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先生（霍秋綏）：所以你的beta腺體重新出現了omega信息素……】
【h先生（霍秋綏）：或許，你應該去一次精神科】
月亮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露臺，微彎的上弦月在冬雪的映襯下潔白無瑕，將純潔的銀灰光芒灑到整棟小白樓之上，仿佛童話里的古舊城堡。
此刻，“古堡”的m先生忙忙碌碌地收拾著他的畫具。
明洛不知道自家大哥已經正在調查他當初的分化期情況，過去的那段記憶如同潮濕的原始森林，黑暗陰濕，一腳踏去便是淤泥。
清洗完畫筆，明洛還記得回答手機里來自大雇主的聊天消息。
這位霍先生平時的話很少，他們之間聊天內容也僅限于每次預定畫作的主題，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是沒有主題的。這是一位極為肆意且富裕的主顧，對他沒有條條框框的約束要求，充分尊重了他的創作意愿，好像他的筆下不論畫出什么……他都會一一接受。
遇到這么一位好心的主顧，明洛的畫作便也一直沒有漲價，一直維持在三位數一幅。
其實他隱約有些想要提高價格，卻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同班同學基本上全部都是omega，他們的創作更加外放，并且能夠通過第二性別的宣傳，他們的畫剛一出手便是四位數起步，甚至這還是低價，因為無數alpha對他們的作品趨之若鶩。可是那時候的明洛并不自信，他將他的畫掛在網站上，猶豫于了近一周的時間，定下的也僅僅是五百元一幅。
如果有人依然覺得貴的話……
他也可以繼續往下降，四百……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他的畫作掛在網站上幾乎無人問津，即便他就讀的是最好的繪畫學院，可每年畢業的學生以及出實習作品的學生也不在少數。他的作品在官網之中如同一粒沙土，轉眼間便就消失不見。
不行的話……
明洛猶豫著，三百也行。
這樣的話只能賺上這幾日的飯錢。
明洛清算著他日漸干癟的荷包，學費這部分全部由大哥那邊的人替他交齊了，但是生活費老宅那邊并沒有提及，明洛自打進入繪畫學院開始，每日的生活費都是靠自己出去賺的。這不算容易的事情，畫作賣不出手的早期，他便出去做各種兼職。
后面也終于遇到了一個好人，那就是這位h先生。
明洛還記得他和h先生第一次的聊天，就是在學院繪畫出售的官網上，就在他企圖放棄賣畫的時候，一直沉靜許久的留言后臺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h：你好，你是這幅畫的原作者嗎？】
簡單的一條消息，即便這位客人還未定下是否要購買他的畫作，明洛也一時之間冬雪消融。不，那是七八月的盛夏，這條消息的到來讓他在下班脫下玩偶服的那瞬間，清涼一片。
商場之中人來人往，他頭發濕漉漉的，仿佛能擰出水來，可他抱著那個狐貍毛腦殼，笨拙的從玩偶服里掏出手機的時候，眼睛卻意外地亮得出奇，仿佛無數星子藏匿其中。
他臉蛋紅彤彤的，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興奮。
他雙手捧著手機認真回應。
【m：是的，我是原作者！】
半分鐘后，對方還沒有回答，是不是對方又后悔了，覺得別的omega的畫畫作會更好……或許真的如此，他掛在官網上的這幅畫是他還未進入繪畫學院時創作的，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筆觸生澀，畫作上是一棵夏日繁茂的梧桐樹，在藍天之下，高大茂密而有蓬勃生機。
這是自己創作這么久的作品中最喜歡的一幅。
秉持著一種奇怪的想法——自己都不夠欣賞的作品，別人也一定不會欣賞吧。于是明洛才會把這幅早期的作品拿出來掛賣。
留言后臺的客人沒有任何消息，明洛有些沮喪。
可能他真的不會買了。
他又小心的添加了一個表情。
【m：先生，你要買我的畫嗎？】
【m：頭頂花花.gif】
一分鐘后，新消息悠悠而來。
【h：8754……968】
明洛的頭一下子仰了起來。
這位客人手機按錯了嗎，那串數字仿佛亂碼一般，明洛絞盡腦汁都還不理解他的意思的時候，這次的后臺消息來得快而迅速。
【h：加一下聊天號】
【h：以后你的畫，能否先供我挑選】
-
霍先生有著商人逐金逐利的本性，同時也有欣賞藝術的雅致，這是一位極為成熟穩重的商界人士，同他幾次交往，明洛已經覺察出他和自家大哥的不同之處——大哥從商，風風火火，很多時候，明洛都能從首都星的商界新聞上看到他大哥又收購了醫療公司的消息，商場大肆宣揚，賀家新秀一時之間風頭無量。
霍先生卻不同，如果網絡信息不會騙人的話，這位從事數據化科技發家的霍先生是為極為低調的存在，源本科技在短短三年內就迅速占據了人工智能的頂端，其波瀾壯闊地飛升之路離不開這位霍總。
而明洛能確定源本科技的霍老板就是那位買畫的霍先生，僅僅是因為那位霍總的星網賬號頭像在某日忽然發生了變化——
是一棵樹。
綠意盎然的，梧桐樹。
確實很可惜，星網上只有這位霍老板寥寥幾句的介紹，沒有圖片。
不過能知道霍先生的名字已經很好。
明洛在賣給霍先生三幅畫后，忍不住偷偷添加了備注（霍秋綏）。
明洛在心里默默念了幾次，直到這個名字仿佛一個印記結在了他的心里。
霍秋綏。
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
但霍老板有時候說話太會讓人生氣了！
【h先生（霍秋綏）：或許，你應該去一次精神科】
前提是，明洛真被么冒犯的話，實際上收好畫具的明洛反復閱讀了手機，霍老板的消息如果放置在別人身上，都會有微妙的被冒犯之感。
明洛卻遲鈍地并未察覺。
他認真低頭回消息，好看的側臉在月光的輻照下清潤一片，如同海中白貝的內殼，畫作已完成百分之八十的進度讓他多了些許激動，瓷白面頰微微充血，也多了幾分緋紅的色彩。
可很快，他后頸疼得發麻。
明洛的面色迅速蒼白了起來，但他堅持回應。
【m：我是身體病了，不是神經系統】
【h先生（霍秋綏）：嗯，但是beta是不會再次分化成omega的，你們這個時代的神經科發展很不錯，你可以去看一下。不要諱疾忌醫，我去過，是有用的。】
【m：……】
好吧。和霍老板談話失敗。
但明洛很在意。
【m：霍先生去看過神經科？】（已刪除）
很快，明洛又道。
【m：醫院已經去過了，情況就那樣……不過，為什么我感覺霍先生你同這個社會很是疏離，好像一個局外人，或者天外看客？】
霍老板口中的“你們這個時代”，口吻和視角皆很獨特。如果他們說同樣的話題，只會以“我們現在這個時代”開頭；而這個“你們”……就分外具有某種有意而為之的異樣疏離感。
對方的消息停滯了。
但明洛很快沒時間多想，不知道老宅里來了誰，很快，一股其香無比的omega信息素從遠方侵襲而來。
焦急，憂慮。
還有，淡淡的壓迫之力。
是養母回來了！
濃郁的茉莉花香讓明洛的后頸再次有了失控的跡象，他咬著牙，關門，關窗，用碎布堵死了二樓所有的門窗縫隙，等到他終于摸到了遙控器，打開小白樓破舊的氣體內部循環系統后，這股難受的折磨感慢慢消散。
明洛舒了一口氣。
緩和過來后，他整個人好似從水中他出來一般，beta后腦微長的頭發濕漉漉的，后頸也汗津津的，瞬時聚起的汗滴濕透了他兩個小時前張貼的信息素阻隔貼，甚至這場omega信息素的侵襲連帶著他的后背，肩胛骨，甚至下部的腰胯都泛起了寒意的汗霧。
是抵抗，是爭斗。
是他體內彌散信息素的反向壓制。
omega的信息素也會相互侵軋，但明洛此刻是想象不到的。
明洛顫顫巍巍地敲字，許是疼痛感作祟，又許是霍秋綏今日展露出的別樣疏離感，這位霍先生就像一個并不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跟他們遠遠的隔著一層。
他們或許永遠不會見面——
永遠。
意識到這一點，明洛的膽子莫名其妙地變得大了些。
【m：霍先生，請問我可以提前預支下一幅畫的費用嗎？】
【h先生（霍秋綏）已向你轉賬10，000元】
明洛：！
他只是想提前支取費用購買阻隔貼，卻沒想到會要這么多，這不合適。
對方似乎知道他的所想。
【h先生（霍秋綏）：你的畫很有價值，這是我預定你下一幅畫的定金】
明洛的眼睛變得濕潤起來，水氣氤氳住了他的瞳孔，許是空氣循環系統是有用的，明洛四肢百骸漸漸凝了力，他意欲撕下這張三個小時就以失控的信息素阻隔貼，卻又心疼地看著剩下的兩張信息素阻隔貼。
他的積蓄不夠他再次購買阻隔貼。
最終，他伸手拍向了后腦。
無聲的將這塊阻隔貼壓得更嚴實，beta垂眸小聲念叨著什么……沒事的，明洛，阻隔貼還沒有完全失效。
而霍先生的錢，他有更重要的用途，他要用去搬家！
-是的，他要搬家。
如果賀春羽還需要他的血，他能每個月定時回來抽血。
總之，他要搬家。
反復的自我確定能給予自己勇氣。明洛看著露臺那幅尚未完成的畫作，碧綠的爬山虎生機盎然，好似下一刻就要沖破畫框的束縛，攀向月亮，燃起曙光破曉時的希望。
明洛眼睛晶晶潤潤地亮著，這一刻的他無比期待地想。
他也可以活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