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帶著疑惑和擔憂往商業區方向走去,就見奶茶店門口圍了一大圈人,隱約可以看見被圍在中間的維特的頭頂。
實在是擠不進去,她只能向保安求助,又是20分鐘后,終于把他解救了出來。
兩人坐在游客中心的休息室里,維特看起來像一條失去了靈魂的咸魚,柔弱地把頭靠在蘇芮的肩膀上。
原來最近海洋館有活動,請了肌肉男來表演,有粉絲認出了維特,以為他是被請來參加活動的。
他解釋是和女朋友一起來玩,也被當成了是在遵循男德博主的人設。
粉絲倒是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只是請求合影,他答應了。
路人看到,以為是什么網紅明星,加上維特的外形確實值得一拍,于是也加入了求合影的行列,人越聚越多,最后就變成了蘇芮看到的那樣。
看著他虛弱蒼白的臉,蘇芮問:“你的嗅覺不是封閉了嗎?飛機上封閉空間三小時也撐下來了,現在怎么還是會難受?”
他搖搖頭:“飛機上我戴著口罩和帽子,沒人看我,其他人情緒也比較平穩。
現在那么多人在一起,都是沖著我來的,情緒還激動,生命能量濃度太高,就算封閉了嗅覺還是能感受到。
而且他們靠近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接觸到皮膚,雖然不是直接吃,還是會有影響。”
蘇芮思考了一下,說道:“那看來林薇那邊是完全不用考慮了,前幾天有幾個要出外勤的商務找過來,也不用考慮了。”
維特的聲音很小心:“對不起,我是不是很沒用。”
蘇芮握住了他的手:“不會,你這樣很好。”
他的情緒好像有點低落:“我去查過,一年如果要花20萬,得有1000萬存款,我現在賺的錢只夠花,根本存不下來,而且還不穩定。”
蘇芮笑了:“我們現在一年也花不了20萬啊,而且我還要工作的。”
維特的聲音更小了:“但我弄壞東西的話,20萬可能還不夠。”
他停頓了一下,毛茸茸的頭在蘇芮肩膀上蹭了一下,繼續說:“而且你上班會不開心,前幾天聽到你和陳程打電話,說寫簡歷很煩。
如果我可以和姐姐那么強,就可以讓你不用上班了。”
蘇芮的心里酸軟一片,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我只是個普通人,如果你和姐姐一樣,就不可能只屬于我了。”
他怔怔出神,重復了一遍:“只屬于你?”
蘇芮才發覺自己的話可能太過了,問道:“是不是不應該這么說?”
維特直起身,注視著她:“不會,我喜歡你這么說。”
被他突如其來直球砸了個措手不及,蘇芮不敢直視他,推了他一下:“好了,知道了。你好點沒?好點就去海洋館,折騰半天還沒進門。”
他剛提起來的一口氣突然放了下去,又靠在蘇芮的身上,聲音柔弱中帶著蠱惑:“還是有點難受,能不能先給我一個親親再走?”
見她沒有反應,他又補了一句:“剛才為了不暈過去,用了點魔力才撐住,現在好餓,你不是說不會餓著我嗎?”
今天不是節假日,游客中心的休息室很大,他們坐在角落,除了他們以外只有零散幾個人,都離得很遠。
蘇芮心一橫,低頭在他唇上快速落下一個吻。
維特的唇角向上翹起,露出一個笑容:“不夠。”
說著伸手按住她的后腦勺,又吻了上來。
考慮到還在外面,這個吻沒有過分深入,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蘇芮的唇,松開了她。
這時,幾排外的椅子上傳來吸氣聲,回頭一看,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蘇芮不好意思,重重推了他一下。
維特撓撓頭:“是剛才問我要合影的粉絲。”
她們起身靠近一些,其中一個卷發女孩問:“所以,是真的?”
另一個短發女孩接著問:“真的是跟女朋友出來玩?”
維特點了點頭,就聽到她們開始小聲嘀咕“居然不是人設”,“女朋友也好漂亮”,“磕到真的了”,“好羨慕誰給我也發一個這樣的”之類的話。
他們兩個都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在一陣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寒暄之后落荒而逃。
***
行程的最后兩天是一家海島上的酒店,木制棧道連接起海上的白色尖頂小屋,房間外有一個露天泳池,旁邊還有可以直接走進海里的扶梯。
但他們的運氣不太好,到達的那個下午是陰天,沒有看到玻璃一樣蔚藍的海。
在濤聲之中枕浪而眠的感覺,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妙。
等準備睡覺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擾人清夢,蘇芮沒有睡好。
第二天還有出海浮潛的行程,回來的時候,她開始覺得困了。
不過還好行程是按照躺平的節奏計劃的,安排比較寬松,把下午茶和按摩換成睡覺也無所謂。
等蘇芮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染上了霞光,昨天下過雨,今天的日落格外震撼。
火燒云從天邊延伸到海面,從云層中透出的光線連接著粉紫色泛著金芒的海浪,分不清海天的邊際。
維特沒在房間里,蘇芮推開陽臺門,卻發現他沒有在適合看日落的那一邊,而是站在側邊,看著沙灘的方向。
沙灘上正在舉行一場婚禮,酒店提前告知過今天沙灘不開放,為此還送了下午茶和按摩,只可惜都被她睡過去了。
海上隱隱飄來悠揚的樂聲,遠遠可以看到潔白的鮮花和紗幔,還有星星點點的燈光。
新郎和新娘攜手站著,證婚人似乎正在宣讀他們的誓約,距離和海浪的聲音讓他們的誓言沒能飄到陌生人的耳朵里,除了那句堅定的“我愿意”。
歡呼和掌聲之中,新人擁吻,維特終于注意到了蘇芮的到來,回過頭問道:“這就是人類的婚禮嗎?”
她走到他的身邊:“是啊,你電視里應該看到過吧?”
維特點點頭,又搖搖頭:“看到過,但是好像不太一樣。”
蘇芮問:“怎么不一樣?”
維特的聲音飄忽:“可能他們,是真的。好羨慕……”
蘇芮笑了:“這有什么好羨慕的,辦婚禮可煩了,之前我同事辦婚禮,一星期生氣三次都是少的。”
維特不解:“為什么呢?我看電視里他們結婚都很開心。”
蘇芮給天真的魅魔科普道:“結婚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樣,很復雜的。
你看日落下的婚禮很美是吧?但是辦這個婚禮的過程中,要考慮很多東西。
預算、天氣、賓客、各種布置細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要應付的也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而且這一瞬間也不是永恒,后面還有很多會消耗他們的事情。”
“你不想結婚嗎?”維特問道。
蘇芮搖了搖頭:“我沒有會催婚的父母,他們各自過得很好,顧不上我。”
停頓了一下,有點不確定地問:“你們惡魔,不會還要結婚吧?”
維特搖頭:“這是你們人類的概念,我們沒有。如果一點要說的話……”
“一定要說的話怎么樣?”
維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簽了真名契約的人類,也會被稱成為惡魔的新娘。”
“是那個以靈魂為代價的契約嗎?”蘇芮問。
他點點頭:“和普通契約不一樣,真名契約可以在惡魔身上留下印記,人類能憑借這個印記驅使惡魔。
在他的靈魂消耗完之前,惡魔只能有一個主人,而人類也無法再契約別的惡魔。”
“消耗?”
“是的,消耗。
人類最純粹的生命能量就是靈魂,簽訂真名契約后,惡魔就可以隨意使用契約者靈魂里的生命能量。”
蘇芮思考了一下,疑惑道:“這聽起來挺公平的啊,人類提供能量,惡魔辦事收報酬,為什么你之前說這對惡魔來說也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呢?”
維特說:“人類的生命能量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只要用靈魂的一角就可以顛覆一個國家,但這樣的人,千年也難出一個,大部分人的靈魂別說提供額外的報酬,甚至不足以支撐他們的愿望。
用真名契約召喚惡魔的前置條件,是要拿到惡魔的名字,就是契約印記上那個,并用血書寫在一件對惡魔有意義的東西上面,比如武器、珍視的物品。
能達成這個前置條件,并知道召喚方法的人類,所圖都不會太小。”
蘇芮問:“那如果惡魔覺得代價不夠,可以不答應嗎?就像血契那樣。”
維特點頭:“可以。但那件媒介會消失,如果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就只能答應。”
“如果迫不得已簽了契約,這個人的靈魂又不夠用,是不是可以和普通契約一樣直接把人吸干丟掉,那不是又能拿回東西,又恢復了自由?”
維特輕笑一聲,聲音里卻沒有多少笑意:“如果契約者最后提出的要求沒有被完成,即使靈魂消耗完了,印記也是不會消失的,那是靈魂的烙印。
惡魔在完成這個要求之前,除了維持生存的魔力,其他所有的能量都會被印記制約,除了完成契約者的愿望以外無法使用。”
蘇芮倒吸一口涼氣:“那如果靈魂用沒了,這個愿望又要人類活著才能完成,惡魔豈不是廢了?”
維特肯定道:“是的。除了活著和完成契約者的心愿,無法動用魔力做任何事情。”
蘇芮這才明白了那句“對惡魔來說也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的意思。
這個買賣看起來是賭上靈魂的人類更賠一點,惡魔的風險也不小。
她又問:“如果碰到那種生命能量很強的人,一直用不完,那契約就一直在嗎?他壽命結束還沒用完,是不是惡魔就可以無痛拿走剩下的靈魂了。”
維特回答:“簽訂了真名契約以后,人類就不受□□的制約了,能活多久,完全取決于他的靈魂里的生命能量還剩多少。
當然如果實在是活膩了,也可以把剩下的靈魂交給惡魔。
只是他不會再像普通人類一樣,有機會以能量的方式重歸宇宙,再重新開始。”
蘇芮點頭:“這種契約,聽起來倒是比人類的婚姻靠譜點。絕對強制的一對一,各取所需,也要各自要承擔風險和代價。”
維特欲言又止,蘇芮察覺到他想說什么,但作為普通人類,她沒什么需要獻祭靈魂才能完成的事情,這種契約太沉重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普通的靈魂有多少能量,說不定簽了契約以后,還撐不到平凡過完一生的時間,甚至會讓維特被她的愿望困住。
在維特開口之前,她轉過身,說道:“有點餓了,先去吃飯吧。”
維特回過神,回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