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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明天就是機甲對抗賽的決賽。

    作為眾多著名機甲大賽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大賽,此刻不論是聯(lián)邦公民,還是帝國公民,此刻都在星網(wǎng)上熱火朝天地討論著真正的奪冠人選。

    此刻天氣已越發(fā)冷肅, 隆冬的冷寂已經(jīng)初見端倪, 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冷淡的灰色濾鏡。

    高空軌道上疾馳過一輛輛高速飛行的懸浮車, 透明的軌道交叉在空中, 使得高遠干凈的天空添了幾分霧蒙蒙的冷色調。

    軌道下方,行人來往匆匆,周邊一幢高聳入云的大廈掛上了一副巨型動態(tài)海報。

    海報的主體是一藍一紅兩個機甲,手持光劍對峙,一招一式觀賞性十足, 周圍火花四濺,背景是燦爛閃爍的宇宙, 星光在激烈戰(zhàn)斗的機甲背后綻放。

    海報上方,幾個遒勁有力的星際通用語“機甲對抗賽·榮耀之戰(zhàn)”。

    一個穿著灰色沖鋒衣外套,戴著黑色口罩的長發(fā)女人,正不急不緩地在略顯蕭條的街邊上走著。柔順的黑發(fā)披在她的身后,隨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長發(fā)女人的旁邊,是一名身著棕色風衣的男人,微卷的棕發(fā),他也同樣用口罩遮住自己的半邊面孔,不時扭頭對旁邊女人說些什么。

    兩人的身材高挑,即使戴著口罩也不難看出他們出挑的外貌和氣質。因此走在大街上,竟一時比旁邊大樓上的虛擬偶像投影更吸人眼球。

    不過,很快,眾人的目光就從這神秘的兩個人的身上移走了。

    “快!星網(wǎng)集團終于開啟榮耀競猜的通道了!上一屆我虧了不少,這次我一定要掙回來!”

    一個本來在路上邊走邊刷光腦的黃發(fā)青年,突然驚叫一聲,立馬停下腳步,拉著旁邊的朋友在光腦上不斷點擊。

    “你要投誰?帝國冠軍、聯(lián)邦冠軍,和榮耀終賽的冠軍,都可以加注競猜。聯(lián)邦那邊的冠軍倒是很好猜,聽說他們一大半都認為那個名叫樂為的人會奪冠。”

    “帝國冠軍和終賽冠軍倒是很難篤定到底是誰。你打算投米契爾,還是原芙?”

    朋友倒沒有黃發(fā)青年那么激動,他有條有理地推理起來。

    黃發(fā)青年的聲音興奮:“那還用說,當然是米契爾了!”

    “米契爾從初賽殺到?jīng)Q賽,看過比賽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游刃有余,信我兄弟,原芙肯定沒法跟他比!”

    朋友比黃發(fā)青年更理性,他勸說道:“米契爾是一個沒有身份的平民,皇室那群人肯定更希望看見原芙獲勝,哪怕原芙也不站在他們那邊。”

    “而且,有人猜測原芙一直沒有使用真正的全部實力,誰贏誰輸真的說不準。”

    在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機甲對抗賽冠軍人選的時候,一對正路過他們的男人和女人的腳步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到時候我的人會控制住機甲中心的能源系統(tǒng),我們需要在爆發(fā)混亂的第一時刻就動手。”

    米契爾本來正向扶沅講述他的作戰(zhàn)計劃,他們本人的名字卻突然飄入兩人的耳朵中。

    兩人所戴的口罩自然不是普通的口罩,相當于一個小型對話機,因此并不怕周圍的人聽見他們所說的話。

    一直只是點頭或輕嗯一聲來表示正在傾聽著的扶沅,此刻終于有了點不同的反應,不過卻與米契爾所談的事情并不相關——

    “你說,我要是現(xiàn)在投個幾百萬星幣來賭你會贏,我是不是就暴富了?”

    口罩遮著,看不見女人勾起的嘴角,但卻可以看清楚女人彎起的雙眸,和眼睛中明晃晃地戲謔。

    米契爾也是一個毒舌的主:“整個星網(wǎng)集團都是你家的,還惦記那點小錢嗎?”

    扶沅好心情地回復道:“準確來說,如果我們計劃成功的話,應該是整個星網(wǎng)集團是我的。”

    她在“是我的”這三個字上咬了重音。

    米契爾同樣微笑著,不過語氣頗為冷漠:“原小姐現(xiàn)在說未免有點太早,至少也得等我徹底掌控帝國之后。”

    “現(xiàn)在原小姐的任務是保護好自己。”

    明明也不算多么尖銳的話,但被米契爾說出來,卻總帶上那么幾分嘲弄的意味。

    但他卻是那個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

    扶沅聳了聳肩,點點頭:“當然,一切的前提是活下來。”

    兩人此次的見面是最后一次統(tǒng)籌商量,扶沅專門避開了原唐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

    這里不是繁華的商業(yè)街,而是一個僻靜的小城市洛克市,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約的餐廳就在這個小城市上。

    這里環(huán)境很優(yōu)美,置身于建筑物之中,比起高科技的大樓,更引人注意的是處處可見的綠植。被譽為帝國主星小花園的洛克市,是繁忙的帝國主星上少有的適合養(yǎng)老的地方。

    兩人并肩走到一個拐彎,腳步異常默契,同時抬起左腳,同時落下右腳。

    同時轉過身進入另一個空曠的街道,同時拔下腰間的手槍,同時把槍口對準看似空無一人的身后。

    然后“砰——”!

    聽起來只有一聲槍響,卻有兩發(fā)子彈在空中留下兩道疾如閃電般的痕跡。

    兩個重物倒地的聲音。

    扶沅和米契爾對視,皆從中看出來對方的凝重。

    兩人并沒有上前探查尸體的身份,而是迅速向后轉身,霎時間兩人就分開了一段距離,朝著不同的方向奔馳。

    槍聲似乎昭示了這場大逃殺的開始,兩個倒下的尸體是剛開場的時的小驚喜。

    越來越多的槍聲在這個本來十分寧靜的小城市中響起。

    扶沅雙手持槍,借著建筑物的躲避,不斷翻滾跳躍,躲過一道道朝她而來的子彈。

    找準機會,快速轉身,雙手按下扳機,連續(xù)幾發(fā)子彈呼嘯而出。

    密集的彈網(wǎng)有了片刻的稀疏,隨后是更加猛烈的宛若天羅地網(wǎng)般的攻擊。

    該死,到底怎么回事? !

    扶沅心中暗罵。

    她敢篤定,她從馬庫斯侯爵的莊園出來的時候,絕對人不知鬼不覺,原唐派來監(jiān)督她的人絕對察覺不到她的離開。

    那現(xiàn)在這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帝國主星的安保這么差嗎?竟然一下子出現(xiàn)這么多極度危害社會的危險分子?

    “一個壞消息,我身后預估有十個專門訓練過的人正在追殺我。”

    “一個好消息,我們提前察覺到了對方,現(xiàn)在拉開距離后他們暫時追不到我。還有,目前對方?jīng)]有機甲出動的跡象。”

    “你那邊怎么樣?”

    米契爾的聲音從耳朵上的微型裝置傳來,他的語速很快,伴隨著激烈的槍戰(zhàn)聲。

    扶沅在建筑物群中不斷奔馳。

    周圍的普通人見狀尖叫著躲避起來,有人立馬呼救警方,卻愕然發(fā)現(xiàn),這里的網(wǎng)絡被中斷了。

    她沉聲回道:“和你一樣。”

    兩人一樣。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兩人分開躲避,本就是為了分散敵人的目標,也是為了看看到底是針對他們兩個中的哪一個人。

    可現(xiàn)在看來,他們兩個都是敵人針對的目標。

    是原唐嗎?

    扶沅無法確定。

    她仔細回想,她今天早上見到原唐的場景。

    她當時正調查著澤爾的下落。

    雖然原唐聲稱澤爾已經(jīng)被他殺死,但她卻直覺澤爾還活著。

    不僅僅是因為汲黯的那一番話,還因為火花給她發(fā)過來的一段看似沒有什么意味的話——

    “我妹妹的光腦壞了,幸好找到一個特別擅長修這些科技玩意兒的人。”

    “就是這個人比較饞嘴,我從案幾閣的訂的美食被他吃了大半。”

    后面跟著一個氣鼓鼓的正在燃燒著的火花的表情包。

    下面是一條“可惜這個人修完之后就走了,還沒來得讓他給我修那副全息眼鏡呢。”

    火花不停地跑任務,上次與扶沅聯(lián)手在卡特萊星救下汲黯后,又跑了一個新任務。

    掙得很多,但她卻不舍得花。她把這些星幣都攢下來,來作為她妹妹進行記憶清洗手術的錢。

    火花非常愛她的妹妹,兩人聊天時三句不離她的妹妹。

    諸如“我妹妹今天讓我教她化妝,我給她化眼線的時候趁機在她的臉上揉了好幾下,非常軟。我的妹妹超可愛!”、“今天妹妹想吃糖醋里脊,我終于搶到了!”、“妹妹的頭發(fā)是紅色的,我給她扎了一個沖天辮,哈哈哈你不知道有多搞笑!”

    原唐不僅專門派人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而且還切斷了她和火花、汲黯他們的聯(lián)系。

    就連星網(wǎng)上兩人的聊天,也在原唐的監(jiān)視下。

    所以兩人只好聊一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日常瑣事。

    這是扶沅收到澤爾死亡消息的第二天,火花發(fā)過來的看似莫名其妙的消息。

    她當時回道:“沒事,這種技術好的人在哪里都會吃香的。”

    “而且,有緣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再相逢的。不論天意是什么,人定勝天嘛。”

    火花回了一個無語的表情:“你真是和汲黯越來越像了,那個詞語怎么說來著,對,神神叨叨,汲黯就這么形容他自己的。”

    所以她開始搜集起火花的家所在星球的周邊的信息,當然是混在大量其他沒有關聯(lián)的信息中進行調查的。

    當時,她正在刷光腦,當然在其他人看來她只是在漫無目的地刷新聞而已,原唐突然通知她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她走到頂層,來到辦公室面前。

    走廊的墻壁和地板都是偏暖色調的木質材料,充盈著聞起來很溫暖的香味。但辦公室的門卻是深邃的鋼鐵灰,帶著一絲冰冷的金屬光澤。

    門是虛掩著的,她一推,就進入了房間中,原唐聽見她進來的聲音,頭都沒抬,沉浸在他自己的工作中。

    推門的時候,扶沅摸了摸她上次用風刃劃開的地方,非常平滑完整,像是根本沒有過被切割的痕跡一樣。

    她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問道:“有事嗎?”

    原唐終于施舍般從文件中抬起頭來,語氣平淡從容:“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自己選擇是否和我繼續(xù)做對下去的機會。”

    “你知道的,我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而且你是我的女兒,我比誰都希望我的女兒可以活下來……”

    又來了……

    扶沅有些厭倦地微闔住了眼皮。

    她倒希望原唐直接與她針鋒相對,也好過在這里聽一個披上道貌岸然的好父親的模樣的人,講一些純粹是浪費時間的話。

    扶沅胡亂地點頭搖頭,權當回應。

    原唐嘆了一口氣,揮手讓她好好考慮考慮。

    她如釋重負地下樓,但眼中慎重之意卻越來越濃厚——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原唐來“勸說”她了。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原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這就是扶沅與原唐的最近一次見面。

    回到房間后,她就按照之前所計劃的,按照已經(jīng)摸清楚的路線,有驚無險地避開了莊園里的警衛(wèi),來這里與米契爾商談事情。

    背后的槍聲越來越密集,扶沅每開槍射殺一個人,就有更多的子彈趁她行動的間隙撲上來,她被逼得只好全力奔跑。

    然而,身后的人卻緊追不舍。更糟糕的是,越來越多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加入追殺她的隊伍當中。

    扶沅親眼看見,他們把來不及逃走的一個普通居民誤殺掉。然而他們的子彈仍然繼續(xù)射向她。哪怕是誤殺到其他無辜的人,也要務必把扶沅殺死。

    扶沅一咬牙,她加快速度,瞬間就把后面的人甩開了一段距離。

    前面是一個剛建好的商場大廈,商場內部一片空曠,是還沒有進行裝飾的原始狀態(tài)。

    她從側邊的窗戶跳入,在復雜的建筑物內部繞行。

    不出幾秒,四面八方就傳來槍擊的聲音,子彈撞擊到墻壁上的聲音。在空曠的建筑物內部回蕩,雜亂無章,異常刺耳,似乎每一個方向都有子彈在射擊。

    她把敵人引到大廳,躲在一個柱子后面。

    在子彈聲中努力辨別出敵人的腳步聲,默默計算著雙方的距離。

    然后,無形的精神力觸角彈出,分裂成數(shù)十根,瞬間就來到了對她緊追不舍的人的面前。

    再前進一點,她就可以把這些人都靜止住了。

    扶沅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她靜下心神,控制著精神力觸角快速移動。

    就在觸角馬上要碰到那些人的時候——

    觸角碰到了漩渦。

    扶沅把異能收回,冷汗頓時冒出,一股無端的刺癢感爬上她的后背。

    原唐就在附近!

    第92章

    他在哪里?

    他一直在注視著她嗎?

    他一直在看著扶沅,看著她和米契爾走在一起商議,看著她逃脫突如其來的追殺嗎?

    異能使用未果,扶沅靜靜地把自己的身形隱藏在柱子后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幾聲呼嘯而過的子彈聲音。

    扶沅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手中槍的槍柄, 她的眼神在此刻異常冷靜, 垂下眸, 等待危險一步步靠近。

    原唐就在附近, 這毫無疑問。

    他可以跨越大半個帝國,從數(shù)千顆星球之外穿梭空間到馬庫斯侯爵莊園中。

    但他也不可能遠在千里之外,就可以如此準確地釋放數(shù)個空間漩渦,并完美地抵擋了她瞬發(fā)的異能。

    他就在附近, 甚至極有可能就在她臨時找的這個新建的商場大廈中。

    他的異能可以抵抗她的靜止異能,這就擋住了扶沅的一條路。

    僅剩的幾個選項擺在扶沅面前。

    使用風刃, 亦或是,來一場面對面的槍戰(zhàn)。

    扶沅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她像是一頭迅捷的獵豹,從柱子后面一躍而出。

    沒有任何防具的身體暴露在槍林彈雨之下,黑發(fā)隨著過于快的速度掠在她的身后。

    黑色口罩上面,是一對冷淡的雙眸, 眸中的瞳孔與對面或驚愕、或狂喜的眼神相撞。

    兩個槍口的對面, 是立馬就瞄準她的數(shù)十個槍口。

    畫面出現(xiàn)一瞬間的靜滯,一場大逃殺的雙方此刻在真正的面對面相見。

    明明被追殺的是扶沅,但偏偏此刻她大膽地與追殺她的人正面對決, 仿佛害怕顫抖的人本來就應該是對方。

    不到一秒,接連數(shù)十聲槍響,子彈出膛,劃破空氣,旋轉著沖向大廳中的女人。

    在扶沅看來,就是數(shù)十個黑點越來越近,每一顆都奔著她的致命點而來。

    她的身體仿佛要被這些子彈穿透,然后她的身體就會無力地癱倒在地面上,這是一個人數(shù)懸殊的大逃殺最沒有懸念的結局。

    才怪——

    空間仿佛被子彈分割成了數(shù)十塊,而最大的一塊卻是在女人的面前。

    所有飛馳的子彈,在高速移動到距離女人一米遠的地方時,仿佛游戲中的掉幀,瞬間卡在空中。

    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立在扶沅的面前,這是一個無視任何攻擊和規(guī)則的屏障。

    只要接觸到它,任何物體都不得不喪失掉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痕跡,從一片時空掉落到了另一個時空。

    扶沅一步一步上前,頂在她面前的子彈叮鈴咣當?shù)袈湟坏亍?br />
    女人的黑發(fā)有些雜亂毛躁了,一根發(fā)絲頑劣地翹起來。

    她惡趣味地轉了轉右手中的手槍,本來沒有多少感情的雙眸,此刻涌上了幾分不合時宜的愉悅。

    “見到了這個畫面,你們可就活不下來了哦?”

    身為普通人的他們,卻見識到了異能的威力。

    這下子,就算他們成功將扶沅殺死,事后原唐也絕對會卸磨殺驢。

    果然不出扶沅所料,對面的殺手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滿臉驚恐與不可置信。

    扶沅沒給他們留下仔細思考這到底是什么的時間,她開槍,像一個精密到無情的機器,每一次按下扳機,都有一條人命離開這個世界。

    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跑。

    意識到事情完全出乎計劃的他們,開始試圖離開這個詭異的女人所在的建筑。

    然而,在一股腦沖向大門的時候,他們仿佛變成了他們剛才射出去的子彈——

    碰到無形的屏障,然后被強制脫離這個時空。

    本來是追殺者的他們,現(xiàn)在變成了牢籠里無處可去的老鼠,只能等待著化身神明一般的女人將他們一個個殺掉。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扶沅一個一個開槍解決麻煩。

    不到一分鐘,本來對她追殺不已的人,現(xiàn)在都成了尸體倒在地上。

    扶沅的心情卻沒有絲毫輕松。

    原唐離開了。

    就在她大面積使用靜止異能的時候,扶沅清晰地感受到有數(shù)十個不屬于她的空間漩渦浮現(xiàn)在她的屏障上。

    然而,不同于精神力觸角那般精準的攻擊方式,扶沅把異能大面積鋪開,使得她的異能就像一張緊密的網(wǎng)。

    之前是她在攻擊,原唐在防御;現(xiàn)在成了她在防御,而原唐試圖攻擊她的精神力網(wǎng)。

    結果是原唐輸?shù)袅恕?br />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就撤退了,扶沅可以感受到他的異能在攻擊未果之后便如潮涌般退去。

    而在他離開的時候,扶沅也終于捕捉到他的異能收回時的剎那間的空間波動。

    扶沅抬起頭,還未封頂?shù)奶旎ò逑拢幸粋用欄桿圍著的樓梯間。

    剛才原唐就在那里。現(xiàn)在他又把自己傳送出去了。

    原唐出現(xiàn),扶沅覺得很不秒。

    現(xiàn)在原唐離開了,扶沅卻覺得更不妙了——

    她直覺,原唐如此亮劍之后,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他絕對還在某個地方,等待將她一擊斃命的機會。

    “喂喂?”

    扶沅接觸異能,外界的信號傳過來,米契爾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

    扶沅回應:“我在。”

    對面的人松了一口氣:“剛才你那邊是怎么了?你一直沒有回應,我差點以為我的盟友已經(jīng)死了。”

    她異能把這個建筑物切割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對講器的信號自然傳不過來。

    不過這就沒有對米契爾解釋了,她反問道:“你那邊怎么樣了?”

    意識到扶沅不愿多說,米契爾也沒在追問,他回道:“嗯……至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我現(xiàn)在躲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他們暫時找不到我。”

    “不過有一個比被人追殺更壞的消息——”

    “這里被人為安裝上了大型信號阻隔器。”

    “我們與外界聯(lián)系不上了。”

    “現(xiàn)在我只可以聯(lián)系到洛克市中我僅有的幾個人,他們正在火速趕來的路上,我這邊至少可以保證安全。”

    你那邊呢?

    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需要我去幫忙嗎?

    扶沅聽懂了米契爾的話外之意。

    她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當然不會放棄送上門來的幫助。

    更何況,雖然她和米契爾都被人追殺,但原唐卻出現(xiàn)在她這里,說明這波攻擊明顯是沖著她來的。

    她立馬把自己的定位發(fā)給了米契爾:“我懷疑外面有埋伏,你幫我調查一下商場外面是什么情況。”

    米契爾在這種時刻十分可靠,他答應下來,另說了一句:“我這邊的人帶來了機甲,如果你需要的話來這里與我們集合。”

    扶沅同樣收到了米契爾的定位。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隔著兩條街。

    但扶沅卻覺得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兩條街的距離足夠原唐布下無數(shù)個陷阱了。

    她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能活著與你們集合的話。”

    米契爾不客氣地嘲笑:“你別真死了,連累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空了。”

    “我的人用機器掃描了你那里的情況,目前看來十分正常,沒有可疑人員,沒有武器埋伏。”一收到消息,米契爾對扶沅轉述道。

    扶沅若有所思。

    “你的人可以在商場門口發(fā)射一顆炮彈* 嗎?商城門口很寬闊,不會波及到普通人。”

    米契爾迅速回道:“稍等。”

    隨后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過了幾分鐘,扶沅的耳邊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整個商場都仿佛被沖擊到在顫抖。

    炮彈按照扶沅的話轟炸到了商場門口,激起一片塵土。

    扶沅此刻靠在剛才的柱子上,看著火花在窗外迸發(fā)。

    驚天動地的聲音過后,是只可以聽見自己呼吸的安靜。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這邊仍然是什么都沒有檢測到。”米契爾同步消息。

    扶沅站直身子,她試探性地一步一步靠近窗戶。

    這里的窗戶只有一個框架,連玻璃都沒有。

    如果她要出去的話,只要跨過這個窗戶就可以了。

    米契爾沒有說是不是扶沅多疑。

    這種情況下,多疑才是一種好事。

    扶沅朝后退了幾步,然后腿部肌肉繃緊,她像一陣清風,輕盈地躍過了窗戶,順利地來到了商場外面。

    外面日光明媚,卻并不刺眼,照在人的身上有種溫軟的暖意。

    這個地方的人本就不多,在出現(xiàn)不分敵我的追殺之后,更是冷清到一個人都沒有。

    扶沅先是慢慢地試探性走了幾步,然后速度瞬間加快,如同一道迅疾的閃電,朝著米契爾發(fā)過來的定位的方向奔馳而去。

    在她走到某個地方的時候,她飛奔的腳步突然硬生生停止。

    一道激光幾乎是貼著她的面孔從側面射過去。

    幾根碎發(fā)掉落,扶沅劫后余生的心悸。

    她不敢再繼續(xù)前進,然而越來越多的激光卻逼得她不得不四處躲避。

    扶沅認出來這些激光的來歷——

    城市安保系統(tǒng)中威力極強的激光。

    原唐竟是在利用洛克市本身的安保系統(tǒng)來殺死她!

    扶沅心中驚懼不已,萬萬沒想到原唐竟然可以直接操縱帝國城市的安保系統(tǒng)。

    怪不得帝國主星的一座城市的市中心,可以突然冒出那么多手持槍械的殺手;并且追殺她的這個過程和汲黯命人發(fā)射炮彈的過程中,城市的守衛(wèi)軍都沒有出現(xiàn)。

    剛才她甕中捉鱉,殺死了那些追殺她的殺手。

    現(xiàn)在局勢又再一次變化,被甕中捉鱉的那個人現(xiàn)在又是她了。

    米契爾也察覺到了不對:“非常不妙!政府大樓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整個城市都被獻祭了。

    獻祭這個城市的人的目標,就是殺死他們。

    就在扶沅重新被迫撤退到商場邊的時候,扶沅的光腦突然彈出了一條匿名消息。

    “小姐,來這里,我?guī)狭顺毕!?br />
    “扶從嵐通知我來這里救你。”

    署名澤爾,定位就在商場旁邊大樓。

    第93章

    扶沅化了一秒鐘時間來思考這條消息的真假。

    署名澤爾, 他就一定是已經(jīng)“死”了的澤爾嗎?

    可是,她的確只把她給潮汐起的名字告訴了僅有的幾個人,而澤爾的確在其中。

    扶從嵐?

    自從上次扶從嵐把蟲族誘到卡特萊星后,扶沅就一直看不懂她的種種行為了。

    尤其這次, 扶家要和星網(wǎng)集團合作。

    越過整個聯(lián)邦, 直接與星網(wǎng)集團合作。

    這其中,更多的恐怕是扶從嵐和原唐達成了某種合作。

    所以為什么扶從嵐會通知澤爾來這里救她?

    扶沅心里裝載著這個疑惑,然而動作絲毫不拖拉。

    她緊貼著墻壁走,沒有再受到額外的激光攻擊,非常順利地進入了旁邊的建筑中。

    窗戶是開著的,扶沅再次行云流水地跳進了窗內。

    原唐利用城市的安保系統(tǒng)來攻擊她, 自然也會受到安保系統(tǒng)的掣肘。

    安保系統(tǒng)的攻擊范圍有限,大多數(shù)被安裝在公共場所, 沒有辦法直接操縱攻擊私人建筑。

    如果原唐想要攻擊進去私人建筑內部的扶沅,要不是派人來殺她,要不就是出動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

    扶沅十分懷疑原唐與洛克市官方的合作到底有多深。

    跳入窗內,里面一片漆黑。

    扶沅立馬警惕起來,她先將異能包裹住自己的身體,防止意外發(fā)生。

    滴滴——

    兩聲電子鬧鐘般的聲音響起, 頓時這所房間立馬明亮起來。

    扶沅看到蹲在房間角落里的一個男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

    澤爾擺弄完手上的東西后, 站直身子,臉頰上有幾片污跡, 身上是一如既往的西裝。

    但他的狀態(tài)顯然并不是很好,站直身子時右腿一直在不停的輕微顫抖著,而他的西裝背部也有明顯的一大團深色,顯然是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

    他看見扶沅的到來, 眼睛一亮:“小姐你終于來了。我剛才把這里的能源系統(tǒng)修好了,也突破了這里的網(wǎng)絡阻隔。”

    “正在聯(lián)系星網(wǎng)集團我的那些舊同事,還有火花。”

    “汲黯正在趕來的路上。”

    澤爾一來,就帶給她這么多的好消息。

    但是現(xiàn)在更重要的很明顯是澤爾的身體。

    扶沅的表情嚴肅:“如果你的身體狀態(tài)不好,不需要硬撐。我可以完成接下來的一切。”

    澤爾一怔,然后緩緩地笑了,笑得十分包容:“小姐,我來都來了。”

    “就讓我來幫助你吧,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當然要發(fā)揮一下我的價值。”

    “更何況,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澤爾差點被原唐殺掉,扶沅理所應當?shù)卣J為,汲黯是為了復仇來到這里。

    她正想進一步詢問澤爾更多的事情,比如他怎么逃脫原唐的攻擊的,比如扶從嵐怎么聯(lián)系上他的。

    而在所有疑問之前,她感受更多的,是見到一個本以為死去的好友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時,從心底涌上來的最真摯的欣喜。

    但很顯然原唐并不準備給他們留一個敘舊的時間。

    下一秒,房間外就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一顆導彈撞擊到這座大樓的樓體上,扶沅感受到一陣令人心悸的搖晃。

    火花四濺,接連幾聲重響,像是上面的樓層已經(jīng)開始坍塌。

    澤爾收起了笑容,他的表情同樣變得十分嚴肅:“小姐,現(xiàn)在真正的危險要來了。”

    他轉身,繼續(xù)在角落的那塊板狀的數(shù)據(jù)樞機上敲來敲去,一根數(shù)據(jù)線連接著數(shù)據(jù)樞機和墻體的能源接口。

    澤爾的語速很快:“預估這個建筑可以再堅持五分鐘。小姐,潮汐就在旁邊,你抓緊穿戴上機甲。”

    “我爭取在建筑全部坍塌前獲取盡可能多的洛克市的數(shù)據(jù),剛剛的導彈發(fā)射地應該就是在政府大樓那個方向。”

    他猜到了現(xiàn)在扶沅在想什么:“放心,我不是一個冒失的人。雖然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操縱不了機甲,但全身上下都有半機甲式裝備和武器。”

    “小姐,你活下來,我才可以活下來。”

    她是一個,難以明說的,奇跡般的希望。

    澤爾一直這樣堅信著。

    他轉頭,對扶沅又露出了剛才那個笑容。

    然后目睹著身穿灰色沖鋒衣、雙手持槍的女人如風一般閃到他所指的另一所房間里。

    扶沅明白事情的輕急緩重,她不會選擇繼續(xù)說些對現(xiàn)狀毫無幫助的話。

    進入另一所房間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臺兩米高的深藍色機甲安靜地矗立在房間中。

    看到潮汐,她有一種莫名安心的感覺——

    她擁有了能把她的能力最大化的武器。

    潮汐是比所有人更值得信賴、更心有靈犀的戰(zhàn)友。

    她走向潮汐旁邊的機甲穿戴艙,輔助機械手將一塊塊機甲組裝到使用者的身上。

    “神經(jīng)連接裝置開始工作……神經(jīng)連接完畢。”最后是神經(jīng)與機甲相接,一瞬間扶沅的感官被擴大了十幾倍。

    她仍然是個A級。

    扶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出來后,扶沅看見剛才還算完整的房間,現(xiàn)在天花板已經(jīng)被砸出了幾個大洞。

    建筑坍塌的速度越來越快,所幸,她來到旁邊房間,看到澤爾仍然在專心致志地搗鼓數(shù)據(jù)樞機。

    “先不要出去,檢測到至少有五架能量炮瞄準了這里。”澤爾頭都沒抬,提醒扶沅。

    被澤爾這樣一說,經(jīng)歷緊張刺激的追殺后,扶沅倒是突然無所事事起來,只能在這里等待澤爾完事。

    于是她終于想起來還有個米契爾在兩個街道之外:“喂?你們那邊怎么樣了?”

    滋滋兩聲,通話被接通,而耳邊傳來的聲音表明米契爾那邊比她要兇險得多。

    砰砰的炮彈聲,密集發(fā)射的子彈聲,還有刺耳的咻咻激光聲。

    米契爾像是正在空中高速飛行,連說話都似乎在習慣性扯著嗓子在喊:

    “不太妙!”

    “不過,這些人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區(qū)區(qū)的城市安保系統(tǒng)怎么可能是我的對手呢?!”

    米契爾大笑起來。

    米契爾笑得莫名有些猖狂,令扶沅想起來在藍星上看的電視劇的反派的笑聲。

    那就好。

    扶沅默默掛斷了通訊。

    米契爾那邊有人有武器,以他的實力絕對能顧得住自己,甚至可能會反殺潛藏在暗地里的敵人。

    但扶沅這邊的局勢要嚴峻得多。

    穿戴著潮汐的她,加上精通各式科技的澤爾,就是她們這一方全部的戰(zhàn)力了。

    而扶沅要做的,顯然不是從安保系統(tǒng)的攻擊中活下來這么簡單。

    她必須找到原唐,然后殺死他。

    否則,就算她這次逃脫,未知的殺機也永遠縈繞著她。

    大樓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碎石從天花板、墻壁剝落,砸到地面上。

    炮彈攻擊頻率越來越快。扶沅絲毫不懷疑,如果再持續(xù)上個幾分鐘,整個大樓就會化為一片廢墟。

    “走。”

    就在澤爾話音落下的下一秒,一顆炮彈終于突破高強度的建筑材料,轟入室內。

    一陣遮天蔽日的灰塵揚起,高聳入云的大樓頓時變成了一片斷壁殘垣。

    扶沅開啟目鏡的輔助視覺功能,尋找澤爾的身影。

    還好,澤爾就在她的旁邊。

    此時,他全身上下都被半機甲式防具包圍,正是在機械腿的幫助下,他才能和扶沅的速度一樣快地逃離炮彈轟炸的范圍。

    澤爾扔給扶沅一個圓形晶片。

    “把它貼到機甲右肩上!”

    見扶沅穩(wěn)妥接住之后,他便轉身向另一個方向狂奔。

    扶沅一邊躲避大炮的攻擊,一邊照做,把澤爾拋過來的圓形晶片貼到右肩上。

    頓時,晶片被強磁吸到了機甲上。

    “滋滋——”

    扶沅的耳中再次出現(xiàn)其他人的聲音,只是這次變成了澤爾。

    澤爾的聲音是笑著的:“小姐,我這個半傷不殘的身體就不跟著你一起作戰(zhàn)了,省得拖累你了。”

    “我會在遠程幫助你,現(xiàn)在你的機甲應該可以突破這里的網(wǎng)絡阻隔了。”

    扶沅試了試,現(xiàn)在的確可以連接上外面的網(wǎng)絡,甚至機甲連著她的星網(wǎng)賬號,她看到了星網(wǎng)中其他人對她發(fā)的一連串消息。

    汲黯有三條未讀消息,時朔有五條未讀消息,扶從嵐有兩條未讀消息。

    只是可惜,扶沅很明顯沒有閑暇的時間來閱讀這些消息了——

    數(shù)個炮彈從四面八方一齊轟炸而來,暴露在室外的扶沅瞬間就被瞄準。

    她開始跑動,借著縱橫交錯的城市環(huán)境躲避導彈的攻擊。

    一幢幢大樓被摧毀,導彈跟不要錢似的在她后面緊追不舍。

    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一個小時前還平和安靜的這片市區(qū)立馬變成了戰(zhàn)火紛飛的煉獄。

    “救命!救命!”

    起初扶沅還以為她聽錯了,但是高速奔跑的機甲往下一掃,卻看到有幾個普通人在廢墟中無助地求助。

    建筑崩塌,巨石壓住了一個人的腿,鮮血涌出,他哭著求救,然而周圍人都忙于逃命,自顧不暇。

    有人穿戴上自備的機甲,在炮彈和倒塌的建筑體中奔走,努力護衛(wèi)著一家人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也有人仍在不信命般試圖繼續(xù)撥打官方求救通道,傳來的卻依舊是代表絕望的“您暫時沒有信號。”

    帝國主星向來是被公認為帝國最為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在上次大戰(zhàn)時,蟲族也未能突破帝國護衛(wèi)隊的防線,攻入帝國主星之中。

    可現(xiàn)在,卻因為人類之間的爭斗,而陷入夢魘一般的戰(zhàn)火之中。

    扶沅的心情更糟糕。

    原唐這個瘋子,帝國這群惡魔,竟然連人群都不疏散,絲毫沒有把普通人的生命放在眼中。

    僅僅是為了殺死她和米契爾,就如此不竭余力。

    他們想殺死她的念頭,怎會強烈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藏到哪里的澤爾對扶沅指明方向:

    “終于找到我的前老板了。”

    咬牙切齒,怒意和恨意壓抑其中。

    “小姐,現(xiàn)在往前直走五百米,右轉,他就在最高的那座雕像下。”

    他們兩個人的目標是同一個。

    第94章

    扶沅立馬改變方向。

    原唐一直就在這里,他想要親眼看著扶沅被他殺死。

    真巧,剛好扶沅也要勢必此次便把原唐斬草除根。

    扶沅一路翻滾跳躍,在激光和炮彈中穿梭, 在澤爾的一路指揮下才有驚無險地到達了雕像下面。

    雕像很高, 約有幾百層樓高。

    這是洛克市最大的雕像,也是洛克市的地標性建筑——一個乳白色的天使女孩的雕像,背后展開一雙翅膀。

    女孩的臉龐安靜、純凈,仿佛沒有一絲塵世的喧囂。它的雙眸微微垂下,俯視著合抱在一起的雙手,也似乎在俯視著腳下的眾生。

    隨著扶沅向雕像的方向奔走,也有被扶沅躲避掉的炮彈砸中了雕像。

    然而,不知道用什么材質制成的雕像,竟是表面沒有一點損傷,依然潔白干凈,在亂成一團的世界中安然地矗立著。

    扶沅很意外地看到,原唐就在雕像下面站立著,似乎一直在等待她的到來。

    當她和原唐對視上的時候,城市的安保系統(tǒng)終于停止了攻擊。

    這洛克市的政府還怪好,不舍得傷到他們的合作伙伴。

    扶沅在這種時刻, 甚至還有閑心這樣想到。

    扶沅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和原唐對視過。

    在和人對視的時候, 原唐很少會是那個主動移開視線的人。他最擅長的, 就是用表面的壓迫感來逼迫對手。

    這次同樣,原唐的眼神率先循著跟隨而來的火光,落到了扶沅的身上。

    他仍然穿著十分正經(jīng)老派,一身裁剪得當?shù)奈餮b,一個紅色的領帶系在他的胸前。

    扶沅從來沒有見過原唐失態(tài)的模樣,不過她十分懷疑,原唐板挺的西裝下面,是和澤爾一樣的全副武裝。當然 ,也有可能他那身西裝就是他的防具。

    澤爾和原唐都常年穿著西裝。

    扶沅覺得雖然原唐這人很難以形容的壞,但他就是有種一看上去就知道他是幕后大BOSS的高手風范。

    相反,澤爾正好是相反面,他像扶沅曾經(jīng)看過的動漫里管家的角色。

    此刻,火光聲暫歇,代替它的,是扶沅和原唐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出來的火花。

    彼此都從其中看到了明顯到快要化為實體的殺意。

    這是一場避不可避的戰(zhàn)斗,只是它比扶沅預想地要早很多。

    她本打算等米契爾的謀劃完成后,來徐徐圖之。

    救世會的存在,是一個讓人不得不忌憚的龐然大物。

    但現(xiàn)在,原唐比她想得要更為迅速,也更為狠心。

    她揚聲道:“父親大人,你是要殺了我嗎?”

    甚至她還是笑著的。

    她還極有心機地使用了機甲自帶的擴音器,聲音大到至少附近幾個街道全都可以聽見。

    原唐沒有回答,但周邊乍然出現(xiàn)的各式武器代替了他回答她。

    城市的安保系統(tǒng)重新工作,炮口、槍口、激光瞄準點,都對準了站在巨大天使雕像前的扶沅。

    甚至還有越來越多的激光槍、粒子炮、原子炮,各式槍械從廣闊的雕像周圍升起。

    她的身后也完全被圍堵住,無人駕駛的裝甲車哧哧駛來,擋住她的退路。

    扶沅的面前是槍口全部瞄準她的無數(shù)支武器,武器后面是面色幾乎沒有波動的原唐,原唐的后面是微闔雙目的翼天使雕像。

    只待原唐一聲令下,無數(shù)威力極大的攻擊就會落在他女兒的身上。

    “……小姐,還要繼續(xù)嗎?”

    澤爾通過監(jiān)控看到了雕像前發(fā)生的這一幕。

    他沒有問,“你還要繼續(xù)嗎”。

    從澤爾選擇來到這里那一刻,或者從扶沅在那次宴會上問他“澤爾,我可以信任你嗎”那一刻起,他將會一直和扶沅的步伐保持一致。

    他們都明確地認知到,再往下去,是誰都看不清方向的兇多吉少。

    現(xiàn)在,是最后一個逃避的機會。

    他聽到了他最不意外的回答:“當然。”

    從兩人遇到襲擊,到現(xiàn)在扶沅和原唐正面對峙,也不過才一個多小時而已。

    天色依舊明亮,高空淡遠的淺藍色,遠處霧蒙蒙的綠色,和近處天使雕像的乳白色,再加上各式武器冷寒的灰黑色,在扶沅的眼前交融在一起。

    扶沅很清楚,原唐根本沒有想過隱藏他的身形。

    無論是剛才在商場出手阻擋扶沅的攻擊也好,如此輕易地讓澤爾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也好,都是為了引她來這里。

    他們可真是父女心有靈犀,彼此都在等待,等待這一個刀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機會。

    原唐終于開口:“你的母親,給你留了什么?”

    你的母親給你留了什么?

    扶沅笑得更開心,只可惜在面甲的遮擋下,原唐看不到她正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表情。

    她反唇譏笑:“你不知道嗎?”

    “那說明,你沒有資格知道。”

    原唐萬年不動的表情終于裂開了一個縫。

    他的眉痛苦地皺起,扶沅的話像是真的在他的心上劃下了極深一刀。

    扶沅明白該怎么樣才能最激怒他,但她只是覺得好笑。

    原唐又在說:“這里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會被你我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

    他話音落下去的下一秒,一陣強風突起,咔咔幾聲,整個城市的燈光都熄滅。

    日光現(xiàn)在是照耀一切的存在,光亮變得更加純粹與干凈。

    “喂,小姐,你還能聽……聽見……”

    澤爾的聲音像卡帶了一樣,斷斷續(xù)續(xù),最后終于變成了一片亂碼的聲音。

    扶沅嘆了一口氣,剛剛恢復網(wǎng)絡的星網(wǎng),現(xiàn)在又顯示沒有網(wǎng)絡的狀態(tài)了。

    她許愿,澤爾不要沖動到孤身一人闖入這里就好。

    畢竟看他傷了右腿和后背的樣子,她很擔心他現(xiàn)在的身體還能不能撐住。

    “他們只需要知道,這場戲結束之后,馬庫斯侯爵的女兒不幸意外死亡就足夠了。”

    原唐的聲音充滿了冷意,他非常清楚,他的女兒和他一樣,都是一塊極為難啃的硬骨頭。

    扶沅不想說,那他就絕對逼問不出來。

    那只好讓事情沿著原本的結局走下去了。

    原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的眼瞼微垂,臉上的悲憫表情竟與他背后的天使雕像有幾分相似。

    “我自認已經(jīng)盡到一個好父親的責任了。”

    他曾經(jīng)當面給過他的女兒很多次機會。

    “那就是我這個當女兒的不是了?”

    扶沅一邊胡言亂語來回答原唐的胡言亂語,一邊在觀察著如何謀得一線生機。

    她只能靠自己了。

    穿越過來的很多時刻,她只能靠自己,現(xiàn)在也一樣。

    原唐顯然在武器布置上廢了一番功夫的,除了洛克市原有的安保系統(tǒng)之外,雕像廣場從地磚下升起的各式武器,將遠攻進攻、攻速快慢等各種類型囊括了遍,甚至天空上還有裝甲飛機在繞著翼天使雕像低空盤旋。

    扶沅絲毫不懷疑,所有的武器同時發(fā)射,會將她的身體連同潮汐給炸的渣都不剩。

    原唐顯然已經(jīng)認為他勝券在握,他繼續(xù)詢問扶沅:

    “你在扶林星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扶林星的風景很好看。”

    “你怎么說服汲黯放棄救世會的?”

    “這還需要說服嗎?留在你手下的人才是需要說服的。”

    “時朔知道他的好朋友就是他的復仇對象的女兒嗎?”

    “扶風知道他的丈夫就是要殺害她女兒的兇手嗎?”

    “你還記得清你的母親的長相嗎?”

    扶沅終于被噎了一下。

    她的確不知道。

    真是奇怪,她從沒有發(fā)現(xiàn)過扶風流傳下來的照片或影像。

    原唐這里沒有,扶家那里也沒有。

    原唐還在說,似乎這個樣子就可以讓他理所當然地進行接下來的絞殺:

    “阿風去世的時候,你不過才十歲。”

    “我與阿風相識扶持了二十五年,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質問我這些。”

    男人聲音低沉,像是在訴說一個很深情的事情。

    扶沅差點被氣笑。

    她現(xiàn)在堅信,原唐的確腦子有病了。

    扶風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好,找了個這樣一個偏執(zhí)與腦殘的男人。

    扶沅再也忍受不下去原唐的這些一聽就知道他腦子有問題的話了。

    她將光劍交叉在胸前,擺出一個防御的姿勢:

    “直接開始吧。”

    原唐卻絲毫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還在說:

    “本來我的確是想放過你的。”

    “但我的計劃很有可能因為你而潰敗,我必須殺死你。”

    “人類必須消滅精神力,而我必須消滅你。”

    說完,他詭異地一笑。

    嘴巴的弧度是向上的,但眼睛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整個臉部肌肉極為僵硬,像是調動了所有的力量才完成了這樣一個笑容。

    扶沅看見如此奇怪的原唐,眼皮像是有所預兆般跳了起來,心下警鈴大作。

    還有什么是她沒有考慮到的嗎?

    原唐有穿梭空間的異能,但就像原唐可以打斷她的異能一樣,扶沅也有自信來打斷他的異能。

    這里布滿了各式武器,殺傷力極大,但扶沅有實力在潮汐的加持下,在大范圍攻擊中生存下來,然后找準機會反殺原唐。

    哪怕這個過程九死一生,哪怕她的生命會在瀕死的邊緣來回跳動。

    還有什么是她沒有考慮到的嗎?

    是救世會的那些異能者嗎?

    扶沅的心逐漸爬向深淵。

    不,不是。

    扶沅否認了這個可能。

    從原唐決定與洛克市的政府合作,來動用科技武器來殺她開始,除了他們兩個異能者,就不會有第三個異能者的出現(xiàn)。

    如果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殺死他,原唐就不可能讓救世會在這種時刻出現(xiàn)在星際其他人的面前。

    那還有什么?

    原唐面上微笑的弧度越來越大。

    然后,他微笑的幅度到達了一個臨界。

    炮彈齊發(fā)。

    火花像煙花一樣炸滿整個天空。

    如果現(xiàn)在是黑夜,整個洛克市都會被照耀得如同白晝。

    聲響震耳欲聾。

    爆炸的火球,滋滋的電流,旋轉壓縮的粒子流。

    扶沅不得不將靜聲裝置和夜視裝置打開,才能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勉強看清眼前的畫面,才能在沖破耳膜的聲音中勉強聽清機甲內部的聲音。

    令人窒息。

    從半空中沖過來的子彈,密集到像是一大群遮天蔽日的黑蟲,空氣仿佛都因為高溫和能量流動變得扭曲不堪。

    扶沅終于想起來了。

    原唐的那個笑容,她見過。

    在靳巧臉上見過,在扶苓臉上見過,在蜆午臉上見過。

    熟悉的……精神力暴動后,精神失常的人所特有的笑容。

    但更把她的心徹底拉扯到萬丈深淵的,是她的機甲。

    隨著她翻滾躲閃的動作,她的精神力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消耗。

    她的腦海中回蕩著秦箤曾經(jīng)給她說過的那句話——

    “出于私人的角度,我非常希望,你的精神力信息不要被泄露。”

    “泄露的后果很嚴重。”

    “我曾經(jīng)有一位戰(zhàn)友。”

    “她的機甲被人動手腳了。”

    第95章

    曾經(jīng)她認為最值得信賴的伙伴, 現(xiàn)在卻變成了把她拖向地獄的東西。

    原唐什么時候動的手腳?

    在她寄修機甲的這段時間內,還是說更早的時候,在萊克爾大師把潮汐交給她的時候?

    扶沅雙手緊握光劍,劍刃在機甲寬闊的手掌中燃燒著刺目的光輝。

    在眼花繚亂的子彈中,她的動作也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子彈和炮彈如雨點般襲來, 在快要射到她的身上的時候, 又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劈開。

    現(xiàn)在再追究具體的時間節(jié)點如何, 已經(jīng)無濟于事。

    精神力如流水一般嘩嘩流出,她比平時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但后果便是她遲早會因為精神力使用過度,而陷入精神力暴動的狀態(tài)中。

    盡管她曾經(jīng)有過很多次精神力使用過度最終無事發(fā)生的經(jīng)歷, 但是她不敢賭。

    不敢賭這次意外,是不是就是令她精神力暴動的真正導火索。

    鋪天蓋地的攻擊還在繼續(xù), 扶沅非常明白繼續(xù)駕駛機甲下去的難以設想的后果,但是她無法停止。

    一旦停止躲避的動作,無數(shù)顆導彈就會在她的身上炸出一個個血窟。

    她必須拼盡所有的力氣在漫天的火光中活下來,哪怕最后的結局是兩敗俱傷。

    精神力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噴涌。

    她翻滾、跳躍、奔跑、躲閃,高速飛行的導彈在她的眼里呈現(xiàn)的是一道道眨眼間便到達的白線。

    子彈在劍刃上爆裂,爆炸的火焰縈繞在光劍上,她像是在揮舞一把燃燒著的劍。

    現(xiàn)在她早已沒有多余的注意力來分給原唐, 但扶沅無比確定, 他現(xiàn)在一定是在笑。

    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越來越多的攻擊降臨,她向原唐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扶沅一咬牙, 雙手猛地揮舞光劍,刀光如匹練般散開。

    一道無形的圓形屏障浮現(xiàn),將她整個身體保護得嚴嚴實實的。

    剎那間,她仿佛從一個戰(zhàn)火紛飛的世界來到了另一個平和安寧的世界。

    這里沒有子彈, 沒有火焰,沒有爆炸。

    她用異能為自己構建了一個隔絕一切的空間。

    精神力流失得更快。

    如果說剛才只使用機甲時,精神力像是大壩出現(xiàn)了一道道無法縫合的裂縫。

    那現(xiàn)在使用異能的精神力,就像一道道裂縫蔓延、擴大,形成了一個大洞,而從這個洞中噴涌而出的精神力水流,足以將她的整個身體都沖垮。

    唯一的辦法只有破釜沉舟。

    她開始奔跑。

    速度太快,即使這里沒有風,她也可以通過外接甲感受到風從四面八方撲來。

    雙目緊盯前方,計算著每一次轉向,每一次躍起。

    她像一道穿梭在火光中的幻影,雙腳踏在千瘡百孔的道路上,塵土在她身后激起。

    她像一滴闖入炙熱火焰中的水珠,深藍色的機甲附近,是絕對的真空,任何試圖接近她的張狂著的火舌,都會被看不見的力量瞬間熄滅。

    一道迅猛、無情的藍色閃電,碾壓了所有的攻擊,來到了原唐的面前。

    機甲內部瘋狂閃爍紅色的警報燈光。

    她的精神力已經(jīng)墜到了強制脫離的紅線。

    但她脫離不了,也絕不能在這種時刻脫離。

    她開始跳躍。

    雙腿猛然彎曲,機甲轟然躍起。

    空氣被猛烈的撕裂,破空聲響起,機甲在半空中急速翻轉。

    她再度加強異能的釋放,這次范圍更廣,廣到將她和幾米遠的原唐都囊括在內。

    現(xiàn)在這個獨立于世界之外的時空,只有扶沅和原唐存在。

    扶沅感受到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喉嚨開始緊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從肺里被硬生生擠出來,每一塊肌肉都如同被灌注了鉛塊。

    她的心臟猛烈跳動,快要從胸膛中炸裂出來。

    機甲內部的警報聲吵得她耳朵痛,她卻分不出一點點心神來關閉警報。

    一個藍色身影從天而降。

    扶沅手中的光劍換成了威力巨大的軌道炮,炮身的冰冷觸感從手心傳來。

    一顆旋轉的藍白色光球在炮口中孕育、變大,然后沿著炮口所指的方向,沖出去。

    時間仿佛變得極為緩慢,秒針的轉動像是卡殼了一般,許久許久才可憐似的轉上一轉。

    扶沅看見被她靜止住的原唐,面上依舊是那個詭異的笑容。

    她分不清這是原唐因為被她靜止,而無法變動表情,還是他認為眼下的一切根本不值得他在多費心思。

    在鋪滿整個視線的炫目的光中,她仍然能看清原唐的外貌。

    和她十分相似的黑發(fā)黑眸。

    她的眼眸有一點圓潤,面無表情時眼尾輕輕耷拉著,給人一種厭世的感覺;笑起來又像兩顆黑珍珠,讓人心生好感。

    他的眼眸細長,瞇起來是就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貍,時時刻刻在為自己謀劃。

    咣——!

    扶沅看見,從她手中射出去的軌道炮的彈丸,在一點一點地縮進與原唐的距離。

    原唐的表情終于變了。

    非常奇怪,扶沅可以看到原唐表情變化時,他的每一處臉部肌肉的走向。

    就像是原唐的動作在她面前被按下了慢速鍵。

    那個掌握一切、胸有成竹的詭異笑容消失了。

    充斥在原唐的眼睛中的,是難以置信,懊悔,恐懼,驚悚。

    一個精心謀劃的計策,在即將成功的那刻,全盤皆翻。

    他的眉毛猛然地向上抬起,眼睛瞪大,瞳孔急劇收縮,眼白中浮現(xiàn)紅血絲。

    兩頰的肌肉開始抖動,那些緊繃的線條突然變得松垮。

    下巴微微顫抖,額頭的青筋冒了出來,沿著皮膚下微微鼓動著。

    然后整個人像是個快要脹開的氣球一般,整個身體在一點一點被體內的東西催促著變大、變脹。

    扶沅可以感受到對面的人的精神力瞬間沸騰起來。

    她的精神力也快要沸騰起來。

    原唐的精神力像巨石崩裂一般,四溢各處。

    一部分試圖沖破她的異能牢籠,沖破她親手構建的這處時空。

    一部分試圖阻擋那刻威力巨大的軌道彈。

    扶沅和原唐,此刻就像分別背負著一座大山,在進行最后的拔河博弈。

    輸者死,贏者也終將被那座大山壓垮至死。

    扶沅覺得她現(xiàn)在也不比原唐好到哪兒去。

    她感受的到,她瘋狂釋放的精神力開始收縮、坍塌,潮汐的裝甲也開始一片片解體。

    最終,像過了一個世紀般那么久,即使在她看來,軌道炮彈像蝸牛一樣慢騰騰,也依然到達了原唐身上。

    一陣驚天動地的沖擊波從兩人的中間升起。

    像一個任人拳打腳踢的沙袋,扶沅感覺的自己的身體在不斷升起,不斷被踢向遠方。

    她的眼前徹底成了一團血霧,肌肉痙攣到連一根手* 指都無法控制。

    牙齒在不自覺地瑟瑟發(fā)抖,神經(jīng)每一個末梢都在叫囂著深入靈魂的劇痛。

    扶沅感受到她的身體撞到了一個極其堅硬的物體,終于停止了令人心悸的,被龍卷風卷在空中一般的經(jīng)歷。

    扶沅勉強抬眼,在混亂的精神狀態(tài)中,辨識了好大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她好像是在半空中的什么東西上。

    現(xiàn)在她身上的機甲簡直不能再稱作機甲了,剩下一副零零碎碎、殘破不已的機甲主體,勉強墜在她的身上。

    她努力凝聚注意力,往下看,原唐像是已經(jīng)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癱倒在一片血污中。

    得體板正的西裝早已變得襤褸,但扶沅卻看不清原唐現(xiàn)在的表情是什么。

    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原唐旁。

    那個女人像是在低頭對原唐說了些什么。

    然后扶沅看見,原唐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過了一會兒憑空消失在原地。

    扶沅的心徹底寂靜。

    說不上多么失望,畢竟她已經(jīng)竭盡了她能發(fā)揮出的全部力量。

    只是未免有些遺憾,總有些意外會將你以為的未來攪碎得支離破碎。

    就像在藍星的時候,她以為她未來會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靠自己的工資購買一幢獨棟,一個人過自己的瀟灑生活。

    但是一場車禍,將她從藍星送到了星際世界。

    現(xiàn)在同樣如此。

    扶沅全身都沒有力氣,沒有辦法行動,只好看著剛才那個憑空出現(xiàn)在原唐旁邊的那個女人,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她聽天由命地躺在不知道什么物體的表面,向上看,對上了一對乳白色的微闔的眼眸。

    稚童的眼眸,一分天真,一分神圣,一分悲憫。

    原來她現(xiàn)在躺在那座天使雕像的手心中。

    這個翼天使正把她捧在雙手中。

    本來遍布滿地的武器裝置都在剛才的爆炸中被銷毀,除了正在靠近她的女人,現(xiàn)在的扶沅很安全。

    余光中天空上出現(xiàn)了一架越來越近的躍遷飛船。

    扶沅瞇了瞇眼,通過飛船特意顯露出來的透明窗戶,依據(jù)大致的身體輪廓,辨認出飛船中正是汲黯、澤爾和時朔。

    然而那個神秘女人向她靠近的速度更快。

    汲黯和澤爾的表情十分焦急,他們大張著嘴巴,像是在喊些什么。

    但是扶沅的視線此刻很模糊,耳朵旁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她看不清,也聽不清。

    女人竟然沒有依靠任何裝置,飛到了半空中。

    扶沅這才轉頭。

    她其實已經(jīng)不想再廢力氣睜眼了,只是總歸要看一眼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個人是誰吧。

    扶沅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即使她只在照片中見過。

    那個女人的嘴巴微張,同樣在對她說些什么。

    兩人離的距離太近,這次扶沅可以很輕松地辨認出——

    “阿沅,你還好嗎?”

    第96章

    “這家伙攔了一輛飛船, 在太空中像不要命似的橫沖直撞,差點撞上我的飛船。”

    “但這家伙的駕駛技術實在有夠差的,一看就是第一次駕駛。”

    “要不是他求我, 我好心把他捎過來, 我敢打包票, 在他見到小姐之前, 他就會因為交通事故比小姐你還早出意外。”

    澤爾挑了挑眉, 他極為明顯地睨了旁邊的黑發(fā)青年一眼,語氣非常不滿。

    時朔沉默著,他沒有說任何反駁的話,只是認真注視著正在接受治療的扶沅。

    看著汲黯的雙手輕柔地放在扶沅的頭上,扶沅躺在治療倉中,身上插滿了傳輸治療液和營養(yǎng)劑的透明管。

    剛見到扶沅時, 她躺在乳白色的雕像手中,但她的臉卻比雕像更加蒼白,像紙一樣脆弱。

    她的耳朵在流血,眼睛在流血,嘴巴和鼻腔在流血,全身各處無數(shù)道傷口,汩汩往外流著看起來永遠也止不住的血。

    再一次, 久違地, 他的心仿若墜入深淵。

    在聯(lián)邦的時候,每次她受傷過重暈厥過去的時候, 是他來接住她降落的身體。

    那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是誰來充當這個角色呢?

    這次, 比他更快的是一個金黃色頭發(fā)的女人。

    沒有借助什么外物,她竟直接懸浮在空中,攔腰抱著奄奄一息的扶沅,沖著面色焦急的他們三人疑惑地歪了歪頭:

    “你們是誰?”

    語氣有種孩童般的爛漫。

    面色天真,湛藍色的眼瞳純凈,成熟美麗的外表,卻給人一種小孩子的靈魂的感覺。

    扶沅在她的懷中,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無聲對峙的局面,直到扶沅艱難地說了一句“艾麗卡,他們是會為我治療的朋友”,才被打破。

    現(xiàn)在那個神秘的金發(fā)女人仍在一旁看著她們。

    對什么東西都很好奇,在飛船上走來走去,直到全都逛了一遍后才又回到扶沅的身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正在接受治療的扶沅。

    甚至玩心大發(fā)地湊近,伸出手摸了摸扶沅不斷顫抖的睫毛。

    時朔想了想,他覺得他需要解釋一下為什么他會趕到這里。

    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汲黯他有過一面之緣,澤爾他認出是在地下格斗場的那個人,那一個金發(fā)女人他卻沒有一點印象。

    不過被允許待在這里,說明至少是扶沅信任的人。

    于是他開口:“扶從嵐對我說——”

    “如果我想見你最后一面的話,就來這里。”

    那時候他正在去參加學院期末考的路上,身為巡邏隊監(jiān)察官的扶從嵐突然攔住他,對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扶從嵐是笑著對他說的,語氣很輕松,卻讓他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最低點。

    他不敢賭,哪怕扶從嵐是故意欺騙他的,他也立馬就從卡特萊星上動身,孤身一人來另一個國度的星球。

    但即使是私人加急航班,也沒有辦法直接到達帝國主星,只能在旁邊的中轉星下車。

    結果他到達中轉星后的下一秒,所有前往帝國主星的航班突然全部被關閉。

    旁邊的游客抱怨:“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主星萬年的交通都沒被斷過,怎么今天突然有意外了?我可是要去趕一個特別緊急的會議的。”

    有人猜測:“這么嚴重,難不成是蟲族入侵?”

    有人立馬反駁:“不可能,現(xiàn)在的蟲族哪有實力直接入侵帝國主星,最多最多也只是個別蟲族潛入進去,根本也不需要暫停所有的星際航班。”

    那人繼續(xù)猜測:“那——難不成是主星上有人造反了?”

    “造反”一詞一出,原本吵吵鬧鬧的大廳,立馬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靜。

    自知說錯話的那人,立馬噤聲,面色緊張地看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在巡邏的皇家護衛(wèi)隊后,才大松了一口氣,操縱運輸行李的私人機器人抓緊離開。

    時朔不在意帝國皇室有沒有人造反,他只關注扶沅到底怎么樣了,她與這次的交通中斷有關嗎?

    正當他緊急想著前往帝國主星的辦法的時候,扶從嵐又給他帶來了一條消息——她可以給他一架私人飛船。

    于是,還沒有學習過這種飛船的駕駛技巧的時朔,一路電掣風馳,半路上遇到了汲黯和澤爾兩個人。

    看到汲黯,他就知道,他們抱著同樣的目的。

    于是,他開口請求他們帶上他一起。

    他是個很倔強的人,但在太多的不幸當中,也學會了變通,尤其在這種與他極度關心的人和事上。

    時朔的眼眸低垂,眉峰輕輕蹙在一起。

    梳著背頭發(fā)型的他本來給人感覺是十分陽光的,但此刻他的低語卻又表現(xiàn)出他的沉默內斂。

    聽見“扶從嵐”三個字,澤爾意外地揚了一下眉,顯然是沒想到時朔的到來也與扶從嵐有關。

    澤爾接上他的話:“我也是被扶從嵐告知的。”

    “原唐派了救世會的一個能操縱金屬的異能者來刺殺我。”

    “他以為我死了,但非常可惜沒有如他們所料,我活了下去。”

    隨后他苦笑:“當然代價就是我的右腿徹底廢了,這輩子都別想駕駛機甲了,只能勉勉強強靠半機甲式機械腿來過日子了。”

    在旁邊不時揉揉扶沅的臉蛋,不時摸摸扶沅雙手的艾麗卡,聽到他的話立馬轉頭擔心的看他。

    表情非常真摯,湛藍色的瞳孔像藍色的鉆石一樣閃耀,甚至小心翼翼地偷覷著他的右腿,像是怕明目張膽地看會傷了他的心一般。

    而另兩個人,時朔依然在默默注視著扶沅,汲黯在閉著眼在專心致志地治療。至于扶沅,她沒有就此昏死過去已經(jīng)是他對她寄托的最大的希望了。

    金色頭發(fā)的女人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些什么安慰的話,最后只是吐出了一句:

    “啊?你沒事吧?”

    澤爾的嘴角抽了抽,他悶悶回道:“沒事。”

    女人“哦”了一聲,又轉過頭開始若無其事地在扶沅的身體上戳來戳去。

    氣氛又這樣沉寂下去,牢記著扶沅在治療之前所說的“麻煩你們多說些話,讓我保持清醒”的澤爾,只好繼續(xù)說著。

    “逃出地下格斗場后,還沒有離開卡特萊星之前,扶從嵐找到了我。”

    “她告訴了我原唐決定要圍殺你的計劃,我知道時間和地點后便立馬動身前往這里。”

    “我不敢用星網(wǎng)聯(lián)系你們,中途碰到了火花,暫時在她那里休養(yǎng)了一下,并通過她帶上了潮汐——嗯……你的那堆現(xiàn)在成了一堆廢銅爛鐵的機甲。”

    “然后來到這里之后,剩下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我與你的信號中斷后,便先去接趕往這里的汲黯,中途碰到了……”

    澤爾用眼神詢問旁邊像個柱子一樣沉默地站立著的黑發(fā)青年。

    時朔這才又開口:“……時朔。”

    澤爾咬了咬牙,對他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很看不慣,但也沒多說什么。

    “……這位時朔小同學。”

    澤爾說完之后,才驚覺時朔的樣子非常熟悉,但他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時朔,只好將自己的懷疑放在心底。

    “但趕到洛克市的我們,卻被一個無形的罩子阻擋在外,接近不了當時正在戰(zhàn)斗的你,和那個可惡的男人。”

    “直到一陣驚天動地的沖擊波過去,我們才得以找到你。”

    事情交代完后,剩下的人依然沒有任何想要開口的意思,澤爾只好又開始新一輪的沒話找話,五個人在的飛船內部,上演著只有他一個人在說話的獨角戲。

    “嗯……火花的妹妹很可愛,好像是叫火苗吧,兩人的名字一聽就是姐妹。”

    “卡特萊星的地下格斗場最近又涌出了一批新人,不過還是屬你第一次來時,和你一起的那個佩戴著無面人面具的人風頭最盛。”

    等等……和你一起的那個佩戴著無面人面具的人……

    就是這個時朔?

    澤爾則才反應過來,原來他這么早就見過時朔,原來時朔比他更早認識扶沅。

    良久,扶沅終于睜開了眼睛。

    但也不算太久,至少與她的傷勢相比,這個時間太短了,短到只足夠支撐她勉強保持清醒。

    扶沅的面色終于沒有像死人那樣蒼白的可怕了,但依舊是非常明顯的虛弱。

    而本來正常的汲黯,他的面色卻是一分一分蒼白下去。

    扶沅睜開眼后的第一句話,就是:“米契爾在哪里?”

    她怕自己一旦陷入昏睡,就會昏睡過去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她必須保持清醒,至少在她干完所有的事情之前,保持清醒。

    **

    米契爾看到把自己弄成這幅悲慘模樣的扶沅很驚訝,幾個小時前的見面她還生龍活虎的。

    不過想到那一陣擁有波及整個洛克市的威力,卻不知為何被局限在那一個區(qū)域的沖擊波,也不覺得奇怪了。

    扶沅左邊是一個滿臉好奇的金發(fā)美人,右邊是一個白色長發(fā)的男人。

    他認識右邊的那個人,最近炙手可熱的案幾閣店主。

    面對這樣奇怪架勢的三個人,米契爾按捺住好奇的心思,開門入山:

    “非常糟糕的消息,我們的計劃泄露了。”

    扶沅眉頭一挑,最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

    “不幸中的萬幸,目前應該只有一小部分皇室的人才知道。”米契爾話鋒一轉。

    “我的人調查出,是聯(lián)邦扶家向皇室的大皇子透露了我的身份。”

    米契爾的眉陰沉地壓著,顯然籌劃半生的計劃突然面臨失敗的風險,讓他心情很不好。

    他非常不甘心,明明只差一點,明明只要到明天的決賽,他就可以徹底直沖云霄了。

    明明馬上,整個帝國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他不允許自己的青云之路半途折戟。

    “樂為那邊出現(xiàn)了問題。”他吐露出真正的原因。

    對面的扶沅也沉默了。

    他明白,扶沅的心情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盡管這個女人太神秘,但至少在一條船上的他們,此刻的目標是一致的。

    此刻的米契爾,就像在漫漫黑夜中長途跋涉的旅人,遠處天光乍現(xiàn),本以為光明即將到來,結果那天光又一下子被黑夜吞噬。

    但扶沅卻對他揚起了一抹笑。

    明明面色十分虛弱,但她的瞳孔卻十分明亮,仿佛在她看來,如此巨大的事情是一件很容易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只有大皇子的人知道嗎?”扶沅的語氣輕快。

    米契爾不知所然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還剩下……現(xiàn)在是晚上十二點,距離明天的決賽還有八個小時。”

    米契爾終于知道扶沅要做什么了。

    對面的女人此刻笑得什至有些狡黠——

    “八個小時,把大皇子的人全部殺掉,可以做到的吧?”

    她像在說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她的手卻都還在微微顫抖著。

    米契爾從沒有像此刻這么清晰地意識到,扶沅是一個他永遠無法用天賦戰(zhàn)勝的人。

    第97章

    扶沅正在拿著一個大雞腿在啃。

    雞腿外表金黃酥脆,透著誘人的油光,微微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扶沅每咬一口,大混合著香料和烤焦的肉香,就更令人垂涎欲滴。

    米契爾的眼角止不住地抽了抽。

    他終于忍無可忍:“還沒吃完嗎?”

    扶沅正大口大口吃著,聞言,茫然地抬頭:“啊,你也想吃嗎?”

    “想吃也沒有,這是汲黯最后的存貨。”說完,她又埋頭啃了起來,嘴巴鼓鼓囊囊。

    米契爾心中更無語。

    但他知道汲黯的食物擁有加快精神力恢復的效果, 扶沅抓緊時間恢復精神力,非常理所當然。

    但是——

    他們是正在蹲守大皇子啊!

    這里是帝國皇室宮殿, 位于帝國主星的中心。

    宮殿很大,堪比一個中型城市,每位皇子皇女都有各自的宅邸,相隔甚遠。

    此刻他們就埋伏大皇子回宮的必經(jīng)之路上。

    然而,他不開口吃,有人主動開口吃——

    “阿沅……我想吃。”

    金發(fā)女人扯了扯扶沅的衣擺,楚楚可憐地看著正絲毫不顧忌形象、蹲在地上啃著雞腿的扶沅。

    于是米契爾就看著這個面容艷麗的金發(fā)女人,同樣蹲在地上啃起雞腿來了。

    米契爾:……

    米契爾:“我也想吃。”

    于是三個人蹲在地上啃起雞腿來了。

    扶沅拿著一整大只,米契爾和艾麗卡各拿著從中間劈開的一小半。

    米契爾啃得非常心安理得,他也是在洛克市戰(zhàn)斗后一刻沒有歇息,又是調查遇襲原因,又是布局埋伏大皇子的人,到現(xiàn)在,除了營養(yǎng)劑,他的確也什么都還沒吃過。

    只是旁邊金發(fā)女人幽怨的眼神讓他心里有點發(fā)毛。

    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被扶沅帶來這里,就說明她的實力得到了扶沅的認可。

    這么強大的一個人,他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扶沅帶來的雞腿的確很大,他們啃了一會兒才啃完。

    見他吃完,扶沅又給他遞上了一張紙。

    星際專門用于進食后擦拭嘴部的高科技紙,附帶了吸附氣味的效果,擦拭之后剛才還彌漫的香味馬上就消失了。

    米契爾非常優(yōu)雅地擦拭了一下被蹭得滿嘴油漬的嘴巴。

    心中卻在打著汲黯的主意。

    他僅僅吃了半個雞腿,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恢復著,效果比他從案幾閣購買的食物還要好上幾倍。

    如果他擁有了汲黯……

    “來了!”

    扶沅低聲道。

    輕松的氛圍頓時消失殆盡。

    米契爾站直身子,關閉剛剛打開的面甲,身姿矯健,幾步跳躍到旁邊宮殿的頂部。

    今晚的月亮被遮擋在一大片烏云之后,夜色更重,黑色的機甲幾乎快要融入到黑夜之中。

    扶沅利用通訊器對米契爾說道:“預計目標五分鐘后到達。”

    米契爾聯(lián)系了亞克蘭公爵,對方同意了他們的計劃,他們才得以潛入皇宮。

    澤爾和汲黯則是在更遠的地方,跟蹤大皇子一派其他人的蹤跡。

    而時朔,則被她請求重新回到聯(lián)邦,來探扶從嵐的意思——

    實在是,這么多的事情,時朔、澤爾、原唐甚至蟲族,突然都與扶從嵐有關,她很擔心到計劃的最后,扶從嵐突然冒出來打斷一切。

    她越來越看不懂,扶從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扶沅身上穿戴著半機甲式武器,手中緊握著槍,隱藏在暗處,時刻注意著前方。

    扶沅的確傷得很嚴重,嚴重到,哪怕經(jīng)過汲黯精神力全空的治療后,她也依然只能硬撐著一股勁,勉強保持自然行動。

    為什么扶沅沒有在此次行動中穿戴上機甲?

    不說已經(jīng)報廢了的潮汐,她現(xiàn)在的精神力仍然是干癟的一片,根本沒有辦法操縱機甲,因此此次刺殺大皇子的主要武力是米契爾。

    至于艾麗卡在這里起到的作用——

    扶沅瞥了瞥因為秘密行動而感到興奮不已的艾麗卡,女人湛藍色的瞳孔里盛滿了好奇與雀躍,默默轉過了頭,嘆了一口氣。

    實在是,艾麗卡怎么勸說也不肯離開她。

    明明已經(jīng)恢復成成人的身體了,但心智和靈魂卻又明顯是沒有恢復前的艾麗卡,實在是很奇怪。

    而她也終于知道時朔所說的“所有航班緊急關閉”是為什么了——

    艾麗卡此次來帝國主星,顯然不是孤身一人來。

    她說,有五個跟屁蟲說什么都要跟著她來這里。

    “但是我記著阿沅跟我的約定呢。”說出這句話的艾麗卡,眼睛亮晶晶的,“我堅持讓它們在星球之外等我,不讓它們靠近我和阿沅,所以阿沅不要趕我走好嘛……”

    姝麗的臉蛋卻說著這樣語氣祈求的話,很讓人扛不住。

    至少扶沅扛不住。

    而緊促的計劃又沒有給她留下詢問艾麗卡與原唐究竟怎么回事的時間,現(xiàn)在就成了她到哪里艾麗卡都要跟著來的局面。

    帝國主星外突然出現(xiàn)了五個S級蟲族。

    幾乎可以算是半個蟲族——蟲族中的最強者,傾巢而出了。

    在三十年前的星際大戰(zhàn)后,再一度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帝國皇室的人都不免懷疑,蟲族又要發(fā)動對人類的攻擊了嗎?

    更令他們不能接受的猜測是——

    蟲族擁有一位新的女王了。

    擁有女王的蟲族,和失去女王的蟲族,兩者戰(zhàn)斗力堪稱云泥之別。

    擁有女王的蟲族,可以橫掃整個星際,當之無愧的星際霸王,人類不得不聯(lián)盟在一起才得以對抗。

    失去女王的蟲族,就像個落水狗,被人類拳打腳踢后,被迫蜷縮在星際一隅。

    而旁邊激動到甚至眼睫不斷上下?lián)溟W的艾麗卡,顯然沒有意識到,她一個簡單的行動,帶給人類多大的震撼和疑懼。

    “預計一分鐘后到達。”

    澤爾實時給扶沅通報大皇子的位置,而她則再轉告給米契爾,靜候刺殺時刻的到來。

    帝國的皇宮裝飾非常豪華,巨大的圓頂和高聳的塔樓交相錯落,道路旁植被茂盛,不時被風傳來一陣一陣花的異香。

    往常皇宮守備森嚴,幾米處就有巡邏機器人和皇家守衛(wèi)軍。但現(xiàn)在事發(fā)緊急,大半警力都被調走到星球防御工程上。

    再加之,幾乎所有的皇子皇女、公侯伯爵,都早已被叫走去共同商議應對蟲族的事情,因此偌大的皇宮反而空蕩蕩的。

    四處的宮殿被濃厚的黑暗籠罩,暗淡的云層流動,月光偶爾透過厚重的烏云,微弱而冷淡,卻連空蕩蕩的石板道路都照不清。

    一個男人,身后跟隨著五六個護衛(wèi),出現(xiàn)在等候在此的人的視野中。

    黑色獵豹躍起,寒光乍現(xiàn),輕微的噗嗤穿透聲連續(xù)響起。

    道路兩旁的高墻,映出扭曲糾纏的陰影,猙獰而冰冷。

    重物倒地,有人企圖反抗,卻僵硬地愣在原地。

    子彈發(fā)射,血肉噴濺。

    黑色機甲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收割一個個根本逃不了的生命。

    全程幾乎沒有任何明顯的聲音發(fā)出。

    月光徹底被烏云蓋住,天地間又陷入墨一般濃稠的黑中。

    米契爾難以置信,竟然這么順利就完成了。

    他認得大皇子的長相,他剛才親眼看見,他把子彈射進大皇子的頭顱中,他的表情卻仍停留在震驚的那一剎那。

    米契爾轉頭,沉默地看向扶沅。

    出乎他的常識,超越他的意識世界的東西,出現(xiàn)了。

    扶沅挑挑眉,催促道:“愣著干什么,先處理現(xiàn)場。”

    “我們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艾麗卡也愣愣地看著一切的發(fā)生,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切就結束了。

    然后她也緩慢地轉頭,疑惑地看向扶沅。

    如劍一般鋒利、 像花一樣好看的眉,漸漸皺成一團。

    扶沅沒有注意到艾麗卡的反應,她在安排米契爾進行收尾工作。

    反正明天之后,她就要離開帝國了。

    毫無疑問,使用異能是最快結束戰(zhàn)斗的做法。

    原唐在竭力隱藏異能的存在,但她又沒有這個必要。相反,能給不知去向的原唐添堵,才是令她更高興的事情。

    米契爾一聲不吭地拿出尸體清毀儀,把一切痕跡消除掉后,才對扶沅說:

    “接下來我們兵分兩路。”

    他看向扶沅的眼神很復雜。

    “我去游說二皇女,要把大皇子的死訊掩藏住,需要二皇女的幫助。”

    “你去繼續(xù)追殺剩下的人。”

    末了,看到扶沅因為使用不知名的能力,而導致臉頰蒼白了幾分,又補充道:“如果你還撐得住的話。”

    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喪氣,隨后耷拉著眼,啟動黑色機甲,準備向另一個方向前進。

    扶沅看著米契爾,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到他說話的語氣,莫名覺得,他像一個垂頭喪氣的小狗?

    扶沅眨眨眼,扭頭對旁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艾麗卡說:“走,我們去和汲黯他們匯合。”

    現(xiàn)在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個小時。

    帝國主星的居民認為這只是一個非常稀疏平常的夜晚。

    他們并不知道航班關閉的事情,不知道五個S級蟲族就在這顆星球之外的事情,不知道皇室所有人緊急開會商議的事情。

    他們不知道洛克市被獻祭的事情,不知道白天還在激情演講的大皇子已經(jīng)死去的事情,不知道一場無形的屠殺波及了整個帝國的事情。

    但他們知道,當他們醒來后,將會看到,親愛的皇帝陛下,將要蒞臨機甲對抗賽的決賽現(xiàn)場,來為帝國最英勇的天才,親手頒發(fā)代表最強者的皇冠。

    扶沅問過米契爾,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后,皇帝還會出席決賽現(xiàn)場嗎。

    米契爾回答:“他一定會。”

    “比起出席決賽而耽誤了處理事務的時間,他更害怕的——”

    “是群眾的恐慌。”

    他必須完成這個出席決賽現(xiàn)場的慣例,來假裝無事發(fā)生。

    否則,知道了一切后的群眾,會爆發(fā)出怎么樣的恐慌呢?

    足以令他屁股下的那個王座,變得岌岌可危。

    第98章

    “觀眾朋友們,歡迎來到第三十屆機甲對抗賽的決賽現(xiàn)場!”

    主持人手持個麥克風,在舞臺上激情飛昂,盡力鼓動起決賽現(xiàn)場的氛圍。

    機甲中心容納量極大, 最多可容納五十萬人。

    場館內, 懸浮屏幕環(huán)繞全場, 從每個角度都能清晰地看到戰(zhàn)斗的細節(jié)。賽場中央是一片平坦而廣闊的競技臺, 五百平方米的面積, 足以容納機甲的高速移動和激烈戰(zhàn)斗。

    一些懸浮飛行器或包廂漂浮在場館上空,為貴賓提供最佳的觀戰(zhàn)視角。

    現(xiàn)在觀眾正在陸續(xù)入場。

    決賽現(xiàn)場一票難求,火爆異常。來自帝國各地的觀眾,紛紛趕來觀看這一年一度的視覺盛宴。

    早上八點決賽正式開始, 但六點的時候就已經(jīng)座無虛席。

    往年,觀眾在等待比賽的時候,絕對是在興奮地談論最后的勝者,談論自己往哪個選手投了多少星幣,談論帝國和聯(lián)邦的冠軍誰是最后的勝者。

    但今年,氣氛卻明顯不一樣,甚至有些低迷。

    早早起床趕來這里的帝國觀眾,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帝國與其他星球的星際交通全面封鎖了。

    “怪不得, 我原本沒搶到票, 高價從另一個星球的人手中買來的。 ”

    “我也是, 沒搶到票,臨時收的。”

    現(xiàn)場的不少觀眾,都是由于票的主人被封鎖在主星之外,只能無奈地將票轉讓,才得以進來觀看。

    “到底出什么事了?星網(wǎng)上一點消息都沒有,還是我收票的時候,那個人告訴我他來不了的原因,我才知道,原來昨晚,主星的星際交通竟然都封鎖了!”

    不少觀眾都有這個疑問。

    明明生活在主星中的他們,看起來一切都非常平安無事,正常的工作生活,甚至連機甲對抗賽的決賽都正常舉行了,主星又怎么會出事呢?

    “等下的頒獎儀式,皇帝陛下不是會出席嗎?”

    “對哦,如果連皇帝陛下都來了,那說明,就算發(fā)生什么事,那也絕對不是什么棘手的大事。別那么悲觀了,萬一就是簡單的交通故障呢?”

    底下觀眾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傳出主持人的耳朵中,被臨時派過來穩(wěn)住現(xiàn)場的他,心里非常清楚,主星絕對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而且還是很不妙的大事。

    但身為打工人的他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用最熱烈的語氣,來努力推動場中的氛圍越來越高漲。

    “觀眾朋友們,一年一度的機甲盛會,機甲比賽中最萬眾矚目的比賽,選拔代表帝國的機甲最強者的榮耀之戰(zhàn)!”

    “不要吝嗇你們的尖叫,讓我們?yōu)檫x手、為自己、為帝國歡呼吧!”

    主持人在臺上聲嘶力竭地喊著,然而本該如熱浪般涌動的歡呼聲,卻沒有像往屆般爆發(fā)。

    場中氛圍反倒更冷了幾分,過了幾秒,才在幾個領頭人的帶領下,開始一陣一陣的歡呼,如雷聲般震耳欲聾。

    扶沅和米契爾就是在這樣的歡呼聲中登場的。

    看見向競技臺走去的一男一女,觀眾席的歡呼聲更加真摯,更加澎湃,他們真心實意在為自己支持的選手加油。

    “原芙原芙,沖鋒如虹!機甲飛舞,霸氣無窮!”

    “勇者出征,勢不可擋!米契爾,加油!”

    像是在比拼似的,兩方你喊完我喊,竟然是在非常有組織地進行應援。

    甚至,扶沅還看見,觀眾席上有不少人都拿著支持他們的應援物,頗有幾分藍星上明星應援的架勢。

    也是讓我體驗了一回當明星的感覺了。

    扶沅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而米契爾對此感覺良好,甚至非常享受,他微笑著與兩旁的觀眾揮手打招呼。

    但這種場景,其實對各個星際機甲比賽的明星選手來說,是非常正常的。

    觀看機甲比賽,早已成為星際世界人類社會最流行的娛樂方式。有名有姓的選手,不僅可以收獲星際各地的粉絲簇擁,而聯(lián)邦各大家族和帝國皇室,也都會出資招攬。

    像扶沅這樣,除了比賽,就沒在公眾面前露過面的,反倒屬于極少數(shù)了。

    “啊啊啊!原芙大人,我把你的那張照片設為我的星網(wǎng)頭像了!”

    “我也是!我也是!”

    扶沅有些不自然地走在通往競技臺的路上,頭一次覺得幾百米的路竟如此漫長。

    途徑的一些觀眾,對她興奮地表達著自己的愛慕欽佩之意。

    照片?

    她有什么照片?來到星際后,她忙得除了戰(zhàn)斗就是訓練,連按時吃飯都成了問題,哪還有閑心和時間去拍照?

    最悠閑的時候,還當屬在聯(lián)邦學院的時候了。來到帝國后,她怎么會有照片流出呢?

    直到一位觀眾向她展示之后,她才后知后覺——

    原來是那次她被一群貴族誣陷的時候,她用槍威脅的時候。

    帝國的居民真是具有娛樂精神,連法治新聞上的照片都可以拿來當頭像。

    等到扶沅和米契爾在臺上站定的時候,空中懸浮著的貴賓艙也漸漸有了人。

    米契爾的墨綠色眼睛此刻漾著一片笑意,微卷的棕發(fā)認真打理過,穿著和扶沅一樣的金白色作戰(zhàn)服。

    俊朗的面孔時刻面朝觀眾,接受他們如潮的歡呼。

    他趁著和扶沅擦肩而過的片刻,湊近對她說:

    “今天以后,在場的就不再是我的粉絲了——”

    “而是我的子民。”

    扶沅:……

    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后,小太子一如既往地自信加自戀。

    不過……

    扶沅暗自皺了一下眉。

    她的腦袋還在痛。

    重傷過后只不過把表面?zhèn)麜簳r淺淺地治療了一下,直到到達機甲中心的前半個小時,她都在追殺大皇子的人,一刻都沒有停歇。

    全身仍在痛,像是被碾碎了一般、

    但是現(xiàn)在這種場合,她必須得保持住表面無事的模樣。

    等到皇帝入場的時候,原本熱火朝天的氛圍突然變得正經(jīng)和嚴肅。

    全場起立,向帝國的最高領袖投以最崇高的敬意,再一次席卷全場的歡呼。

    這次的歡呼的對象是為了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兩人站在臺上,等待巴倫·伯納爾在皇家護衛(wèi)軍的護衛(wèi)下,走到專門的貴賓席落座。

    皇帝的頭發(fā)是伯納爾家族特有的燦金色,而在一團燦金色中有幾根白絲夾雜其中。他的表情溫和,眉毛濃密,眼睛深邃,向為他歡呼的觀眾揮手示意。

    扶沅注意到,米契爾也在行注目禮,墨綠色的瞳* 孔專心致志地投向皇帝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看起來是和其他觀眾一樣,尊敬,崇拜。

    但扶沅卻明白,他尊敬崇拜的對象,不是擁有著皇帝地位的巴倫·伯納爾這個人。

    而是純粹的,“皇帝”。

    而他堅信,他一定會成為他所尊敬崇拜的“皇帝”。

    巴倫·伯納爾的到來,是正式比賽前的最后一個儀式。

    隨著環(huán)繞全場的大屏幕上出現(xiàn)一金一白的作戰(zhàn)服的時候,決賽正式開始。

    非常平坦的比賽場地,沒有任何阻礙和場景設置。

    五百平米的面積,四十米的高度,為機甲對決提供最寬敞的場地。

    上次時朔參加的機甲大賽的決賽也是在帝國的機甲中心舉辦,但實際上并沒有啟用專門的比賽場地。

    這次站立在競技臺上,環(huán)視四周,幾十萬的觀眾全都在注視著你,為你歡呼,為你喝彩。

    仿佛站在這里,你就是所有人最崇拜的對象,你凌駕于人群之上。

    這種感覺很令人著迷。

    可惜——

    扶沅一個躲避,閃過米契爾快到只剩殘影的一個踢腿,拉開距離后反手一發(fā)子彈襲向對面的金色機甲。

    金色機甲游刃有余地躲過這一發(fā)子彈,然后右腿猛地向后一蹬,瞬間離開了原地,像只矯健的獵豹,沖向自己的獵物。

    扶沅再次躲避,一個巧勁卸掉揮過來的金色巨拳的沖力,再次試圖拉開距離,用子彈封鎖對方的行動。

    一白一金兩個身影,從地上打到空中,從劍鳴錚錚打到槍林彈雨。

    速度快到肉眼甚至分辨不清具體的動作,殘影重重,只能從不曾中斷過的金屬碰撞聲來判斷兩人的戰(zhàn)斗是如何激烈。

    這就是他們的策略。

    他們一個擅長近戰(zhàn),一個擅長遠攻。

    如果想要明目張膽地作假,各自用最不擅長的方式進行比拼,是最容易掩蓋事實的方式。

    他們對外說法也是,想和對方來一場真正的比拼,來決出真正能代表帝國榮耀的人。

    這樣其中種種失誤,也都可以用“本就不擅長”來做借口。

    不過,即使不這樣做的話,扶沅也覺得,她無法在此時此刻打敗米契爾——

    她的手輕微地一晃,就這一晃,她的攻擊就失了陣腳,被米契爾抓住機會進行了一次猛攻。

    這可不是她故意而為。

    她是真的,疼到手都快端不穩(wěn)槍了。

    扶沅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一點一點流失,她已經(jīng)將近三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她也能感覺自己的腦袋深處,一陣一陣的刺痛感。還沒有恢復完全的精神力,又在高強度的戰(zhàn)斗中快速流失。

    比賽開始前,剛從其他星球上抓捕逃離的大皇子派的人后回來的汲黯,曾嚴肅地提醒她,她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再來一場高強度的機甲戰(zhàn)斗的話,陷入精神力暴動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她卻樂觀地想到,只是有可能罷了。

    經(jīng)歷一場與原唐的戰(zhàn)斗后,她發(fā)現(xiàn)她的思想在悄悄轉變。

    她曾經(jīng)很較真,很要強,哪怕表現(xiàn)得再云淡風輕,但心底卻總歸是不想輸一口氣兒,不肯硬生生吃啞巴虧,不愿承認自己當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路人甲。

    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足夠了。

    反正她必須得進行這個決賽,不比迎接她的是系統(tǒng)明碼標價的死亡,比的話就是有可能的精神力暴動。

    既然她不得不進行這一場比賽,那就不必全程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了。

    她自然地換了另一只手來握住武器,續(xù)上剛才未完的攻擊。

    她不著急,她對面的人卻著急了——

    米契爾的節(jié)奏開始混亂了,不是因為她,而是他自己的不專心。

    隔著兩層漆黑的目鏡,扶沅卻覺得她從金色機甲看不見臉龐的面甲上,感受到了米契爾的擔憂。

    她回應的是一陣堪稱完美的攻擊。

    兩人重新開始,只有彼此的對決。

    半個小時后,扶沅被猛然錘倒在地,金色機甲趁勢而上,從半空中高高躍起,像座小山岳一樣俯沖而來。

    白色機甲踉踉蹌蹌地不斷后退,最終,像是終于支撐不住了似的,身體突然卸了力,機甲后腳掌越過了判定線。

    比賽通報立馬響起。

    “第三十屆機甲對抗賽帝國賽區(qū)的冠軍是,米契爾!”

    場館內頓時掌聲如雷。

    半是真實,半是順勢,扶沅癱倒在地上。

    然后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金色的鋼鐵手,在場館內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熠熠金光。

    扶沅仰頭看去,身上也有不少傷痕的米契爾,打開了面甲,微笑地看著她。

    墨綠色瞳孔溫柔地看著自己的手下敗將,并親手拉起倒下的對手。

    當白色機甲和金色機甲的手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大屏幕對著這兩只手來了個大特寫。

    場館內的歡呼比剛才更盛。

    聽著震耳欲聾的聲音,扶沅心想,米契爾真是個天生當政治家的料。

    米契爾的手一用力,扶沅順勢站立。

    兩人的目光相對。

    其中的深意,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米契爾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馬上就結束了。”

    馬上,所有的這一切,都要迎來嶄新的開始了。

    第99章

    帝國皇室伯納爾家族的標志,是那一頭燦金色的頭發(fā)。

    但這種燦金色,又與艾麗卡頭發(fā)的那種金黃色不同。

    當頂著一頭燦金色頭發(fā)的巴倫·伯納爾微笑著走到她身邊,給她遞上一座銀色的獎杯時,扶沅下意識的想法。

    如果說, 艾麗卡金黃的頭發(fā), 宛若耀眼的太陽那般明亮的話, 伯納爾家族的燦金色的頭發(fā), 則摻雜了一分金屬光澤。

    就像是澤爾剛才駕駛的那臺金色機甲一般,燦爛,但又不近人情的冷硬。

    刺眼的閃光燈在她眼前密集地閃,明亮的燈光將伯納爾的頭發(fā)照耀得更加引人注目。

    扶沅皺了皺眉, 她感覺眼睛有點痛。

    直到旁邊的侍從冷著臉,用氣聲提醒嚴厲地她時,扶沅才恍若清醒過來,接過皇帝陛下親自頒發(fā)的獎杯。

    巴倫·伯納爾的笑容弧度沒有絲毫變化,他始終保持著溫和又不失威嚴的表情,即使剛才這個他曾經(jīng)忌憚的人的女兒給他擺了臉色。

    他微微頷首,旁邊的侍從立馬會意,連忙打開一個懸浮擴聲裝置,雙手恭敬地奉上。

    巴倫·伯納爾開始講話:“原芙, 你雖未奪魁, 但你在這場激戰(zhàn)中展現(xiàn)出的堅韌與不屈,已為你贏得了我的贊賞。”

    他一開口, 全場的攝像頭都立馬對準了皇帝的面孔,皇帝頒發(fā)獎杯的對象反倒無人在意。

    近, 太近了。

    她可以看到巴倫·伯納爾深到近乎黑色的綠眼瞳四周,微微泛黃的眼白。

    睫毛濃密, 眼皮略微沉重,微微下垂,給人一種他一直在深思或審視的感覺。

    鼻梁高挺,但鼻尖微微圓鈍,消減了他整體面孔的鋒利感。

    扶沅終于從這個皇帝的身上看到了幾分和米契爾相像的影子。

    怪不得米契爾把最終計劃的地點放在了這里。

    如果現(xiàn)在扶沅動手,如果巴倫·伯納爾沒有任何準備或準備不充分,她現(xiàn)在就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帝國尊敬的皇帝陛下的生命奪走。

    但殺死之后再從這百萬人的機甲中心逃出去,就不是扶沅一個人的能力能夠做到的事了。

    皇帝每講一句話,觀眾席就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

    侍從示意觀眾壓下聲音,皇帝再接著講話。

    “你忠誠地完成了你的使命,無論勝負,你的家族都皆以你為傲,帝國皆以你們?yōu)榘痢!?br />
    “我期待見證你為帝國立下赫赫功勛。”

    扶沅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勉強從一團漿糊的腦袋中分辨出來皇帝正在念祝賀詞。

    就在她以為終于要結束的時候,巴倫·伯納爾微微一笑,飽含深意地看了扶沅一眼。

    他張口:“我非常理解我忠誠的子民,在一場大戰(zhàn)后,對她的皇帝不得已流露出了幾分輕慢。”

    “但我仍希望原芙接下來多加休息,帝國不會虧待他的任何一位子民。”

    他說完這一句話,閃光燈閃得更加激烈,這下子倒是都往扶沅身上拍攝了,而觀眾席反倒陷入一片沉寂。

    扶沅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副不驕不躁,不氣餒也不欣喜的模樣。只是在皇帝親口承認她的怠慢之后,這樣的表情未免顯得有些得寸進尺和不識好歹。

    如果明天代表王位的座上還是眼前這位怪擅長綠茶的皇帝的話——扶沅有些疲倦地耷拉著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想到——那明天的頭條,關于她的肯定不是戰(zhàn)敗米契爾的事情,而是“驚!機甲對抗賽的亞軍竟這樣對待親愛的皇帝陛下!”

    可惜,她不會允許這個皇帝活到明天。

    畢竟連他旁邊隨身服侍的侍從,早已背叛他投了米契爾的事情都不知道的皇帝,怎么能算得上一個稱職的皇帝呢?

    巴倫·伯納爾走到了米契爾的面前。

    米契爾的狀態(tài)比她好上不少。

    他的棕色微卷短發(fā)只是稍顯凌亂,此刻墨綠色的眼睛中像是灑滿了細碎的星光,笑著和底下的觀眾揮手打招呼。

    張揚輕狂。

    但很明顯,在帝國的觀眾看來,獲得機甲對抗賽冠軍的米契爾,有這個狂傲的資本,

    巴倫·伯納爾和米契爾面對面站在一起。

    米契爾很高,比皇帝陛下都要高上半頭,這樣的身高差距很明顯讓皇帝陛下有了幾分不悅。

    旁邊的侍從察覺到了皇帝陛下的不悅。

    他示意米契爾半跪下來。

    巴倫·伯納爾的手中是一頂金色的皇冠,綴滿了寶石,雕花精致,中間是一把金子雕刻的劍,象征勝利者的榮耀。

    剛才對準扶沅和皇帝的鏡頭,現(xiàn)在又全對準了米契爾和皇帝。

    米契爾似乎沒有察覺到侍從催促他半跪下來的眼神。

    旁邊的主持人見狀,連忙開口緩和場面:“現(xiàn)在,請尊敬的皇帝陛下來親手為我們的冠軍戴上勝利者的皇冠!”

    “請米契爾選手行單膝下跪禮,接受陛下的賞賜!”

    巴倫·伯納爾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像是這個要求根本不是因為他而提出來似了的。

    米契爾的脊背挺直,目光低垂,遮擋了他銳利如劍的眼神。

    扶沅突然很好奇,米契爾接下來會怎么做。

    他會選擇此刻動手,還是在行完單膝下跪禮之后,皇帝給他戴勝利者的皇冠的時候動手。

    米契爾做出決策了。

    他緩慢而優(yōu)雅地將右腿向后移,左腿彎曲保持站立,身體向下沉,右膝輕輕著地,背部依然挺直。

    獲得冠軍的米契爾,向站在他面前的皇帝低頭,表示對皇帝的敬重。

    巴倫·伯納爾似乎這個時候才終于滿意,他開始將手中的皇冠放在為他低頭的子民的頭上。

    兩只寬厚的手,捧著一頂?shù)窨讨鴦Φ撵陟诨使冢旁谧厣⒕淼念^發(fā)上。

    整個機甲中心的五十萬觀眾,整個帝國的賽場轉播,數(shù)不清的觀眾,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這一個畫面上。

    全場一片寂靜,甚至說寂靜過頭了。他們在等待授冠儀式結束之后,再來一場興奮瘋狂的歡呼。

    皇冠壓得米契爾棕色的發(fā)頂微微塌陷。

    皇帝微笑著,侍從仍然恭敬地站在一旁。

    主持人同五十萬觀眾一樣,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即將戴在冠軍頭頂?shù)幕使谏稀?br />
    觀眾席中,有人期待,有人欣喜,有人狂熱,有人懊悔。

    館場四周,一隊隊皇室守衛(wèi)軍,穿著暗金色的軍服,持槍,裝配機械手臂,即使在這個萬種矚目的時刻也在時刻警惕著看起來非常安全的館內各處。

    四壁的燈光非常明亮,明亮到每一個角落都照耀得十分清晰,明亮到那頂皇冠的寶石閃爍折射的七彩光芒,甚至都閃到了扶沅的眼睛。

    然后那飛過來的光芒,一瞬間消失在她眼前。

    同時消失的,是場館內的所有的燈光。

    “砰——!”

    像是一個信號。

    “砰砰砰!”

    混亂至極的好戲,帷幕拉開的信號。

    密密麻麻的槍聲中,夾雜著五十萬觀眾的驚呼喊叫聲,夾雜著東西摔碎在地上的聲音。

    扶沅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只在火光飛過,照亮了片刻她的臉龐時,才得以浮現(xiàn),但并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扶沅放出精神力觸角,在沒有任何視野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纏到了目前仍是皇帝的男人的身上。

    子彈從她身邊略過,她略微轉身,躲過了差點殃及池魚的攻擊。

    她只是覺得此時這個情景劇,未免有些太過吵鬧。

    四面八方都有火拼聲,子彈聲,子彈撞擊到墻壁的聲音,子彈射入□□的聲音,輕微的爆炸聲音。

    還有五十萬觀眾的混亂驚喊的聲音,比剛才的歡呼更為鬧人,像是要把整個場館都要掀翻似的。

    只是在某些人的喊叫因為極度的恐懼,還沒從口中宣泄出來的時候,就被迫堵在了嗓子眼中——

    燈亮了。

    短短幾秒,宛若天堂和地獄。

    機甲中心的防御系統(tǒng)沒有發(fā)出任何警報,無論是在動亂開始前還是結束后。

    五十萬觀眾,幾乎沒有人受傷,除了個別在通道上游蕩的幸運兒。

    觀眾席的背后,貫通全場的通道,到處都是尸體,血淋淋的尸體。

    暗金色的軍服浸泡在一地的血污中,子彈殼遍布。

    皇室護衛(wèi)隊儼然分成了兩派,一大半成為了倒在地上的尸體,另一小半站立著。

    這站立著的一小半,正是令他們昔日隊友死亡的罪魁禍首。

    但沒有一個觀眾環(huán)視四周,來看曾經(jīng)的皇室護衛(wèi)隊的慘狀。

    他們的眼睛瞪大,嘴巴無法合上,震驚到近乎失語——

    環(huán)繞全場的屏幕,方才定格在那頂皇冠上,現(xiàn)在卻是一個足夠使整個帝國陷入混亂的場面。

    地上摔碎成碎片的皇冠,以及腦門上一個血洞的皇帝。

    鮮血從他的腦袋上汩汩流出,沿著地面流淌,迅速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他的面容在扭曲,眼神開始渙散,臉色迅速蒼白。

    象征著皇室身份的頭發(fā),此刻黏在臟亂的地上,燦金的色彩與鮮紅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剛才接受全場人歡呼的帝國皇帝,此時只剩下一個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軀體。

    僵硬的手指,摔落的皇冠。

    以及仍用槍指著巴倫·伯納爾的米契爾。

    剛才在旁邊用眼神威逼米契爾的侍從,現(xiàn)在卻完好無損,甚至給米契爾遞上了一個噴瓶狀的東西。

    米契爾又開了一槍。

    這一槍,全場的人都非常清晰地聽到了。

    實時轉播畫面的全帝國人,也聽到了。

    巴倫·伯納爾徹底死去。

    鏡頭緩慢地向上移,甚至還有幾分顫抖,直到畫面中只剩下面色冷厲的米契爾。

    米契爾的右臉上一道濺上的血跡,鋒利的眉眼此刻顯得異常冷酷。

    他使用剛才侍從遞給他的噴霧狀的東西,在自己的頭發(fā)上空噴了噴。

    棕色就像是被日光驅趕的黑暗,灰溜溜地褪去。

    宛若朝霞的燦金色冒出來,帶著一分金屬質感。

    他的身上仍然是暗金色的作戰(zhàn)服,將他矯健瘦勁的身軀勾勒得很明顯。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槍。

    殺掉皇帝的人在全帝國人的注視下,宣言:

    “從今日起,我,米契爾·伯納爾,成為維蘭特帝國第六百三十九代皇帝!”

    而另一旁也在站立著的亞軍,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扶沅只是欣慰地看到,系統(tǒng)面板終于久違地更新了。

    [米契爾是帝國皇室流落在外的太子,憑借超高的精神力等級和超人的機甲操縱天賦,后在星際機甲對抗賽中取得冠軍,并最終在皇位爭奪戰(zhàn)中成功繼承皇位。 ]

    [你是主角米契爾在帝國機甲對抗賽的決賽的對手,并敗給了米契爾。米契爾拿下帝國機甲對抗賽的冠軍后,也在星際機甲對抗賽中拿下冠軍。 ]

    [任務:成功晉級到帝國機甲對抗賽的決賽,并輸給米契爾。 ]

    (已完成)

    第100章

    扶沅先感覺到的, 是久睡初醒后的茫然。

    身體上下暖洋洋的,整個人像是泡在溫泉一般舒適。

    被子很柔軟,床褥很厚實, 燈光是不刺眼的暖黃色, 房間整體裝飾非常溫馨。

    空氣中彌漫著梔子花般的清香,沒有濃烈到黏膩,也沒有清淡到微不可察。

    嗯, 五星好評,下次還來。

    扶沅捂著不靈光的腦袋,慢慢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等!

    這里是哪里? !

    茫然的情緒立馬像被冰鎮(zhèn)了一般清醒。

    扶沅僵在原地, 眨眼的頻率越來越慢。

    不是聯(lián)邦學院的宿舍,不是帝國侯爵莊園的房間, 也不像是酒店。

    所以……這里是哪里?

    就在她差點以為自己再一次穿越到了某個不知名時空的時候,嘎吱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名女性,二十歲左右,頭發(fā)上半截是黑色的,下半截過渡到褐色,模樣清秀,穿著正經(jīng),襯衫的紐扣系到了最上面一顆。

    此刻看見床上坐起來的扶沅,她先是面色一驚, 扶沅甚至覺得在她的面上閃過了幾分害怕。

    然后緊接著是狂喜,她立馬轉身,飛奔著沖出屋外。

    扶沅納悶。

    還有,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那個剛剛像是見鬼了一般進來又跑出去的女人身后——

    是一條尾巴吧?

    長約半米,由尾椎到尾尖越來越細,黑色表面分布褐色斑點。

    扶沅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但心下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測。

    這份猜測在下一秒就得到了驗證。

    一個金黃長發(fā)的大美人進入房間了,身后跟著的正是她剛才看到的有尾巴的那個女人。

    金發(fā)美人的頭發(fā)如海藻般茂密,也如太陽般耀眼,眼睛如深海般湛藍深邃,皮膚如新雪般白皙——不是扶沅突然才思泉涌,而是艾麗卡當真是她在星際世界中見到的最美麗的女人。

    不像照片中的稚氣未脫,甚至現(xiàn)在的艾麗卡比她在帝國上見到的艾麗卡更加美麗,準確來說,是多了一分不似人般的怪異,這份非人的怪異反倒給女人添加了幾分更令人著迷的妖冶和危險。

    艾麗卡的眼睛除了過分美麗外,表面上與人類并無異。

    但仔細一看,卻又仿佛能看到眼膜下的無數(shù)只微小的復眼,密密麻麻地藏在如人魚之淚般的眼瞳后面,仿佛有呼吸一般微微一張一合著。

    無論是誰,見到這樣的眼睛,絕對不會承認她是一個人類。

    而且,艾麗卡把她帶到這里——扶沅猜測這里就是蟲族星系的地盤——是要做什么?

    扶沅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現(xiàn)在的艾麗卡,直覺告訴她非常危險。

    她非常清晰地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美麗女人是星際中唯一一個精神力等級為超S級的生物。

    但艾麗卡似乎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阿沅已經(jīng)在對她暗暗警惕,見到醒過來的扶沅,非常高興地撲到了床上,把面色蒼白的黑發(fā)女人壓在了身下。

    扶沅與那雙怪異到有些詭異的眼瞳更近了。

    見到這一幕的黑褐色頭發(fā)的女人,渾身顫抖了一下,像是很害怕似的。

    “阿沅,你終于醒了!”

    金發(fā)美人一開口,她身上的危險氣息立馬在她似稚童的口吻下,消減了大半。

    “我等了你好久,嗯……”金發(fā)女人直接在扶沅身上開始掰著手指算了起來,“已經(jīng)有十天了!”

    十天!

    被迫又躺在床上的扶沅,眼睛一下子睜大。

    她慌慌張張地問艾麗卡:“艾麗卡,我的光腦呢?”

    艾麗卡不高興地嘟起了嘴巴:“真是的,阿沅一醒來就又要開始忙工作了嗎?都沒有時間陪艾麗卡聊聊天嘛?我專門把阿沅從那么遙遠的星系帶到這里,可不是讓阿沅繼續(xù)忙那些沒有用的事情的……”

    艾麗卡嘴上在不停抱怨著,但手卻非常誠實地打開了床邊的抽屜,把扶沅的光腦遞給了她。

    扶沅表情非常正經(jīng):“不,我不是要忙工作。”

    “我是要忙一件讓我之后不用再工作的事情。”

    艾麗卡不解,艾麗卡疑惑。

    扶沅打開光腦,徑直點進與米契爾的聊天界面。

    出乎扶沅的意外,聊天界面上有一張未讀的圖片,五天前發(fā)過來的。

    圖片上方幾個大字“企業(yè)繼承證明”,企業(yè)名“星網(wǎng)聯(lián)合集團”,繼承人“原芙(扶沅)”。

    圖片下面是幾條文字消息——

    “我已經(jīng)盡力了。扶從嵐動手很快,在洛克市被封鎖的那一晚就開始著手吞并星網(wǎng)集團了。”

    “帝國和聯(lián)邦博弈之后,各退一步,你成功繼承星網(wǎng)集團的大部分財產(chǎn),剩下的是我和扶從嵐要去爭奪的利益。”

    “汲黯和澤爾暫時幫你管理你的星網(wǎng)集團。”

    米契爾果然很懂她的心理,直接把她最關心的事情傳遞給她。

    “另外,請把我的備注改為帝國皇帝陛下。”

    扶沅差點被氣笑。

    算了,在她昏迷的這幾天里,能在米契爾和扶從嵐的手中討得星網(wǎng)集團的大部分好處,都算得上她運氣不錯了。

    扶沅嘆一口氣。

    她看這些的時候,并沒有避諱艾麗卡。

    艾麗卡的眼睛在她的光腦界面和她皺著的眉上來回打轉。

    “阿沅,你是很缺錢嗎?”

    扶沅正要矢口否認,想了想,還是直截了當?shù)爻姓J了:“是的,也不是。不算很缺,但是錢這種東西誰會嫌多呢?”

    更何況,現(xiàn)在她注定要在星際世界度過一生了,當然是錢怎么多怎么來。

    “我們先不說這個。”

    “艾麗卡你是想要我和你聊聊天嗎?”

    扶沅很驚訝,現(xiàn)在的艾麗卡竟然還是沒有恢復成人記憶的艾麗卡。

    艾麗卡的語氣天真爛漫:“嗯嗯!”

    “我在這里可無聊了,整天面對的就是一群聽不懂我話的奇怪生物,我想了又想,覺得如果我的朋友阿沅能夠在這里陪我聊天,那就再好不過啦!”

    艾麗卡終于從扶沅身上爬起來了,扶沅暗松一口氣。

    從扶沅身上下來的艾麗卡,坐在床邊,用命令的口吻,對恭敬地站在門邊等候的女人說道:

    “小鳳蝶,你出去吧。”

    “另外,告訴外面的小蝎子和小螳螂,讓他們攔著那個白色頭發(fā)的奇怪男人不要進來。”

    “現(xiàn)在是我和阿沅的時間,我才不要失去這個來之不易的時間。”

    白色頭發(fā)的奇怪男人?

    扶沅眨巴了一下眼睛。

    汲黯也來了?

    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氣。

    被稱為“小鳳蝶”的黑褐色頭發(fā)女人,非常聽話地關門離開,臨走前非常復雜地看了扶沅一眼。

    艾麗卡又高高興興地轉過來,與扶沅面對面,撲閃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在期待著扶沅說些什么。

    扶沅頗有些壓力地組織了下言辭,然后緩緩開口:

    “艾麗卡……我們上上次見面的時候,艾麗卡只有這么小一點。”

    扶沅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大概到現(xiàn)在坐著的艾麗卡的胸部。

    艾麗卡聽到后,狡黠一笑,像是很自豪:“因為我長大啦!”

    “一夜之間,我就從這么小長大到這么大啦!”她把手舉到頭頂。

    扶沅換個問法:“那艾麗卡為什么會突然長大呢?”

    艾麗卡好像很苦惱:“嗯……就是,我本來就應該是長大的大人的,變成小孩才算是意外。”

    “據(jù)小蝎子他們說,我變成小孩是因為暫時失去了力量,等我的力量全部回來之后,我就不僅僅是大人,而且是擁有大人力量的大人!”

    “那艾麗卡怎么把我?guī)е@里的呢?”

    “當然是直接就帶來啦。一下子到一個星球,再一下子到另一星球,然后就成功回來啦!”

    “白色頭發(fā)的男人……艾麗卡為什么允許他也過來呢?”

    “白色頭發(fā)的男人,是個討厭的人!黃色頭發(fā)的男人,也是個討厭的人!和阿沅一樣擁有黑色頭發(fā)的男人,也是個討厭的人!”

    “他們都阻止我,不想讓我把阿沅帶回來!”

    “但是小蝎子和小螳螂、小蜜蜂他們一現(xiàn)身,他們就同意了,只不過白色頭發(fā)的那個男人還死纏爛打,必須要一起過來。”

    “他說,阿沅醒來后如果看不見他,會很傷心的。”

    “艾麗卡才同意。”

    “為什么阿沅醒來后看不見他就會傷心?”

    扶沅挑了挑眉,汲黯還慣懂得勸說威逼的。

    她結合艾麗卡的話,終于拼湊出她剛才遺失的那段記憶——

    米契爾在全帝國直播下奪得皇位之后,她終于撐不住,意識模糊,無力地向后倒下。

    昏倒前最后的視野中,是帝國的年輕皇帝突然變焦急的表情,是在后臺時時刻刻關注著她的狀態(tài)的汲黯沖上來擔憂的眼神,是滿場觀眾止不住嘩然的場景。

    天地顛倒,頭暈目脹,身體的每一處都仿佛被碾壓般的痛疼,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都向大腦傳遞著疲累無力的酸澀感。

    然后在她昏迷的時候,艾麗卡決定要把她帶回蟲族星系。

    汲黯他們自然不同意,但是五個S級蟲族的現(xiàn)身,以及她對艾麗卡的特殊待遇,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最后,他們同意艾麗卡帶走扶沅的條件是,汲黯陪同她一起。

    她慢悠悠回道:“準確來說,是他看不見我醒來的話,他會傷心的。”

    艾麗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早知道就不讓他過來了,他傷心又與艾麗卡有什么關系呢?”

    扶沅繼續(xù)問道:“那艾麗卡這是把我?guī)У搅四睦锬兀俊?br />
    “我的宮殿!蟲族女王的宮殿!在蟲族最大的星球上!”

    “艾麗卡僅僅是想讓我陪你聊天嗎?”

    “嗯嗯!他們說,我新的恢復期又來了,我又要陷入沉睡了。但是我希望我下次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是阿沅!”

    聽到這句直白到措不及防的話,扶沅差點應付不過來。

    啊,原來是這樣……小孩子想讓她的朋友陪在她身邊,真是個很難拒絕的要求。

    就在她要出口答應艾麗卡的時候,她渾身一激靈,想到什么似的,臨時改口——

    “當然可以,不過在這之前,艾麗卡可以先和我玩一個游戲嗎?”

    一個,假裝讓她的S級蟲族來抓捕她,艾麗卡再把她放走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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