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簡園之后,蘇棠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到了主臥。
她剛收拾完沒一會顧奶奶就到了,老太太笑著解釋:“老宅那邊計劃翻修,小秦擔心裝修材料對我的身體有影響,建議我出來住一陣子。”
管家秦阿姨把兩只行李箱推進客廳,補充道:“本來就有影響,年輕人都知道要避著點,您老逞什么強嘛。”
她對蘇棠說:“咱們老太太嘴硬,其實心里巴不得搬過來跟你們同住,她可喜歡你了,一直夸呢。”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就你長了嘴。”
秦阿姨只是笑。
蘇棠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我盼著您來呢。”
其實這句話說得上真情實感,蘇棠絕對不排斥顧奶奶,她只是有些打怵和顧北言的同居生活。
排除這個因素,她本人很喜歡顧奶奶,甚至跟她有不少共同話題。
之后蘇阿姨和秦阿姨一起把老太太的行李箱搬到了樓上的次臥。
這棟宅子只有三個房間,一個主臥,一個次臥,還有一個客臥是留給蘇阿姨的,所以老太太只能住到次臥。
收拾完臥室,兩位阿姨一起進了廚房做菜。
瑞達集團這邊,顧北言也提前結束了工作,因為有些著急的文件沒批完,特助林硯跟上了車。
晚高峰,車子走走停停,處理文件的間隙顧北言看到前面有家花店。
他吩咐司機靠過去,讓林硯下車買束花。
“是買給太太的嗎?”林硯的眉眼間是掩不住的八卦和喜色。
顧北言有些莫名的瞧著他:“我給太太買花,你激動什么?”
“跟了您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幫您買花,值得紀念。”林硯笑著說:“買紅玫瑰嗎?”
略一沉思顧北言開口:“小雛菊。”
林硯還想說點什么,瞧見老板已經垂眸批閱文件,便識趣閉了嘴。
鮮花買回來,車子繼續往前,林硯也接了一通女朋友打來的電話,語氣雖然很低,但也聽得出有些膩歪。
等他掛斷電話,顧北言突然問了一句:“你都怎么稱呼你女朋友?”
林硯反應兩秒,感覺老板似乎是在討教,便認真道:“老婆、寶貝、親愛的。”
這三個稱呼在顧北言的腦海里轉了一圈,他微蹙了眉心:“還有別的嗎?最好簡單親昵。”
林硯想了一下:“那就喊名字,喊最后一個字的疊字,比如我女朋友叫林妙,我就喊她妙妙。”
顧北言頷首:“嗯。”
這還算一個可以叫的出口的稱呼。
……
顧北言回來的時候蘇棠正陪著老太太在客廳說話。
聽到門口的動靜,蘇棠抬了頭,剛好看到走入客廳的顧北言。
男人手里拿著一束多色小雛菊,明媚嬌艷的花朵襯得他的西裝革履有那么一點點違和。
“奶奶。”他打了聲招呼走過來,手里的花遞向蘇棠。
意思很明顯,花是送她的。
蘇棠愣了一愣,拿眼神確認這件事的真實性,顧北言微抬了下巴,嗓音平淡無波:“送你的。”
蘇棠把花接到手里,臉上的茫然和驚訝不像演的。
老太太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里,嗔了顧北言一眼:“別人送老婆都是送紅玫瑰,哪有送小雛菊的。”
顧北言脫掉西裝外套整理好搭在沙發扶手上,在蘇棠對面落了座,語氣持續平靜:“棠棠喜歡。”
“棠棠”這兩個字經過顧北言沉悅好聽的嗓音渲染,莫名多出幾分勾人的味道。
但他的語調又絲毫沒有曖昧,平淡到仿佛自然而然,完全聽不出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個稱呼。
蘇棠的心尖尖好像被什么撓了一下,那感覺奇妙又尷尬。
很快兩位阿姨準備好了晚餐,三個人移步到餐廳吃飯。
老太太做主,蘇阿姨和秦阿姨也都落了座,蘇棠悄悄松了一口氣,人多的情況下,她和顧北言的不熟就不至于那么突兀了。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兩位阿姨都是很會找話題的人,一頓晚餐也吃的格外熱鬧。
餐后秦阿姨返回了老宅,蘇阿姨也回房睡下。
蘇棠和顧北言陪著老太太在客廳看了會電視,時間不早,老太太上樓休息。
蘇棠想陪著上去,老太太擺了擺手:“不用,我自己上樓。”
老太太笑著說:“以后不用一直陪著我,你們小兩口該干什么干什么,我是成年人,會自己安排時間。你們一直陪著我,還影響我玩手機。”
蘇棠笑:“好的奶奶。”
目送老太太上了樓,蘇棠淺淺呼出一口氣,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一直端正坐著的顧北言也倚在了靠背上,抬手松了松領帶,瞧得出方才也有些緊張。
而這僅僅只是第一天。
沉默的坐了一會,蘇棠轉頭看向顧北言:“今晚還去書房加班嗎?”
顧北言盯了她兩秒,隱約從她眸子里瞧見了幾分期待,便也順從的點了頭:“需要……你早點睡。”
蘇棠松了一口氣:“好。”
她抱起那束小雛菊:“那我先上樓了。”
顧北言頷首:“嗯。”
看著蘇棠愉悅的背影,顧北言抬手捏了捏眉心,認命的起身去了書房。
……
蘇棠抱著花回了主臥,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
沒什么意外,房間的布局一如既往的性冷淡風,符合顧北言寡淡無趣的性格特征,她和她手里的花再次成為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微聳了聳肩,蘇棠先去了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穿了套長袖長褲的睡衣。
在臥室站了足足一分鐘,蘇棠才揭開淺灰色的被子上了床。
枕頭是她自己帶過來的,但床上的一應用品都是顧北言的,是以鼻息間依舊滿是男人身上特有的,即便若有似無存在感卻極強的雪松香。
想著睡在這張床上的日子還不知道有多久,蘇棠調整心情入睡。
蘇棠的睡姿向來很乖,安靜的側躺在自己一側,占據了很小一塊空間。
顧北言回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暗色調的暖光下,蘇棠眉眼安然,呼吸輕到幾不可聞。
這符合了她一直以來給顧北言的印象,是個乖順溫柔的女孩子。
下一秒蘇棠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垂落,幾乎整條胳膊都搭在床沿上。
這樣的姿勢必然不舒服,堅持時間長了可能會麻。
猶豫兩秒,顧北言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拎起她的衣袖把她的胳膊重新放回身側。
距離近了,她身上那抹溫柔的清香再度襲來。
喉結輕滾,顧北言深呼吸兩秒,順手整理好地毯上胡亂放著的拖鞋,起身去了浴室。
……
翌日六點半鐘,蘇棠的鬧鐘準時響起,她睜開了眼睛,目之所及的大床上依舊沒有男人的蹤影。
身側的床鋪整理的很齊整,幾乎沒有睡過的痕跡,只床頭柜上放著顧北言慣常戴的那塊腕表,提醒著她昨晚男人應該是回來睡得。
她起床洗漱完畢早早下了樓,蘇阿姨正在廚房準備早餐:“先生去跑步,老太太也下樓打太極去了。”
“她們幾點下樓的?”蘇棠問了一句。
“六點左右吧。”蘇阿姨說:“先生都是六點起床,晨跑一個小時。”
蘇棠的習慣是六點半起床,在房間瑜伽半小時,怪不得之前見到顧北言的時候他都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西裝。
蘇阿姨看了一眼時間:“估摸著也快回來了,太太稍等一會兒。”
她的話音落下,玄關響起指紋解鎖的聲音,老太太和顧北言一前一后的進了門。
男人穿的是一套白色的運動服,長褲短袖的款式,頭發沒有刻意打理,軟軟的搭在額頭,順便斂去了眉眼間的鋒利,倒是一副清雋溫雅的模樣。
互相打過招呼,顧北言上樓,再下來時已經恢復成從前那幅矜傲清貴的霸總穿搭,西裝革履,纖塵不染。
陪著老太太吃過早飯,兩人出發去上班。
接下來的幾天也是差不多的流程,蘇棠晚上睡覺前顧北言都在書房,早上起床的時候男人已經出發晨跑,日子仿佛跟從前她自己睡次臥的時候沒什么兩樣。
非說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即便她隨便踢到一邊的拖鞋,翌日早晨依舊會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頭的地毯上。
至于老太太,她是個生活豐富的老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過來暫住。
周六上午蘇棠去了一趟醫院,有位爸爸的老友生病,她買了禮物過去探望。
出來時好巧不巧在一樓大廳碰到了鹿凝,她也提了果籃和鮮花,說是去探望一個朋友。
“這人你也認識的,就是之前經常去店里的何穎何學姐。”
蘇棠對何穎有印象,她是鹿凝同專業的學姐,幫過鹿凝很多。人長得漂亮,老公也帥,兩人戀愛的時候經常一起去店里做陶藝,蘇棠也碰到過。
“何姐怎么了?”她問了一句。
鹿凝面色凝重的壓低聲音:“前兩天割腕自殺,人差點沒了。”
蘇棠一愣:“怎么會,為什么?”
鹿凝長嘆了口氣:“說起來真是唏噓,她老公你見過的?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惜是個人渣。”
蘇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家暴,可沒想到真相更加恐怖。
何穎是被老公一家騙婚的,剛開始結婚的時候公婆開明,老公完美,生完孩子之后全家人的丑惡嘴臉徹底曝光,策劃去母留子,何穎在全家的冷暴力中割腕自殺。
蘇棠聽得后背發涼,剛好車里還有一盒阿膠,本來是打算給奶奶的,她先拿上和鹿凝一起去了住院部。
何穎現在有爸媽看著,狀況好了很多,蘇棠和鹿凝陪著說了會話。
離開的時候又碰到男方一家過來鬧,何穎老公那副嘴臉和之前天差地別,看的蘇棠心驚。
……
午飯兩人是一起吃的,餐后蘇棠要去工作室,鹿凝開車送她。
路上又難免說起何穎的事兒,兩人都是一陣唏噓,之后鹿凝問起蘇棠:“你和顧北言相處的怎么樣了?”
蘇棠便把顧奶奶搬過來一起住的事情說了一遍,聽著聽著鹿凝的臉色就變了,她打了個方向把車子停在路邊。
“棠棠,你有沒有覺得你這個故事有點耳熟?”
“耳熟?”蘇棠沒聽明白:“什么意思?”
“一個帥氣有錢的老公,對你很好很尊重,婆媳關系和諧,然后公婆搬過來住,下一步懷孕生子……”
蘇棠一愣:“不會吧。”
這故事像極了何穎,確切的說,簡直是她的翻版。
不得不承認,至少這一刻,蘇棠竟然真的有些心慌了。
鹿凝已經開始緊張:“這件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聯系我,我和沈伊給你撐腰!”
蘇棠應下:“好。”
鹿凝又碎碎念的提了很多建議,以至于一整個下午蘇棠都有些心神不寧。
她一會兒覺得顧北言不是何穎老公那樣的人,一會兒又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晚上吃過晚飯,她和顧北言又陪著老太太追了會兒劇,晚上九點顧奶奶準時上樓睡覺。
電視關上,蘇棠看向顧北言:“今晚還要加班嗎?”
顧北言垂眸看她:“有事?”
蘇棠點頭:“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顧北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那我十點回房?”
蘇棠想說不一定非要回房談,但顧北言已經腳步不停的去了書房,她便只能先上了樓。
洗完澡,蘇棠在靠窗的小書桌旁處理工作,十點整顧北言進了門。
蘇棠的設計稿剛好在收尾,她看了一眼時間:“我大概還需要十幾分鐘。”
顧北言頷首:“那我先去洗澡。”
蘇棠依舊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已經去了浴室。
蘇棠歪了下頭,怎么覺得今晚兩人的對話處處透著那么點奇怪的氛圍呢?
二十分鐘后,完成工作的蘇棠靠在床頭回復沈伊的消息。
下周五有一場慈善晚宴,是蘇棠爸爸的好友辦的,給蘇棠發了邀請函,沈伊作為當紅小花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兩人正在討論這件事。
沈伊:“經紀人已經把行程空出來了,我肯定是要去的,咱們好久沒見了,你個沒良心的,你不想我嗎?”
蘇棠:“想想想,到時候我和鹿凝去找你玩,慈善晚宴我就不出席了。”
去晚宴少不了要做造型,但她的禮服、包包和首飾基本都變賣了,雖然現在手頭有了顧北言給的錢,她也沒打算重新添置。
顯然沈伊很了解她的狀況:“服裝造型方面你不用擔心,都交給我,你就當去陪陪我。”
蘇棠剛想再說點什么,顧北言從浴室走了出來,她便回了句“我再考慮考慮”就放下了手機。
目之所及的顧北言穿一套深藍色睡衣,頭發乖順的搭在額前,襯的眉眼溫潤清雋。
他慢條斯理的走去吧臺倒了杯水,問:“想說什么?”
蘇棠抿了下唇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顧北言,我最近幾年都沒有生孩子的打算。”
這是她思慮良久后找到了切入口,如果顧北言有問題,那么這句話一定是有殺傷力的。
目之所及,男人的表情果然添了幾分凝重,是那種思考中的凝重,幽邃的瞳孔望過來,里面的情緒深沉而復雜。
蘇棠的手不自覺握緊,心頭逐漸漫上失望,然而下一秒男人薄唇微啟。
“你是在提醒我履行作為丈夫的義務?”
蘇棠一愣:“啊?”
顧北言大踏步的走到床邊,微微躬身,高大的身影籠住蘇棠。
他嗓音沉悅,一字一字的確認:“顧太太今晚想過夫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