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焉山,修煉室內,江止清正埋頭擺弄著陣法材料,手邊的傳訊符亮了。
他這個小舅子這兩天鬧騰得很,他索性直接用禁制封閉了修煉室。
但為了防止他在自己閉關期間餓死,還是留了一張一次性傳訊符給他。
江止清調試完手頭的材料,才接通了傳訊符:“說。”
“江止清,今天真的弄不好嗎?”維特悵然又焦急的聲音傳來。
“不能,說了還有七天就是還有七天。”
“但老婆今天過生日,我好不容易偷看她身份證才知道的。”
“不過是生日,晚兩天又如何?”
“你根本不懂,你就是不行!”
“要是再吵,七天也不夠。”傳訊符被掐斷了。
江止清搖了搖頭,轉身拿起一塊玉簡,打算對照著古陣法再修改一處靈力通路。
突然,靈氣繚繞的的仙山產生一陣詭異的波動,江止清愕然,不知維特怎么弄出的這么大的動靜,放下玉簡打開了禁制。
走到大廳一看,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大廳空蕩蕩的,用來裝飾的珍寶被薅得干干凈凈。
維特前兩天問過他鮫紗和珍珠寶石能不能拿,他嫌他絮絮叨叨的煩,說放在外面的東西盡管拿不必問他,沒想他竟真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罪魁禍首維特此時正著急忙慌地檢查著腳邊的箱子,身上還在發著幽幽的紅光。
見他來了,維特說道:“我老婆喊我回去結婚了,江止清,你就是不行!”語氣中竟是有幾份洋洋得意。
江止清咬牙切齒地一揮手,靈力波動被隔絕了,維特身上的紅光開始慢慢變淡,他連忙滑跪:“別別別姐夫我錯了,你放我走吧!”
“她只是個凡人,怎么做到的?”江止清問。
維特急著脫身,沒有多想,快速說了真名契約的事情,江止清的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容。
他拋給維特一個東西,維特忙不迭接住一看,是之前儲存眼淚的茶水晶吊墜,他困惑問道:“你不用了嗎?”
江止清似乎心情不錯:“就那么點能量,早提取出來了。改了一下,以后你身上溢出的魔力,可以裝在里面,隨時取用。”
維特不敢置信,像是不認識江止清一般驚喜地看著他。
江止清理了理袍袖,笑道:“本想自己到那個世界用,看在你給了我點有用信息的份上,賞你了。”
維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個吊墜原本是他的,這人怎么就能理直氣壯地說出賞他了這種話,就見契約的紅光又變弱了。
他抱上箱子,對江止清說了一句:“來不及了,我回去結婚了,再見!”然后就消失在了紅光之中。
周圍的靈氣又開始有秩序地流淌,江止清淡漠的臉上浮現起一個幽深的笑容:“馬上就會再見的。”
***
那行血字一直幽幽發著紅光,維特卻遲遲沒有出現。
蘇芮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生命能量太弱,靈魂契約也連接不上,還是維特不想回應,或是有其他什么問題。
蛋糕上的蠟燭燃到一半,燭淚流了下來,蘇芮開始焦急,但除了等待毫無辦法。
突然,眼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幾個月不見維特出現在她眼前。
他穿著一身類似道袍的黑色衣服,里面是玄色的暗紋交領內搭,鑲嵌著寶石的腰帶勒出了他的細腰,外袍的純黑衣料上點綴著銀色和藍色交錯的海水江崖紋刺繡。
原本只是及肩的卷發也變成了及腰的長發,用流動著銀色光芒的藍色發帶束了一個高馬尾。
熟悉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開始慢慢泛起水光。
蘇芮想了很多次重逢的時候應該說什么,是問他為什么說好一定會回應卻食言了,還是問他這幾個月發生了什么,過得怎么樣。
但在看到他的瞬間,所有不安定都被抹平,那些問題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問出了當前最大的問題:“你怎么穿成這樣?”
維特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江止清說我穿得礙眼,把他幾百年前做了沒穿的衣服給我了。”
“那頭發呢?長這么快?”蘇芮問。
“他用法術弄的,說是這樣比較順眼。你不喜歡嗎?我可以弄回去。”說著伸手摸了一下馬尾,好像真的想把頭發弄回去。
蘇芮忙阻止他:“沒說不好看,而且現在是弄這個的時候嗎?”
她示意了一下日記本上的血字:“靈魂契約,走流程。”
維特的表情變得鄭重,又摻雜著猶豫,好像在做心理斗爭,終究還是說道:“江止清說再過七天就可以把通道弄好了,如果你是擔心我回不來才用的真名契約,我可以先拒絕,七天后再回來。”
蘇芮沒想到只要七天就能弄好了,看來江止清也沒想象中那么不行。
但這個契約,也不完全是擔心維特回不來,蘇芮說:“那你日記怎么辦,不要了?”
維特才發現蘇芮用的媒介是他的日記,可能是意識到她看過了,想起自己以前寫的內容,臉和耳朵開始變紅,磕磕絆絆地說:“不……不要也……也沒事。”
隨即又小聲補充道:“你的靈魂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意料之中的反應,但是想起他最后那篇日記里的內容,蘇芮深吸一口氣,緩慢卻慎重地說:“我只問一次,想好再回答。”
“我的靈魂,你想要嗎?”
維特掙扎了一下,回答道:“想。但是……”
“想就快走流程。”蘇芮打斷了他。
“你真的,不會后悔嗎?”維特的聲音里帶著顫抖和哽咽。
蘇芮搖搖頭:“那就后悔了再說。”
帶著潮氣的紅色火焰映染上琥珀色的瞳孔,黑色的暗芒凝結成向后彎折的角。
維特化出爪形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蘇芮書寫的那行符號后面又加了一串字符。
整串符號從日記本上浮起來,慢慢縮小,化成了一串細細的,鏈條一般的血字。
維特的聲音帶上了來自深淵的共鳴,空靈而悠遠:“這是我的真名,你準備好接受它,成為我真正的主人了嗎?”
蘇芮點點頭,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維特的臉又紅了,契約印記是可以打在身體的任何地方的,但他因為私心,當初簽血契時偷偷選擇了左手無名指。
蘇芮已經看過他的日記,這個動作,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小心思。
他指尖微動,腳邊的箱子打開了,蘇芮這才發現他帶了一個箱子回來。
一塊光華流轉的紗浮動升起,被無形的風輕輕抖開。
那塊紗的底色是月白色,隨著光線轉動泛著銀色的光芒,又帶有一些細微的粉紫色偏光,紗的底部用寶石和金色珍珠點綴了一圈,像是旭日升起的海面上躍動的金色光芒。
一個鑲滿同色寶石和珍珠的發卡把那塊紗固定在蘇芮的發間。
維特托起蘇芮的左手,那串鏈條一樣的字符漂浮著繞在她的無名指上。
光芒隱沒的瞬間,靈魂深處仿佛有了某種感應,蘇芮抬起右手,動了動手指,從契約印記消失的地方又慢慢抽出一圈金色的字符,尾部多了幾個形似鎖扣的字符。
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那是她靈魂的真名,從此他們會以真名為鎖鏈和鎖扣,聯結在一起。
蘇芮還沒來得說什么,維特已經自覺地把左手遞了過來。
她微微一笑,那圈金色字符盤繞上了他的無名指,烈日般的金芒鐫刻在他的皮膚上,又慢慢隱沒不見。
蘇芮心念一動,那圈字符又顯現出來,開始發光,和她手上紅色的印記互相映照著。
蛋糕上蠟燭的火苗搖晃了一下,馬上就要燃到盡頭,蘇芮轉頭躬身吹滅了蠟燭,又回頭看向維特:“上次的愿望實現了,那么以后的愿望,就交給你了。”
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讓他的神情分外繾綣溫柔,他低頭輕吻她的無名指,虔誠說道:“請多關照,主人。”
“還有,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