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原本的出差行程只有三天,結果在返程的機場突然接到合伙人電話,需要她去京市的服裝發布會救場,她只能臨時改簽了機票,直飛京市。
于是當顧北言回到簡園時,偌大的客廳只有蘇阿姨在刷短視頻。
聽到門口的動靜,蘇阿姨關掉手機:“先生回來了,現在吃晚飯嗎?我去給您熱一下。”
“太太呢?”顧北言問了一句。
“太太不是出差了么?還沒回來呢。”蘇阿姨快步進了廚房:“先生稍等,飯菜馬上就好。”
顧北言把西裝外套掛好,接了杯水來到餐廳。
蘇阿姨端著菜品出來的時候,注意到顧北言正在看餐桌上那瓶鮮花。
“這還是太太插得花,水里放了保鮮劑,不過到今天也有三四天了,有枯萎很正常,我待會收拾了一并帶下去。”
顧北言頷首:“嗯。”
蘇阿姨把菜品擺放整齊,又給顧北言盛了碗湯,笑著說了一句:“太太喜歡花,要不要我每天買一束花帶過來?”
沉默片刻,顧北言搖頭:“不用。”
蘇阿姨不懂:“可是太太喜歡呀,家里每天都有一束鮮花,她就不用專門去買了。”
顧北言的視線落在那束飽和度不高,但搭配的很漂亮的粉紫色鮮花上,慢條斯理的說道。
“買花是她的樂趣。”
就像她也喜歡散步一樣,他沒必要剝奪她這么單純的快樂。
蘇阿姨覺得先生說得對,但好像又沒有什么道理,反正她是聽不懂的。
她把廚房簡單收拾了一下,臨下班前打算拿上那瓶有些枯萎的花,顧北言又喊住她:“放著吧。”
“好。”蘇阿姨笑著說:“您要是想太太了,就給太太打個視頻電話。”
顧北言沉默著看了她一眼,垂眸喝湯。
蘇阿姨偷笑,先生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了呢。
等蘇阿姨離開宅子,顧北言安靜的吃完了自己的晚餐,又把餐具收進廚房,放入洗碗機。
他重新回到了書房,辦公桌上也有一瓶蘇棠放在這里的鮮花,大概是蘇阿姨沒有及時換水,枯萎的比餐廳那瓶要嚴重些。
他收回視線打開電腦,開始心無旁騖的處理工作。
晚上九點半蘇棠落地京市,合伙人正在機場等著,兩人去酒店的路上就開始商討發布會相關的問題。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半,她終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酒店房間。
這個時候她才有空看了一眼手機,意外發現顧北言兩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需要安排車去機場接你嗎?”
蘇棠懊惱的捏了捏額角,改簽的事情她竟然忘記告訴顧北言了。
她忙編輯了條消息發過去:“抱歉,忘記告訴你,京市這邊有點急事,我改簽了機票,估計周五才能回去。”
下一秒聊天框進了一條視頻通話的邀請,她驚了一瞬,下意識點了接通。
鏡頭里是男人那張清俊疏冷的臉,不過蘇棠并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鏡頭已經翻轉,對準了一瓶花。
緊接著是顧北言沉悅好聽的嗓音:“這瓶花枯萎了,怎么補救一下?”
蘇棠愣了愣,對顧北言會問出這個問題有些不可思議,但既然顧北言誠心問了,她便也認真給出了建議。
“該換水了,換完水以后加一袋保鮮劑,再把鮮花底部斜剪1-2cm,重新插瓶,保鮮劑和剪刀都在一樓洗手間的抽屜里,你自己找一下。”
目之所及的鏡頭里,蘇棠那雙漂亮的眸子被頭頂澄澈的光線渲染,像是藏著星星。
顧北言情不自禁的牽了下唇,應下:“好。”
蘇棠打了個哈欠:“那沒什么事我先掛了,明天還要早起。”
顧北言還是那一個字:“好。”
掛斷視頻,蘇棠還在奇怪,她并不認為顧北言這樣一個工作狂,會為了一瓶枯萎的花專門給她打視頻。
她只能理解為這是男人的強迫癥使然,他看不得自己的桌子上有一瓶快要枯萎的花。
而顧北言掛斷電話以后也有些懊惱,他很少在沖動之下做出決定,但剛剛那通視頻顯然就是他沖動之下的產物。
這個時間他本不該打擾一個長途跋涉的人。
抬手按了按額角,他收回思緒,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
蘇棠馬不停蹄的忙了兩天,周五晚上返回了海城,落地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半,她沒讓司機來接,打了輛車趕回簡園。
閨蜜小群里進了一串消息,是鹿凝發來的,訂婚儀式現場的照片和視頻。
蘇棠依次看過,唇角的笑也跟著揚起來。
閨蜜幸福的模樣驅散了她心中的疲憊,她在群里發了祝福,沈伊則更直接,甩了十個520的大紅包,三個人搶的不亦樂乎。
蘇棠問了一句:“你怎么能發這么大的紅包?”
沈伊:“今天七夕啊寶貝。”
蘇棠看了一眼日歷,這才恍然間想起來,她還給顧北言準備了禮物。
她跟鹿凝確認了一下,讓司機改道先去了一趟陶藝館,除了包裝精美的杯子以外,桌子上還有一束花。
鹿凝留了便簽:“棠寶,節日快樂。”
蘇棠笑起來,心里頭暖洋洋的。
折騰了這一圈,她堪堪在12點前趕回了簡園。
指紋解鎖之后,蘇棠躡手躡腳的提著箱子進了門,換拖鞋的功夫,她余光捕捉到一道頎長的身影。
男人穿一件板正的白襯衫,熨帖規整的黑色西褲,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參加了飯局,此刻男人的袖子上還戴著黑色的袖箍。
明明是起到禁錮作用的裝飾品,蘇棠卻覺得戴上袖箍以后的顧北言,莫名多出幾分噴薄而出的張力。
“你還沒睡啊。”
蘇棠問了一句,她當然不會以為男人是在等她。
“還沒有。”男人無波無瀾的答。
蘇棠把手里的禮物袋遞給他:“送你的禮物。”
顧北言似乎很意外,愣了一愣才接過禮物,道謝:“謝謝。”
他確實沒有想到蘇棠出差竟然還會給他帶禮物,是的,他認為這是出差禮物。
他把禮物放到吧臺,拉過蘇棠的行李箱:“幫你提到樓上。”
蘇棠沒跟他客氣,她的箱子確實還挺沉的。
不過那20公斤的重量在顧北言看來顯然不值一提,行李箱在他手里就像個輕飄飄的玩具,他提的毫不費力。
也難怪,畢竟是輕松把她從地上抱起來的男人。
蘇棠的視線落在他因為用力而鼓起的手臂線條上,那線條流暢而利落,鼓脹在袖箍之下,宣誓著他的力量感。
蘇棠的眼睛有一種被蠱惑的感覺,好一會沒移開視線。
她承認她想親手解開那條袖箍,剝開那層外衣,去觸摸更有實感的肌肉。
把箱子放在房間門口,顧北言很有分寸的沒有進去,他垂眸看向蘇棠,波瀾不驚的語氣隱著點關切:“發燒了嗎?臉怎么這么紅?”
蘇棠登時大窘:“熱的,今天外面溫度挺高的。”
顧北言頷首,指了指她手里的鮮花:“今晚還插瓶嗎?”
“不了。”蘇棠解釋:“很晚了,我還得收拾行李箱。”
顧北言頷首:“好。”
他的視線再度落在蘇棠臉上,窘迫過后,蘇棠內心隱隱升起那么點期待,直到他說:“晚安,早點休息。”
蘇棠朝他點了下頭:“晚安。”
她在期待什么?
顧北言這樣的工作狂,大概也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吧。
蘇棠聳了聳肩,好在她也無所謂,在這場沒有感情的婚姻生活里,她不期待愛情,那她就是無堅不摧的存在。
至于惦記他身上的肌肉,這也是顏控之人的人之常情吧。
樓下書房,顧北言第一時間拆開了禮物盒的包裝,拿出了里面的杯子。
那是一個青色的水杯,很簡約的款式,顏色上的并不是特別均勻,但燒出來的感覺卻很有味道。
唯一奇怪的是,杯子頂端凹進去一塊,看上去像是一個拇指的形狀。
這是一個很有特色的水杯,研究半晌,顧北言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
……
翌日蘇棠難得多睡了一會,下樓的時候都八點多鐘了。
樓下很安靜,顧北言似乎已經出門了,蘇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揚聲喊了句:“蘇阿姨。”
下一秒顧北言從書房走了出來:“蘇阿姨放假了,今天我們要去老宅看望奶奶。”
“去老宅?”蘇棠有一點緊張:“你爸媽也會在嗎?”
“不在,只有奶奶在。”顧北言想了一下:“也可能有二叔一家,不過你不用在意。”
蘇棠抿了下唇,自我代入了一種新媳婦見公婆的場面,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她拒絕了顧北言要給她做早餐的提議,自己烤了兩片面包,預留了更多時間化妝。
九點半兩人出發去老宅,路上顧北言對蘇棠說:“二叔和我在公司有分歧,他今天可能不會對我們太客氣,你不必放在心上。”
蘇棠點頭:“好。”
一個多小時以后,車子駛入老宅,這里是中式園林布局,簡約大氣,又有小橋流水的婉約,是一棟很漂亮的宅子。
和顧北言預料的差不多,除了老太太以外,二叔顧明州和二嬸楚嫻也在。
蘇棠禮貌的打過招呼,顧明州雖然對顧北言態度冷淡,但兩口子對蘇棠還算客氣,楚嫻還特意準備了見面禮。
蘇棠在樓下陪著老太太和楚嫻說話,顧北言則和顧明州去了書房。
不一會,樓上傳出茶碗落地的聲音,楚嫻緊張的站了起來,老太太擺了擺手:“安穩坐著,這是他們叔侄之間的事情,與咱們不相干。”
楚嫻神色訕訕:“媽,您也該勸勸阿言,他做事確實太冒進了些,公司交到他手里,他做決策應該更謹慎些。”
“你也說已經交到了他手里,那自然是要相信他的能力。”老太太神色平淡的呷了口茶:“不然為什么要交給他?”
楚嫻一愣,嘆氣:“我真怕這百年基業毀在他手里。”
老太太淡笑:“那又如何?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后果也有他一力承擔。”
楚嫻看老太太油鹽不進,轉頭又來跟蘇棠說話:“棠棠一看就是個穩重的孩子,你也該勸勸阿言,讓他不要貪玩,行事穩重些,很快就要當爸爸的人了,總要為老婆孩子考慮。”
大概是她那句“就要當爸爸的人了”讓蘇棠有些不舒服,總之她沒有恪守禮貌。
“公司的事情我不太懂,阿言也沒跟我說過,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冒進的人。”
除此之外,蘇棠還給顧北言正了個名:“他一天24個小時基本全都撲在工作上,如果這樣都做不出正確決策,我想他應該要考慮更換一下公司中高層了。”
楚嫻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出來,倒是老太太笑起來:“棠棠說得很好,奶奶支持你。”
這片刻樓梯上響起腳步聲,蘇棠聞聲抬頭,視線剛好撞進顧北言幽深的雙眸里,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分辨不清此刻的情緒。
蘇棠驀地有點心虛,剛才那幾句話他該不會全都聽到了吧。
把剛才的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蘇棠又坦然了,她好像沒說他的壞話吧,算起來句句都是袒護。
顧明州跟老太太道了個別徑直氣沖沖的離開了,楚嫻想追上去又覺得沒有禮貌,只輕斥了一句:“這人,越老越小孩了,媽,棠棠,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蘇棠笑笑沒說話。
顧北言也慢條斯理的下了樓,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蘇棠身后,沉悅好聽的嗓音自她頭頂落下。
“奶奶,我下午出去一趟,晚飯前回來。”
老太太看著他:“這事兒你跟棠棠報備,棠棠點頭你就去,棠棠不同意你就老實呆著。”
蘇棠當然不可能不同意:“我沒意見。”
老太太這才點了頭:“那你去吧,下午我約了美甲師和插花師,這些反正你也不感興趣。”
顧北言沒再上樓,在蘇棠身旁的沙發上落了座,老太太偶爾會把話題遞給他,他依舊言簡意賅的應答。
很快到了午餐時間,楚嫻也沒走,幾個人一起吃頓午飯。
餐后顧北言離開,蘇棠跟著老太太陶冶了一下午的情操。
傍晚時分顧北言準時趕回來吃晚飯,飯后楚嫻告辭離開,老太太笑著詢問蘇棠的意見。
“棠棠,今晚和阿言住在這邊吧?明天上午我安排了旗袍師傅上門,給你定做幾件旗袍。”
“好,謝謝奶奶。”蘇棠痛快應了。
她很久沒過家庭生活,跟老太太待在一起的這個下午,讓她久違的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她愿意回饋同樣的真誠。
抬眸看到顧北言正神色復雜的望著她,蘇棠用眼神詢問“怎么了”,男人沒說什么,沉默著移開了視線。
直到半小時后兩人一起進了同一間臥室。
房門關上,蘇棠一臉茫然:“所以我們今晚要……住在一起?”
顧北言脫掉的西裝外套拎在手里,語氣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我以為你答應奶奶的時候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
顧北言垂眸看著她:“很顯然,我們現在沒有第二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