保證自己以碾壓的狀態(tài)勝過對手。比她等級要高的,則用腦子來獲勝,使用出其不意的一些戰(zhàn)術。
但是,最令他感到好奇的是——
在機甲對抗賽第零場的合格賽中——這場甚至都稱不得比賽——扶沅為何一副非常不熟悉機甲的模樣?
雖然她最后以不惜兩敗俱傷的態(tài)度,胸前插入了一把劍為代價,把對手嚇得主動認輸結束了比賽。
但她操縱機甲的不熟練樣子是真,連元子炮的組裝和使用都不會是真,被逼得不惜受重傷是真。
如果這是扶沅故意而為,米契爾會驚嘆她的演技之精湛,也不免深思她為何要偽裝自己而憂慮。
但如果這一切都的確是扶沅迫不得已而發(fā)生的呢?
米契爾更不愿承認這個可能。
這個可能代表著他的世界觀遭受了極大的沖擊,他不允許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有任何意外,尤其在半生謀劃即將要實現(xiàn)之前。
無論如何,現(xiàn)在的扶沅只是S級下面的A級。
她只是個A級。
她擁有他贊不絕口的近身搏斗實力。卸下機甲,甚至哪怕僅僅有個半機甲式武器,米契爾都承認他絕對無法在拳打腳踢的情況下打敗扶沅。
但現(xiàn)在他們卻都穿戴著完整的機甲。
這就足夠了。
面對如此犀利和疾速的攻擊,或許對方的意識能夠反應過來,但受精神力的限制,對方操縱的機甲無法反應過來。
果不其然——
子彈射到機甲的身上,宛若夏日突然降臨的暴雨,子彈如雨滴般瞬間就砸到了機甲表面,發(fā)出一陣霹靂乓啷的震響。
被集中攻擊在一點,哪怕扶沅已經(jīng)盡力躲避,大部分子彈都落在了她胸前右上側的一點上。
火光迸發(fā),子彈與金屬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電光火石之間,一連串子彈眨眼間便全都射到了扶沅的機甲上,而扶沅這么短的時間內根本反應不過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子彈旋轉而來。
然后,將機甲表面破開一個洞,露出其中精密復雜的零件結構,電路故障的呲呲聲不斷冒出。
米契爾看著對面狼狽的扶沅,他在等,在等扶沅說下那句“我認輸”。
為了保護參賽選手的生命安全,現(xiàn)實生活中機甲賽上使用的武器遠不如比賽中模擬真實武器的威力大,來降低比賽中選手死亡的概率。
因此,這道威力大到足以徹底穿破機甲的攻擊,現(xiàn)在也只不過沖破了機甲最頂層的表面而已。
在星網(wǎng)比賽中,連成串的子彈足以使對手因劇痛,或是被迫主動喊出“我認輸”,或是被星網(wǎng)系統(tǒng)判定“有生命威脅”而強制結束比賽。
所以,按理來說,扶沅已經(jīng)輸了。
米契爾看見扶沅低著頭在看她被攻擊的右胸,已經(jīng)在想他應該告訴扶沅, A級絕對不可能勝過S級,更何況他是S級中的S級了。
他答應這場比賽,也不過是因為上次探查原唐辦公室失敗的責任主要在他罷了。
他和她已經(jīng)被迫綁定成成敗相依的合作伙伴了,他有這個責任來勸說扶沅不要氣餒,她已經(jīng)是最有資格和他對戰(zhàn)的那個人。
米契爾的右腳邁出,綠色機甲在廣闊的比賽場地中做出了一個前傾的姿勢。
但就在米契爾出現(xiàn)動作的下一秒——
原本低頭不語的藍色機甲突然抬頭,漆黑的目鏡準確無誤地看向他,隨后距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
目鏡宛若一團黑霧,映射出他綠色機甲的身影,在此刻顯得目光銳利而冰冷。
并且,現(xiàn)在的目鏡透著一陣陣的紅色,那是機甲內部因機甲受損而閃爍的警報燈光。
接著,宛若一只搏命掙扎的雛鷹,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仿佛從死寂中重生,閃電般撲向米契爾。
她怎么還能動!
米契爾瞳孔驟縮,綠色機甲急速后退,成功拉開了距離。
雖然攻擊威力不足達到直接把機甲報廢的程度,但扶沅可是承受著實打實的痛苦!
這種痛苦絲毫沒有打折,子彈沒有射穿機甲,但她確是承受著被射穿的痛感!
他原本以為,如此程度的劇痛,足以使扶沅放棄繼續(xù)比賽,他們之間已分出勝負。
但扶沅竟是一點要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像是根本沒有被剛才的攻擊影響到似的,扶沅的進攻如同狂風驟雨,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在他躲過這一道攻擊后,藍色機甲高速翻轉,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電光閃過,右臂猛地揮下。
米契爾迅速抬起雙臂格擋,卻在擋住這一擊的瞬間,感受到一股難以抵擋的力量自機甲傳來,震得他手臂發(fā)麻。
金屬碰撞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兩個人的機甲都被擊退數(shù)米,地面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他穩(wěn)住重心,還沒有來得及反擊的時候,扶沅的第二波攻擊已經(jīng)接踵而至。
米契爾側身閃避,手中的激光炮連射數(shù)發(fā),試圖壓制扶沅的攻勢。
可扶沅根本不退反進,藍色機甲在密集的火力網(wǎng)中靈活穿梭。
她的機甲在空中不停翻騰,宛如一只疾風中盤旋的鷹隼,每次出擊都精準無比,直指米契爾的薄弱點。光束刃劃破空氣,幾次差點劈中米契爾的機甲側翼。
竟硬是找出一條生路,幾乎是貼著米契爾的攻擊軌跡滑行而上,迅速逼近。
藍色機甲的光束刃連續(xù)不斷地劈砍,每一擊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米契爾表情凝重,精神高度集中到了極點,這是他有史以來最認真的一次。
他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和人比賽,無論是A級和S級,公平的對決下從來沒有在他手下?lián)芜^三十分鐘的。
扶沅像是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傷,如此拖下去,勝負不說,已經(jīng)是在他手下堅持最長時間的人了。
扶沅也值得他這樣做。
米契爾的目光越發(fā)興奮了,他像是一只見到了血的獵豹,氣勢也逐漸變強。
竟對已經(jīng)快摸到他身邊的扶沅,反手一記重拳狠狠砸向藍色機甲胸口!
巨大的沖擊力將扶沅的機甲打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場地邊緣的墻壁上。
米契爾嘆一口氣。
止步于此了。
還要再來一次嗎?
米契爾看著再一次倒下的扶沅,無聲問道。
而對面已經(jīng)用行動給出了她的回答——
搖搖欲墜的機甲站了起來。
機甲的內部操縱系統(tǒng)很明顯已經(jīng)損壞,連最基礎的平衡都做不到了,像一個醉酒的大漢,姿勢極為奇怪地向綠色機甲再度沖來。
這是最后的反擊。
米契爾和扶沅都清晰地認識到。
七拐八拐的藍色機甲猛然加速,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宛若最后一擊的雛鷹,直撲米契爾而去!
米契爾也好受不到哪里,剛才在對方猛烈的攻勢下,他的機甲表面也早已布滿坑坑洼洼。
便決定拋棄所有技巧,不甘示弱地來一次最后的搏擊。
兩道光影在空中交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然后,一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響徹全場,火光沖天而起,巨大的沖擊波將兩臺機甲同時震飛。
最后時刻,米契爾還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先一步?jīng)_到了判定線之外。
藍色和綠色的機甲幾乎同時倒在了地上,表面均是破爛不堪,內部的系統(tǒng)一片死寂。
片刻后,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比賽結束,平,滋滋,局。滋滋——”
下一句系統(tǒng)的聲音才恢復正常:“比賽結束,原芙獲勝。”
兩個筋疲力盡的人在賽場上無聲沉默了好久,來緩沖剛才生死之刻的震撼。
一段時間之后,扶沅喘著粗氣,低聲笑道:“如果在我身上的是潮汐,我絕對在機甲第一次受損的那刻,就放棄比賽了。”
不,你不會。
米契爾下意識反駁道。
扶沅絕對不會主動認輸。
她的字典中仿佛根本不知道輸字是怎么寫的。
哪怕她表現(xiàn)的再輕松,再不在意種種事情,她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主動認輸。
但本該獲勝的局,卻達成了平局。
米契爾總歸是不高興的。
他的聲音譏諷:“如果我的對面不是你,你最后的一擊我根本不會主動迎下。”
你依然會必輸無疑。
扶沅卻沒有回答這句話,她重復了剛才她所說的:“我會認輸?shù)摹!?br />
她會認輸?shù)摹?br />
就像在與時朔對決的新生賽上,她為了活下去會認輸?shù)摹?br />
只不過更多的時候,她只有獲勝,才能活下去。
第88章
最后兩人分開的時候, 米契爾的表面仍然十分淡定,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
“我還真慶幸提前把你拉到了我的陣營。”
話語中卻沒有幾分慶幸,更多的是一種不解。
他不解,為什么會有扶沅這樣的人存在。
他原以為, 他已經(jīng)是這個世界千載難逢的天才。
他為他自己的血統(tǒng)驕傲, 為自己的實力驕傲, 但更多地, 他為自己的天賦驕傲。
千載難逢的天賦,才是他自信能立于世界之巔的資本。
他是S級,卻是比S級還要強的S級
在貧民窟時的顛沛流離,被追殺時的刀尖舔血,布局謀劃時的深謀遠慮……在曙光之前的每一個夜晚,對他自己天賦絕對的信任與驕傲,令他堅信自己絕不會輸。
他一定會贏。
他的字典中才是沒有“輸”這一個字。
他甚至懷疑他自己就是那個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超S級。
如果一定要有的話,那個人只會是他。
雖然種種跡象表明,他并不是。
但米契爾并不失望。
他不是超S級,但比所有的S級都強,又怎么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超S級呢?
更何況,傳說只是傳說。他認為, 人類不可能出現(xiàn)超S級, 那是超物種的限制。
蟲族是蟲族, 人類是人類。他把兩者分得很清楚。
“希望我們不會槍口對著槍口的時候。” =
米契爾褐色的頭發(fā)被汗水沾濕,但微卷的發(fā)型仍然被他好好維護著。
他站直身子,黑色風衣穿在他身上,把剛才戰(zhàn)斗的傷痕掩蓋得很好。他低頭,墨綠色瞳孔復雜地俯視著對面坐在沙發(fā)上,累到幾乎要馬上睡著的女人。
可偏偏現(xiàn)在有一個S級, 與他旗鼓相當。
扶沅笑了笑,但仍然十分虛弱。
米契爾現(xiàn)在可以正常地行動,但她已經(jīng)接近力竭,還要原地緩上好大一會兒。
不過至少比直接在米契爾眼前昏迷過去好多了,否則那也太丟臉了。
最初那會兒,在時朔面前昏迷了好多次,已經(jīng)嘗夠不省人事的滋味了。
在米契爾離開之前,她提醒道:“不要忘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在機甲對抗賽的決賽上刺殺皇帝的約定。
兩人合作對抗原唐的約定。
米契爾嘴角扯成一條直線,他極為冷峻地頷首,說了一聲“當然”,隨后大步流星地出去了,走路帶風。
在馬上要出門的時候,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房間里那個臉色蒼白得像是快要靈魂出竅的女人,狀似友好提醒道:“原小姐,桌子上就是緊急按鈕,我可不想明天看見自己的盟友暴斃在這里的新聞。”
扶沅的眼眸彎起來,聲音戲謔:“你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被我氣到了?”
米契爾直冷笑:“看原小姐精神狀態(tài)這么好的樣子,我覺得時間也還夠我們再來一場。”
扶沅大剌剌地雙手展開,翹著二郎腿,舒服地靠在背后松軟的沙發(fā)上,松松垮垮的低馬尾壓在身后。
面對米契爾冷得掉渣的目光,竟直接閉上了眼睛。
語氣懶散,閉目說道:“恐怕是未來的帝國皇帝時間不夠,擁有著遠大事業(yè)的你應該不會舍得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面吧。”
回應她的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聲音很響,像是故意踩得很重。
扶沅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把每時每刻都像個公雞一樣挺著胸膛的米契爾,逼到這份程度,也算她厲害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眩暈,尖銳的痛疼從腦袋深處一陣陣傳來。
她看似是在閉目養(yǎng)神,但實際上卻是在感受自己的精神力。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為什么,她除了感覺到精神力幾近枯竭之外,什么變化都沒有感受到?
她還是個A級。
這實在出乎扶沅的意料了。
如果這不是正確的升級方法的話,那正確方法是什么?
或者說,是她剛才還不夠拼命?
黑發(fā)女人半躺在沙發(fā)上,閉目良久,像是已經(jīng)睡過去一般,
啪嗒啪嗒——
正在扶沅苦思冥想的時候,她敏銳地察覺到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扶沅睜開眼睛。
誰?
機甲中心現(xiàn)在是清場的狀態(tài),場外有守衛(wèi),場內則應該是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不應該有其他人。
不是米契爾,和他剛才走出去的腳步聲完全不同。
扶沅把身子坐直,放松的表情一下子轉換成嚴肅的樣子,她拖著已經(jīng)很酸痛的身子,從腰間抽出一把隨身攜帶的手槍,快速移動到虛掩的門后面。
她的動作很快,也十分安靜,全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到扶沅所處的這間休息室的門前停下。
現(xiàn)在扶沅與門外身份不明的那個人只隔著一扇虛掩著的門。
一旦門外那個身份不明的人推開門,走進來,扶沅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她/他。
但是腳步聲就此停止了。
扶沅回想剛才的聲音,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篤篤——”
是手指連續(xù)輕敲在鐵質門上的聲音。
然而并沒有出現(xiàn)扶沅擔心的破門而入的情形,門外的人非常有禮貌地敲了敲門,即使現(xiàn)在這個門并沒有完全關上。
她把手中的手槍握緊。
兩人就隔著一層門在這里僵持著。
扶沅非常有底氣地在這里沉默著。
門外有監(jiān)控,機甲中心的安保系統(tǒng)在正常運轉著,除非門外的人和她一樣擁有異能,否則就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走過來。
過了幾分鐘,門外的人終于開口,打破了凝滯的氛圍。
“原芙,你在里面。給我開門。”習以為常的命令語氣。
嘖……
扶沅的眉一皺,驚疑的心情被不爽的情緒取代。
怎么會是原唐?
她沒有把手槍放回腰間的皮帶上,而是直接向后退一步,推開門,與門外的中年男人面對面。
原來是原唐的腳步聲。
怪不得這么熟悉。
她被原唐半威迫地不得已每晚都在侯爵宅邸中過夜,她覺得更多的原因是原唐想把她放眼皮子底下一直盯著。
她向管家反應了原唐的腳步聲吵得她睡不著之后,后面竟然沒有就沒有那個惹人心煩的踏踏腳步聲了。
不是原唐走路輕了,而是他不再深夜回來了。
竟像是個按時上班、按時回家的居家好男人一樣,在他那間頂層辦公室待到十二點,然后準時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扶沅看到原唐這樣的行為,想的卻是,如果把原唐作息的消息賣給他的商敵,她應該會掙上不少錢。
星網(wǎng)集團幾乎是壟斷全星際的巨無霸公司,但在其他行業(yè)也不是沒有與之媲美的對手,比如帝國的星軌集團,聯(lián)邦四大家族共同掌權的隕火集團。
所以一段時間沒有聽到原唐這樣的腳步聲了,走廊地板的材質與侯爵宅邸地板的材質又不同,再加上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的確還有些恍惚,這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原唐的目光掃過扶沅手上的槍,仿佛根本沒看到一樣,若無其事地掛上微笑,例行公事般問道:“比賽結果怎么樣?”
不是“你怎么樣”,而是“比賽結果怎么樣”。
扶沅對此接受坦然,她回道:“如你所料。”
“我贏了。”
原唐沒有意外,他繼續(xù)問道:“精神力呢?”
扶沅無所謂地搖了一下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檢測過后才能知道。”
原唐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對這些意料之中的結果并不在意,轉而又問道:“在決賽之前你打算做什么?”
扶沅奇怪地看著原唐。
她很少在侯爵宅邸之外與原唐接觸,所以他這次大費周章地跑過來,就是來問些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她猜測原唐是要問些關于在案幾閣分店的開業(yè)儀式上,蟲族諾厄指名道姓要她的事情。
但她更想知道的是扶從嵐的事情。
“當然是訓練,訓練,還是訓練。”
“畢竟我不能丟馬庫斯侯爵的臉面不是嗎”扶沅笑得乖巧,但話里卻暗含一股火藥味。
她的話音剛落,原唐就立馬接上了:
“澤爾死了。”
扶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原唐的語氣跟剛才問扶沅問題時候的語氣一模一樣,仿佛根本不覺得這句話有什么。
他微笑著看著扶沅僵硬的表情,扶沅卻從他同樣漆黑的雙眸中看到一絲對她反應很滿意的愉悅。
“……你來通知我這個,是想告訴我——”
她感覺她的心都在顫抖,一股冷氣從腳底竄到天靈蓋,無名的怒火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你殺死他的嗎?”扶沅幾乎是咬著牙從嗓子里吐出來的。
原唐在她幾乎快要把他盯穿的注視下,微笑著點了點頭。
唰——
槍的外殼摩擦皮帶,扶沅抽出手槍,手上青筋凸起,正要把槍口對上面前仍然在笑著的原唐的時候——
一只手從原唐的背后伸出,緊緊握住扶沅持槍的右手。
手指瘦長白皙,大拇指內側有明顯因摩擦而形成的繭子。
“原先生,小姐現(xiàn)在需要休息。”
汲黯不知何時也同樣來到這里,他及時伸出手,攔住了扶沅要攻擊原唐的動作。
溫熱的手掌包裹住扶沅的右手。
她的手仍在微微顫抖著,握槍的力度越來越大,堅硬的手槍棱角硌得她的手掌微痛,但手背上卻是另一個人的手的觸感。
一縷縷熱意從兩人接觸的手背地方,傳到她的身體各處。
扶沅感覺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溫泉里——汲黯正在為她治療。
她與汲黯的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在前天的開業(yè)儀式上。
汲黯的聲音很冷靜:“小姐現(xiàn)在處于精神力枯竭的階段,應當好好休息恢復精神力。否則,出現(xiàn)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意外,這種情況下的意外,是指她陷入精神力暴動的意外,還是指她對原唐出手的意外?
第89章
扶沅垂著眸,看著汲黯緊握住她的那雙手。
汲黯的手指很長,顏色又偏向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白皙。此刻因用力,青色的血管在削薄的手背上更加清晰, 但卻依然可以整個攏住扶沅的手背。
或許是常年握刀下廚房的緣故, 大拇指內側有一層薄薄的繭。
扶沅在此刻突然十分冷靜。
她不用抬頭都知道,原唐看向她的目光是怎么樣的。
高高在上的,嘲弄的,憐憫的,惋惜的,就像是劊子手看向即將死在他的斬刀下的死刑犯。
原唐在試圖激怒她,在逼迫她徹底對他亮出攻擊的爪牙。
為什么?
“不用。”扶沅的聲音有些沙啞,過度運動后的疲累還沒有消退,就連嗓子里也像含著一團火,火辣辣地痛。
汲黯驚訝地看著扶沅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將他的手舉到原唐的面前。
汲黯的手比扶沅的手大上不少,能夠將她的手完全包裹在內,但扶沅的力氣卻大到不可思議,竟直接一個反手,把手槍換到另一個手上。
而空出來的那只手, 就像他剛才握緊她一樣, 用力握住他的手。
扶沅掀起眼簾, 與原唐的眼眸對視,壞心眼地把兩人緊握的手在原唐的面前左右搖晃, 露出了一個小孩子得逞般狡黠的笑容。
而汲黯則是一臉驚愕,被炫耀著的原唐臉色越來越黑。
“你說, 沒了我們兩個,你奮戰(zhàn)一生的事業(yè)是不是就徹底毀了?”扶沅挑眉。
原唐沉聲:“原芙,沒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扶沅笑著反駁:“不不,應該說,沒了精神力,沒了異能。我才什么也不是。”
“當然,你就更不是了。”
原唐定定地看著在他面前與他處處犟嘴的女兒,神色有些恍然,但很快是更加冷峻的眼神:
“原芙,不要試圖和我作對。”
“我可以忍受你一次、兩次,但今天這是最后一次。”
“澤爾是為你而死的,火花、時朔也可能,然后下一個就是你。”
原唐徹底向扶沅表明了他的殺意,甚至在汲黯面前都沒有絲毫掩飾。
扶沅可以感覺到汲黯的手在顫抖。
像是在害怕,也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東西。
聽見原唐滿含威脅的話后,扶沅的表情更輕松:“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呢?”
她也的確很好奇這個問題。
“另外——”
扶沅簡直快把兩人緊握的手往前到原唐的臉上了,原唐被逼得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
“我們兩個是一伙的哦。”
說罷,她含笑的目光轉向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的汲黯。
汲黯的臉色很蒼白,像是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fā)生到這種程度。
“……當然。”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幾乎令人聽不清,簡直可以用“咕噥”來形容了。
原唐看著眼神躲避的汲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笑了一聲。
“當然,你們是一伙的。”
說完這句不知意味的話后,飽含深意地看著兩個人,轉身便走。
臨走前,給扶沅下了最后通牒:“在決賽上獲勝、”
“你還可以活下去。”
啪地一聲,扶沅把門關上。
**
扶沅現(xiàn)在很生氣,但她的生氣并沒有直接表現(xiàn)在臉上,而是整個人都十分沉默。
房間里的氛圍很古怪。
汲黯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留下來繼續(xù)剛才的治療。
隨著異能的使用,汲黯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他眸中的遲疑與驚惶卻很顯然并不是因為異能的使用。
汲黯很顯然知道扶沅在生氣。
兩人的雙手重疊在一起,他默默開口:“澤爾不一定死了。”
“他被原先生命令返回卡特萊星的地下格斗場,繼續(xù)之前的工作。”
“本來前天的開業(yè)儀式,他也想來的,但是原先生卻命令他不可以再與你接觸,因此拒絕了澤爾的請求。”
“后來,他跟我說,原先生要殺他。”
聲音攜帶著一股悲傷,和濃濃的茫然:“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精通各式武器和科技,提前察覺到了危險的他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扶沅頓時冷笑,聲音夾槍帶棒:“我一直以為你是跟我一樣的人。”
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
汲黯遠比她以為的要柔弱許多。
她從來沒在汲黯身上看到過一點反抗原唐的跡象。
哪怕是剛才,也是被她“逼迫”,才不得已附和她的話。
“不,贏不了他的。絕對贏不了他的。”汲黯的神色更加恍惚,像是想到什么讓他驚恐萬分的事情似的,整個人突然劇烈戰(zhàn)栗起來。
豆大的汗水從他白色的鬢角處滴落,脊背像是被什么壓垮了似的,向下越來越彎。
扶沅一驚,也顧不得剛才兩人的爭論了,連忙將自己的手從汲黯的手中抽離出來,來中斷汲黯的異能使用。雙手扶住汲黯有下滑趨勢的身子,來支撐他不倒下。
“汲黯,你怎么了?!”看著汲黯現(xiàn)在一副狼狽的樣子,扶沅是在真心實意地為他焦急。
無論如何,汲黯的身份天生與她有一分親切。
而且,她也承認,她實在沒有什么立場,來要求汲黯與她一起對抗原唐。
剛才的話也不過是氣上頭了口無遮攔,她絕對沒有刺激汲黯的想法。
過了幾分鐘,汲黯才緩過來。
他開口道:“抱歉。”
扶沅的眉也皺著:“你的異能不能治療你自己嗎?”
汲黯一聲苦笑:“準確來說,我的異能只能治療小姐你。”
這個消息像炸彈一樣爆炸進了扶沅的腦海里,她語氣難得有點磕磕絆絆:“什、什么?”
汲黯深深地看著扶沅,他的臉色比比賽過后的扶沅更蒼白:“小姐,或者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小姐。”
“我的異能只能治療你,從我的異能激發(fā)出來的時候開始,就是了。”
“我可以將我的異能外放到食物中,賦予食物加快精神力恢復的效果。”
“但直接用來治療人,能夠治療的對象只有你。”
現(xiàn)在兩人之間的主動權又交到了汲黯的手上。
明明剛才,扶沅還是咄咄逼人的模樣,現(xiàn)在卻不得不陷入怔愣當中。
汲黯早就知道她不是原來的扶沅了。
“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扶沅沒有明說,但兩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誰。
汲黯慢慢挺直身子,扶沅的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然后又落在她的兩側。
“不,小姐,你不應該用“她”來指代。”
“在我看來,你始終就是你。”
“那你呢?你就是他嗎?”
兩人的談話莫名轉變到了如此隱秘和神奇的主題上。
汲黯坦誠地承認:“我不知道。”
“但我想把飯館開遍全星際的夢想,的確是在他來之后,才出現(xiàn)的。”
汲黯對于扶沅猜出他的身份也絲毫不意外。
“汲黯的主導是先前的汲黯,但扶沅的主導好像是后來的扶沅。”
兩個人的靈魂都不完全屬于這個光怪陸離的星際世界,在此刻不大的休息室里敞開心扉。
汲黯的主導是先前的汲黯?
扶沅了然:“那后來的汲黯是什么人?”
她明知故問。
果然汲黯笑起來。
他的長相是很溫和的美麗,此刻一笑,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把剛才凝滯到幾乎黏著在身體的上的氛圍都變輕松了。
“來自一個,沒有精神力,沒有異能,科技也沒這么發(fā)達,但除此之外,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的世界。”
“嗯……再加上一個,飯很好吃,比這里好吃上無數(shù)倍。”
扶沅無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她思索過后,還是決定開誠布公:
“不,那個世界比這個世界要好。”
“因為沒有蟲族,沒有全宇宙上萬星系上億顆星球。也許在那顆星球之外是有的,但在你來之前那只是一顆非常普通的、湛藍的星球。”
汲黯果然如她所料地睜大了眼睛。
看來汲黯也的確不知道他和她是藍星老鄉(xiāng)。
終于扳回一局,扶沅沉重的心情在這種時刻有種不合* 時宜的快樂。
汲黯的眼神先是從不解,然后轉換為震驚,緊接著又是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眼眸彎起來像是一輪明月,但他只是很克制地說道:
“真幸運。”
真幸運,原來在這個漂泊無依的世界,還有另一個人與你擁有同樣的奇幻經(jīng)歷,你們擁有同一個永遠不會被其他人理解的秘密。
他們是唯二彼此特殊的人。
他們兩個算是一伙兒的嗎?
但扶沅顯然并不打算讓今天剩余的時間耗費在抒情的氛圍中,她話頭一轉:“所以你為什么害怕原唐?”
兩人從前的經(jīng)歷固然重要,但現(xiàn)在,兩個人都暫時沒有返回去的希望,生與死的較量才是他們最應該考慮的事情。
像是終于有了一個可以交付所有秘密的伙伴似的放松,汲黯的表情看起來仍然有幾分痛苦,但卻算可以袒露出來內心真實情緒了:
“原唐他非常強大。”
“非常非常強大。”
他重復強調了三次“非常”,這在氣質溫潤的汲黯身上十分反常。
“為什么你會覺得他很強大?”
“……我曾經(jīng)差點死在他的手上。無數(shù)次。”
第90章
汲黯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他和澤爾進入救世會的經(jīng)歷不同。澤爾是被救世會的人檢測出異能后才進入的, 他卻是從出生開始,便在救世會了。
他的父親就是救世會已經(jīng)死了的那個前任教主。
但前任教主死亡的時候,他還太小。前任教主本就十分鐘意原唐, 而汲黯的異能又有太大的弊端, 幾乎可以說是豪無自保能力。理所應當?shù)? 汲黯從一開始就沒有在繼任教主的人選之中。
“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
“他們只想毀滅一切。”
汲黯的瞳色很淡, 淡到像一顆晶瑩剔透的淺色琥珀。再加上他那個虛弱蒼白的面色, 在白發(fā)的襯托和明亮的燈光照射下,整個人像是快要消融在空中的泡沫一般。
汲黯說話時語調有點奇怪,但又十分好聽。不急不緩,即使在講述他的前半生, 也像是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一般。
可扶沅卻從他顫抖的手中,感受到了壓抑在他身體中的痛苦。
痛苦?
比同情和憐惜來得更快的, 是羨慕。
連她自己都為這樣的情緒感到驚訝。
她竟然在羨慕汲黯擁有完整的一生的記憶,完整的兩個人的記憶。
他不用因為缺失的記憶拼圖而惶惶,不用對周遭看似熟悉實則完全陌生的一切而無所適從。
扶沅適應的速度非常快,從只有與她有同樣經(jīng)歷的汲黯猜測出來了就可以看出來,沒有人懷疑一個名為“扶沅”的人中,是另一個異界的靈魂。
她為自己感到欣喜, 但夾雜在這復雜的情感中的, 還有對原主的打抱不平。
為什么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不在了呢?
但很快,她又自嘲地想到, 原主和她一樣,知心的好友根本沒有幾個, 也不怪那些本就不親近的人的誤解了。
汲黯低垂著眼眸,他不知道此刻扶沅的所思所想,在低聲敘說他認知中的救世會:
“救世會的宗旨是,消滅精神力。”
“為此,可以毀滅一切。”
“這是由一群走投無路的瘋子和狂熱的絕對理想主義者構成的聯(lián)盟,他們長久謀劃,暗中潛藏,強行吸納所有的異能者,最終目的就是消滅精神力,來達到他們所認為的絕對公平。”
“星網(wǎng)集團是他們明面上的面具。雖然說救世會里的都是異能者,但是有些沒有異能的人,也同樣相當于救世會的成員,里面甚至也包括一些高等級精神力者。”
“我生來就有異能,我的父親曾經(jīng)很高興,他辛苦經(jīng)營的龐大組織終于后繼有人了。”
“但很快我的異能就被認定為一個雞肋的“殘次品”,那時候我還沒有開發(fā)出把異能外放到食物中的功能,也沒有遇到你——”
汲黯的睫毛很長,上下翻飛宛若黑色的蝴蝶,睫毛下極淺的瞳孔此刻正深深注視扶沅:
“我的命定之中,唯一可以使用異能的人。”
扶沅沒有躲避汲黯的目光。
汲黯繼續(xù)講述他的故事:
“所以我自然被我的父親拋棄了,不僅因為我已經(jīng)對他沒用了,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了一個完美的繼任者。”
“在他死后,原唐按計劃接替他的所有工作和財產(chǎn),那時我也不過六歲而已。”
“而小姐你那時,也只是一個三歲的小不點兒。”
“嗯……怎么說,我也算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汲黯笑起來,沉重的故事中突然有了一個歡快的插曲,“我們甚至住在同一個房子里,另一種意義上的青梅竹馬?”
不過看到不為所動的扶沅,他很快便意識到,扶沅仍然沒有把星際扶沅和藍星扶沅視為同一個人。
他只好結束這個話題:“發(fā)現(xiàn)我的異能使用對象只有你后,原唐很快便動了心思——”
“他想培養(yǎng)出一個更強的、幾乎不會被毀滅的救世會。”
“不過遺憾的是,扶風非常不贊同他的決定。她說,孩子們的未來應當由他們自己決定。”
“原唐爭不過扶風,也打不過扶風。”
說到這里,扶沅的表情才稍稍有所觸動,但并未出聲中斷他的敘述,而是安靜地聽著。
汲黯看著這樣情感起伏不明顯的扶沅,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輕嘆了一口氣。
她會為朋友的受傷、死亡而焦急、憤怒,但是更深層次的情感,她卻總像是漂浮在一片云層之上,而地面上的才是他想交給她的真正的東西。
“從情感上講,我偏向于原唐那時仍深愛著扶風。”
“從事實上講,原唐他擁有著救世會和星網(wǎng)集團,但認識他的人也絕對認識扶風,如果他們兩個人針鋒相對,支持他的人絕對沒有支持扶風的人多,于是他只好按捺住自己的計劃。”
“后來扶風死了。”
汲黯沒有賣關子,他知道扶沅此刻非常急迫想知道真相,但他也確實無能為力:
“原唐的說辭是,扶風舊傷復發(fā),精神力受損,退出救世會之后她獨自一人在外游蕩。”
“我們都不知道,扶風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如她丈夫所說的那般。”
扶沅果然如此地嘆了一口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過你還沒有說,什么叫,曾經(jīng)差點殺死過你,無數(shù)次?”
汲黯這時候表情很明顯有了幾分糾結和掙扎,他眉毛的顏色也偏向淡一點兒的黑色,此刻正微微皺在一起:
“扶風離開后,他自然便重拾了曾經(jīng)的計劃——”
“他日日夜夜加練我們兩個,幾乎算是練到極致。”
“如今看來,或許他早就知道他的生命也為數(shù)不多,所以才想把一切都趕得更快一點。”
“他一次一次把我打趴下,然后再讓我爬起來繼續(xù)戰(zhàn)斗。”
“只是很可惜,我天生就不是適合戰(zhàn)斗的料,我被打趴下后也只能趴在那里,即使他繼續(xù)像是要殺死我般攻擊,我也無法如他所想那般站起來。”
汲黯嘴角微勾,略帶嘲意。
扶沅不由自主地問道:“那我……那曾經(jīng)的扶沅,是怎么樣的呢?”
“你比我強多了。”
“你天生就是個是個戰(zhàn)斗的天才。”
汲黯絲毫不吝嗇他的贊美。
“后來,終于知道母親去世的小姐你,與原唐鬧掰,孤身一人去了聯(lián)邦。”
“而在你走后的不久,藍星汲黯出現(xiàn)了。”
剩下的話汲黯沒有說,但扶沅也可以猜測到。
藍星汲黯的記憶,毫無疑問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他再也無法茍同原唐的理念,所以他也做出了和扶沅同樣的選擇——離開原唐。
但顯然他遠沒有扶沅做得絕,他仍然同原唐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扶沅問出她的真實想法:“所以你仍然還沒有說,為什么你如此懼怕原唐?”
“如果是我和你,我們可以勝利的。”她的聲音很堅定。
看著這樣毫不掩飾信任的扶沅,汲黯心中的惆悵更深。
她比他優(yōu)秀太多,所以他不敢試圖追逐上她的步伐。
“因為我們逃不了的。”汲黯的聲音逐漸低沉,帶著一股認命般的絕望,“就像是救世會可以搜查到所有的異能者一樣,他們也可以十分輕易地找到試圖隱藏自己的叛徒。”
“我們逃不了的。”汲黯又重復了一遍。
“我們?yōu)槭裁匆樱俊?br />
回應他的是扶沅充滿疑惑的目光。
“我想做的,一直都不是逃。”
她的目標從來都是——殺死原唐。
**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真正的獲得新生,扶沅自然要事無巨細地安排好一切。
她要找到促使原唐突然加快對她動手的原因,找到澤爾的真正下落,找到隱藏在救世會中的秘密,找到能使她完美實現(xiàn)金蟬脫殼的方法。
至于更多的,譬如扶從嵐、扶家與原唐的交易,譬如原主曾經(jīng)的種種事情,譬如原唐和扶風之間的真正過往,她的確想知道,但很顯然她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去探究這些了。
更何況,在機甲對抗賽的決賽現(xiàn)場,她要干的可不僅僅是比賽這一件事情。
她提前把扶風筆記中,記載的對抗原唐的反精神力武器的方法,來實現(xiàn)了。
聽起來很簡單,但操作起來卻是想象不到的復雜——把精神力外化,像盔甲一樣覆蓋在自己的身體上。
這對于異能就是防御的人來說,或許會稍微簡單一點,但對于異能是靜止的扶沅來說,這就十分困難了。
使用異能時,她的精神力會像觸角一樣探出來,接觸到要靜止的物體的時候,異能就會順著伸出的觸角,靜止住目標。
而如今,她要學會的,是把觸角一樣的精神力攤成足夠包裹她整個身體的一片薄片。
在練習的時候,扶沅就在想,這樣下去人和蟲族有什么區(qū)別?
她也在想,她的異能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扶風的異能是風,原唐的異能是穿梭空間。
而她的異能是靜止,和風刃。
靜止不僅是空間上的靜止,也是時間上的靜止。
那這個時間系的能力,是繼承于她的父母,還是她自己擁有的特殊能力?
她所不知道的這樣,也同樣是原唐所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不過很快,曾經(jīng)困擾她的謎團就像閃電一般,襲擊了她的生活,也揭開了她想知道的真相——
原唐終于忍不住對她動手了,甚至都等不到機甲對抗賽的決賽,甚至就是在他告知她澤爾死亡消息后的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