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陸京御真的要瘋了
陸京御渾渾噩噩躺在病房, 手背上又被扎了個孔,繼續輸液。
邊上著名的胸外主任氣呼呼,“發燒了啊。39.2度, 再這么作下去,嚴重感染了,我看你怎么辦。”
病床前圍了一堆人, 爸媽親朋好友們都在, 他眼眸迷離地望去, 像堵人墻, 密不透風。
他這兒好多人, 好多關愛, 但他的煙煙,正一個人。
一個人病著。
他躺在床上,喉結上下滾動,喉嚨難受得像是被刀割一樣。
快點。
再快點。
再快點解決掉一切。
“家屬得看好他,不能讓他再這樣了。他是做了十幾個小時手術搶回一條命的人, 真當自己神仙呢。”
沈語兮抱歉地道:“給您添麻煩了。”
陸京御眼皮撐不住了, 吃了退燒藥, 沉沉地睡去。
他夢見跟江凝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觸。
幾年前在趙家的聚會上, 他那時候也是人生低谷。
他的人生第一次經歷死別。
他的長輩們都健康, 第一個離世的是他的姥姥。
事發很突然, 流感到器官衰竭不過就是兩天的功夫,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得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懺悔, 上次接到姥姥電話讓他去看她的時候, 他還在忙于項目,項目有重要技術突破, 他跟他的團隊一起,天天加班加點到凌晨兩點,一點時間都擠不出,沒能去看她。
他在電話里哄她,說忙過了這段時間,他就去看她。
沒想到,沒幾天,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他記得姥姥電話里的失落,也記得年幼時姥姥的每一份關懷與疼愛。
記憶的片段像是碎掉的玻璃,扎著他的心。
那時候,他忽然迷茫了。
為什么他要搞項目搞成這樣?
搞到沒能在姥姥在的時候,完成她一個小小的心愿。
這對他打擊很大,他罷工了好些天,心里被愧疚和遺憾塞滿了。
去參加趙家的宴會,是他爸看他悶在房里狀態不對,把他拽出去的。
屋里人聲鼎沸,大家談笑風生,他更覺得格格不入。
他走出了廳堂,在趙家的長廊上吹風,忽然發現長廊上一本遺落的筆記本,被風吹著一頁頁翻開,唰唰唰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字跡龍飛鳳舞瀟灑飄逸,上面列了一個疑問。
問:【我真的是我嗎?】
答:【我不是我。】
【我是從小到大這個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輸入,導致我是現在的我。既然有這些輸入,不管我有沒有去反抗,我其實根本不是我,我已經被輸入者控制了。有的控制是以愛為名,有的以道德為名,想讓我成為他的刀劍或他的傀儡,甚至犧牲自己的利益;有的控制是以欲望為餌,讓我余生為它賣命,甚至犧牲別的寶貴的東西。更可怕的是,我其實不一定發現那是一種控制,還被推著走,甚至以為那是自己想要的。然而我想要的可能只是別人給我編織的夢。我得跳出這個框架,俯瞰世界,排除所有影響,找到真正的我,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跳出這個框架,俯瞰世界,真正的自由。
他冥想,靈魂從上往下俯瞰,審視自己。
他發現,他也被控制了。
被欲望控制。
被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控制。
為了項目賣命,犧牲掉了跟家人相處的寶貴時間,連家人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他難道不就是被“以欲望為餌”控制住了?
而他一直以來覺得這是種上進心,是種努力,是企業家的必經之路。
徹底醒悟之后,他反而釋懷了,因為他會制定方案從這種控制中脫身,找到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那天,好奇心驅使下,他撿起長廊上的筆記本。
因為寫得還挺有哲理,他以為是摘抄,所以倚在柱子上看起來。
看著看著發現這筆記本的主人靈魂又通透又破碎。
她超脫地俯瞰著一切,包括自己的傷疤。
她看破了愛,藐視愛,恰恰證明她沒得到過真正的愛。
他發現這也不是摘抄,這是這筆記本主人自己的思考。
當時,他覺得是個特別有意思的靈魂,一身反骨,反霸權,反壓迫,反一切束縛她的東西,精神清醒到可怕,隨時隨地在思考什么東西潛移默化在禁錮她的思想,囚禁她的肉/體。
他覺得有意思極了,不自覺地被吸引,看得入神。
看得正癡迷,抬眼就發現一個姑娘氣得雙頰鼓鼓,臉色紅潤,長著一雙很靈動的眼睛,像是踩著風火輪,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光影讓她的發絲發著光。
她的?
這本子是這么小的姑娘的?
他從前沒注意過這小姑娘,腦子里有她的畫像,但也僅是畫像。如今再看見人,整個人從眉眼到鼻子嘴巴,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他想到這小姑娘從小父母雙亡,想到她說對方夸她可愛,但根本不愛她,怕她父母雙亡缺愛,早戀還敏感地發現對方不愛,不禁脫口而出,勸她別早戀,會有人愛她的。
哪想到這姑娘根本不好好說話,她腳踏在長廊的石階上,一躍而上,攀上他的肩。少女的芬芳隨著她運動的氣流撲鼻而來。
他跟異性向來保持安全距離,沒跟異性這么親近過,他猝不及防被抱住,心臟差點停住。
從趙家的宴會回去之后,他莫名其妙開始擔心自己給她的第一印象很差,不小心窺探了人家的隱私,人家非常生氣。
他覺得他該好好跟這個小姑娘道歉,他真的以為那是個摘抄本。
他認真思考該怎么跟這個小姑娘道歉。因為他跟江家不熟,是通過趙家熟悉的她,趙家這身份,他不能送她太貴重的禮物。
從她的筆記本里看見她吐槽說瑞京中學的樂器太差了,大提琴表面都是坑,鋼琴鍵白的都灰了,彈起來讓人心情真差。
他聯系了人,給瑞京中學捐了一批樂器。
大大小小的樂器讓他們統計了一下,全部更新換代。
恰巧臨近她生日,他打聽了,趙家說她會拉大提琴,他就送了把大提琴作為生日禮物,也作為“賠罪。”
他自知禮物不算貴重,特地在賀卡上寫了:【哥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作為賠罪,以后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任何的。生日快樂,煙煙。——陸京御】
后來,他還是覺得不夠貴重,承諾也不夠,總覺得欠她些什么。
逮著重要的日子就送禮物。
春節、元旦、中秋、生日、畢業、升學。
一年又一年。
他這么送,給她找聯姻對象,趙家當然第一個想到他。
他也是很后來才懂,為什么總覺得欠她什么,是因為愛。
愛是常覺虧欠。
陸京御醒來,是護士在給他量體溫,把他的夢打斷了。
他望著暗沉沉的天花板,思念吞噬著他的骨髓。
好不容易來到他身邊了,好不容易有他能好好愛她了,她居然還是一個人。
她一個人有沒有好好睡覺?
還有沒有做噩夢?
她好像還以為他娶她是因為趙陸兩家的關系是因為她姥爺?
他又覺得更心痛了。
居然讓她在他身邊,還產生這種誤解。
他們還有好多誤解沒解開。
他的眼淚從眼角墜落,聲音暗啞地問護士:“幾度?”
護士說:“38度。”
陸京御閉上眼睛,等護士離開之后,打開了手機,手機屏幕刺得他眼淚更洶涌。
他搜索:龍煙。
她的筆名。
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愛不釋手,她離開了,他想看看她的世界。
因為從前未經允許看她筆記本的事,他也沒有未經同意打開她寫的書。
但晚上太想她,靠近她一點也好。
看著看著,他忽然發現龍煙的題材和文筆神似化霧。
他猛然想到化霧筆下有個習慣動作特別像她姥爺的角色。
那角色家里也有個女孩子有焦慮癥。
后來怎么著了?
他回憶了一下,這個小女孩只是一個案子里的被害者,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配角。
小女孩是在一個寄宿制學校里遇到了霸凌,她爸媽早逝,能依靠的只有她姥爺,她無數次地跟她姥爺祈求幫她轉學。
說有人想害死她。
她說她們真的會殺了她。
“姥爺,求求你了!幫我轉學吧!我真的會被殺死!”
“姥爺,求求你了!幫我轉學吧!我真的會被殺死!”
她一遍又一遍地請求。
但她姥爺說什么?
她姥爺拒絕幫她轉學。
書中闡述的原因是:A城只有這一所寄宿制學校,如果她轉學,她就得走讀回家,而她姥爺老傳統,一方面僥幸心理覺得是她想太多了;一方面覺得她克死爹媽而且出嫁女的孩子住他們家也毀他們家的運勢,就是不愿意她回家住。
所以,在小女孩提出想轉學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
最后,這個小女孩得了焦慮癥,但不敢告訴家里,她覺得會被徹底舍棄。她每一天都在恐懼中度過,噩夢、嘔吐、抽搐,全部自己忍過去,但惡魔也沒放過她,在某天,校園外的湖里,發現了她被分尸的尸體。
陸京御想到這個片段簡直要瘋了。
后牙槽咬得咯咯作響。
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她爺爺那樣,她姥爺沒把她接到趙家。
如今他想明白了!
該不會……當年他的小煙煙也這樣一遍遍地求姥爺把她從江家帶走,但她姥爺一遍遍拒絕了吧?
該不會……拒絕她的理由也是她克死爸媽?還有他爹的出嫁女的老傳統?
他拽住被子的拳頭猛地收緊,從床上坐起來,背佝僂著,呼吸急促到像是哮喘發作。
小煙煙該不會也焦慮到噩夢嘔吐抽搐還自己忍?
是的,甚至現在的煙煙不也是嗎?躲在衛生間里不讓他發現。
陸京御想到她的信里說趙家也沒那么在意她,居然是這么個不在意法。
他真的崩潰了,心痛到像是被劈開了,手背上青筋爆起,猙獰著淚眼。
他猛地掀開被子。
趙家大門半夜被叩響。
開門的是趙臨風,看見陸京御陰沉著臉渾身籠罩著一股凌人的氣勢,嚇得趕緊喊爹媽。
趙舅舅出來迎客,“京御啊?什么事啊,這么晚?”
陸京御肅殺的臉從陰暗出顯露出來,昏昧的燈照在他的臉上,眉骨陰影深邃,一雙眼浸在陰霾中,陰沉晦暗,咬牙切齒地問:“江家要她的性命,當年為什么不把她帶來趙家?”
平地里一聲驚雷。
中式四合院里,氣息詭譎又陰森。
四周靜得只剩呼吸聲。
趙舅舅試圖解釋道:“是煙煙胡思亂想吧?當時沒有證據證明是她爺爺,畢竟是爺爺,不可能的。再說,即使覺得不是她爺爺,我爸也警告過她爺爺了。”
“可她害怕!”陸京御炸了。
他呲目欲裂,“不管是不是她爺爺!她害怕了!她害怕了!你們為什么不把她從江家接出來?”
他的怒吼聲像是狂嘯的獸,瞬間地動山搖。
讓她得了焦慮癥都不敢說!
也配當她的親人?
讓她有被殺的恐懼都不將她帶離恐懼,也配當她的親人?!
趙舅舅開不了口,說她克,說她毀運勢,那趙陸兩家的關系徹底斷了。
結果趙臨風這個沒眼力見的逆子,以為陸京御來質問是嫌他們把這么克的煙煙給陸家聯姻。
他直接把趙家的底褲扒了,說:“現在嫌她克了?當時可是你自己殷勤送禮得來的姻緣,你自己求的,怨誰啊?”
“啪——”陸京御猛地一拳砸在趙臨風臉上。
拳風剛硬似錘,完全不像病患,也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趙臨風踉蹌地跌倒在地,頓時嘴角出血,憤怒道:“草,你敢打我?”
幾個保鏢圍上來。
陸京御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眸底的暴烈的怒火幾乎要將趙臨風吞沒,“你也知道是我求來的?”
他眸底冷冽,冒著寒光,“我捧在手心的,容不得你們糟蹋。”
他冷冷地道:“從此,趙陸兩家,割席斷交。”
趙家人瞳孔一縮。
陸京御接著冷聲道:“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她,她會過得很好的。”
第52章 我在你身邊,住你里面就好了
趙家人沒想到趙陸兩家三代世交, 會毀于一旦。
陸家背景深厚,又向來不是勢利的人,為人正派。
陸京御有多重情義, 圈子里都有耳聞。
趙家如今稍稍勢弱了,陸家對如今的趙家而言很重要。本打算借著跟陸家的聯姻穩固地位。
沒想到,會因為當年的不作為惹怒陸京御, 導致兩家徹底決裂。
封建迷信, 重男輕女的回旋鏢狠狠扎在趙家身上。
陸京御背過身, 院子里的竹風鈴叮叮當當發出刺耳又急促的聲響, 好像決裂的聲音。
月輝落在陸京御肩頭, 像是當年的江凝煙趴在他肩頭, 他帶走了年少的煙煙-
江凝煙所處的島位于東海上,經濟發達,但不算旅游熱門島嶼,人不多。
她找的民宿也跟別家有挺遠的距離。
盡量不牽扯別人。
日光曬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微反著光, 她把顧槐的劇情都改了。
不舍得顧槐死了。
肯為女主挨子彈的男主不能讓他死了。
顧槐必須好好地活著。
快改完了, 敲鍵盤的手指忽然發抖起來。
她伸手抓起邊上的玻璃杯, 喝水吃藥, 但是——
“哐當——”杯子不慎從手心滑落, 還好杯子夠硬沒摔碎。
她縮在飄窗角落發抖。
沒吃上藥, 這陣抽搐時間更久了。
她的喉嚨像是被掐住了,出現呼吸困難。
分開幾天, 癥狀越來越嚴重。
陸京御不在, 她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魚, 出現了瀕死的死亡感。
她肢體下意識逃脫,摔到了地上, 床頭柜的抽屜把手是金屬,她磕到了腦袋,痛得她飆淚。
額前的血成簾子遮住她的眼睛。
她躺在地板上,望出去血紅一片。
額前的傷流血量挺大,刺痛感劇烈,但她不準備去就醫,她一出門就醫,這些警察們就得跟著她,這樣很容易被兇手發現。
她躺著等待這陣恐慌過去。
“叮咚。”江凝煙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看了一眼,看見彈送的短信里出現了陸京御的名字,以為是幻覺。
這個手機號沒有存陸京御的手機號,她怕自己忍不住打他的電話。
就算沒存,她也無數次地輸入了他的手機號前幾位。
好在都能在按下撥通鍵前克制住。
她戰栗的手指擦了擦眼睛,把眼前的血漬擦干,看清楚短信。
【XX銀行】:陸京御于10月27日10:28分向您尾號XXXX的賬戶轉入人民幣10000000000.00元,余額XXX。備注:不離婚,我等著你,但我會計時,多跑一天多挨一次罰。
江凝煙看見這條短信,不知道為何瀕死感逐漸地消失。
她好像回到水里的魚,氧氣闖進她的腮里。
是她昨天把三十億退還給他,他知道她的卡號了。
沒辦法,帶著三十億跑真成騙婚了,得還給他,太早還又怕被他識破跑路的意圖,只能跑了后還。
她手指顫抖地往上夠,抓到了藥,沒有水,她把藥含在嘴里,讓它化掉。
藥的苦澀感讓她清醒。
她深呼吸了幾次,那陣恐慌感總算熬過去了,她抱著手機看著短信笑了起來,眼淚模糊了短信。
她起身,找到了藥箱,給自己的額頭消了下毒,傷口還挺深,血止不住,一直在流,她咬牙消了下毒,貼了個大創口貼,不再管它。
【XX銀行】:陸京御于10月27日10:31分向您尾號XXXX的賬戶轉入人民幣10000000000.00元,余額XXX。備注:照顧好自己,少一斤肉多挨一次罰。
江凝煙抱著手機,瞳孔微微放大。
又來?
給這么多?
是少一斤肉,多挨一次,還好不是多一個傷口。
結果,陸京御就像會讀心術一樣,下一條就是:
【XX銀行】:陸京御于10月27日10:33分向您尾號XXXX的賬戶轉入人民幣10000000000.00元,余額XXX。備注:多一個傷口也會多挨一次罰。
江凝煙摸著額頭的傷口,突然……好想挨罰。
她有些變.態地想被他狠狠罰。
肆無忌憚地任由他罰。
【XX銀行】:陸京御于10月27日10:36分向您尾號XXXX的賬戶轉入人民幣10000000000.00元,余額XXX。備注:上網,看新聞。不要害怕,我可以保護你。
江凝煙心口一跳,立刻上網看新聞。
#爆!京卓七名高管被捕!#
涉嫌偷稅漏稅,非法經營,行賄等多項罪名,被逮捕,看這架勢她爺爺她叔叔他們起碼會在牢里待十年以上。
她眼眶濕潤,心里溫暖得塌陷……
陸京御在那邊努力……
他在為團聚努力。
她用他的方法,同樣給他匯款,只不過,她匯款單筆限額10億,匯不到100億,她給他匯了10億。
陸京御也收到了十億。
【XX銀行】:江凝煙于10月27日10:43分向您尾號XXXX的賬戶轉入人民幣1000000000.00元,余額XXX。備注:【我限額。身體好了嗎?別太操心,保重身體,你也不能少一斤肉。】
他看著江凝煙的名字出現在他的短信里,眼眶忽然就熱了,手指觸碰著屏幕里她的名字。
他又給她匯了一筆錢,備注:【我真可以保護你,不相信我,準備好挨罰了嗎?很快。】
江凝煙臉蛋發熱,是有點想,但是,她吃不準這歹徒什么時候出現。
她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通過中間人傳給那幫人,現在那幫人都知道她在島上度假。
那幫人還想她死,應該會想方設法把消息傳給持槍的那人。
他還有老婆還有父母不可能真的一點不聯系。
問題是她要等到什么時候?
她跟陸京御還要分開多久?
江凝煙沒想到陸京御說的很快,會這么快。
警方給她打了電話,告訴她有心理醫生上門來幫她看看。
江凝煙拒絕讓她看,警方告訴她:“是陸總叫的醫生,陸總說你要是不看,他馬上登陸島上。”
江凝煙炸了,“你們告訴他我的位置了?”
警方說:“還沒。但你要是不肯乖乖就醫,那我們馬上告訴他。”
江凝煙氣得跳腳。
警察大哥電話里說:“望遠鏡看見你從飄窗上摔下去了,都病成這樣了,我們還幫你瞞著,您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們沒法跟陸總交代了。剛好,陸總打電話來說想派個醫生給您看看,我們當然同意。”
江凝煙只好同意。
反正做測試的時候,她什么回答都不老實回答,看他們怎么心理測試。
結果,她低估了陸京御找來的女醫生的水平,這廝給她催眠了!
催眠完之后,女醫生跟她笑瞇瞇地高深莫測地走了。
她在房間里心臟七上八下。
下午,果然警方讓她開門看看,有人找。
一打開門——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站著,丹鳳眼被幽深的眼窩壓得更具壓迫感。
他就這么斜靠著背后的窗框,抱著臂膀盯著她。走廊的背后驕陽似火,但江凝煙覺得這些火好像燒到了他的身上。
江凝煙釘在地上像石化了。
他知道她這次更嚴重的是……分離焦慮障礙了?
那心理醫生告訴他了?
江凝煙心尖發抖。
“額頭上的傷怎么回事?”陸京御聽不清情緒地問了一句。
江凝煙手指捏著自己的褲子邊,心虛極了,低聲道:“摔跤……”
她頓了一下,聲音越來越輕,“磕到了床頭柜……”
“為什么會摔跤?”陸京御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江凝煙更加心虛,心臟在耳邊怦怦怦作響,就算小時候故意不寫作業被老師抓都沒有這么心虛過。
她低頭嚅囁,老實巴交地道:“抖……沒坐穩……”
陸京御腳尖“啪”的一聲,剛才斜靠著的身體站直。
這不輕不重的皮鞋著地聲讓江凝煙心猛地漏跳一拍。
他從逆光中走出來,江凝煙這才看清他的臉,他眼睛是紅的,眼尾紅透了,像天邊那抹晚霞,眼眸布滿血絲,上下眼睫又黑又濕像是被雨淋過。
眸底全是陰郁、痛苦,毀滅的情緒。
江凝煙心臟狠狠擰住,絞成了麻繩。
陸京御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江凝煙大驚,“你還受著傷呢。”
他沒說話,也沒看她,進屋就那么幾步路,他居然不讓她走。
但江凝煙一直勸他,“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你傷口別裂了。”
很快他們就走進了房間。
陸京御腳跟一踢,把門踢上。
他把她抵在墻壁上,手指捏著她的胯骨,指腹磋磨了兩下,江凝煙脊背發軟,下意識地往后靠,緊緊貼在墻上。
周邊的空氣變燙,灼燒著她每一寸肌膚,她知道要挨罰了,渾身細胞反倒是興奮得戰栗。
分開了一陣子,感官更敏銳了。
她被他手指那么一磋磨,渾身細胞像是被電擊一樣在流竄、叫囂、顫抖。
“知道要挨罰了?”陸京御手指磨著她的胯骨,表情有點兇,質問似的,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額前的劉海微微遮住他的眼眸,他低頭看著她,眼底被淚水洗過,光暈破碎稀疏。
江凝煙心頭很軟,他這樣沉靜地流淚,反倒是看起來像是山一樣的痛苦壓在身上,但他硬抗著不能崩潰,顯得強悍又破碎。
她很乖地解釋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跟你分開焦慮癥更嚴重了…”
她一說,他眼淚流得更兇,眼眶兜不住淚水,兩條水痕在他平整光滑的面部淌過。
他以為有一天她離不開他的時候,他會很高興。可此刻,他難過得人像是被碾碎了,渾身上下的骨頭每一根都被碾得支離破碎。
痛死了!
她離開他,焦慮癥嚴重到會抽搐,卻硬撐著自己一個人,深怕再連累他。
陸京御抽掉了她腰間的皮帶,“好好想想怎么哄我,七天七夜?”
皮帶和褲子發出呲溜一聲摩擦聲,像是抽在她心上,她渾身一哆嗦。她手指抵在他胸口,才想起來他的槍傷好了沒多久,頓時有些抗拒,扭著臀,不讓他解牛仔褲的扣子,“不行!不行!你傷還沒好呢……”
他眼眸看著她,哪容她拒絕,淚眼猩紅,說:“我好了……”
江凝煙想到說他生病沒有用,他肯定會逞強,不如說自己生病他還忌憚些,“不行!我也還病著。”
陸京御雙手控制住她扭動的胯,手背上血管爆起,死死壓住她的兩根胯骨,眸底都是瘋狂的占有欲,抵死的、侵略的、吞噬的,好像死也要把她整個吞進去。
江凝煙心臟瘋狂跳動,見他這模樣呼吸都停住了。
只見他扯掉了她的褲子,陰鷙又癡狂地說:“不是什么大問題,我在你身邊,住你里面就好了啊……”
第53章 正文完
江凝煙覺得幸好窗簾都闔得嚴嚴實實。
陸京御灼熱的氣息讓她的臉頰滾燙。
她也好想他。
他的呼吸勾引得她脊椎發軟, 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想擁抱他。
但是,理智告訴她,他的槍傷才剛愈合, 不宜劇烈運動。
更何況他今天哭成這樣。
她手撐住他的胸口,焦急地推拒道:“陸京御,過幾天, 你傷沒好呢。”
陸京御不容拒絕, 哽咽說:“永遠在一起。”
沒有人因為她生病哭成這樣過。
他眼里都是熱淚, 她沒想到這男人會為她哭成這樣。
她有些動容。
可她還是有些擔心, 他在她身邊會有危險。
所以在他說永遠在一起的時候, 她依舊沒有回答。
陸京御大概察覺了她的擔心, 像是要侵略到她的心臟,狂野到讓她忍不住尖叫。
“煙煙。”陸京御聲音嘶啞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歹徒在輪渡的時候被抓了。他確實想最后搏一下。”
江凝煙睫毛一顫。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帶勁,“別的歹徒們, 或者包庇罪, 或者共同犯罪, 都會被判刑。”
“所以, 我們永遠在一起。”
他哽咽, 咬牙低聲道:“我差點痛死。煙煙, 再晚點我真的會痛死。別離開我了,行嗎?”
江凝煙也哭了。
眼淚唰唰唰地往下流-
后來, 陸京御很是熱情, 還是江凝煙怕他傷口裂了催促他結束, 不然他根本不舍得結束,“七天七夜我先欠著, 必須等你身體徹底好。我不能失去你。”
她一說她不能失去他,他就急剎車了。
結束后,他們依舊抱得很緊,喘著粗氣平復。
江凝煙覺得這場愛來得像是久旱逢甘露,太酣暢淋漓了。
陸京御平復了一會,幫她擦干凈穿衣服,把她扶起來說:“我們回家吧。”
去游艇的路上,他還要公主抱。
江凝煙真的好擔心他的傷口,威脅他,“你傷口裂了我真的會生氣。”
陸京御直接紅著眼來了一句,“你再摔跤我死給你看!”
江凝煙被他噎了好半晌,瞪著眼,難以置信。
就因為她摔了一跤,不讓她走路了?
江凝煙:“……”
“我沒發作的時候不會摔跤的,一點沒影響的。”
陸京御不肯松手。
好在游艇就在不遠處,兩人坐上了游艇。
上了游艇,江凝煙想起陸京御做的那個把她捆起來的夢,心想或許是她喜歡捆綁,陸京御在跟她玩play呢。
但這種場面太震驚,陸京御那時候還沒想到他們倆這么會玩。
江凝煙看著他如臨大敵的表情,勾唇哄他,“你也快點完全康復,我想跟你玩play。”
陸京御腳步一慢。
江凝煙露出邪惡的笑容,“就游艇捆綁那種。”
陸京御差點一個踉蹌。
江凝煙覺得這該是有效激勵了吧。
她就不信他不想。
陸京御抱著她上私人飛機,邊上的乘務員看見陸京御這架勢,怕服務不周到還特地貼心地問她哪兒不舒服,她需要注意點什么。
江凝煙尷尬地笑笑說挺好的,沒什么不舒服。
然后瞪了他一眼,“大驚小怪。”
兩人在飛機上,陸京御也不松手。
他眸色幽深,取過醫藥箱,幫她把額前的創口貼撕了,看看額頭的傷。
一看,當即蹙眉。
兩厘米的口子,現在還能看見里面翻起的肉。
這么深的傷口居然就這樣貼了個創口貼完事了。
他眉心擰緊,眼眶發紅,“回家去醫院處理下,別留疤了。”
江凝煙看著他的表情,不禁好奇地問他:“你哭過幾次?”
這個能擋刀擋槍的陸京御,這么愛哭?
陸京御眼神睨下來,“長大后第一次哭。”
江凝煙忍俊不禁,之前怎么逼他,他都不發瘋,唯一能讓他發瘋的居然是她生病。
她又有點感動得想哭,原來她生病才能讓他發瘋。
她說:“獎勵你游艇捆綁play。”
陸京御:“……”
能別再說那個play了嗎?
他真的會種草,真的會試。
江凝煙看穿了他,壞笑道:“其實也可以裝家里地下室,偶爾play一下又怎么了?”
陸京御:“……”
他老婆真的挺熱情的。
現在她真愛了更熱情了。
他甚至有點難以想象他往后的幸福人生。
快點痊愈,就可以享受了。
這時候,乘務員拿了個體溫計過來,問江凝煙:“太太,您給陸總量體溫還是我來?”
江凝煙蹙眉,剛才跟他do的時候確實感覺很燙,但她以為他們do的時候他就是很燙的,“還發著燒?”
陸京御:“量量看?”
江凝煙幫他量了下,37.5度,低燒。
江凝煙表情驟變,頓時拽緊他的小臂,十分緊張地問:“低燒是感染了嗎?醫生怎么說的?”
陸京御看她臉色一下慘白,想到她如今有害怕失去他這個毛病,立刻解釋道:“這兩天降下來了,也沒別的癥狀,應該沒感染。”
結果乘務員不知道江凝煙的情況,插嘴說:“雖然沒感染,但前兩天39度陸董說得注意。”
江凝煙瞪大眼。
“別嚇她。”陸京御忽然翻身吻了起來,吸吮她的舌尖,深深舌吻。
吻了一會,蹭了下她鼻尖說:“害怕了吻你能好點嗎?”
江凝煙眨眨眼,表情有點懵,點了頭。
陸京御問:“我是因為你跑了,急的。所以別跑了。你現在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了,還好。”
江凝煙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以后有點焦慮恐懼就吻就做嗎?她不想消耗對方的感情,認真地對他說:“你不用這樣,我不會消耗你的。”
如果她真的對分離有什么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她也不會消耗陸京御。陸京御有自己的生活還要工作。
陸京御說:“我們回家再好好看看醫生,如果你需要我,我會把我手頭的一切都停下,只陪你。”
江凝煙瞳孔震蕩。
陸京御,前途一片光明的陸京御,居然說會把手頭的一切停下來?
陸京御很認真地說:“其實幾千億和更多已經沒有盡頭了,你需要我,這是最重要的。”
江凝煙覺得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可能更在意的不是錢,而是證明自己。
他居然能頂住這種誘惑。
江凝煙注視著他,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抱緊他的脖子,“我覺得我沒那么嚴重。你安心做你的事,但我很開心你那么重視我。”
陸京御說:“你還記不記得我不小心看了你的筆記本?”
江凝煙笑,眼底亮晶晶的,“記得啊,某人因為這個不小心,一年送七八次賠罪禮,我早就原諒你了。”
陸京御吻了下她的手,“當時我姥姥去世,我沒能見上最后一面,你的文字治愈了我。”
江凝煙震驚,“哪段?”
“就,很多段,主要是,‘我不是我’的那段。”
江凝煙屏住呼吸。
陸京御說:“我知道我自己內心,什么最重要。”
做企業做最優秀的企業確實會讓他熱血澎湃,但是,他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江凝煙笑著鼓勵他,“我沒那么脆弱,我也喜歡你做最耀眼的自己。所以不要說為了我停下,我可以跟你一起奔跑。”
陸京御也笑了,點頭,“嗯,你說得對,你這么勇敢,不會讓自己被困住。”
他看著她,她眼底一直有最耀眼的東西,光芒遮掩不住,眼底生生不息,但她居然還誤會他是因為她姥爺娶的她。她對自己的光芒還是有所誤解。
他輕觸她的唇,直接解釋道:“還有,我被你吸引,愛上你,是因為自由的你,通透的你,倔強的你,反抗的你,瘋狂的你,細膩的你,而不是因為身為誰誰誰外孫女的你。”
江凝煙眼淚瞬間涌出來。
陸京御眸底漆黑,閃爍著動人的光輝,說:“煙煙,世間萬千紛擾迷亂人眼,但堅韌又自由的靈魂永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