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艾麗卡聽到這個奇怪的要求后, 先是疑惑地皺起了眉頭,然后思考了幾秒,緩緩地點了點頭。
眉眼舒展,向扶沅笑著說道:“好呀,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很好玩?
扶沅不置可否。
一群失去女王管制的蟲族就是一群見人殺人的魔鬼,她只能許愿在這個過程中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
這個床上的被褥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的,扶沅只覺得非常軟,軟到她想躺在上面睡一輩子。
不自覺地摩挲著手下毛茸茸的被子,扶沅整理了一下思緒,向艾麗卡條理清晰地介紹自己這個“游戲”的計劃。
“艾麗卡到時候先把我送到帝國或聯(lián)邦的邊界,那種人煙稀少、又與蟲族有摩擦的地方。”
“然后艾麗卡派一個, 不太兇的S級蟲族,最好是蜈尤, 來假裝把我抓到艾麗卡身邊。”
“艾麗卡再假裝把我放走,好不好?”
艾麗卡可憐巴巴地盯著扶沅:“那我假裝把阿沅放走,阿沅還會再回來嗎?”
扶沅眨了眨眼睛,掩下心中欺騙小孩的羞恥,堅定地點了點頭:“當(dāng)然,這次我不就順利地和艾麗卡一起回來了嗎?”
艾麗卡這才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追問道:“那這個游戲什么時候開始呢?”
扶沅這次卡了殼。
什么時候開始?
[你是一次人類與蟲族戰(zhàn)斗中被S級蟲族俘虜?shù)娜祟? 后在艾麗卡的慈悲下返回人類社會。 ]
[任務(wù):被S級蟲族俘虜, 之后返回人類社會。 ]
[提示:屆時系統(tǒng)會提示宿主戰(zhàn)斗爆發(fā)的時間。 ]
她調(diào)起系統(tǒng)面板,當(dāng)著艾麗卡的面查看這個僅剩的未完成的任務(wù)。
屆時系統(tǒng)會提示宿主戰(zhàn)斗爆發(fā)的時間……
她現(xiàn)在人都在蟲族了,還要等待不知什么時候會發(fā)生的戰(zhàn)斗嗎?
真是一個未知到令人不安的任務(wù)。
扶沅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
艾麗卡很明顯對她這個回答不滿意,正要繼續(xù)追問, 門那邊就傳了叩叩的敲門聲。
金發(fā)美人的眉梢一豎,明媚的藍(lán)瞳中升上了幾分怒火——
作為女王的她, 哪怕未恢復(fù)記憶,也已經(jīng)在權(quán)利之頂上熏陶出了幾分不容置喙的氣勢。
她冷聲說道:“進(jìn)來。”
聲音仿若玫瑰紅酒,醇厚動聽之下是危險的鋒芒。
門被打開了,剛才那個被稱為“小鳳蝶”的女人重新出現(xiàn)在扶沅的面前。
她好像知道現(xiàn)在女王很不高興,因此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陛下,白發(fā)的丑人類堅持要來這里。”
艾麗卡稱呼他為白發(fā)的丑家伙,作為手下的蟲族也跟著稱呼為白發(fā)的丑人類。
但艾麗卡卻不允許蟲族傷害他,甚至還好吃好喝地派蟲族負(fù)責(zé)他的日常生活。
因此,摸不準(zhǔn)女王心思的雌蟲,面對堅持要來這里的白發(fā)人類,在強硬阻止和帶人前來兩者之間,猶豫之后選擇了后者。
現(xiàn)在很明顯,她的選擇是錯誤的。
扶沅看到的只是艾麗卡生氣的表情,處于蟲族精神力網(wǎng)的她更能感受到女王的怒火。
蟲族精神力網(wǎng)中,白色的光球看似古井無波,實則滔天的波浪都在壓向四周,周圍離得近的蟲族都知道,女王生氣了。
汲黯沒有貿(mào)然露面,直到艾麗卡不滿地哼了一聲,在扶沅的懇求之下,不情不愿地說了句“進(jìn)來吧”之后,他才從門后緩緩走進(jìn)來。
白色的發(fā)絲上輕系著一根紅色發(fā)帶,松松垮垮地墜在背后,隨著男人的走動一晃一晃。
即使身處危險的蟲族巢穴中,汲黯的面色也看起來溫潤如常,極淡的瞳孔之中是對扶沅明顯的關(guān)心。
看見完好無損地坐在床上的扶沅,汲黯的肩膀一松,像是終于放下心來。 *
他卻沒有立即與扶沅敘舊,而是先向艾麗卡道謝:
“感謝女王對扶沅的照顧,我們兩人在這里,實在是叨擾您了。”
隱含之意是,既然扶沅醒了,他們就決定要走了。
但現(xiàn)在僅僅是十幾歲小孩記憶的艾麗卡,沒聽出來汲黯的言外之意,她意外地看了一眼白色的丑家伙。
“阿沅是我的朋友,你是阿沅的朋友。我當(dāng)然要照顧你們啦。”
聽見汲黯的道謝之后,艾麗卡略帶得意地說道。
不過話鋒又一轉(zhuǎn):“你可別想著帶阿沅走。”
“我不會殺阿沅,但是我可是會殺你的哦。”
語氣天真,“殺”字說得極為自然。
扶沅和汲黯的身體都暗地里僵了一下。
艾麗卡像是并不知道她的這句話對于身處蟲族大本營的兩個人類來說多么具有威懾力,她很快便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離開了這個房間。
小鳳蝶關(guān)上門,兢兢業(yè)業(yè)地守在門邊。
扶沅這才得以和汲黯說上話。
“小姐,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汲黯開口,是濃濃的擔(dān)憂。
扶沅安慰道:“我睡了十天呢,現(xiàn)在感覺十分良好。”
汲黯不信,向扶沅伸出手。
扶沅無奈地接受汲黯的治療,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暖流在她的身體中游蕩了一圈。
幾秒過后,汲黯睜開眼睛,眼中的擔(dān)憂消退了幾分。
“不過,為什么蟲族女王要帶小姐來這里?”
現(xiàn)在這是對汲黯來說更亟待解決的事情。
哪怕蟲族女王現(xiàn)在看來對扶沅十分友好,甚至友好到有些過頭的程度,汲黯也不能完全信任蟲族。
過往的經(jīng)驗告訴他,人類幾乎不可能與蟲族和平相處。
在這里的每分每秒,都讓他感到煎熬,擔(dān)心下一秒蟲族就會撕下偽裝的面孔,露出殘暴的真相。
扶沅對感到十分不安的汲黯繼續(xù)安慰道:“不用擔(dān)心,艾麗卡不會傷害我的。”
“我也不會讓艾麗卡傷害你的。”
末了,她又默默補充上一句:“盡我可能的。”
意思是說,她沒有辦法保證,汲黯在這里是絕對安全的。
對待不打算向他說明真相的小姐,汲黯嘆了一口氣:“那小姐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
扶沅沉思道:“好問題。”
“我接下來怎么辦?”
看樣子艾麗卡短時間內(nèi)并不會放她走,或者說,至少在艾麗卡口中說的“恢復(fù)期”醒來之前,不會放她走。
那貌似現(xiàn)在她的選擇,只能是留在蟲族大本營中,等待系統(tǒng)所說的戰(zhàn)斗的到來。
“我會留在這里。”
汲黯立馬毫不猶豫地接道:“那我也留在這里。”
扶沅失笑:“不需要,我可以保證我的安全。”
“倒是你,留在這里才不安全吧。”
畢竟艾麗卡對他的態(tài)度實在算不上友好。
汲黯的淺色瞳孔,在房間里燈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晶瑩剔透,此刻認(rèn)真地注視著扶沅:“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汲黯和時朔不同。
時朔總是內(nèi)斂的,他將自己的心思藏在很深的地方,只有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能泄露幾分他的真實想法。
汲黯看起來溫潤平和,但只要他想要表達(dá)出來,總是直接到有些嚇人的程度。
扶沅看著這樣的汲黯,開玩笑道:“你現(xiàn)在還怕原唐嗎?”
汲黯過于白皙的臉龐上,驀然出現(xiàn)幾分不自然的微紅,他的眼神有些躲避:“我從來沒怕過。”
“只是我曾經(jīng)認(rèn)為他是無法戰(zhàn)勝的。”
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
哪怕原唐再強大,他也敗在了扶沅的手中。
說到這,汲黯正了正臉色:“我和澤爾仍在尋找著原唐的蹤跡。”
“只是很遺憾,暫時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另外,救世會也隨著原唐的消失,一并消失了。”
“現(xiàn)在我們都無法聯(lián)系上火花了。”
扶沅愣了愣。
她想起來她在天使雕像手中時,看到的那一幕。
金發(fā)女人走向無力癱倒在地上的原唐,對他說了些什么。
然后遍體鱗傷的男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艾麗卡對原唐說了什么?
扶沅決定下次一定要問問艾麗卡。
“另外,星網(wǎng)集團(tuán)中屬于小姐你的那一部分,我都幫你好好管理著。”
扶沅對幫他這么多的汲黯有些歉疚:“那你的案幾閣……”
汲黯溫和一笑:“不礙事的。現(xiàn)在案幾閣逐漸走上了正軌,我離開一段時間,不影響的。”
**
整個星球像是被黑暗包裹住了一樣。
暗色的天空高懸頭頂,極其微弱的光芒透過厚重的云層,灑落在漆黑的大地上。
這座星球似乎永遠(yuǎn)都在長夜之中。
大部分蟲族都具有良好的夜視能力,對他們來說與白晝無異的環(huán)境,對于人類來說就完全不同了。
“喂,人類,走快一點兒。”
前面帶路的蜈尤暴躁地說道。
即使在黑暗中,蜈尤火紅色的頭發(fā)也依然十分耀陽,像團(tuán)會發(fā)光的火焰,散發(fā)著盈盈紅光。
扶沅和汲黯跟在他的身后,在看不清的黑暗中摸索著前進(jìn),手中拿著一個手電筒,照耀了前方一小片路。
扶沅聽到這話,腳步反而更慢了下來:“蜈尤,艾麗卡也喜歡這樣的黑暗嗎?”
但實際上扶沅有點想笑——
黑暗中會發(fā)光的紅色頭發(fā),實在是很像一個紅色海膽。
蜈尤立馬惡狠狠低吼道:“你個無知的人類,禁止直呼女王姓名!”
但周圍的燈乍然亮了起來。
原本黑漆漆的四周立馬十分明亮,城堡猙獰粗獷的建筑風(fēng)格也展現(xiàn)在了扶沅和汲黯的面前。
這就是扶沅選擇蜈尤的原因。
盡管脾氣十分火爆,但對扶沅來說異常地好拿捏——只要用艾麗卡來刺激他,就沒有不成功的。
蜈尤生著悶氣在前方走著,邊走邊嘟囔抱怨道:
“你們?nèi)祟愓鎵蛉跣〉模x開那堆破銅爛鐵,竟然連飛行都不會。”
要不是需要給他們兩個人類帶路,他早就飛到女王指定的地點了。
扶沅沒有反駁,蜈尤這句話說得的確是事實。
會飛的人類嗎?
扶沅想到了在扶家實驗基地中背后一雙紫色翅膀的男人。
一路上,扶沅沒見到幾只蟲族。僅有的幾只,見到領(lǐng)頭的是脾氣十分差勁的蜈尤,也早早扭頭就跑了。
唯一一個不速之客——
“蜈尤,接下來讓我來帶人類走吧。”
聲音非常平靜。
蟲族之間的交流不需要開口,這樣子很明顯是說給扶沅他們聽的。
扶沅應(yīng)聲望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濃濃黑暗中走出。
墨綠色的長發(fā)垂在身后,眼瞳中仿佛閃爍著幽幽的綠色火焰,抑制不住的興奮潛藏在其中。
來人此刻微笑地與扶沅的目光對視。
扶沅挑挑眉:“看,我沒有欺騙你吧。”
“我就是扶沅,親愛的諾厄大人。”
第102章
許是因為女王并不在這里,諾厄連偽裝成人類的模樣都懶得偽裝了,身上鱗片層層疊疊,只有面孔還保持著人類的三庭五眼。
諾厄張口就是要搶女王派給他的任務(wù), 因此蜈尤對他比對扶沅更沒好臉色。
紅色的瞳孔顏色更深, 在夜色中仿若從眼睛深處燃起了兩團(tuán)火焰, 他在精神力網(wǎng)中威脅旁邊的綠色光點。
諾厄卻連回應(yīng)都不回應(yīng), 而是直接與扶沅對話。
他開口, 聲音無異:“掩蓋精神力氣味,陛下知道嗎?”
扶沅不示弱:“我可不是像你們一樣,把艾麗卡當(dāng)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這么簡單的一個事情,你以為艾麗卡不知道嗎?”
艾麗卡當(dāng)然知道扶沅把自己的精神力氣味隱藏了的事情。
但是艾麗卡并沒有主動問起, 扶沅也自然不會主動去說。
總歸來說,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很微妙。
她知道艾麗卡沒有壞心, 知道艾麗卡不會傷害她。
她也真心把艾麗卡當(dāng)做自己的好朋友。
但她并不能確保,她和艾麗卡永遠(yuǎn)是不會傷害到對方的“好朋友”。
聽見這話的諾厄,深綠色的瞳孔在眼眶里骨碌骨碌轉(zhuǎn)了轉(zhuǎn),蟲族和人類的外表奇異地交融在他的面孔上,有一股非人的怪異。
他臉上的笑意反而擴大了幾分:“你不會當(dāng)真以為你在陛下那里十分重要吧?重要到,讓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我們蟲族的大本營,隨意招惹蟲族的十大將軍。”
裸露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濃稠到幾近黑色的綠色鱗片,隨著他的動作,像是有呼吸一般一鼓一鼓,隱藏在下面的肌肉蓄勢待發(fā)。
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因他的突然到來,而停止了前進(jìn)腳步的扶沅,氛圍乍然冷到谷底。
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的汲黯,此刻才終于參與到他們之間的對峙。
他腳步向前,微微挪動身子,暗暗將扶沅保護(hù)在身后,那雙極淡的瞳孔毫不猶豫地截斷了諾厄快要黏著在扶沅身上的眼神。
諾厄見狀,嗤笑一聲,腳步卻更近一步。
這幾乎不算是暗示了。
黏稠到快要化為實質(zhì)的殺意將扶沅包裹在內(nèi)——諾厄絲毫沒有試圖隱藏他的意圖。
在卡特萊星上,與扶沅對峙的是處于人類形態(tài)的諾厄。
現(xiàn)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隨時可以變成完整蟲族形態(tài)的諾厄。
這么近的距離,沒有機甲傍身的扶沅,汲黯也不擅長攻擊,除非她使用異能,否則絕對抵擋不住諾厄的一擊。
許是重傷初愈,扶沅的臉龐還有些許蒼白,穿著一身普通的白色上衣長褲,在這樣危險的黑暗城堡中,尤其是在高大健碩的蜈尤和諾厄的對比下,身形未免顯得太過單薄與弱小。
但她的表情卻始終十分冷靜。
或者說,從扶沅在這顆蟲族星球上醒來的時候,她的表情就一直是這樣——波瀾不驚,仿若在這顆蟲族圣地的星球上,她并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異族。
像是根本沒意識到其他蟲族對待她的敵意和蔑視,或者說,即使意識到,她也絲毫不在意。
聽見諾厄的話的扶沅,嘆了一口氣。
她曾經(jīng)以為被帶回蟲族領(lǐng)域的艾麗卡,會逐漸將蟲族緊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一個個的視獲得女王的喜愛為榮耀,卻又下意識地輕視新生的王。
陛下是一個新生的、沒有記憶的王。
陛下是在人類中長大的王。
它們不會違抗王的命令,它們?nèi)匀话驯Wo(hù)王、執(zhí)行王的命令作為刻在種族靈魂中的印記。
但是它們卻不會在第一時刻,就全心全意地認(rèn)同王的每一個命令。
在擁護(hù)王、贊美王的狂熱追隨之下,是長久沒有王的管制,而逐漸隱秘升起的僭越之心。
比如曾經(jīng)想殺她卻被她反殺的蜆午,比如此刻試圖威脅扶沅的諾厄。
王不允許傷害扶沅。
蟲族的王不允許它們傷害一個人類。
王的命令和種族的認(rèn)知對立沖撞在一起,令他們對自己無意識的僭越行為有了可以說服自己的解釋——它們威脅扶沅,想要殺死扶沅,一切只是為了蟲族。
只要它們沒有真正動手,它們就沒有違背女王的命令。
而蜈尤卻是一個簡單到甚至有點單純的蟲族,他能夠成為蟲族的十大將軍之一,完全是因為他的一身不講理的武力——
釋放出殺意的諾厄,在蜈尤也滿臉戾氣地亮出自己的滿嘴尖牙之后,不滿地哼了一聲,但總歸是放棄了在蜈尤面前對扶沅動手的念頭。
這個認(rèn)識在到達(dá)艾麗卡所在的宮殿之后,更是進(jìn)一步加強了——
在剛才居所沒看見多少的蟲族,原來都是聚集在這里了。
雄性蟲族、雌性蟲族,男俊女美,鶯鶯燕燕,環(huán)肥綠瘦,擁簇在金發(fā)美人四周。
用苦心幻化出的人類容顏,小心翼翼地服侍著它們的王,竭盡所有心思,努力控制每一個微小的動作,只為了獲得女王的歡愉——如果能夠被女王選中后宮,那簡直是足以令他們狂喜到發(fā)瘋的事情。
這里的燈光明亮,與外面的黑暗強烈地割裂開,空間廣闊,裝飾豪華精美。
艾麗卡坐在一個鋪著紅絲絨的高椅上,修長白皙的雙腿交疊在一起,上面的那只腿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空中晃蕩著。
在扶沅一行人進(jìn)來的時候,金發(fā)女王正一手托著腮幫子,低頭看向桌子上的一本書,另一只手時不時地從旁邊侍從端著的盤子中捻過一顆紅果子,放在口中。
微皺著眉,時不時嘟起嘴,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背后是一個雌性蟲族在小心控制著力度,為艾麗卡捏著肩。
真是符合扶沅在地球的文學(xué)小說中看到的,那些沉迷美色享樂的皇帝的樣子。
踏入宮殿后,諾厄和蜈尤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沒等艾麗卡招呼他們,諾厄就上前接過了為艾麗卡揉肩的工作,手法嫻熟,艾麗卡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在進(jìn)宮殿的前一刻,諾厄就已經(jīng)變成完整的人類形態(tài)了,高大俊朗,非常符合人類的審美。
而同樣趕上來的蜈尤,卻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傻傻地呆愣在原地。
望來望去,好大一會兒,才最終選擇在精神力網(wǎng)中強硬逼迫那個端盤子的雄性蟲族,把盛著可口果實的盤子交給了他。
蜈尤滿足地站在了女王的身邊,看向女王的眼神充滿了敬愛和崇拜。
扶沅就這樣看著剛才還劍拔弩張、一點就燃的蜈尤和諾厄,在艾麗卡面前收斂了鋒芒,費盡心思地討好女王。
汲黯此時默默又退回到了扶沅的身后,一副勢必不打算引起艾麗卡注意力的模樣。
“艾麗卡在看什么?”
扶沅好奇問道。
此時她也已經(jīng)走到了艾麗卡的桌子面前,圍繞在艾麗卡周圍的幻化成人類形態(tài)的俊男美女都看向她,但卻出乎意料地并沒有類似諾厄眼中的輕視和嘲諷,更多的是警惕。
警惕她搶走艾麗卡的寵愛?
扶沅想到這一點,不免失笑。
艾麗卡從書中抬起頭來,見到是扶沅,興奮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書,向面前的黑發(fā)人類女人炫耀道:
“阿沅,我是在學(xué)習(xí)哦——”
“我在學(xué)習(xí)蟲族的歷史!在學(xué)習(xí),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蟲族女王!”
本想著調(diào)侃艾麗卡幾句的扶沅,聽見這句話,反倒有些怔愣。
她仔細(xì)瞧了瞧艾麗卡舉起的書。
不知名黑色皮質(zhì)書皮,微黃的書頁,每頁上是密密麻麻的晦澀難懂的奇怪符號。
原來蟲族也有文字。
她還以為,以蟲族通過精神力網(wǎng)交流的方式,文字這種費時費力的交流方式,并不會在蟲族中存在。
艾麗卡像個學(xué)習(xí)了很長時間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得到家長的夸獎一樣,湛藍(lán)色的瞳孔亮晶晶地看向扶沅,長長的睫毛撲閃著。
扶沅淺笑,將手放在了艾麗卡毛茸茸的頭上摸了兩下:“艾麗卡真棒!”
周圍傳來止不住的倒吸聲,羨慕嫉妒甚至有怨恨的目光射到了扶沅的身上。
扶沅恍若不覺,只是感慨艾麗卡的頭發(fā)好光滑,像是上好的綢緞一般柔順富有光澤。
艾麗卡高興地瞇了瞇眼睛:“阿沅,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叫你來這里嗎?”
扶沅搖搖頭。
艾麗卡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大手一揮,旁邊的一個扎著黑色臟辮的雄性蟲族立馬會意,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巨大地圖鋪在桌子上。
地圖的材質(zhì)很古樸,散發(fā)著微微熒光,上面的染料也十分奇怪,仿佛會動一般漂浮在紙面上。
乍一看,是雜亂無章的圓與點,交錯坐落在地圖上。
仔細(xì)瞧,只有通曉星際地理的人,才能看出這是一張星際地圖,不僅涵蓋了人類星域,而且還囊括了神秘的蟲族星系,以及一些人跡罕至的邊際星球。
蟲族和人類截然不同。
人類早已將科技發(fā)展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人類的武器和力量就是科技與精神力的交融。
而蟲族,更為原始,更為直接,它們的力量就是蟲族本身,它們不愿使用甚至鄙棄科技。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個紫色的圓點旁邊。
艾麗卡迫不及待的聲音在扶沅的耳邊響起——
“我決定了,這顆星球,就是時隔三十年后,再一次的星際大戰(zhàn)起源地!”
扶沅僵愣在原地。
身后一直默不作聲的汲黯,也陷入震驚之中,不得不垂下眼簾,將顫抖擴大的瞳孔掩藏。
因為那顆星球,就是案幾閣的本店所在的星球——烏爾星。
艾麗卡開始興奮地講述她的這個計劃多么偉大:
“這是我翻閱了好多書籍,與許多小蟲子交流得出來的結(jié)果!”
“阿沅,你不是說你不知道游戲開始的時候嗎?”
“這是我專門為你創(chuàng)造的,游戲開始的好時機!”
仍然是美麗到不可思議的人類面孔,上帝似乎將所有的心思都熔鑄到了這個金發(fā)女人身上,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和嘴巴,她的身體和骨骼,每一處都可以讓看到她的人類驚嘆不已。
像是一把利刃,被天真的孩童握在手中,毫不猶豫地刺向了人類一方。
第103章
扶沅從艾麗卡的眼瞳中, 看到自己有些驚懼的倒影。
因為艾麗卡的動作,早已停止了捏肩服務(wù)的諾厄站在艾麗卡的后面,微笑著旁觀這一幕。
蜈尤倒是和她一樣震驚, 但更多的, 那雙燃燒起來的瞳孔中, 是馬上要進(jìn)行戰(zhàn)斗的興奮和嗜血。
她艱澀地開口:“艾麗卡, 不可以換一種方式嗎?”
艾麗卡搖搖頭, 神情天真自豪:“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方式了!阿沅不覺得嗎?”
“阿沅說,找一個人煙稀少、人類與蟲族有摩擦的地方。”
“但是我問過小蝎子、小螳螂它們了。”
“它們說,并沒有這樣的地方。”
“因為它們一直在盡心盡力尋找女王。很久很久都沒有與人類正面沖突過了。”
“它們說, 找不到,那就手動創(chuàng)造一個。”
艾麗卡滿懷希冀地看向扶沅:“阿沅覺得怎么樣?”
她覺得怎么樣?
扶沅心逐漸向下沉——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這樣的想法, 絕對有諾厄他們挑撥誘導(dǎo)的因素,但也少不了艾麗卡本人的傾向。
在這之前,她還以為,艾麗卡仍然是那個對蜈尤生氣說著“不可以殺人”的小姑娘。
金發(fā)女人坐在紅絲絨高椅上,翹著二郎腿,手拖著下巴,歪頭詢問扶沅。
長發(fā)如瀑, 湛藍(lán)如寶石般的眼瞳中閃過一絲狡黠。
扶沅不免有些懷念起曾經(jīng)小小的艾麗卡,坐在聯(lián)邦學(xué)院的宿舍中,專心致志地玩著全息眼鏡的模樣。
說實話, 扶沅有些無力。
雖然艾麗卡的身體和她現(xiàn)在的思維不對等,仍然是小孩子的思考方式, 但是就像扶沅剛才對諾厄所說的那樣——她從沒有真正把艾麗卡當(dāng)小孩子來看待。
她的成長環(huán)境非常的扭曲與狹隘,一群自大冷漠強大的蟲族崇拜她、敬仰她, 視她為最珍貴、最重要之物,不擇手段地想要獲得她的關(guān)注,偏執(zhí)之下是潛滋暗長的玷污和僭越之心。
這么說來,艾麗卡現(xiàn)在才對她“商量”地說出這個決定,似乎還得多虧她本人正常的三觀,還沒有長得特別歪。
扶沅嘆了一口氣:“艾麗卡,我覺得這件事不用很急。”
“我非常樂意繼續(xù)陪在艾麗卡的身邊。至于我所說的那個游戲,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再從長計議,可以嗎?”
語氣耐心包容,她認(rèn)真地對眼前的蟲族女王勸說道。
倒是身后的汲黯反應(yīng)比她更大,聽到那句“我非常樂意繼續(xù)陪在艾麗卡的身邊”后,他從背后緊緊抓住了扶沅的手。
扶沅安撫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
艾麗卡癟癟嘴,像是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但也就此作罷了。
她轉(zhuǎn)而將眼神移到了一直在努力把自己變成透明人的汲黯身上。
懶洋洋的聲音響在精美的大殿中:
“喂,白頭發(fā)的丑家伙,聽說你是一個很會做飯的廚師?”
**
“你就是那個很會做飯的人類廚師?”
一個束著高馬尾的黑皮女人狐疑地說。
“嘖,這么細(xì)皮嫩肉,細(xì)胳膊細(xì)腿的,能掄動鍋嗎?大廚?”
汲黯面色溫潤,沒有反駁,只是微笑著接過黑皮女人手中的炊具——
鐵鍋,鐵鏟,鐵刀,還有做飯的食物材料。
鐵鍋看起來十分厚重,約有一尺半直徑,鍋身沉甸甸的,像是鑄鐵般堅硬。
蟲族日常中所吃的食物自然與人類的食物不同,但新生女王偏愛人類食物,因此各個蟲族都鉚足了勁學(xué)習(xí)廚藝,想盡辦法想要依靠廚藝來抓住女王的胃,進(jìn)而抓住女王的心。
汲黯就曾經(jīng)抓住過一只。那只蟲族偽裝成學(xué)徒,潛入他的案幾閣后廚,妄圖學(xué)習(xí)他的技術(shù)。
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就解決了,甚至沒讓蟲族的血污了干凈整潔的后廚。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汲黯站在案幾前,瘦長的手指熟練地操縱著菜刀。
手起刀落,刀鋒與砧板接觸,發(fā)出清脆的切割聲,仿佛在奏響一首節(jié)奏感十足的交響樂。
正在做飯的男人袖口半卷著,露出瘦勁有力的手臂。紅色發(fā)帶系著白發(fā),垂在背后,沒讓發(fā)絲 擾亂他做飯的節(jié)奏。
噗呲噗呲——鐵鍋下面,火焰升起,房間里的溫度逐漸升高。
赤色的火焰讓視野蒙上了暖煦的顏色,像是給正在忙碌的男人加了一層暖色調(diào)的濾鏡。
手腕微微一抬,鍋鏟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地弧度,然后處理好的食材穩(wěn)穩(wěn)地落入鍋中。
女人收起了打火石,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汲黯的一舉一動。
旁邊圍觀的扶沅則是看著女人收回的手指陷入沉思——
她剛才看得分明,這個人類形態(tài)是健碩黑皮女人的蟲族,僅僅隔著虛空動了動手指頭,就將打火石點燃了。
卻與火花那種憑空升起火焰的異能不同,更像是一種,將精神力化為實質(zhì),摩擦打火石將其點燃的做法。
扶沅若有所思。
與人類相比,蟲族的精神力真是開發(fā)得多種多樣。
黑皮女人不知道在旁邊站著的女王的“貴賓”在想些什么,她認(rèn)真地盯著汲黯的一舉一動,企圖從中學(xué)習(xí)到什么做飯的經(jīng)驗。
鍋里的火焰跳躍,映照著汲黯冷靜的面容。他低著頭,專注地注視著鍋中的食物,輕輕搖動鍋鏟。
空氣中逐漸彌漫起油香與調(diào)料的混合味,挑動著周圍人的味蕾。
扶沅開始與這個專門為他們送來炊具和食材的女人搭話:“閣下也是蟲族的十大將軍之一嗎?”
黑皮女人挑了挑眉,狂野的眉毛上揚,將眼神轉(zhuǎn)到了扶沅身上一秒,又很快地轉(zhuǎn)回到汲黯身上,像是不舍得錯過做飯的每分每秒。
她的語氣倒出乎意料地十分平和,帶點咄咄逼人,卻遠(yuǎn)沒有其他蟲族那般嘲弄和犀利:“當(dāng)然。”
“我成為十大將軍的時候,諾厄和蜈尤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巢穴的小蟲卵里面呆著呢。”
呦呵,是一名“老”蟲族了。
扶沅捧場道:“哇——”
“姐姐這么厲害,那想必一定能打得過諾厄和蜈尤他們吧。”
女人似笑非笑地瞥了扶沅一眼:“至少我是打得過你的,還有你的這個小白臉人類。”
被稱為“小白臉”的汲黯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像是根本沒聽見她們之間交談似的,依舊在任勞任怨地烹飪食物。
扶沅繼續(xù)拐著彎地打探消息:“誒?你們蟲族難道不是誰強誰就是十大將軍嗎?”
女人的額頭正中間突然憑空冒出來一個角,螺旋紋,黑色表面布滿了橙色的圓點,危險而詭異。
“你和我們十個蟲族打個遍,不就知道了嗎?”
女人油煙不進(jìn),絲毫沒有透露蟲族任何辛秘的想法。
扶沅眨眨眼,看著突然變成獨角的黑皮女人,沒有被她的警告行為勸退,反而問得更直接——
“好吧,不過在這之前,我有一個更想知道的事情,想請姐姐解答我的疑惑。”
女人從嗓子眼里悶出一個“嗯?”
扶沅不退反進(jìn),身體前傾,與女人的距離更近了。
“我想問——沉睡期,是什么意思?”
在女人渾身氣勢一變之前,扶沅加快語速說出剩下的話:
“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在為艾麗卡擔(dān)心。”
“艾麗卡說,她想沉睡期醒來之后,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我。”
女人憤憤不平地輕哼一聲。
扶沅微笑地看著女人收回了馬上要揮動她頭上的利爪。
在這里,艾麗卡就是她最大的保命符。
女人卻并沒有如扶沅所愿:“女王沒有告訴你嗎?那你就不需要知道。”
扶沅這次才真正放棄試探的想法。
這個女人,太過頑固和難啃了。如果換做是蜈尤在這里,她可以保證,絕對能挖出不少蟲族的內(nèi)部消息。
“好了。”
在她們談話的時候,汲黯也完成了美食的制作。
他將菜肴小心翼翼地鋪在盛菜的瓷盤中,修整每一塊的位置,裝盤地極為漂亮。
香氣四溢,聞之便令人食欲大開。
看到汲黯做完之后嘴角勾起的表情,扶沅不禁感慨,不愧是中華小當(dāng)家,如此熱愛烹飪。
汲黯將最后一片青菜擺在了瓷盤中央,然后亮晶晶的目光看向扶沅:“嘗嘗看,怎么樣?”
扶沅心微動,越發(fā)感覺到肚子的饑餓感,順手撈起一雙筷子便向其中一道菜肴伸去。
手臂還未伸展,便被黑皮女人半道攔住。
鉗制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像是有千鈞之力般,差點把她的手臂掰斷。
肉身之力即可媲美機甲的蟲族,還是個S級蟲族,扶沅當(dāng)然不會對著干。
她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我懂,先給艾麗卡吃嘛。”
**
“阿沅先吃吧。”
艾麗卡看到一道道菜肴擺在桌上,先是眼前一亮,聳了聳鼻頭,卻又寡然無味地扭過去了頭,轉(zhuǎn)而有氣無力地對扶沅說道。
扶沅也不客氣,立馬便夾了一大口到自己的碗中。
旁邊的黑皮女人臉色立馬沉了下去,顧忌到女王就在旁邊,又勉強緩和下來。
扶沅招呼著汲黯也坐下來一同享受,艾麗卡看著扶沅仿若把此當(dāng)做自己家的模樣,也并未出口阻止。
汲黯瞧了一下艾麗卡郁郁不振的樣子,坐下來后問道:“女王是對我做的食物不滿意嗎?”
艾麗卡煩躁地抓了一下金發(fā),眼角耷拉著,不高興地說道:“我怎么知道我滿意不滿意?”
“我又聞不到,也嘗不出來。”
這話一出,扶沅和汲黯皆是一愣。
“那個黑頭發(fā)的人類騙我,說他有辦法恢復(fù)我的味覺,結(jié)果到頭來,這么長時間也沒消息。”
艾麗卡的眉頭一壓,像是把嘗不到美食的怨氣都發(fā)泄到了口中欺騙她的人類身上:
“下一次見到那個人類,我一定要殺了他!”
旁邊的黑皮女人神情一振,立馬接道:“我會成為女王最鋒利的刃,幫女王掃除一切障礙。”
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殺意。
扶沅卻是皺起了眉,試探性問道:“艾麗卡口中的那個黑頭發(fā)的人類——”
“名字是叫原唐嗎?”
真是個混蛋,連小孩子都騙。
第104章
本來艾麗卡想的是, 再過一段時間,等到她的精神力恢復(fù)完全之后,再邀請扶沅來她這里做客。
可惜, 她的下一次的恢復(fù)期提前了。
也因為, 幾十年來, 第一次有人類主動與蟲族接觸, 提出合作。
那時候她正在苦練蟲族的文字, 剛剛從人類星球上返回的諾厄,便帶給她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有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妄圖仰仗陛下的力量。”
諾厄是個很有脾氣的小蝎子。
每每看到諾厄那一頭迎風(fēng)招展的綠毛,艾麗卡就想起來曾經(jīng)爸爸媽媽送給她的一塊綠翡翠手鐲。
后來,手鐲在逃亡過程中不小心摔碎,艾麗卡也一直沒有去買新的一塊。
艾麗卡認(rèn)為,諾厄的綠比那個手鐲的綠更好看。
因此,對于諾厄時常有些跳脫和無傷大雅的行為,艾麗卡非常包容。
畢竟如果一塊綠翡翠足夠好看,那么里面的些許瑕疵,是可以令人勉強忍受的。
所以對于諾厄瞞著她,擅自調(diào)查扶林星的一事,艾麗卡只當(dāng)做沒看見,翹首以待諾厄會送來什么有趣的消息。
有一個自稱扶從嵐的女人要與蟲族合作?
聽見這個消息的第一刻, 艾麗卡就忍不住笑出聲。
這當(dāng)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人類視蟲族為宇宙的污穢,星際的瘟疫。蟲族一詞, 在人類史中與“痛苦”、“毀滅”、“死亡”無異。
“蟲族從不知恐懼與退縮,只有本能的掠奪與擴張。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類都該對它們敬而遠(yuǎn)之,甚至應(yīng)不惜一切將它們摧毀。”
這是艾麗卡在上中學(xué)時,在書中讀到的第一句對于蟲族的介紹。
然而現(xiàn)在,竟有人提出合作之說?無異于與一場星際兇獸握手言和,幻想能將它馴服為寵。
當(dāng)然,蟲族也視人類為狡詐的弱者,愚蠢自大的生物。他們的科技在蟲族眼中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玩物,所謂機甲,也不過是精致的軀殼掩蓋脆弱的內(nèi)核罷了。
畢竟,借助外物才能發(fā)揮出來精神力的種族,如何能與他們天生的進(jìn)化寵兒相比呢?
“人類不過是愚蠢的獵物,狡詐陰險,裝腔作勢,徒勞無功。”
這是迪婭對她說的話。
諾厄進(jìn)來的時候,黑皮女人正在旁邊為艾麗卡整理一摞摞古老的蟲族書籍。
“迪婭,你覺得呢?”
被稱為“迪婭”的黑皮女人抬起頭來,神情冷硬,對她說出了這句話。
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的王,曾經(jīng)也是以“人類”的認(rèn)知而生存著的。
“可很有趣不是嗎?”
艾麗卡邊笑盈盈地說道,邊在紙上工整地寫下了一個非常規(guī)范的蟲族文字。
聽見這句話的諾厄,便知道,他這次的行動絕對沒有白費力氣。
甚至,他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王拒絕后,用“前任* 王死亡的線索”來說服陛下了。
令艾麗卡更意外地是,人類中出了一個異類還不夠,這個異類竟然又為她帶來另一個異類。
“原,唐。”艾麗卡口中念著這個名字。
“你說他許諾了什么?”
諾厄垂眸,恭敬地回道:“陛下,這個人類承諾,如果您答應(yīng)合作的話,他可以幫您找到您現(xiàn)在最希望得到的東西。”
“比如您暫時失去的味覺。”
結(jié)果最后,她最后沒有讓她的味覺回來,但倒的確是獲得了她現(xiàn)在最希望得到的東西——
當(dāng)看見不遠(yuǎn)處的雕像上,躺著她許久未見的好朋友的時候,她立馬便飛身前往。
絲毫不管在地上躺著的血肉模糊的原唐,還在掙扎著對她說:“陛下,救救我,救救我,幫我殺了那個女人。”
“幫我殺了那個女人,陛下,您答應(yīng)過我的,我可以告訴您想知道的一切。”
“陛下——”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艾麗卡心中那點,因為攻擊落空導(dǎo)致獵物逃走的不悅,在看清了扶沅的模樣后,被欣喜徹徹底底地掩蓋了。
**
“名字是叫原唐嗎?”
艾麗卡乖巧地點點頭。
面前的黑發(fā)女人神情有些懨懨的,像是身體還沒有恢復(fù)完全。
此時一雙好看的黑眸注視著她,看到她的回答之后,又繼續(xù)問道:
“那艾麗卡答應(yīng)他,僅僅是為了想要恢復(fù)味覺?”
艾麗卡想了想,仍然點了點頭。
對面的黑發(fā)女人嘆了一口氣。
“那艾麗卡知道原唐是誰嗎?不是說他的種族是人類,而是他在人類社會中的身份。”
艾麗卡誠實地?fù)u搖頭。
扶沅又嘆了一口氣。
照這個樣子,想必艾麗卡也肯定不知道現(xiàn)在原唐的位置。
“沒事,艾麗卡。我們繼續(xù)吃吧。”
“汲黯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可不能等放涼了再享受啊。”
艾麗卡非常聽話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鮮美的骨湯,放入了口中。
“艾麗卡感覺怎么樣?”
“嗯……很溫暖,胃很舒服。”
那就是根本嘗不出來什么味道。
扶沅安撫道:“沒關(guān)系,艾麗卡不用勉強自己的,吃不下去就不吃。”
“我記得,蟲族的食物和人類食物有一些不同吧?”
艾麗卡將眼神放到了旁邊的黑皮女人身上:“迪婭?”
迪婭任勞任怨地替女王向人類解釋:“是,蟲族和人類的味蕾有細(xì)微的差異,因此食物也不完全相同。”
一直在旁邊默默不語的汲黯終于加入了這場蟲族與人類共同進(jìn)食的奇怪畫面中。
“不知女王陛下,能否允許我欣賞觀摩一下蟲族的做飯藝術(shù)呢?”
既然短時間無法脫身,汲黯和扶沅一琢磨,不如就此適應(yīng)一段時期。
正巧汲黯對蟲族的食物好奇已久,融合了星際人類和藍(lán)星廚藝的他,迫不及待想要接觸新的不同的流派技藝,來提高自己的廚藝。
扶沅又一次感慨,汲黯當(dāng)真是對廚藝愛得深沉。
“當(dāng)然可以!”艾麗卡的眼神一亮。
“就讓迪婭來負(fù)責(zé)吧。”迪婭的表情一僵。
扶沅發(fā)現(xiàn),艾麗卡總是在這些看起來不同尋常的事情上感興趣。
曾經(jīng)在聯(lián)邦的時候,艾麗卡就是這個性格嗎?
扶沅現(xiàn)在覺得,艾麗卡好像的確是不知不覺中,長歪了那么一點兒?
嚼著一大塊炸得金黃酥脆的肉排,扶沅的腮幫子鼓鼓囊囊。
她一邊聽著汲黯和迪婭——那個很高的黑皮雌性蟲族,商談具體的交流細(xì)節(jié),一邊享受美食,還在不斷思索剛剛得到的消息。
艾麗卡為了恢復(fù)味覺,選擇與原唐合作。
不,說合作也不算恰當(dāng)。
在艾麗卡眼中,恐怕并沒有真正地把原唐所說的報酬當(dāng)真——蟲族都沒有解決辦法的事情,相隔十萬八千里的人類怎么會知道呢?
更有可能的事,艾麗卡僅僅覺得這很有趣。
至于原唐……
扶沅眼底閃過幾分嘲弄。
這實在不用多加猜測。
按照原唐那人狡詐和利己的性格,他無疑是把蟲族當(dāng)成了一個好用的工具。
假如他不小心在扶沅手上失敗了,那有數(shù)個S級蟲族保護(hù)的蟲族女王,絕對可以把他救下來,至少不會丟了性命。
而假如他成功了——把事端鬧得那么大,他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準(zhǔn)備真正暴露自己,真正的后路就是不知情而攪弄進(jìn)來的蟲族。
把所有事情推到蟲族身上。
反正人類不會去驗證事實真假。這樣一個借口,十分合理,他就此脫身,還贏得了一個保護(hù)人類的好名聲。
但還好,他失敗了。
即使不知道現(xiàn)在他跑到了星際的哪個角落,但扶沅可以保證,下一次再見到原唐的時候,就是原唐的真正死期——
升級到S級的精神力,讓現(xiàn)在的扶沅安全感爆棚。
前提是對手不是超S級。
再加上靜止時空和控風(fēng)的異能,扶沅突然一下子覺得宇宙無比廣闊,她想去看看。
這也是扶沅深陷蟲族大本營卻不慌不忙的原因。
她不能確保自己可以在無數(shù)蟲族的圍攻中游刃有余,甚至都不能確保全身而退。
但至少,留得一條命在還是不成問題的。
留得一條命在,已經(jīng)是在這個星際世界中非常好的后路了。
在扶沅沉思的這一段時間里,隔壁很快就敲定了具體的事宜細(xì)節(jié)。
“……第一屆人蟲廚藝交流大會?”
迪婭一臉嫌棄。
汲黯微笑著,像是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
艾麗卡興奮地咯咯笑:“這個名字好!”
“迪婭閣下,那就暫定這樣?我們彼此提供廚藝切磋學(xué)習(xí)的機會,同時我的案幾閣也將開通蟲族專屬購買通道,學(xué)成歸來的蟲族學(xué)徒也可以在蟲族星系中開辦案幾閣分店,完全獨立自主,不受本店管轄。”
汲黯不卑不亢地陳述道。
其實這個條件并不對等,蟲族并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免費獲得汲黯辛苦鉆研的廚藝和獨家菜系。而汲黯卻需要專門培養(yǎng)蟲族學(xué)徒,并且日后也沒有蟲族分店的利潤可得。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xiàn)在都在人家大本營住著呢,如果蟲族想借此來要挾汲黯,汲黯很難去反抗 。
所以不如裝作大方,以此來提高自己在蟲族眼中的身份——
在蟲族眼里,扶沅是深受女王寵愛的神秘人類。而他,只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殺掉他,和殺掉扶沅相比,冒的風(fēng)險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所以他才一直小心翼翼,幾乎從不主動說話,盡可能減少蟲族對他的關(guān)注,以此來保護(hù)自己。
在這個極度危險的巢穴中,他不可以給扶沅添亂,他必須自保。
現(xiàn)在,如果合作達(dá)成的話,稍微有些用的廚子比起小白臉,還是好上那么一些的吧?
再說,分店沒有利潤可得,不代表在本店購買的星幣不會落到他手上。
在迪婭思索其中利弊的時候,艾麗卡已經(jīng)替她先一步答應(yīng):“當(dāng)然可以!”
“等我的味覺恢復(fù)了,我一定要把你做的菜肴吃個遍!”
“丑陋的白頭發(fā)家伙。”對他的稱呼倒是絲毫不變。
迪婭張張嘴,最后無奈放棄,只好同意。
她之所以同意,除了菜品實在美味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菜肴中蘊含的那一股神秘的恢復(fù)力量。
不過她也并未將此視為平等的合作。陛下喜歡,那就由著陛下去。
扶沅聽到最后的結(jié)果時,后知后覺意識到——
這不就是在擴張商業(yè)版圖嗎?
這一步夠大,直接將顧客發(fā)展到了蟲族內(nèi)部。
星際首富當(dāng)然不能只掙人類的錢。
作為星際重要一員的蟲族的錢包,當(dāng)然也要必須拿下!
第105章
這是一個極其荒蕪的星球。
黃沙飛揚, 天空遼闊。戈壁沙漠上亂石橫生,呼吸一口就仿佛被迫吞了無數(shù)砂礫,干燥到暴露在烈陽下的皮膚很快便會干裂。
兩個身穿黑色風(fēng)衣的人漫步在高原上, 夕陽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是這里嗎?”一道男聲響起。
“是這里。”清越冷淡的女聲回答。
“她就在那里。她就在地底下。”
“這次絕不可以失敗。”
“只要你把漩渦放對位置, 別影響我就行。”
男聲似是被噎了一下, 他悶悶道:“自然。”
“我怎么舍得讓你受傷呢?”
女聲卻語氣一變,從剛才的戲謔變成了嚴(yán)肅正經(jīng):“她再次醒來后,會記住我們的。”
“那我們就再殺一次。”男人毫不猶豫接道。
黑色風(fēng)衣的女人驀然停住了腳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的男人差點撞在她身上。
“她會記住我們的。”女人又重復(fù)了一遍。
“不是我們的臉,我們的人。”
女人聲線乍然聽起來很平靜:“她會永遠(yuǎn)記住我們的,生生世世。”
聲音漸漸遠(yuǎn)去, 最終竟像是在水下聽岸上人一般,模糊不真切, 又像是夢話抑郁。
扶沅感覺神識里是一片混沌。
她飄在云層中,大塊大塊柔軟蓬松的白云將她包圍住,像是會流動的水一般,試圖鉆進(jìn)她的嘴巴里,她的鼻子里,她的耳朵里,她的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xì)胞中。
然而,緊閉著眼睛的她,看到的卻是炫目閃耀的五彩斑斕。
她看到炮口發(fā)射出威力恐怖的炮彈,砸向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
她看到狂風(fēng)驟器, 空間扭動,整個星球都在震顫, 天地都為之撼動。
然后夢醒了。
扶沅瞬間睜開雙眼,從身軀仿佛被強硬拖到水中怎么也醒不來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
額上冷汗浸濕了兩綹頭發(fā),身上還穿著貼身安全衣,蓋著一層松軟的薄被。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滿是后怕。
是噩夢嗎?
心跳劇烈,血壓升高,仿佛她只是做了一場很可怕的噩夢。
“她會永遠(yuǎn)記住我們的,生生世世。”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叩叩——
一陣焦急的敲門聲響起。
扶沅暫時中斷對這突如其來的夢的思索,對門外人說了一聲“進(jìn)來”。
進(jìn)來一個身穿寬松黑色睡衣的男人。
他的面色很焦急:“儀器檢測到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對。”
扶沅已經(jīng)半坐在床上了,套了一層睡衣,對半夜闖入她房間的白發(fā)男人攤了攤手:
“做了一場噩夢。”
汲黯一怔,他看向旁邊實時監(jiān)測身體狀況的儀器,現(xiàn)在的確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正常狀態(tài)。
“你沒事就好。”
“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著,自知有點反應(yīng)過頭的汲黯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卻被身后的扶沅叫住:
“等等——”
“醒都醒了,正好我有一點餓。所以……拜托啦!”
汲黯啞然,他沒好氣地轉(zhuǎn)身,看見的是扶沅雙手合十,來回?fù)u晃拜托他的樣子。
黑發(fā)披在女人的肩上,面龐有些蒼白,像是剛才的噩夢的確令向來膽大的她受了不少負(fù)面影響。
那雙清潤凌厲的眼眸正真誠地盯著他,在看到他無奈點頭答應(yīng)的動作后,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汲黯看得有些愣。
他許久沒見扶沅這樣毫無警惕地對待他人的模樣了。
這樣的怔愣直到他迅速做了幾道簡單好吃的夜宵后仍然存在。
看著吃得正歡的扶沅,他試探性問道:“回到烏爾星,小姐很開心嗎?”
“當(dāng)然不是。”扶沅趁著吃的空當(dāng),矢口否認(rèn)。
“我只不過現(xiàn)在悟了一個大道理。”
汲黯洗耳恭聽。
扶沅神神秘秘:“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比如我現(xiàn)在正吃汲黯大廚親手做的食物吃得開心,但是在這層享受之下,很有可能隱藏著更深一層令我不開心的東西。”
汲黯面色一驚:“你是感覺身體出什么事了嗎?”
“自從你升到S級后,身體狀況就很不穩(wěn)定。”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應(yīng)該仍然閑不下來,你的身體就更難恢復(fù)完全了。”
他擔(dān)憂道:“是我做的飯不合你胃口嗎?”
“我這就去重做另一份。”
扶沅連忙叫住他起身重新前往廚房的身影。
“沒有沒有,你做得一如往常地很好吃!甚至感覺比以往更精進(jìn)了,連我的精神力恢復(fù)的速度感覺都比往常要快了一些。”
汲黯這才臉色有些緩和:“畢竟在蟲族學(xué)習(xí)他們的技藝后,我還是有不少收獲的。”
扶沅慢慢解釋她剛才所說的話:“我的意思是,這頓飯吃得,讓我覺得好吃到不想迎來明天了。”
簡而言之,就是好吃到讓她現(xiàn)在死去也是可以的。
畢竟——
扶沅真情實感地嘆了一口氣。
明天,可是個大日子。
明天,就是她被S級蟲族抓住、以戰(zhàn)俘的身份重返蟲族的日子。
這是他們回到烏爾星的第三天。
扶沅最終還是沒有成功勸服艾麗卡。
這也在扶沅的意料之中。
艾麗卡是一個很執(zhí)拗的人。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語氣也是軟軟的,但是她想做到的事情,哪怕是扶沅也勸說不了。
所以在勸說艾麗卡放棄挑起新的戰(zhàn)爭失敗以后,她轉(zhuǎn)而開始勸說艾麗卡把最開始的地點選在其他地方。
結(jié)果仍然是理所當(dāng)然地失敗了。
只是扶沅并不清楚,選在烏爾星,究竟是艾麗卡本人的想法,還是在其他蟲族的輔助決策之下。
在蟲族經(jīng)歷了不長不短的一個月時間,扶沅從沒有如此懷念高科技的冰冷卻又讓人感到溫暖的味道。
畢竟,艾麗卡擁有無數(shù)的蟲族服侍,她卻大部分事情需要自食其力,再加上她也不敢讓艾麗卡之外的蟲族離她太近,所以非常迫切地想要重回科技舒適便利的懷抱。
而汲黯則如他承諾的那樣,兢兢業(yè)業(yè)地學(xué)習(xí)著蟲族的做飯工藝,也培養(yǎng)著案幾閣蟲族分店的學(xué)徒。
現(xiàn)在她又回到了烏爾星,她要做的就是等待戰(zhàn)爭的號角吹響,她參與其中,然后被一個S級蟲族擄走,再在艾麗卡的慈悲下重返人類社會。
明天就是艾麗卡與她約定的日子。
她能做的,就是盡量提醒烏爾星的星長,令他安排好居民,減少牽涉在其中的人類數(shù)量。
當(dāng)然,她也與米契爾和扶從嵐聯(lián)系過。
出乎她意料的是,扶從嵐拒絕與她聯(lián)系,哪怕她重述是很重要的事情。
米契爾倒是聽到她隱晦的提醒后,十分果斷地下達(dá)了全民備戰(zhàn)的命令。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米契爾仍然處于和王座的磨合期——一群虎視眈眈的大臣,仍然在盯著新上任的年輕皇帝的一舉一動,企圖從中找出錯處,再群起而攻之。
米契爾的這個舉動,無疑給他暴露了很多潛在的威脅。
視頻通話時,米契爾笑得張揚,燦金色的頭發(fā)如鎏金一般柔順耀眼,一舉一動儼然已經(jīng)有了身居高位的威嚴(yán)和高貴。
“我會掌握一切的。”
如此狂妄的用詞,從米契爾口中說出來,就仿佛十分合理。
扶沅卡殼了一瞬: ”不過也不必真像三十年前的大戰(zhàn)那般嚴(yán)陣以待。 ”
“三十年的大戰(zhàn),的確令蟲族元氣大傷,現(xiàn)在的十大將軍中有至少三分之一都處在養(yǎng)傷的狀態(tài)中。”
“這次的戰(zhàn)爭,與其說是人類和蟲族的再一次大戰(zhàn),不如說是——”
“蟲族給人類的一個信號。”
“告訴全星際的人類,蟲族它們回來了。”
扶沅審時度勢,結(jié)合她在蟲族待的一個月的所見所聞,還有對艾麗卡的了解,十分嚴(yán)謹(jǐn)?shù)亟o出了這個非常具有說服力的猜測。
不過貌似對這個簡直尾巴快要翹到天上的米契爾并沒有什么用:“沒事,我會竭盡全力保護(hù)我的子民的。”
棕色的瞳孔閃耀著不可一世的驕傲,他似乎對他現(xiàn)在這個模樣十分滿意。
扶沅沉默:“……好吧,我要提醒的就是這些。”
最后她提及了另一件事情:“還有,別想著在我的星網(wǎng)集團(tuán)上動手腳。”
“等所有事情完畢,我會接手星網(wǎng)集團(tuán)。”語氣非常堅決,不容拒絕。
米契爾在這個上面倒是意外地好說話:“當(dāng)然,我會幫你掣肘扶從嵐的。”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覺得現(xiàn)在的我,還會緊抓著星網(wǎng)集團(tuán)一個公司不放嗎?哪怕它是現(xiàn)在星際的巨無霸之一。”
扶沅深表懷疑。
除了扶從嵐,她也沒有成功聯(lián)系到時朔。
澤爾轉(zhuǎn)告她,時朔正在封閉訓(xùn)練。
聯(lián)邦軍隊給時朔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極有可能使他從此平步青云,畢竟現(xiàn)在他的精神力已經(jīng)升級到了A級,且?guī)缀踉贏級無敵手。
回憶這三天的經(jīng)歷,扶沅邊品嘗著清香的米粥,邊看著窗外逐漸升起的旭日。
其他人都在努力變得越來越好。
她也會好起來的。
她比他們更努力,更想要活下去,她會好起來的。
等到系統(tǒng)的任務(wù)結(jié)束,等到這個四本小說融合的世界迎來大結(jié)局,她也會迎來她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哪怕無法再重返藍(lán)星,留在星際世界,做一個不愁錢不畏事的人聽起來也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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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扶沅,等到了那群專為她而來的漫天的蟲族。
為首的蜈尤,頭發(fā)像火焰在燃燒,將目光放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黑發(fā)人類女人身上。
扶沅笑得乖巧:“請問,是我主動被你抓住,還是你來動手呢?”
第106章
蜈尤的表情不太好。
應(yīng)該說是非常不好。
畢竟奉命來裝模作樣捉一個他不能傷害分毫的人, 對他這樣的蟲族實在是一件很難辦的差事。
他此行的目標(biāo)就是——陪扶沅演戲。
背后一雙火紅色的翼翅上下浮動著,巨大到在下方的人類建筑群上遮下了一片不小的陰影。
無數(shù)B級蟲族、 A級蟲族列陣在他背后,有一半是完全的蟲族形態(tài),還有一半是半人半蟲的奇異外觀,零星幾個完全人類形態(tài)的高級蟲族。
蟲族來勢洶洶,巨大的嗡嗡聲匯聚在一起,不僅讓看見這一幕的人類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也令近距離接觸他們的人類感覺耳膜震裂,仿佛末世即將降臨。
為首的蜈尤簡直像是火焰成精了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視底下拼命逃竄的人類。
他旁觀了一下人類張皇失措的表情,就興趣缺缺地收回了眼神。
王沒有要求他們對人類進(jìn)攻, 也沒有禁止他們屠殺人類。
不過——
蜈尤用自己只在王的事情上才活動活動的腦袋思考后,決定不像三十年前的大戰(zhàn)那樣, 來一場屠城。
理由很簡單。
王不允許他傷害扶沅。
而扶沅現(xiàn)在就在底下的城市中,那些低等愚蠢的蟲族一旦開殺,理智全無,扶沅和其他人類在它們眼中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在他眼中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有硝煙才算戰(zhàn)爭。
于是他在精神力網(wǎng)中下達(dá)進(jìn)攻的命令。
背后的蟲族如潮水般散開,向底下還來不及逃離的人類興奮地沖去。
瞬間便有幾團(tuán)血霧炸在地上, 慘叫聲與炮彈聲響起, 他熟視無睹。
他對這些人類已經(jīng)很善良了, 生生在空中等了十分鐘,擺了十分鐘的造型, 讓人類的探測器掃了個遍后才攻擊。再逃不掉,扶沅告狀也告不到他頭上。
一只一只蟲族從他身邊掠過,蜈尤將眼神放在了他的真正目標(biāo)上——
正忙著救人的黑發(fā)女人身上。
這個星球正處在冬季,雪花紛飛,寒氣刺骨。大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光禿的枝椏上積滿了積雪,冰晶綴落。
高樓大廈也都是一片灰白色,沒有絲毫溫暖的太陽光照射著因快速發(fā)展而略顯擁擠的建筑群。
天地間一片蒼白,頗有冬天肅殺冷寒的氛圍。
此刻,一群遮天蔽日的黑影在蒼白之上盤旋,每次落下,蒼白中就乍然多了幾個赤點。
扶沅感覺她的血液就快要凝固——越來越多的無辜人類,死在蟲族的利刃和尖牙之下。
她暫時放下完成任務(wù)的迫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去救人。
然而蟲族來的數(shù)量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滯留在這里的人類也比她預(yù)料中的多得多。
咔噠一聲,頭甲扣緊,全身包裹在新生的潮汐中,她疾速奔跑著,使用精神力催動機甲,加入這場人類與蟲族的混戰(zhàn)之中。
視野中是一個一個紅色的十字星,數(shù)十個表示性命危急的感嘆號漂浮在旁邊。
砰砰砰——
一顆顆高速旋轉(zhuǎn)著的子彈劃破空氣,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命中蟲族的身體。
噗嗤一聲,割破□□的聲音,綠色的血液灑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一具蟲族尸體墜落。
而在尸體的旁邊,是一個驚嚇到不慎摔倒在地上的青年男性。
他心有余悸地看著腳邊的蟲族尸體,眼睛里充滿了死里逃生后的恐懼和緊張。
就差一厘米。
就差一厘米,那個種族的指甲就可以將他攔腰斬斷。
他現(xiàn)在無比悔恨。
為什么,為什么他就沒有聽從星長的命令,從這顆星球上撤離呢?
都怪那群上層人士用錢來誘惑他!
悔恨將他淹沒,他卻沒有時間沉浸在其中,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屁滾尿流地向安全點跑去。
救下一個人后,扶沅冷靜地將視線投到其他地方,用槍法收割一個又一個蟲族的生命。
換彈夾,充能,上膛,瞄準(zhǔn),射擊。
視力和反應(yīng)力在機甲與精神力的加持下,發(fā)揮到了極致。
她周圍像是有一個人類和蟲族都不能靠近的結(jié)界,而她穩(wěn)居其中。
將這個結(jié)界不斷地擴大,她竭力保下每一個人類。
然而,她的心卻越來越沉。
艾麗卡選擇烏爾星,對蟲族來說真的是個很妙的選擇。
這是個三不管的無主之地。
這里的政府,也只是星球內(nèi)部自發(fā)產(chǎn)生的權(quán)力機構(gòu),在其他星球中擁有掌管星球整個權(quán)力的星長,在烏爾星上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多大實權(quán)的吉祥物。
湊巧碰到了案幾閣這樣完美迎合了星際人類味蕾的飯店,全星球的人類可以齊心共發(fā)展。
但在蟲族圍剿的災(zāi)難時刻,卻無法凝聚在一起活下去。
她和汲黯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提醒這座星球上的人類了,也親眼看見一趟趟星際航班載著人群,暫時撤離了這顆危險的星球。
但卻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類不信邪地重返這里!
扶沅心中充滿了對這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的不解和悲哀,更多的,卻是自責(zé)。
哪怕她非常明確,即使不是她,蟲族也仍然會發(fā)動這一場戰(zhàn)斗。
她甚至算不上導(dǎo)火索,只是艾麗卡口中僅僅對她說的借口而已。
蟲族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多到僅憑扶沅一個人,已經(jīng)沒有辦法護(hù)下周圍的每一個人。
一咬牙,機甲形態(tài)變換,扶沅從腰間抽出一把高能粒子光劍,抬腳便沖向蟲族堆中。
那個剛才一直在空中俯視著這場鬧劇的火紅色身影,卻擋住了她的路。
望向她的那雙赤色的瞳孔中,滿是不解:“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現(xiàn)在你只需要跟著我走就好了。”
想了想,他硬邦邦地說了幾句在他看來是安慰的話:“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女王的命令,我絕不會違抗。”
“那群低等愚蠢的蟲族,可不會像我一樣,不攻擊你。”
扶沅的精神力氣味已經(jīng)被她掩藏,很早之前艾麗卡在全蟲族中下達(dá)的不準(zhǔn)傷害她的命令自然也已經(jīng)失效。
除了見過她的蟲族,其他蟲族只會把她當(dāng)做一個可以獵殺的人類目標(biāo)。
一具具尸體橫遍雪原。
有蟲族,有人類。
人類軍隊駐扎在這里,早已有所準(zhǔn)備的他們,將炮口對準(zhǔn)攻擊他們同胞的異族。
但是烏爾星只是一顆發(fā)展甚至算得上落后的星球,星球防御武裝自然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帝國和聯(lián)邦的那些中心城市。
然而,此次蟲族降臨的數(shù)量遠(yuǎn)超他們可以承受的范圍。
扶沅的眼尾氣得有些發(fā)紅:“這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嗎?”
蜈尤有些疑惑,他歪了歪頭:“你為什么這么生氣?”
“你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那些人類大部分你從未見過。”
“你如此冷漠的一個人,是在為他們傷心嗎?”
“那些蟲族,我至少在精神力網(wǎng)中與他們有聯(lián)系,我可以感知到他們的情緒,殺人時的興奮、被殺時的恐懼,也可以感知到他們的死亡。”
“可我并不會傷心。”
蜈尤說得很真摯,他是真情實感地為扶沅的行為疑惑著。
剛才忽視了她那句“請問,是我主動被你抓住,還是你來動手呢”,現(xiàn)在卻句句與她爭執(zhí)著。
“這是全蟲族的決定,女王,我,和其他S級蟲族一同的決定。”
“你難道不知道嗎?”
扶沅的眼睫下垂,緊咬著牙關(guān)。
耳邊聲音嘈雜,炮火連天,明天這里將是尸體遍野。
扶沅思考的時間很短暫,她抬頭望向蜈尤:“走吧。”
“現(xiàn)在就走!”語速很快,滿滿的迫切。
蜈尤定定地看著這個他打不得也殺不得的人類,聽到她的話后,后知后覺地想,他不該下來與扶沅對話的。
第107章
蟲族不需要戰(zhàn)艦。
所以扶沅被它們“俘虜”走的方式, 是在無邊無際的太空中飛翔。
蜈尤撓撓頭:“我們從前運輸俘虜?shù)姆椒ǎ俊?br />
“啊,有人類俘虜這一說嗎?”
“直接殺掉不就好了,為什么要再帶著不會飛的廢物回蟲族呢?”蜈尤一臉茫然。
蟲族大部隊撤離, 留下滿目殘骸的雪原。
扶沅飛到這座星球的外太空, 才意識到她接下來需要僅憑機甲的能源而飛行到遙遠(yuǎn)的蟲族星系。
沒辦法,扶沅隨手從漂浮在太空中的無人飛船中挑選了一輛,當(dāng)做交通工具。
飛船的功能完好, 內(nèi)部嶄新,一看就是剛買不久的私人小型長際飛船。
但是突如起來的蟲族的攻擊,包圍了烏爾星的外太空,令他們不得不棄船逃離。
在給予了人類星球雷霆一擊后的蟲族, 從異族聚集地撤離,緩緩向太空深處飛去。
在無數(shù)飛行著的黑點中央,卻極其突兀地夾帶了一架人類飛船。
星光璀璨,窗外的太空景色十分美麗。
扶沅開啟飛船的自動駕駛,設(shè)定跟隨前方的蟲族后,就在觀景窗邊坐下。
她掏出汲黯塞給她的一包紅茶,親手煮上。
水流從熱水口傾瀉而下,茶葉水中輕輕搖晃、旋轉(zhuǎn), 慢慢舒展, 然后沉入水底。
杯子中水的顏色悄然變化, 從清澈透明到淺金黃,一絲青澀的香氣漸漸彌漫在室內(nèi)。
扶沅盯著杯子中慢慢打旋著的小漩渦,抿了一口。
她這次沒有同意汲黯繼續(xù)跟她一起來蟲族,但是約定好了每天一則視頻通話保持聯(lián)系。
汲黯仍擔(dān)憂著她的身體狀況,但扶沅覺得她現(xiàn)在不算穩(wěn)定的精神力并不是身體出問題了,只是猛然升到S級后的一個過渡階段。
不過在扶風(fēng)的日記中, 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對此相關(guān)的記錄。
但無論如何,她這次帶著潮汐一同過去,總歸保障是大大提升了——是的,她的潮汐又回來了。
她回到烏爾星的第一天,就收到了澤爾為她準(zhǔn)備的禮物——一架重新組裝后,強度更高、防御力更強、武器更豐富的S級機甲,額外加強了防火墻系統(tǒng),再被人動手腳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這是萊克爾大師聽說你的事情后,專門為你重新組裝的。”
“她說,對于你使用她送給你的機甲,但反倒差點喪命這件事,表示非常抱歉。”
萊克爾大師?
扶沅只在見過她一次面,就是在那次做手術(shù)掩蓋精神力氣味的那次。也是在那天,萊克爾大師把潮汐送給了她。
其實她之前還懷疑是原唐命令萊克爾大師在她的機甲上動手腳來著。
“萊克爾大師?原唐竟然沒有……”
澤爾懂她的言外之意,搖搖頭:“沒有。大師說,如果不是我告訴她,她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她一直在專心致志地研發(fā)新機甲。”
扶沅若有所思。
如果這趟順利完成任務(wù)的話,她下次回來勢必是要解決埋下的這些隱患的。
比如突然變得激進(jìn)的扶從嵐,比如不知道逃到哪里的原唐,比如和原唐一同消失的救世會。
正在扶沅陷入沉思的時候,她右手邊的窗戶上突然多了一個大頭。
一個頂著紅色爆炸頭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邊緣。
扶沅下意識將臉往后退了退,然后才轉(zhuǎn)頭,與這個爆炸頭面面相覷。
頭發(fā)像爆炸了的紅色海膽,面色很白,眼尾又長又細(xì),上挑著,給人一種陰毒噬人的感覺。
爆炸頭一臉沒有嚇到她的遺憾,砸吧了一下嘴,用手扣了扣窗戶,張嘴說了些什么。
飛船內(nèi)部隔音很好,隔著一層特質(zhì)玻璃,扶沅什么也聽不到。
于是扶沅從觀景窗旁邊起身離開。
留下那個爆炸頭,看見窗戶邊只剩下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一臉不可置信。
等到他旁邊出現(xiàn)全副武裝的扶沅之后,他才放下心來。
“什么事?”
扶沅警惕地問道。
這個爆炸頭蟲族,她有印象。
他是蟲族大軍中少數(shù)那幾個可以完美變換成人類形態(tài)的S級之一,但并不在十大將軍之中,實力也屬于蟲族的頂尖一列。
在剛才蟲族發(fā)動攻擊的時候,這個爆炸頭瘋了一般興奮,身形比現(xiàn)在要高大上不止三倍。
像是等這天等了很久一樣,沖在最前頭,頂著人類軍隊猛烈的炮火,把一架架武裝飛機掀翻,用像繩索一般的細(xì)尾巴和利爪在人群中大開殺戒。
因此扶沅現(xiàn)在并沒有給他什么好臉色,語氣冷淡到極致,就差把“沒事別來煩我”這幾個字寫到臉上了。
爆炸頭并不在意,他反倒是滿臉好奇地盯著眼前這個渾身被深藍(lán)色機甲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奇怪人類。
不。
在他心中,已經(jīng)不把扶沅當(dāng)做人類。
宇宙中的智慧種族有人類和蟲族之分。
人類是愚蠢的,弱小的,自負(fù)的,狡詐的。
而蟲族,是女王的。
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每一個人類。
但眼前這個不行。
所以他只好把她當(dāng)做人類和蟲族之外的第三個東西。
“諾厄大人說,你是一個危險的人類。”
“在女王面前,最好一點點都不要接觸你。”*
扶沅挑挑眉,看來這是諾厄的人。
諾厄說得也挺對。
但是,只為了這么點事?
她轉(zhuǎn)身便要走。
如果以前,她可能還有耐心和這個蟲族掰扯掰扯。
但現(xiàn)在,她直覺,有些不好的事情在發(fā)生。
說不清這種不安感來自哪里,但是直覺告訴她,遠(yuǎn)離蟲族。
但她卻遠(yuǎn)離不得,她現(xiàn)在四面八方都是蟲族中的佼佼者。如果想要離開,勢必得沖破蟲族里里外外幾十層的包圍。
更何況,任務(wù)都進(jìn)行到這種程度了,她也不可能就此放棄。
身后的紅色爆炸頭果然叫住了她。
“別走啊,你怎么脾氣比我還差。”
扶沅轉(zhuǎn)身,看不出情緒的面甲正對著爆炸頭。
爆炸頭硬生生從那兩個黑漆漆的目鏡中看出來了扶沅沒有說出口的話:“有屁快放。”
爆炸頭直接道:“蜈尤大人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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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邊際的宇宙中,一列龐大的軍隊正在飛馳,掠過無數(shù)的人類星球,炮火攻打它們,戰(zhàn)艦沖擊它們,偵察艦在它們附近飛來飛去。
扶沅在蟲群的最前面見到了帶頭的蜈尤。
一路上,她駕駛著機甲,從蟲群中穿過。
不少蟲族在問到人類的氣息后,變得躁動不已,有些意識到這就是女王所說的“不可傷害”之人,有些則還沒有生出這么高的智慧,卻也在沖上來的前一刻,被旁邊的爆炸頭通過精神力網(wǎng)制止。
“愚蠢的東西。”爆炸頭毫不掩飾地大聲罵道。
聽到這句話的蟲族渾身一抖擻,扶沅竟從它們猙獰的面龐中看到了恐懼的情緒。
“這是B級,還是C級?”她隨意問道。
爆炸頭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些什么似的,呵呵笑了幾聲:“你猜。”
扶沅閉嘴,結(jié)束和他的交流。
爆炸頭好久沒等來人類的回答,無趣地扯了扯卷曲蓬松的頭發(fā):“有什么區(qū)別呢。 B級和剛才那群C級一樣愚蠢。”
扶沅卻沒有接下他的話,便快速在蟲群中穿梭,邊思索著她目前對蟲族的認(rèn)知。
C級以下都是稱不得有什么智慧的生物, C級大概是人類十歲左右的智慧,控制它們行動的,第一是女王的命令,第二是蟲族的本能。
但就像剛才一樣,他們并不能總是正確地執(zhí)行命令,生物本能在有些時刻還是占主導(dǎo)。
扶沅想到她穿越初期碰到的第一個C級——靳巧。
她的樣子可不像是普通C級蟲族。
同樣等級,難道假蟲族比蟲族智慧更高嗎?
B級則已經(jīng)和普通人類無異了。
A級與B級的差異,除了實力上,就是在變化形態(tài)方面。 B級的人類形態(tài)還能一眼看出與人類的差別, A級就已經(jīng)只是略有瑕疵了。
而S級,則是直接與人類無異,僅憑肉眼和機器,幾乎無法分別。
兩人的速度很快,十分鐘左右就來到了蟲群大軍的最前面。
扶沅看見一架靠近的人類偵察艦,上面有聯(lián)邦軍隊的標(biāo)志,被一個蟲族的尾巴擊中,無力墜落爆炸,短暫地如煙花般閃耀,然后化成星際中的一片鋼鐵廢墟。
扶沅的眼皮一跳,忍住出手的沖動。
她倒不是怕被人類按上“背叛人類”的罪名,畢竟名聲這些東西,只要你不在意,那它就相當(dāng)于一團(tuán)空氣。
只是,只是……
扶沅嘆了一口氣。
前方的蜈尤看起來一臉暴躁,這些源源不斷的人類飛船簡直像趕也趕不走、殺也殺不盡的比最低等的蟲族還要低等的那群小蟲子。
看到扶沅的到來,也是繃著一張臉,看起來很不好招惹。
扶沅開門見山:“有事?”
蜈尤硬邦邦道:“有事。”
扶沅心想,如果是諾厄在這里,他絕對會以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難不成我專門請你過來,就是看這些惱人的人類東西如何耽擱大軍的進(jìn)度嗎?”
蜈尤顯然就直白多了:“女王那邊傳來消息——”
“陛下提前沉睡了。”
第108章
扶沅訝然。
艾麗卡提前進(jìn)入沉睡期了?
“那艾麗卡什么時候會醒呢?”
蜈尤搖搖頭:“這當(dāng)然是不確定的。”
那也就是說,在她到達(dá)蟲族星系之后,她可能在蟲族完全是孤身一人的狀態(tài)——不會有艾麗卡時時刻刻保證她的安全。
扶沅沉默,她開始考慮, 自己如何說通蜈尤, 讓他換個時間把抓她這個人類俘虜運輸回去。
蜈尤卻直接打消了她的這個想法:“我們不會放你走的。”
“陛下留言, 一定要在醒來的第一時刻, 看到的就是你。”
說這話的時候,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似乎很不解,也很嫉妒,扶沅受到女王如此特殊的優(yōu)待。
他夢寐以求的女王的寵愛, 在這個人類女人身上,仿佛唾手可得。
“還有多長時間到達(dá)?”
蜈尤的瞳孔顏色變得更深, 不知道是在計算時間,還是在精神力網(wǎng)中與其他蟲族對話。
幾秒后,他回答道:“五天后。”
“五天后,我們會先在外圍的一顆星球上稍作調(diào)整,然后我?guī)е阒苯舆M(jìn)入陛下的王宮。”
蜈尤在軍隊中起著統(tǒng)率作用,在還沒徹底撤離人類星域之前,許許多多試圖探查消息的人類星艦都需要他來做決斷,暫時離開不得,因此才把扶沅叫到面前告知她這個消息。
她的視線中,在紅色頭發(fā)男人的上方, 是一個大大的感嘆號,機甲的防護(hù)系統(tǒng)檢測到對面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蟲族。
視線所及的每個蟲族周圍都圍繞著一層血紅的熒光,是機甲檢測到蟲族而做的明顯標(biāo)記。
說實話,看著這一圈占滿視野的紅色提醒,很煩。
但是扶沅也沒有關(guān)閉危險提醒,必要時,這很可能會救她一命。
機甲內(nèi)部的供能系統(tǒng)提供氧氣,自動調(diào)節(jié)溫度和濕度,因此即使長時間佩戴機甲,除了精神力消耗之外,并沒有其他不適的地方。
S級精神力可以支撐連續(xù)佩戴機甲一天一夜。
扶沅不可能時時刻刻穿戴機甲,因此她必須大部分時間在自己隨后“搶”來的那個飛船中度過。
也幸好那個飛船能量充裕,完全能支撐她飛到蟲族星系。
現(xiàn)在,事情完畢,到離開的時候了。
但扶沅卻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蜈尤有些奇怪地看了扶沅一眼。
往常,扶沅必定是不愿和他們有太多交流的。
今天竟然反常地沒有立馬離開。
不過蜈尤不想也猜不出扶沅在想什么。
他看了一圈周圍,突然挑了挑眉,指著遠(yuǎn)處一架剛剛爆炸的人類星艦——
“那個飛船,不想活地往我們身上撞。”
“被一個A級蟲族直接打穿后爆炸了。”
爆炸后的星艦碎片靜靜地漂浮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中,余熱的火焰還在舔舐著最后一點溢出來的氧氣燃燒著。
火焰中沖出來一個身形偏細(xì)長的完全形態(tài)的蟲族,他注意到蜈尤的目光,恭敬地向他低了一下黑色的頭顱,然后在精神力網(wǎng)中傳達(dá)任務(wù)已完成的消息。
蜈尤像是找到了什么新游戲似的,開始給扶沅介紹這一路上遇到的各種事情,一大半都是殲滅靠近的人類星艦。
他忍不住抱怨:“真的好煩啊。前進(jìn)的速度都被他們拖累了,要不然可以至少提前半天到達(dá)。”
聽到這句話,扶沅突然毫無預(yù)料的地轉(zhuǎn)頭,黑色的目鏡與蜈尤赤色的雙眸對視。
“那就別理它們。”
蜈尤有些吃驚:“什,什么?”
扶沅說得很認(rèn)真,像是認(rèn)為她提的這個決策十分可行:“既然會花費額外的時間在攻擊前來探查的人類星艦上面,那最節(jié)約時間的做法,不就是無視它們,全力前進(jìn)嗎?”
“左右這些人類星艦,最多也是探查情況,也沒有膽子對這么龐大的一個蟲群軍隊發(fā)動攻擊。”
蜈尤有些猶豫,他瞇了瞇眼:“你別以為我傻。”
扶沅勾了勾唇角,如果蜈尤能看清機甲面甲后面她的臉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非常真摯,仿佛在說:難道不是嗎?
“當(dāng)然不是。”
“ S級的蜈尤大人怎么會和傻這一個字相關(guān)聯(lián)呢?”
“我是真心在勸你,我也想要加快速度,盡快到艾麗卡身邊。”
蜈尤拒絕:“不,我們此行的目標(biāo)就是昭示人類,我們蟲族仍然無比強大。”
“你們已經(jīng)達(dá)到這個目的了不是嗎?”扶沅也并不著急,不急不緩地向蜈尤表達(dá)自己的建議。
“前來探查的星艦越來越謹(jǐn)慎,士兵的實力也越來越強大,說明人類已經(jīng)不得不正視你們的威脅力,并企圖從中窺探到蟲族的信息。與之對應(yīng)的,你們處理這些星艦的速度也降了下來。”
“既然如此,最好的做法不就是快速撤離人類星域,既可以加快速度抵達(dá),也可以避免人類星艦的長時間的追蹤探查。”
扶沅本來還想用“蟲族也會有傷亡”這個理由,但是考慮到蟲族內(nèi)部對同族生命漠然的態(tài)度,她沒有選擇說出這句話。
她再補上最后一句話:“至于人類會不會派更強的S級前來探查,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機率極低。”
都是惜命的人,S級又是最為重要的戰(zhàn)備力量,沒到必要的時候,聯(lián)邦和帝國都不舍得派。更何況,人類S級與蟲族S級正式的戰(zhàn)斗,這個意味可影響大多了。
蜈尤定定地看了扶沅一會兒,帶她來的那個紅色爆炸頭則是在旁邊嗤笑了一下。
扶沅耐心地等待蜈尤在精神力網(wǎng)中與其他S級蟲族和遠(yuǎn)在蟲族星系的其他將軍交流,最后等來了蜈尤的點頭:“全力前進(jìn),沿途碰到的所有不長眼的人類,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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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這么完美的身材,這么完美的容貌,姐姐,你教教我,怎么變成的唄?”
扶沅面前坐了一個表情諂媚的蟲族女孩兒。
這是案幾閣在蟲族的第一家試營業(yè)的分店,就建立在擁有女王王宮的首星附近的一顆星球上。
剛剛營業(yè),一切都是嶄新的模樣,甚至連裝修都來不及做,非常粗獷原始。
一間通天巨樹,中間掏空了做了上下兩層。屋內(nèi)很黑,全靠外面的太陽光來照明。不過對于習(xí)慣了黑暗的蟲族來說,有沒有光都很正常。
扶沅挑了一張光線相對較好的一張桌子坐下,結(jié)果還沒有看清菜單,就有一個陌生的蟲族女孩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對面。
黑頭發(fā),綠眼睛,圓潤的臉龐,皮膚有點黑,身材纖瘦高大。下巴兩側(cè)有明顯的綠色鱗片,長在皮膚里。
這是一個A級蟲族,人類形態(tài)仍然有著明顯的蟲族特征。
此時這個A級雌性蟲族,正一臉好奇地看著扶沅,等待她的回答。
扶沅仔細(xì)看了看杯子里的清水,看上去是能喝的樣子,但仍在猶豫要不要嘗嘗。
女孩見狀,連忙遞給扶沅一瓶飲料,包裝是人類社會流行的一個品牌:
“大人,我知道您身為S級,肯定不愿教給我們這些低等蟲族變形的秘訣。”
扶沅沒有立馬回答,她打開包裝完好的飲料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況且, A級的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和S級蟲族的你相媲美。”女孩眨眨眼,語氣很尊敬,把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
“但是,我還是想變得更類人一點。”
“比如我的臉頰。”
女孩用手指推推臉頰上的那處鱗片,鱗片消失片刻,又重新浮現(xiàn)。
“比如我的尾巴。”
扶沅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背后有一團(tuán)小球,遮在寬大的上衣下面,原來是一根尾巴纏繞在一起。
女孩搖了搖身體,尾巴唰一下展開,頂尖是一個綠色的圓端,在空中翹著,左右搖晃。
“比如我的肚子。”
女孩撩開自己的一副,肚子上的皮膚與暴露在空中的皮膚膚色不同,綠里透黃。
見扶沅一直沒有打斷她的動作,她的膽子漸漸大了,竟直接翻開桌子上的菜單,討好地向扶沅介紹菜品:
“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
“姐姐,這家店是新開的,聽說店主是專門從人類中最著名的廚師學(xué)習(xí)的廚藝。”
“但是吧……”女孩砸吧了一下嘴,“我感覺這家店已經(jīng)很好吃了,但是迪婭大人說,那名人類中最著名的廚師,做的飯菜比這個好吃上十倍!”
“不知道姐姐您有沒有嘗過,不過像您這樣的S級蟲族,一定嘗過吧。”
這個S級蟲族大人真奇怪,不過是琳達(dá)遇到的脾氣最好的S級了。
聽見她套近乎的“姐姐”稱呼,竟然都沒有讓她滾。
還長得這么好看,實力一定很強大。
她得抓住這個大腿,好好問問變形的技巧。
扶沅翻閱菜單,挑中幾個菜品,正要點,卻突然停下。
她默默看向一直嘰嘰喳喳的女孩。
“你幫我點幾個吧。”
聲音很好聽,女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隨后便歡歡喜喜地重重點了點頭,過了幾秒,便像扶沅說:“已經(jīng)點好了!都是我吃過的好吃的,姐姐一定會很滿意的!”
扶沅點了點頭。
她剛要點單的時候,突然反映過來,這里是蟲族飯館。
這里的點單方式,竟是通過精神力網(wǎng),直接向這里的店小二發(fā)送點單的精神力波動信息。
如果爆炸頭在這里的話,應(yīng)該是讓他來幫忙點。
但帶他來這里的爆炸頭,一進(jìn)門就往二樓走了,留下句讓她自己看看就走了,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
女孩見扶沅答應(yīng),不免更高興起來,她的語氣也漸漸直接:“姐姐,您有什么可以向我教授的變形技巧嗎?”
她沒有在精神力網(wǎng)中感知到眼前這位S級的精神力坐標(biāo)。
不過也很正常,高等級的蟲族都不愿低等蟲族捕捉到他們的行動軌跡,往往會選擇將自己在精神力網(wǎng)中隱藏起來,只有更高級的蟲族才能察覺到。
因此,她理所當(dāng)然地直接開口與扶沅對話。
而扶沅能聽懂這個蟲族女孩的話,也是多虧了耳邊佩戴的實時翻譯器,將蟲族語翻譯成人類通用語。
在蟲族經(jīng)歷的一個月內(nèi),她也跟隨艾麗卡在學(xué)習(xí)蟲族語言,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可以做到簡單的交流。
女孩的表情變得苦惱:
“陛下又陷入沉睡了,等醒來后又會蘇醒一部分力量。”
“我想快點變成陛下不會嫌棄的人類模樣,想距離陛下更近一點。”
“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見過陛下一面呢,聽說陛下的外貌是蟲族中最好看的,她擁有至高無上的威嚴(yán)的和尊貴。”
“姐姐,您見過陛下嗎?”
扶沅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女孩更加激動,正要拉著扶沅深入討論的時候,突然臉色一變,乖巧地站直身子,向扶沅身后問好道:“迪婭大人。”
扶沅轉(zhuǎn)頭,看見一個高大的黑皮女人正向她這個方向走來。
跟在迪婭后方的,正是剛才不知道去向哪里了的爆炸頭。
第109章
她自然不可能變成一個S級蟲族。
她本來就已經(jīng)隱藏了自己的精神力氣味,蜈尤又把她的人類信息素稍作稍作掩蓋,在她的身上蒙上了一層S級蟲族的精神力罩。
在面對面的情況下,對方感受不到她的精神力, 只會把出現(xiàn)在蟲族首星的她當(dāng)做是某個不愿暴露身份的神秘S級蟲族。
沒想到迪婭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看來她也是對案幾閣的食物挺認(rèn)同的嘛。
迪婭忽略了扶沅調(diào)侃的眼神,她先是對扶沅旁邊的蟲族女孩點了點頭,說道:“艾麗,蒙克在后廚找你。”
被稱為“艾麗”的女孩聽到這話,立馬慌慌張張地向二層跑去:“天哪,迪婭大人您千萬別告訴蒙克,我這就去后廚。”
女孩著急的身影消失,剛才吵鬧的大廳也因為迪婭的出現(xiàn),而逐漸變得安靜。
扶沅調(diào)笑:“迪婭大人這么有威嚴(yán),剛才這里可是鬧得很。”
“迪婭大人最討厭吵鬧,誰敢在她耳邊大聲嚷嚷——”爆炸頭替迪婭回答,表情十分驕傲,“哼,下一秒那只蟲族的舌頭就別想要了!”
看這擁護(hù)的架勢,這個爆炸頭不像是諾厄的手下,倒更像是迪婭的手下了。
迪婭冷著臉,沖扶沅微微仰了仰下巴:“上來,我有話對你說。”
對這樣不近人情的話,扶沅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在這個星際中, 只有艾麗卡能讓這位冷漠的黑皮美人語氣軟下來。
這座建造在大樹里的飯館,就連建筑風(fēng)格和外觀也借鑒了烏爾星上的案幾閣,掏空的木質(zhì)部分已經(jīng)雕鏤成木質(zhì)桌椅的模樣,就連包廂也都弄得有模有樣,當(dāng)然現(xiàn)在不過是一扇未經(jīng)雕飾的木板擋在了外面。
迪婭的心情不好。
扶沅看見迪婭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了。
能讓迪婭不開心的事情只有——
“人類,你去見過陛下了嗎?”
迪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詢問扶沅,聲音低沉。
末了又改口道:“你一定去見過了。”
“諾厄他們僅僅是讓人類你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吧。”
扶沅點頭。
她剛到王宮,就去看正在沉睡中的艾麗卡了。
艾麗卡沉睡在王宮的地底下、
剛開始,守在艾麗卡旁邊的諾厄等S級蟲族,都不允許一個人類進(jìn)入蟲族秘地。
扶沅硬是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他們:
“艾麗卡說希望在她醒來的第一秒見到的是我。”
“那我遲早是需要到下面去陪在艾麗卡的旁邊的。”
“現(xiàn)在我只是進(jìn)去看望一下艾麗卡,不會長時間停留。這都不可以的話,我到時候怎么完成艾麗卡的愿望呢?”、
“如果艾麗卡醒來后沒有見到我,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艾麗卡傷心的話,你們心情也不好吧。”
“所以,我這并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艾麗卡,為了你們。”
蜈尤自然不會這么簡單就被說服,但扶沅實在說得有幾分道理。
于是她就駕駛著機甲,跟在蜈尤的身后,從一個隱蔽的地洞下去,進(jìn)入了不為人所知的王宮地下城。
地洞的隧道很曲折,又深又長,不見一點光亮。
還好隧道的大小足夠,非常寬敞。她打開機甲的自動照明系統(tǒng)和夜視系統(tǒng),一步一步踏在越來越濕潤的泥土上,向隧道蔓延的深處走去。
她的身后還跟著另一個S級蟲族,和蜈尤共同監(jiān)督她。
隧道的邊緣很齊整,每走一步就可以遇見不知從哪里通來,又通向哪里的分叉口,但整體都是往下走的趨勢。
土壤堅實厚重,重量不小的機甲踩在上面,發(fā)出砰砰的腳步聲。
除了扶沅走路的聲音,還有重物劃過地面的聲音——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黑蛇。
身形修長,覆蓋著堅硬的黑色鱗片。瞳孔幽深狹長,微微發(fā)亮,在黑色的隧洞中宛若兩個幽幽飄著的綠色火焰。
行走時,巨大光滑的尾巴拖曳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分叉的舌頭不時突出,發(fā)出令人類感到頭皮發(fā)麻的嘶嘶聲。
無論哪一個特征,都非常符合扶沅記憶中蛇的模樣,可卻是屬于蟲族中一個名為“長條蟲”的種族。
其實剛進(jìn)入洞穴的時候,扶沅心里就有點后悔。
這么封閉逼仄的環(huán)境,如果諾厄他們突然對扶沅發(fā)動攻擊,那她將處于一個非常被動的狀態(tài),甚至不能夠確保在她逃離隧道之前靜止異能是否能一直生效。
而后面的蛇蟲徹底堵住了她退后的道路,令她始終感到后背一陣陰冷。
但前方的諾厄卻還保持著完美的人類形態(tài)。
正是由于艾麗卡對人類形態(tài)的偏愛,整個蟲族掀起了變化人類形態(tài)的熱潮。這些最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女王的S級蟲族,更是大部分都保持著人類形態(tài),以期許獲得女王的注意。
當(dāng)扶沅到達(dá)目的地時,她查看機甲上的記錄儀,發(fā)現(xiàn)竟然花費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在一人兩蟲疾速行進(jìn)的情況下。
由此可見,這里到底有多深。
而實際上,她還未到達(dá)地下城的最深處,僅僅是停留在了地下城最頂層的一個洞口處。
眼前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通過吹到身上的微風(fēng),和耳邊傳來的逐漸嘈雜的聲音,扶沅明白,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寬闊的場地。
借助夜視系統(tǒng),她可以看清眼前每一個物體的輪廓。
見到墻壁上的某個東西時,她問到:“那是燈嗎?”
諾厄點了點頭:“陛下不喜黑暗。”
等到陛下蘇醒過來后,整個地下城的燈光都將為陛下綻放,這里將變得明如白晝。
“那可以打開嗎?”扶沅好聲好氣地協(xié)商道:“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清。”
夜視系統(tǒng)僅僅是能捕獲物品的輪廓,具體的模樣,自然需要通過燈光看清。
如果是在平時,諾厄肯定會拒絕她,然后再來上幾句陰陽怪氣諷刺人的話。
但這次,他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拒絕,直接令在旁邊守著的一名S級蟲族把燈光打開。
一聲細(xì)微地的“啪”,扶沅的視野終于明亮了起來。
浮現(xiàn)她面前的,是一個類似于觀光走廊般的透明房間。
他們現(xiàn)在是站在玻璃地板上,下方是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在燈光的對比下,下方的黑暗更加幽深,仿佛潛藏著巨大的危險。
此刻打開燈光的他們,宛若黑夜中最耀眼的一顆燈泡,扶沅瞬間感覺有無數(shù)道視線射向了這里。
諾厄表情沒有變化,釋放出S級的精神力,扶沅頓時感到試探的目光少了一大半。
“下面,是女王陛下的洞穴。”
諾厄輕輕開口,然后在他們下方亮起了一個亮點。
“那就是陛下所在的地方。”
扶沅打開機甲的輔助視覺功能,拉進(jìn)視野,瞇著眼仔細(xì)看了看,才敲出來那是一盞燈。
燈光旁邊影影綽綽,是一團(tuán)不知名樹枝狀的東西纏繞起來的一個乳白色的蛋。
距離實在太遠(yuǎn),她只能看見一個橢圓的蛋狀物體,目測并不算巨大。
“艾麗卡,在蛋里面?”扶沅遲疑地問道。
諾厄面色有些沉郁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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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告訴你女王現(xiàn)在的情況。”迪婭篤定地說道。
扶沅接過服務(wù)員裝扮的蟲族呈上來的一碟小菜,舀了一碗湯,但是看到湯中漂浮的蟲族特有的食物后,還是沒敢喝下去。
據(jù)她所知,蟲族特有的食物,那可是一些非常符合蟲族特點的食物……
聽到迪婭的話后,扶沅疑惑地抬頭:“所以——艾麗卡難不成是出什么事了嗎?”
否則,迪婭不會這么大費周折地來和她相談。
迪婭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究竟要不要告訴扶沅。
最終,她還是向眼前這個莫名深受女王偏愛的人類講述道:“陛下陷入沉睡的時候是人類形態(tài)。”
扶沅眨眨眼。
迪婭繼續(xù)向下說:“上次蘇醒的時候,陛下也是人類的形態(tài)。”
“你的意思,不會是——”
“沒錯,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都沒有見過陛下的蟲族原身。”迪婭直接承認(rèn)扶沅的猜測。
蟲族的聯(lián)系本質(zhì)是種族特有的精神力網(wǎng)。
艾麗卡擁有蟲族女王特有的精神力,那她就是蟲族至高無上的女王。
這與她究竟外在是什么,并沒有關(guān)系。
但總歸是讓他們這些手下?lián)牡摹醯纳眢w,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
“所以,這次的沉睡期,我們也摸不準(zhǔn)陛下醒來后究竟會恢復(fù)什么。”
“……你需要我做什么?”扶沅的語氣平靜。
迪婭盯著眼前人類女人的黑色眼瞳,在那雙如黑珍珠般剔透的眸子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我需要你,幫助陛下變回她的蟲族原身。”
“當(dāng)然,如果這次陛下蘇醒過后,恢復(fù)成了蟲族原身,那就一切問題都沒有了,也就不需要你了。”
她想來想去,最有可能實現(xiàn)她這個愿望的生物,只有扶沅。
房間里的氣氛凝滯了幾分。
爆炸頭的視線也不離扶沅,同迪婭一樣,靜靜地看著陷入思考的扶沅。
但雙方都清楚,這件事只有唯一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扶沅同意。
扶沅她必須至少做一件對蟲族有益的事情,否則,女王的庇護(hù)與寵愛只能護(hù)得了深陷蟲族星系深處的她一時。
這次沒有蟲族攻擊她,下次,下下次,女王再次沒辦法在扶沅身邊的時候,向來與人類勢不兩立的蟲族,很有可能就會有S級蟲族率先對她動手。
“好。”扶沅的嘴巴微張。
就在她聲音落下的下一秒,對面面色冷淡的迪婭,突然表情一變。
她的眼眸中充滿了焦急和欣喜,還有幾分意外和驚訝:“陛下快要蘇醒了!”
“快走!”
“等、等等!等我穿上機甲!”
第110章
女王蘇醒的消息如同狂風(fēng)般席卷整個王宮。
當(dāng)時女王沉睡地太過突然,沒有一點征兆,地底下的那個蛋殼就開始發(fā)光,然后女王硬撐著勉強保持清醒,趕到了地下城,進(jìn)入了蛋殼中陷入沉睡。
女王上一次的沉睡期長達(dá)一個月, 而這次不過是五天而已。
事發(fā)突然, 此時此刻本最應(yīng)該陪伴在女王身邊的人類扶沅, 卻在另一個星球的飯館里。
扶沅可以說是頂著迪婭堪稱恐怖的眼神下,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的臨時住處,穿戴上機甲才與迪婭一同去往地下。
如果不是顧忌女王要看的恐怕不是一具尸體,否則,迪婭絕對做得出來把她直接一巴掌拍死然后拎到艾麗卡身邊的事。
這次前往地下城的路線與上次諾厄帶她來的時候不同。
這次向下走的不是原始泥濘的土洞,竟然是整整齊齊砌著臺階的樓梯。
事情很急,沒有時間留給她們一步一步下樓梯,迪婭直接帶著扶沅從樓梯上寬闊的空間一路飛行到底。
兩者都是S級的精神力,速度太快,肉眼幾乎只能捕捉到她們的殘影。
呼呼的破空聲充斥在耳邊,扶沅問道:
“艾麗卡上次沉睡了多長時間?”
迪婭的聲音很低沉,情緒明顯不好,瞥了一眼此刻還有心情問東問西的扶沅一眼,冷聲道:“一個月。”
“這次只有五天。”
“不過陛下的沉睡期長短不一, 這也很正常。”
但扶沅看著迪婭陰晴不定的表情,咽下了反駁迪婭的話。
這可看著一點也不正常。
上次花了一個小時, 這次全力飛馳下,只用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到達(dá)了目的地。
不同于上次在高空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神秘的蛋一眼, 這次扶沅的腳踏在實心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向沉睡中的艾麗卡靠近。
“你們是怎么知道艾麗卡要蘇醒了?”
腳下的地面鋪了一層未知材質(zhì)的黑磚, 走在上面,腳步聲十分清脆。
此時,這個極為寬闊的地方已經(jīng)擠滿了蟲族,但他們只敢在最外圍乖乖等待著。
不約而同地,他們?nèi)甲兂闪巳祟愋螒B(tài),或瘦長,或豐腴,這才不顯得擁擠。否則,僅僅數(shù)十只龐大的蟲族,就足夠把外圍空間占領(lǐng)滿了。
有資格來到這里的,只有S級。
而在她趕到這里的路上,她還目睹了源源不斷的蟲族從其他星球上趕來,只能焦急地等候在地下城之上。
迪婭此刻陪著扶沅靠近中央那個神秘的發(fā)著乳白色光芒的蛋殼。
看到此刻女王的狀態(tài)從表面上看并無異常,迪婭的心才稍微落了一點。
因此,聽見扶沅的問話后,就簡單回復(fù)了一下:“女王即將要蘇醒時,會有精神力波動傳遍蟲族。”
“還有——”迪婭指了指她們慢下來腳步,正在小心翼翼靠近的蛋殼,“上面已經(jīng)有裂紋了。”
“裂紋正在擴大,說明陛下正在蘇醒。”
蛋的體型不大,約有兩米高,扶沅猜測沉睡在蛋殼里的艾麗卡仍然是人類形態(tài)。
通體呈乳白色,散發(fā)著微微的光芒。被黑色粗獷的樹枝纏繞著,宛若童話故事中神秘的森林珍寶。而樹枝的根又深根于地底,不知道連著哪里。
蛋殼上面肉眼可見幾條裂縫,十分清晰,且正在慢慢變大。
場地很空曠,偌大的空間只有中央擺放著這個被樹枝纏繞的蛋殼。
其余蟲族都遠(yuǎn)遠(yuǎn)地等候在外圍,只有S級蟲族得以稍稍靠近。
而為首的十大將軍,站在所有蟲族的最前面。
固然扶沅向蛋殼移動的行為很顯眼,可現(xiàn)在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蛋殼上。
它們的目光虔誠而狂熱,向忠誠的信民等候?qū)儆谒鼈兊闹鞯慕蹬R。
連蜈尤和蜆午都沒有將絲毫注意力分到扶沅身上。
氛圍十分安靜,只有腳步聲回蕩在地底。
走了一定的距離后,其實也只比其他蟲族稍微近了一點點,迪婭就停下了腳步。
她扭頭,用眼神示意扶沅繼續(xù)往前走。
沉默的氛圍蔓延到扶沅和迪婭中間,扶沅明白迪婭的意思。
扶沅穿上機甲后,約有兩米高,比迪婭高了約半個頭。她的視線往下,沖迪婭點了點頭后,便大著膽子獨自向前走。
越靠近中央的蛋殼,扶沅的心跳就越來越激烈。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
扶沅環(huán)顧四周,一道道赤熱期待的目光穿過她,投向中間唯一的那個存在。
蟲族的精英幾乎全在這里,成百上千個S級蟲族,毫無疑問是碾壓星際的一股恐怖力量。
她只能默默期許,不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千萬不要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啊……
扶沅的視野中,乳白色的蛋殼越來越近。機甲的檢測系統(tǒng)在蛋殼上打了一個黃色的問號,表明機甲并沒有從存儲的知識庫中匹配到眼前蛋殼的材質(zhì)信息。
幾乎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艾麗卡醒來后依然開開心心地叫她“阿沅”,依然記得她們之間的約定,依然能夠把她送回人類社會,那她從此就再也沒有束縛了。
米契爾的任務(wù)在他奪得皇位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結(jié)束,沒有再刷新新的任務(wù)。
時朔那邊,只有一個“詆毀同學(xué)”的日常任務(wù),在前不久也已經(jīng)宣告結(jié)束。
汲黯這邊,甚至只要時不時地接受大廚的投喂就可以,每天訂餐的任務(wù)早已經(jīng)交給店里的訂餐系統(tǒng),每頓按照她預(yù)留的地址送過* 去就行嗎,幾乎可以算是完成了。
只剩下艾麗卡這邊的任務(wù)。
說不激動是假的。
從穿越到星際世界中,剛剛開始的每一步都幾乎是在被系統(tǒng)推著走,任務(wù)失敗就要被抹殺的認(rèn)知,宛若懸在她頭頂?shù)囊话训叮瑫r時刻刻提醒著她死亡的危險。
她曾經(jīng)死亡過一次,死亡的感覺沒有人想體驗第二次。
意識像是被壓癟的易拉罐,被強硬地撕扯、擠壓、壓迫,粉身碎骨的痛感從四面八方涌來,
扶沅的視線同其他蟲族一樣,緊緊盯著蛋殼,在心中默默描摹裂紋的形狀。
裂紋越來越大,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
當(dāng)扶沅走到蛋殼前約十米左右的時候,她甚至可以聽到蛋殼裂開的聲音。
清脆的“啪”“啪”聲,不絕于耳。仿佛裂開的不僅僅是蛋殼,還有那一片空間。
扶沅走到了所有蟲族的最前面,裂紋擴張的速度陡然加快。
霎那間,蛋殼表面就覆蓋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般的裂紋。
扶沅被這一奇怪的景象給驚住,腳步頓時停下,猶豫著是否應(yīng)該向前。
在她繼續(xù)邁出下一步的下一秒——
一聲更加清脆的“啪”。
蛋殼化成一地碎片。
沉睡的金發(fā)美人蜷縮著雙腿,懸浮在半空中。
扶沅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撞進(jìn)一雙如海洋般明媚湛藍(lán)的雙眸中。
與此同時,看清了艾麗卡與此前無異的長相的時候,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
扶沅的心頓時如墜冰窖。
這簡直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不,或許還有更糟糕的事情——
“你們又是誰?”
“怎么都是人類!”
“我的蟲族部下,怎么膽敢用人類形態(tài)來覲見我!”
從沒有在扶沅認(rèn)識的艾麗卡身上出現(xiàn)過的威嚴(yán),席卷全場。
迪婭反應(yīng)最快,她立馬意識到,眼前的女王似乎與沉睡前的女王有所不同,但她卻又極為熟悉。
一只身披漆黑如墨的甲殼的巨大蝎子出現(xiàn)在迪婭剛才的地方。
蝎子背部密布著鋒利的棱角和刻痕,巨大的尾巴高高翹起,尾端那枚毒刺彎曲入到。
扶沅卻已經(jīng)沒有心神分給旁邊逐漸恢復(fù)成蟲族原身的各個蟲族。
她與艾麗卡對視,曾經(jīng)撒嬌叫她“阿沅”的那雙眼睛,現(xiàn)在是毫無感情無機質(zhì)的眼神。
耳朵中聽到的是艾麗卡冷漠的下達(dá)命令:
“殺了這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