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有人愛我 小應游
手腳冰涼, 臉上有絲絲涼意。
連慕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處于冰天雪地之中, 但附近的布景并不像歸仙宗。
雪下得很大,飄落在她臉上時, 融化成水珠,她似乎已經在這里站了很久, 肩上也落滿了雪。
真實的涼意不禁讓連慕怔了怔,一時有些疑惑:她在哪里?
連慕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劍, 依然是發財,她穿著歸仙宗的門服,和進入蓬萊幻境時的打扮一模一樣。
可青龍東從不下雪。
連慕環顧四周, 發現自己正處于一個庭院之內,看著像凡間大戶人家的宅子, 或許是因為外面正在下雪,院中十分冷清。
沒過一會兒,不遠處傳來人叫罵的聲音:
“他怎么又來了?大冬天的,讓病秧子上門太晦氣了,快趕出去。”
“別讓他進老爺的屋, 萬一沾染了病氣就麻煩了。”
連慕順著聲音走過去,只見大門處站了一群人,圍成一圈,其中兩個手里還拿著掃帚,像是在驅趕什么東西。
這群人似乎看不見她, 連慕走到他們背后,他們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穿過人群的縫隙,只見地上窩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 瘦骨嶙峋,在雪地里瑟瑟發抖,手中還捏著一支釵子,顫抖著想遞出去。
“我娘說,她想回相府……”
“你娘早就不是相府的小姐了,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道士私奔,氣死了老夫人,還想回相府?滾遠點。”
“你娘讓你一個帶病孩子來投書,可別死在府里,沒人替你收尸!”
一群小廝打扮的男人用掃帚打在小孩的身上,硬生生將他趕出了大門。
連慕也跟著出去,她雖然能感受到這里的寒冷,卻不會被任何東西阻擋,在大門被關上后,輕松穿墻而過。
她發現后,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可能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記憶里。回想起這場幻境的特別之處,連慕明白了。
她在別人的心境試煉中。
可是……心境試煉居然還能給別人隨意進入?
早聽說赤霄宗改過的幻境每屆都很離譜,沒想到這一屆更是亂來。
她立刻想到了沈宗主的話,他口中的機會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暈倒之前,她身邊只有風云奕,這里很有可能是風云奕的心境試煉。
連慕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發抖的小孩,蹲下身打量他,他的臉凍得紫紅,弄得臟兮兮的,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如果這是風云奕的心境試煉,她之前聽說的傳聞,和這場試煉對不上。
外人傳,風云奕的親生母親是風家現任家主,而且和他一起被趕出來的是他父親,風家從很早前便擠入了仙門世家之列,和什么相府根本搭不上邊。
難道是許銜星和聞昀打聽的消息有誤?
連慕決定先靜觀其變,看一看接下來的情況。
那小孩在雪地上縮了一會兒后,伸出被凍得皸裂的雙手,拍了拍身上的雪,勉強站了起來。
他的發頂才到連慕腰間,瘦得宛如一張薄紙,風一吹就會被刮跑。他赤著腳,從厚厚的雪上走過,留下一串歪七扭八的腳印,因為太久沒吃東西,眼睛一睜一闔,走路磕磕絆絆,幾乎是邊摔邊走。
連慕跟在他旁邊,靜靜地看著他一瘸一拐地從城內走到了郊外,這一路上,無數人曾側目看他。
從那些人議論的言語中,她知道了,他是昔日相府大小姐的兒子。
六年前相府小姐遇到了一個自稱仙門修士的人,凡人總是崇敬修仙之人,那個修士救了她一命,相府小姐以身相許,被家中反對,于是和那修士私奔,氣死了相府老夫人。
生下了他后,那修士忽然不辭而別,后來有人揭穿,他根本不是修士,只是一個騙子而已。相府小姐得知真相后,氣急攻心,從此之后半瘋半醒,時常讓自己的兒子帶著一支釵子去相府認親。
官家本就無情,子女在家主眼中不過只是一顆棋子,更何況還鬧出了天大的笑話,相府自然不能讓樣的污點再回來,于是次次都趕他走。
一個半大的孩子,每天都要從老遠的地方走過來,在相府挨了打之后,然后再赤著腳走回去,這樣來回已經三月有余。
這孩子天生體弱,出生那天差點沒氣,卻沒有任何病癥。找人算了一卦,大師說他在此世無命格安身,身懷奇骨卻投胎凡體,承受不住,不能長活。
可他的命卻硬,吃不飽穿不暖,拖著虛弱的身子還活了六年,實在讓人驚奇。而且他為人奇怪,從不和其他孩童玩耍,反而時常對著打鐵鋪的兵器說話。被人撞見后幾次,他便成了眾人的妖魔之子,不受人待見。
這和風云奕的身世完全不一樣,連慕聽完后,頓時感覺自己好像進錯試煉了。
但她一時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只能暫時和這小孩一起走。
果真如傳言所說,他每天要走許久的路,從城內到郊外的小野村,連慕跟著他走了大約兩個時辰。
其實這點路對她來說不算什么,飛一會兒就到了,但這小孩太慢了,他幾乎是挪著走,連慕一步便能趕上他十幾步。
她看著那小孩進了一間茅草屋,顫抖著手把釵子放在桌上。
他站在墻角處,面向坐在榻上的人,聲音嘶啞:“我……回來了。”
“你回來做什么?滾出去!”榻上的人抄起枕邊的剪刀,砸向他。
剪刀鋒利的尖口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劃破了耳朵上面的皮膚,幾縷發絲掉在地上,隨后血涌出來,染紅了他整片脖頸。
他像是沒感覺到疼痛,撿起剪刀,整整齊齊地和那釵子并排放著,隨后抱著門口的木桶,轉身出了門。
連慕:“……”
她進了哪個人的悲慘過往?如果沒記錯的話,四大宗門的首席大多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以前不至于過得這么慘吧。
不對……之前好像聽許銜星提起過,有幾個首席是凡間尋常人家出身,但她忘記是誰了。許銜星和她分享的傳言,她向來邊聽邊忘,根本沒時間去記那些事情。
連慕思索片刻,決定跟上去繼續看,她尋著足跡,來到一條洗衣河邊,看見他抱著一盆衣裳,蹲在河邊。
大冬天,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洗衣。他像感受不到冷似的,伸手掃去石板上的雪,舀了一把水洗臉。
洗去污濁后,湖面倒映出一張白凈清秀的臉,有些瘦,。
連慕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小孩的眼睛和應游好像,但相比之下,應游看人的眼神多了幾分柔和。
她皺了皺眉,確定自己就是進錯別人的心境試煉了,而應游的心境試煉似乎和風云奕沒有半點關聯。
不過……應游小時候過得這么慘嗎?她一直以為,像他這種天才,應該是從小被捧著長大的。
看這情況,其他人的心境試煉好像和她不一樣,其他人忘記了他們正在幻境里,并且在試煉中成為了曾經的自己。
連慕正想著,岸邊來了一群穿著襖子的小孩,他們蹲在岸邊,看著下面的小應游,笑嘻嘻地說:“喂,你娘給你起名字了沒?。我一出生就有名字了,你都六歲了,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
“我有名字。”他回答。
“你叫什么?”
他面無表情:“我的名字,不能讓你們知道。”
“別裝樣子了,你就是沒有名字,因為你是個妖怪。我爹說你是兵器妖怪,會和鐵疙瘩說話。”
“你是妖怪,流血不痛,也不怕冷。難怪你娘不喜歡你,兵器是殺人的,沒人喜歡兵器妖怪。”
小應游站起身,脊背筆直,篤定地說:“有人喜歡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喜歡我。”
“那你說,那個人長什么樣子,是哪個村的?”
小應游垂下眼眸:“我……不記得了。”
那個人只出現在他的夢里。從小到大,他做的所有夢,都是和那個人有關的點點滴滴。
“你說的人,該不會是你腳邊的那兩個雪人吧。”一群小孩指著石板上的雪人哈哈大笑,“你整天騙自己,這世上沒有在乎你,你連名字都沒有。”
連慕的目光也跟著望過去,看見那兩個雪人時,不由地愣了愣。
再看小應游時,他生氣地瞪大眼睛,卻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站在寒風中打顫。
小孩笑鬧之后便跑了,臨走之前,還特地下來一腳踹翻了洗衣盆,沖他做鬼臉:“妖怪,我們才不和你玩!”
連慕:“……”
青玄宗首席劍修小時候活得這么憋屈,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這段過往,就是應游的心結嗎?
有如此經歷,現在的他居然沒被扭曲成奇怪的性格,也算是件不容易的事。
連慕正感慨,便看見小應游蹲下身,擺弄起腳邊的兩個雪人。
他的泥塑手藝很爛,做的雪人也歪七扭八,連慕不禁想起了第一場幻境時,她在竹舍附近看到的那兩個雪人,丑得如出一轍,看來也是他捏的,當時她還以為是沈無邪。
連慕見他十分認真地在雪人臉上捏鼻子眼睛,成果卻依然不堪入目,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手指觸碰的一瞬間,發財忽然發出劇烈的反應,劍身抖得比應游還厲害,像是在抗拒他的接近。
“怎么了?”
第172章 仙人撫我頂 結發受長生
連慕能明顯感覺到, 發財想從她手中逃走,她一把按住,發現劍柄處燙得嚇人。
與此同時, 小應游擦了擦眼淚,把捏好的雪人放到一邊, 緊緊挨在一起,脫離了她的觸碰。
從他抬手間, 連慕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朱砂痣,逐漸化成了海棠花的模樣。
發財已經控制不住了, 從連慕懷中飛出去,劍尖直飛向小應游,然而它的存在對他完全沒有威脅, 劍身從他的胸膛處穿過,如虛影一般, 毫發無損。
連慕不知道它在發什么瘋,小應游似乎被影響到了,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海棠印記。
方才還倔強和別人爭論的他,此時眼淚止不住地掉。連慕很少見到應游露出脆弱的一面,在她的印象中, 他一直是個情緒穩定的人,對誰都很溫和,從來不會失控。
連慕也盯著他手腕上的印記看,這朵海棠,她不是沒見過, 那時她以為是因為應游喜歡海棠,所以把海棠花刺在了身上,沒想到這是他天生便有的。
朱砂痣化成印記……只是和她在一起時才會發生嗎?
連慕思索片刻, 莫名覺得這塊印記很熟悉,與她有種奇怪的感應,但她說不上來。
發財飛出去后又折了回來,它依然想刺穿應游,結果以失敗告終。
“鬧什么?”連慕抓住發財的劍柄,不讓它亂動。
發財也很奇怪,它好像不喜歡應游。
其實在白虎西時,連慕便察覺到了,它對應游有敵意。
那時應游主動襲擊她,她原本想躲開,然而發財比她反應更快,自己動起來接住了應游的一劍。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應游忽然吐血了,但連慕可以感受到發財的靈力波動,很浮躁。劍本身一般不會脫離主人的意志自己行動,哪怕是有靈的劍,歸根結底還是需要人來操控。
不知為何,連慕總感覺,她不能與發財深入共鳴的原因,和應游有關。
連慕試探著想去碰他手腕上的印記,忽然被一道聲音打斷:“你,給我過來。”
是應游的生母。她站在岸上,背著一個包袱,面無表情地看著小應游。她眼角掛著淚痕,像是剛哭過,仔細一看,身上也有不少自殘的痕跡,脖子上帶著新鮮的勒痕,那是上吊不成留下的淤青。
連慕走過來時,聽這村里的人叫她林夫人。
小應游站直了身體,腦袋卻低著,說:“衣裳還沒洗完。”
林夫人跳到青石板上,一腳踢掉了他的雪人,雪人掉進河里,被水化開,眉眼逐漸融化。
“以后你不用干這些活了,有位仙人想帶你走,你跟著他,榮華富貴少不了。”
小應游:“是爹回來了嗎?”
林夫人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怒道:“不要再提他,他根本不是仙人,他是騙子,遲早有一天會被碎尸萬段!等你以后當了仙家徒弟,學到了通天本事,不要忘了去找你爹,提著他的腦袋回來見我。”
小應游:“我不能殺人。有人教過我,大道之行忌殺性,殺人不利于修行。”
連慕愣了一下:他怎么會知道這句話?
大道之行忌殺性……這是她前世的家訓,除了連家人,再無外人知道。
“少扯你那亂七八糟的夢話。”林夫人掐住他的脖子,面目猙獰,像是癲狂了,“你一定要去殺了他,你不答應殺他,你就不是我的兒子,也別想進仙門。”
她把小應游掐得滿臉通紅后,看著他的臉,忽然又落了淚,松開手,把他抱在懷里,換了一副面孔:“對不起,都是娘不好。娘沒能把你生在相府,沒讓你過上好日子,都是我的錯。”
“其實你一點兒也不像他,你像我。”林夫人摸了摸小應游的臉,母子倆的眉眼有八分相似,“娘這一輩子活得糊涂,我不想你再跟著我受苦了。我們現在就去找那位仙人,你和他走,他不會虧待你。”
小應游似乎已經習慣她時而瘋癲時而正常的模樣,他一聲不吭,只回頭看了一眼湖面,雪人已經融化了一半。
他擦了擦衣服,輕輕牽住了林夫人的手。
林夫人紅著眼眶,笑了笑:“你真像我,別人一哄就跟著走了。”
“我還沒有給你起名字,你自小體弱,卻能硬撐著活到現在,娘希望你往后也能好好活著,叫你‘長生’如何?你不跟著那畜生姓,也不要跟我姓林,你去向那仙人求一個姓,從頭開始,不要再回來了。”
“長生,答應娘,就這一次,你以后別再被人三言兩語哄走了。”
長生、海棠……
連慕忽然心下一動,抬手掐訣,點在小應游的眉心。
不一會兒,在她的手腕上,也顯現出一模一樣的海棠花。
連慕倏地想起來了,這分明是她前世的劍契之印,只是她幼年結契,時間太早,來到這世界后又一心撲在重新修煉的事上,一時忘記了。
她和長生的劍契之印,為什么會在應游身上?
連慕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么差錯,下意識看向小應游,他已經跟著林夫人上了岸,但在她抬眸的那一刻,小應游也回過了頭,剛好與她視線交匯。
連慕在看他,但她知道,他想看湖面上的雪人。
連慕跟了上去,她暫時顧不上風云奕的事了,眼下她只想弄清劍契的真相。
直到此刻,連慕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發財的反應如此之大,為什么在歸仙宗劍閣挑劍時,那些劍會主動遠離她。
因為她是一個身帶劍契的人。不管這劍契在誰身上,只要未解開,便一直與她有關聯。
守劍閣的師兄說過,單劍劍修一次只能拿一把劍,劍閣的劍不會選擇已有佩劍的人。
發財雖是她親自所鑄,但也一直很抗拒與她深入共鳴。或許在它看來,自己像一個家中有劍還在外面偷吃的爛人,品行十分低劣。
連慕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這件事情,然后想辦法解開劍契,安撫好發財,不然她一輩子只能騎掃把了。
林夫人帶著小應游出了村,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兩天,連慕也在后面跟了兩天,看見遠處的雪山,心中一陣疑惑。
朱雀南很少下雪,青玄宗所在的朱雀嶺更是四季如春,怎么會走到這里?
連慕正想著,林夫人蹲下身,松開了小應游的手,對他說:“你上去,就能見到那位仙人了,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接下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小應游點了點頭,林夫人看著他,眼淚又止不住地流。
小應游踮起腳,給她擦眼淚:“我會好好學本事的。”
林夫人拍開了他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很快被覆蓋,仿佛她從沒有來過。
小應游順著山路往上走,積雪沒過了他的小腿,然而他感覺不到冷,一直往上走。
連慕忍不住說道:“青玄宗不在這座山上。”
然而他聽不到,腿腳凍僵了也繼續走。
林夫人騙了他,這雪山上沒有仙人,只有成群的雪狼。
等他凍得渾身動彈不得,倒在雪地上時,才意識到自己又受騙了,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也沒有力氣再下山了。
連慕看著他在雪地里緩緩閉上了眼,隨后她腳下的地面開始顫抖。
這一場試煉失敗,心之境即將崩塌,應游的意識會陷入下一個輪回,繼續重復這一段記憶,直到他成功通過或者本場幻境結束。
正當她猜測自己也會跟著他一起輪回時,一陣抽離感遍布她全身,好像有什么東西試圖強行把她帶出去。
連慕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腕和腳踝上不知何時被纏上了紅繩,她揚劍斬斷手上的紅繩,還沒來得及清掉其他的,神識便被抽離出去。
再睜眼時,她懸在一片虛空當中,面前有無數碎片閃過,她在其中看到了青玄宗的人,這似乎是應游的其他記憶。
她隨手拾起一片,眨眼間,來到了青玄宗。
青玄宗主堂中,臉色蒼白的應游躺在續息石上,旁邊站著一群身穿青玄宗門服的長老,其中一個滿頭白發,面目慈祥。
“唉,我在他家中等,讓他母親喚他回來,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把他帶去了雪山,幸好剩一口氣撿了回來。”
“尋珠儀找得沒錯,他確是天降奇才,劍骨之體。他進門的時候,竟連飛鴻劍都主動尋來了,若好好培養,將來必成大器,名揚仙門。”
“可惜這身子被折騰得不成樣子,我觀他命數,似乎活不過二十歲。”
正說著,續息石上的應游醒了,睜開眼,神情茫然。他看見周圍一群氣質不凡的人,起身從續息石上下來。
“你們是來帶我走的仙人嗎?”他輕聲道。
白發蒼蒼的老者對他笑了笑:“是。小友,我欲傳你劍道,你可愿認我作師父?”
“好。”他想也不想便答應了,“師父。”
除此之外,他已無地可去。
老者拿起旁邊的劍,遞給他:“這把劍,以后便是你的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我叫長生,請仙人賜我一個姓。”
“長生……這名字不錯,不過你既已入我青玄宗,就要斷絕往事。”老者拔劍斬下他鬢邊一縷青絲,隨后割了自己的一截白發,掛在他鬢邊,融進血肉,長在了他身上。
應游手腕上的海棠花逐漸縮成了朱砂痣。
“這縷發贈你,它可保你長生,壓住你這道來路不明的邪印。”老者說,“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這把劍名叫飛鴻,它看中了你,你便姓‘應’吧。我測了你的資質,水系上階天靈根,你前半生漂泊無依,單取一個‘游’字為名,如何?”
“謝師父。”應游對著老者一拜。
一旁看著的連慕:“……”
什么叫邪印,她的劍契有那么邪門嗎?
不過,這番話也給了連慕一個猜測,想解開劍契,或許關鍵在應游的那縷白發上。
連慕回過神,這塊碎片中的記憶已經結束了,她又回到了虛空之中,在一眾碎片里,瞥見了風云奕的臉。
她毫不猶豫,捏住了那塊碎片。
第173章 青玄宗首席隊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白光乍現, 場景一轉,她依然在青玄宗,只不過這回的應游看著長大了些, 已經到她肩膀處。
他被青玄宗養得很好,少年出落得溫潤如玉, 幼年的不幸并沒有讓他變得扭曲,反而因此更加堅毅溫柔, 心性比同齡人都要沉穩。
這一次,他身邊已經有了二三好友, 連慕仔細一看,發現基本上都是這屆青玄宗首席隊的人。
青玄宗收弟子喜歡從小培養,包括仙門世家的子女, 大多是自小便待在青玄宗內,由師父親手領著的。青玄宗這屆首席隊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感情頗深。
應游站在青玄宗山門前,臺階上坐了幾個人,像是在等人。
“師父說的那個人,什么時候來?”谷青于撐著腦袋問。
江越辰:“馬上就到了,聽說是從風家來的丹修呢。蕪陽風家的丹修最為出名, 不過他們一向只入無念宗,今年倒也奇怪,風家居然肯放人來我們宗門。”
元徊:“聽我爹說,他是被趕出來的,如今已經算不上風家人了, 好可憐,連家人都不要他了。等他過來,我們帶他一起去放風箏如何?”
江越辰:“不行, 宗門里不準放風箏,會被尊長們罰的。還是先帶他去認毒蟲吧。他從白虎西過來,肯定不認識我們這里的蟲子,萬一被咬了就麻煩了。”
“那你們去,我可不去。”谷青于打了個寒顫,“我討厭蟲子。”
沒過一會兒,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小少年從臺階上走來,小少年看見他們,有些膽怯,不敢作聲。
“終于等到你了。”江越辰朝他伸出手,“你就是風云奕吧?我叫江越辰,淮南江氏符修世家的人,以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玩。”
“我是谷青于,會安谷氏混修世家。我家什么修士都有,可厲害了。”谷青于指了指旁邊的元徊,“這位姓元,他就不用多說了吧,來青玄宗的人都知道元姓之人的身份。”
風云奕猶猶豫豫地打量他們,始終不敢伸手。
應游微微一笑,對風云奕說道:“我叫應游,是個劍修。你這一路勞累,我帶你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去見尊長也不遲。”
風云奕最后只跟著應游走,留下其余幾人一臉疑惑。
谷青于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問:“他怎么不我們?”
江越辰搖頭:“不知道。難道是因為我們沒帶禮物?”
元徊:“可能是太害羞了。我們去膳堂給他帶點吃食,說不定就愿意和我們說話了。”
一旁全程圍觀的連慕不禁笑了笑:“……”
這幾個人一上來就報家世背景,對于風云奕一個剛失去風家靠山的人來說,很難不畏懼。
連慕跟著應游和風云奕走,他們邊走邊聊,她也在旁邊聽。
應游把他領到了住處門前,說:“以后你便住在這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或者找剛才那幾個人,我們就住在你附近。”
風云奕低著頭,弱弱地答道:“……好。”
他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時候,初來生地,整張臉漲得通紅。或許知道自己已然成了無家之人,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
應游:“方才領你來的人,不是你的父親吧?”
風云奕猛然抬頭,隨后又低聲說:“不是……他病了,不能來送我。”
“別緊張。你父親的事,尊長們會想辦法幫忙的。”應游溫聲道。
連慕豎起耳朵聽,終于發現了一點有用消息的苗頭。
風云奕:“可我是廢靈根……你們青玄宗,不是只有高階靈根才能進嗎?”
面對應游時,他不由地放松了警惕。
連慕忽然想起來,風云奕初入青玄宗時,還沒有重測靈根,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廢靈根。
“風家家主捎書給長老,讓我們帶你入青玄宗。”應游摸了摸他的頭,“廢靈根也沒關系,青玄宗不會虧待你,你可以把我們當作家人。”
風云奕垂下眼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多謝……我父親得了很嚴重的病,他被魔族的人打傷了,魔氣入體,請來的丹修都治不好他。青玄宗能治好我父親嗎?”
應游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丹修。”
風云奕像是找到了傾訴口,邊哭邊說:“這一路上,我們去找過很多人。聽說霧嶺姬家也有人和我父親得了一樣的病,靠著秘法續了十多年命,我們去求,可是求不到。”
霧嶺姬家……姬明月家中也有人被魔族襲擊了嗎?
連慕隱約記得,她曾經聽許銜星提起過。
“他們都說魔氣入體后治不了,要我父親等死,可是我不想他死。他是我最重要的人。”風云奕哭著說,“如果我不是廢靈根,就不會被趕出來,父親也不會受傷。我想當丹修,我不想讓他死。”
應游:“你胞姐是天靈根,你怎么會是廢靈根?說不定是測錯了。不如我向尊長說一聲,改日給你重測一次,我們宗門的尋珠儀是這天下最準的。”
風云奕頓了頓:“我……還有機會嗎?”
應游:“去試試才知道。”
風云奕擦干眼淚,說:“謝謝你。你是哪里的人?我看他們都是世家出身,你也是哪個世家的人吧?”
應游笑了笑:“我也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和你一樣。不過你比我幸運,至少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還在身邊。”
風云奕:“那你最重要的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應游看向遠處,眸中倒映出青翠的山,“我曾經也和她同行過,后來一場災厄將我們分開了。我陪了她很長一段歲月,卻從來沒見過她的樣子,等到我能看清這世界時,我已經找不到她了。”
連慕再次怔了怔,她心中的猜測即將破土而出,正當她想繼續聽下去時,這塊碎片的記憶結束了。
她回到虛空中,再次抓住一塊碎片。
青玄宗長老堂,應游和一位丹修打扮的老者對坐。
“他父親的病,當真沒有辦法嗎?”
丹修老者嘆道:“魔族一向詭異,魔氣入血后,無法強行根除,遲早有一天會心神俱毀,就算是風天徹來了也沒辦法。”
應游:“姬家家主也有此病,他們或許有法子能治?”
“姬家也不行。目前只有殺掉種下魔氣的人,才能解開。”丹修老者說,“如今的姬家家主也已是強弩之末,聽聞姬家少主為了此事,特地入了歸仙宗尋找根源之法,不知結果如何。”
“仙門大比馬上要開始了,你先不要告訴他,免得影響他參加比試。他父親暫時安置在我這里,關于他父親被魔氣侵染的事,不要向外透露任何風聲,以免遭人拿捏。”
連慕了然,原來能影響風云奕的是他父親的病。
碎片記憶結束,連慕想再找找關于應游的其他消息,證實她的猜測。
其實她心中已有了結果,但由于太過荒謬,她自己還有點懷疑。
若應游所言是真,那他便是長生劍轉世。可是……如今的應游對她來說又算什么呢?
他已經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再也不是她手中隨時出鞘的器物。
她渡雷劫時,連帶著長生劍也一起挨了劈,經歷天劫,劍生靈體,卻與她分隔兩地,長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說實話,她早已不在乎前世的事,她只想走好現在的路。
連慕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他相認,她想找個契機解開劍契,然后當作什么都不知道。
世上同名同姓之人那么多,不差她一個“連慕”。
連慕正想著,原本自由的手腳又被纏上了紅線,這一次綁得很緊,她斬也斬不斷,這些紅線似乎想將她強行拉離。
連慕沒有掙扎,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已清楚,不必再留在別人的記憶中。
她閉上眼,任由自己的神識被逐漸抽離。
……
……
“她出來了嗎?”
百花堂里,赤霄宗宗主手中牽著一根紅線,紅線那頭垂進了一方香爐之中,他扯了扯線頭,將其中的香灰連帶著飛出。
“她的神識已回體,各位不用擔心。”赤霄宗宗主笑瞇瞇地說,“真是沒想到,這劍修能耐不小啊,第一次居然讓她斬斷了一根牽魂線,不小心掉進這位應游小友的識海里了。”
商柳聽了臉色鐵青,從連慕進去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有關青玄宗的事。他怒道:“下一屆仙門大比,赤霄宗還是不用再插手了,這回鬧出這么大亂子,下次指不定會整出什么幺蛾子。”
慕容邑摸了摸鼻尖,沒有說話,這次算他們歸仙宗占到了便宜,他心里暗爽,表面上很嚴肅。
赤霄宗宗主也不惱,笑著說:“怎么還冤枉人呢?可不是幻境讓這位連慕小友進了別人的心境試煉,是飛鴻劍靈邀她進去的,可不關赤霄宗的事。”
“飛鴻劍靈既牽連了應游小友,又與連慕小友共鳴,自然而然成了兩人之間的橋。盤古幻境從不出錯,但飛鴻劍靈倒是調皮得很。”
赤霄宗宗主了衣袖,說:“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我也該回去了。青玄宗的事,下不為例,記得看管好到處亂認人的劍靈,省得給我添麻煩。”
第174章 以劍換人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連慕醒來時, 依然在洞穴里,她的火障目前還無人強破,洞里很安全。
眼睛剛睜開時, 她感覺腦袋十分沉重,脹得厲害,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強行灌進了她的記憶里。
連慕回想了一下,之前在心之境所見的事, 她還記得,沒有被抹除。
她低頭看了看, 飛鴻劍安靜地躺在她懷里,一團蓬松的白鳥窩在她肩上,用毛茸茸的鳥羽蹭她的脖頸。
連慕這才發現, 原來它的眼睛是碧色的,像一顆圓溜溜的綠松石, 在黑暗中微微發亮,和發財的劍身顏色有些相似,它趴的這個位置也是綠豆最喜歡的。
白鳥也醒了,歪著腦袋看她。
連慕想起自己暈倒之前,它曾試圖來撞自己, 或許她能進入應游的心境試煉,都是它的功勞。
連慕又掏出兩顆果子給它吃:“這回麻煩你了,費心費力地把你主人的弱點暴露給我。”
她一直聽說,厲害的劍不認情分,只認它自己看中的人, 哪怕跟著原主人幾百年,只要一遇到更合心意的人,轉頭就會叛變, 只能靠劍契束縛著。
飛鴻真是好劍,劍靈也是賤賤的,給兩口吃的就跟著跑了。
這只是連慕站在青玄宗的角度看,對于她自己來說,這樣正好,幫了她一個大忙。
連慕瞄了一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發財,慶幸它比較呆,沒有劍靈,也不會跟著別人跑掉。
不過,她也得趕快解開應游身上的劍契了,若是發財一直沒名沒分地跟著她,時間久了必然生出隔閡。
連慕把飛鴻劍揣到乾坤袋里,劍靈還窩在她肩膀上不肯動,這個位置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綠豆喜歡,玄澈的赤火青鳳喜歡蹭她的脖子,連飛鴻劍靈也賴上了。
前兩只當然沒問題,綠豆很安全,赤火青鳳雖然經常掉火羽,但也燒不到她,但飛鴻劍靈可就不一定了,到底是別人的鳥,萬一碰上應游,它忽然又護主了,脖子就是最好的下嘴位置。
連慕把它趕下去,不讓它趴在自己身上,轉頭看了看風云奕,他還沒醒。
現在連慕用不著他了,趁著青玄宗的隊伍還沒找到這里,得想個辦法把他處掉。
直接刺傷淘汰是不行的,陷入心境試煉的弟子周身會覆蓋上一層護體結界,宛如靈甲一般貼著皮膚,強行破開不太可能。
蛇被切碎了,也沒辦法把他塞蛇肚子里去,這一個大活人,她路上帶著很麻煩。
正在此時,連慕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動靜,有兩個人站在火障前在說話。
她布的這道火障只能從內向外看,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模樣,于是她走到火障旁,聽外面的人說話。
第一個十分熟悉,一開口就知道是誰:“你怎么又回來了?”
聲音里自帶的冷意,一聽便是無念宗的宮如梅。
“你都可以待在這里,為什么我不行?”另一個是沈無邪。
“你回去,用不著你在這里搗亂。”
“呵呵,你還要在這里守多久?我可不陪你等,要不咱們比比,誰先找到連慕。”
“沒興趣。”宮如梅一如既往地冷漠。
“你就是個木頭呆子。你破不開火障,守在這里根本沒有意義,既然你喜歡,那你就守到幻境結束。”
腳步聲響起,這氣憤的節奏一聽就是沈無邪,他逐漸遠離了山洞口。
連慕了然,原來無念宗的人在外面等著逮她呢。
沈無邪和宮如梅都要對付她,為何沈無邪放完話卻先走了?
連慕環視周圍,看見她身后那一條筆直的通道,深得望不見其中的景物,盡頭卻有微微亮光,她明白了沈無邪的用意。
他已經發現了這條被她斬出來的入口,打算從后方偷襲。
連慕思索片刻,不準備封死這條路,反而把風云奕往旁邊一放,自己找了個位置,背對著坐下,放緩呼吸,像是睡著了一樣。
發財一直在她手里,白鳥見她走,也蹦蹦跳跳地跟著她。它不敢再飛到她身上,只能當走地雞,邁著紅褐色的細腿,盡量跟上她的腳步。
它被石頭絆倒,跌了一跤,肚皮朝上 ,便再也翻不了身了,兩只腳不停地掙扎。
連慕:“……”
飛鴻劍靈怎么蠢成這樣,剛才不是還會飛嗎?
看它掙扎著想翻身,連慕看不下去了,給它扶正。白鳥趕緊跑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坐下,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沒過一會兒,身后的通道里有人在走,腳步聲相當大。沈無邪似乎不在意自己會被發現,他一向自大,這一回可能也覺得自己必定會逮到她。
畢竟,兩條通道都有人守著,不是撞上他,就是碰見宮如梅。
腳步聲越來越近,連慕已經能感覺到他在自己不遠處。
“果然在這里!”沈無邪掏出一張水符,“連慕,快把風云奕交……”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見了橫在地上的風云奕,毫無防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連慕也沒有回應他,仿佛在睡覺。
沈無邪心中一喜:“果然如此。”
無念宗首席隊在島上轉了幾圈后,在一方崖岸上發現了青玄宗首席隊,但他們都暈了。唐無尋為人謹慎,一下子察覺到了不對勁,又去島邊緣試探了一番,在一片花叢里發現了歸仙宗首席隊。
很明顯,兩支隊伍都已觸發了心境試煉。唐無尋不確定心境試煉如何觸發,沒敢靠近這兩支隊伍,但可以確認的是,連慕所在的洞穴只有她一人。
沈無邪看見青玄宗首席隊的乾坤袋都被搶走了,風云奕也消失不見,猜測是連慕干的,所以特地繞著圈子跑了回來,意外發現還有另一條沒被堵死的通道。
果不其然,風云奕就在連慕這里。
沈無邪:“連慕,你這回跑不掉了!”
連慕閉著眼睛,手指微動,搭上劍柄,準備在他攻擊自己時再動手,
沒想到沈無邪不對她動手,反而撈起了地上的風云奕,掐住了他的脖子。
“連慕,你給我醒醒!風云奕如今在我手里,我勸你趕緊交出你身上的丹藥,或許我還可以考慮不打斷他的手腳,送他完整出局。”
連慕:“?”
連慕心中一陣無語:“……”
這沈無邪,倒還真是天真無邪,傻得有點太過分了。
這種好機會,居然不對她動手,反而去挾持風云奕。
連慕睜開眼睛,立刻站起身,故作驚訝道:“你怎么進來的?”
見她突然動了,沈無邪被嚇了一跳,退后幾步,瞪大眼睛打量她。
看見她腳邊的白鳥,沈無邪嘲笑她:“連慕,你居然還養了一只土鵝,長得這么丑,簡直笑死人了。等我出去之后,要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
他不是劍修,根本不了解十大名劍劍靈的形態,飛鴻劍靈的外表看起來確實像一只鵝,只不過比尋常的鵝小了許多,剛好趴滿一個巴掌。
連慕:“……”
沈無邪大著膽子說:“你要是不想讓風云奕受傷,就按我說的做。”
連慕挑眉:“你想怎樣?”
沈無邪哼了一聲,連慕果然是在乎風云奕的,甚至愿意為了他聽他的話。
沈無邪十分滿意:“聽說姬明月給了你一種可以突然實力暴增的丹藥,把它交出來。”
連慕瞪大雙眼,面露疑惑:“我沒有這種丹藥。”
“別狡辯!”沈無邪說,“進幻境前,姬明月分明給你塞了一個乾坤袋,所有人都看見了。快交出來,不然我就揍他!”
他被連慕整過好幾次,對她有陰影,自然不敢直接上手對付她,只能從風云奕這里下手。
他的確有點害怕連慕,但他可不怕風云奕,而連慕正好又在乎風云奕。
只見連慕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個乾坤袋,拋給了他:“給你還不行嗎?放了他。”
沈無邪接住那只乾坤袋,和他先前在姬明月手上見到的那只一模一樣,他笑道:“連慕,你也有被我捏住把柄的一天。”
連慕:“我讓你放了他。”
沈無邪:“這點怎么夠?能身上一定還有其他東西,青玄宗首席隊是你搶的吧?把你搶到的全交出來。”
連慕皺了皺眉,垂下眼眸,說:“我從青玄宗那里搶到了一樣東西,不知可否換你手下留情……”
沈無邪:“什么東西,拿出來看看。”
連慕從乾坤袋里掏出了飛鴻劍,說:“其實這只鵝不是我的,它是應游養的。只要有了它,就可以操控飛鴻劍。”
沈無邪:“???”
沈無邪震驚了一瞬:“連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連應游的劍都敢搶。”
他不了解劍,只聽說過應游手上的劍是十大名劍之一,光是聽起來就很厲害。
劍對劍修來說,就像命根子一樣,連慕不僅搶了劍,還明晃晃地帶在身上,這簡直是赤裸裸地挑釁找死。
應游雖然平時脾氣好,但若他真動了怒,誰都別想好過。
連慕指了指旁邊的碎尸和另一條通道:“這就是飛鴻劍的威力,哪怕不是它的主人,也能用它斬破山河。我抓了這只鵝,飛鴻劍自然就聽我的了。我把它給你,你放過風云奕。”
沈無邪瞥了一眼她指的方向,心道難怪這山洞會突然多出一條通道,劍氣甚至能擊破海上風暴。
可是……就算不用飛鴻劍,連慕自己也可以做到,她斬殺守鏡獸那一劍,如果放在這里,依然能有此威力。
沈無邪:“少騙人了,誰不知道你吃藥之后的實力?飛鴻劍怎么可能因為一只土鵝,就肯任你使用。”
“你不信?”連慕拔劍出鞘,另一只手捏住了白鳥,“不如我現在給你看看。”
第175章 二次忽悠 成功!
只見飛鴻劍出鞘之時, 白鳥發出一聲鳴叫,隨后飛鴻劍身上的鏤空紋逐漸變成紅色,那是共鳴后的痕跡, 說明飛鴻之前真的為她所用。
沈無邪瞪大了雙眼:“你……這土鵝真能讓人操控名劍?”
“當然。我不是試過了嗎?”連慕說,“我把劍給你, 你把風云奕放了。你手上拿著飛鴻,應游也奈何不了你。”
沈無邪冷笑, 道:“真沒想到,你居然為了風云奕做到這般地步, 甘愿舍棄名劍,也要護他周全。他到底有什么好?一個孱弱的丹修,落了單只能任人宰割。像你這種人, 喜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丹修,不是自找軟肋嗎?”
連慕:“……你們首席丹修知道你這么歧視丹修嗎?”
沈無邪大方承認了:“當然知道, 那又如何?就算她是風家少主,又能把我怎樣?”
連慕:“……”
符修第一世家出身的少爺,果然狂妄至極。但連慕不會教育他,只會鼓勵他:“其實我也不喜歡丹修,但沒辦法, 誰讓他是風云奕呢。”
讓他繼續狂妄下去,萬一以后被所有丹修放生了呢。
沈無邪抬了抬下巴:“丹修和器師一樣沒用。”
連慕懶得和他爭:“你給句痛快話,換不換?”
沈無邪:“當然換,你身上所有東西終究要給我,這把劍也不例外。”
他們交談之際, 沈無邪衣袖微動,被人扯了兩下,側目一看, 風云奕眼皮張了張,竟然醒了。
連慕半瞇起眼,她以為風云奕還要在心境試煉里待上好一陣,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看來得改變策略了。
沈無邪當即把手中的水符打在風云奕身上,風云奕剛睜眼,就被打得說不出話,喉嚨里仿佛被灌了水,嗆得直咳嗽。
連慕:“不是說好不動手嗎?”
“你要我不動手,就快點把東西給我!”沈無邪說。
連慕低下腦袋,把腰間掛著的一排乾坤袋都解了下來,連帶著飛鴻劍和白鳥,一起扔給了沈無邪。
白鳥撲騰兩下,歪了歪腦袋,似乎沒有看懂她的意思。
沈無邪用腳勾過去,確認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后,又甩出一張符打向風云奕。
醒來之后的弟子便失去了護身結界的保護,風云奕直接吐了一口血,嘴角抽了抽。
這一招,是下了八成力,他想送風云奕出局。
沈無邪:“連慕,你也太天真了,我根本不會放過他。”
他腳一踩飛鴻劍的劍柄,將它踢起來,接在手中。
“你和應游關系最好,若我拿飛鴻劍送你出局,心里是不是會舒服一些?”沈無邪對風云奕說。
風云奕:“你們……嘔……”
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是在隊里嗎,怎么一睜眼看見這兩個仇家!
趁著風云奕毫無還手之力,沈無邪撈起地上的乾坤袋,一摸卻發現不對勁。
“空的?連慕,你敢耍我!”沈無邪說,“那你看著他被我弄死。”
正當他怒上心頭,一劍橫在風云奕脖子上時,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氣,是從飛鴻劍上傳來的。
沈無邪:“這是什么……”
他立刻頭暈目眩。
連慕笑嘻嘻:“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了,飛鴻劍之前在應游手里,他徒手捏了觸發心境試煉的東西,不小心沾到劍上了。”
在應游的心之境里時,連慕便隱隱猜到,觸發試煉的關鍵是那朵藍色的熒暉花,因為她回憶那時情況,只有那朵花的存在十分詭異。
隨手一試,果然如此。
沈無邪已經快要站不穩了,但他仍然不忘去砍風云奕,然而在他動手之前,連慕已經沖了過來,捅穿了他的胸膛。
令沈無邪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連帶著風云奕一起捅了,兩個人都掛在她的劍上,像一串被草繩穿起來的螞蚱。
沈無邪:“你故意裝的……?”
他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風云奕猛吐了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心口處的劍,終于忍不住了:“連慕,你大爺的,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他也沒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血染紅了衣襟。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全身上下有用的東西被她掏了個干凈。第二次,他無緣無故落到了她手里,這回更慘,剛開始便出局了。
連慕捅人的手法很精準,精準地把他捅出局了,但沈無邪還差一點。
風云奕:“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我嗎?”
連慕:“抱歉,有點痛,不過這畢竟只是幻境,出去之后問題就不大了,忍忍就過去了。”
其實她也不想對風云奕下手,對方確實從來沒惹過她,但沒辦法,誰讓他身上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此時此刻,他還有額外的價值。
風云奕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他的身體在消散,被靈玉令帶出了幻境。
連慕看向沈無邪,他已進入心境試煉,周身被結界保護。
她并不打算讓他出局,反而把掉下的飛鴻劍重新塞到他手里,也沒有拿回姬明月給她的那個乾坤袋。
剛才那一劍,她故意瞄準了風云奕的致命部位,偏開了沈無邪的。他們兩個人長得不一樣,沈無邪比風云奕高一些,如果她想捅中沈無邪的致命部位,風云奕就會免去一難。
但連慕更希望出局的人是風云奕,而不是沈無邪。畢竟風云奕再弱,到底還有點腦子,要是讓他活著聯絡上青玄宗首席隊,是個麻煩事。
相比之下,沈無邪更適合做攪渾水的棒子。
連慕打算把他留在這里,白鳥看見她要走,也蹦著跟過來,卻被連慕制止。
連慕摸了摸白鳥的腦袋,說:“先回劍里去,等我出幻境之后再來找你玩。”
她隨口一說,用的是哄騙小孩的經典話術。
白鳥啄了啄她手心,身體前部化作一道白光,長尾羽在空中飄,宛如白色的絲帶,“咻”地一下鉆進了飛鴻劍中。
只有這一刻,它才像一只名劍劍靈,不是走地雞,也不是連翻身都困難的土鵝。
連慕覺得它正經飛起來非常好看,雖然長得有點不倫不類,外表像鵝,卻有長尾巴,叫聲像百靈鳥。
若是她的發財也能生出劍靈,肯定也不輸給它。
連慕想著,抬手解開了洞口的火障,走出去一看,宮如梅暈在樹下,在沈無邪聞到花香時,無念宗所有弟子都會連帶著一起觸發。
連慕感覺赤霄宗改出的幻境也挺有意思的,等他們全部中招后,她可以隨地亂撿。
如今她知道無念宗和青玄宗暈得差不多了,他們自己宗門估計也沒能逃過,只剩下赤霄宗沒有音訊。
出于前幾場結下的梁子,赤霄宗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如果他們還醒著,萬一遇上暈著的歸仙宗首席隊,肯定不會手下留情。
她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現在她得去找到自己宗門的首席隊,與他們會合。
如果首席隊當中一直沒有人醒,那至少也得保證,他們的東西不被搶走。
……
……
“青玄宗首席丹修風云奕出局,已被靈玉令帶出幻境……”
聽到這個消息的唐無尋猛然回過頭,下意識疑惑道:“怎么回事,誰干的?”
問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多余,風云奕在連慕手上,弄到他,就等于打敗了連慕。
守著連慕那個山洞的人只有兩個,一個宮如梅,還有一個新派去的沈無邪。
憑沈無邪那腦子,想打敗連慕還差幾百年,所以只能是宮如梅。
唐無尋頗為滿意,風喚音欲言又止。
風喚音:“我總感覺你和沈無邪有事瞞著我。”
唐無尋手指微頓:“沒什么大事,你不必擔心。”
風喚音和沈無邪關系很差,兩人幾乎整天都在互相貶低,他不想因此讓首席隊其他人再吵一架,也不想讓她知道他讓沈無邪用風云奕來威脅連慕。
風喚音隱隱猜到了什么:“是和風云奕有關嗎?”
“不是。”
唐無尋面不改色地否認。
他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你還在乎風云奕嗎?”
風喚音垂下眼眸,沉默一瞬,語氣冰冷:“他已經不是風家的人,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不過我要提醒你,他背后有青玄宗撐腰,你利用他,青玄宗不會放過我們。”
唐無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如今再談其他宗門會不會放過他們,已經沒有意義了。
在仙門大比之前,他受了宗主之命,想借這屆比試緩和與其他宗門的關系。
幾月前無念宗派去鎮守十方幽土的弟子給歸仙宗添了亂,害得歸仙宗的辛宛白受傷,歸仙宗和無念宗徹底關系破裂,也被其他兩個宗門提防住了。
沈宗主知道這件事后,一直想找機會說清楚,可惜第1回 派去探望的尊長不但沒有賠罪,反而把他們惹得更為惱怒。
從他受命時到現在,一直小心翼翼地和其他宗門弟子相處,時常擔心自己完不成任務。
可是事情不如他料想的那般順利,反而還越來越惡劣。
決定把沈無邪派出去的時候,唐無尋心中其實有一絲暢快。
他謹慎了許久,還是把其他宗門得罪了個遍,還不如放開手去做。
他也是天靈根領隊,身世和資質都不比別人差,憑什么要他忍氣吞聲?
唐無尋表情深沉:“青玄宗要來,便讓他們來。”
元無敘:“領隊,我們不躲了?”
唐無尋:“當然。”
至于能不能成功搶到連慕手上的丹藥,全看造化了。
唐無尋剛想完這件事,腦子便一陣發脹,他下意識回頭一看,同門也和他差不多,突然頭暈眼花。
在倒下之前,唐無尋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沈無邪可別是又被人忽悠了吧。
第176章 欺軟怕硬 專挑軟柿子捏
風鷹崖。
江越辰醒來時, 渾身酸痛,等她眼前清楚后,看見倒了一地的同門, 不由地皺了皺眉。
她下意識想摸出一張符,卻發現乾坤袋不見了, 其他人身上也十分凌亂,像是被人掏了個干凈。
江越辰碰了碰應游的肩:“領隊?”
應游閉著眼, 微微蹙著眉,像是陷入了某種痛苦之中。
江越辰又看了看周圍, 沒找到風云奕,連應游的劍也不知所蹤。
結界有動蕩過的痕跡,有人闖進來過, 可惜她布結界時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以為只是休憩片刻而已, 這道結界擋不住其他人。
江越辰從隨行隊伍中的其他符修身上找了找,一張符紙都沒有,全被那人拿走了。
江越辰:“……”
這種風卷殘云一樣的搶劫,莫名有點熟悉。
不過她也沒有親眼看見,不能確定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還得等他們全醒了才能調查。
沒有符紙,江越辰只能刺破手指,以血為朱砂,裁布為符紙,畫上符文。
這種簡陋的符很考驗符修的實力, 效果也不太好,只能撐一會兒。
她畫了一張大范圍的聯絡符,試圖聯絡整座島上的青玄宗符修,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
醒過來的人寥寥無幾,目前還不知道其他宗門的情況。
江越辰思索片刻,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會逐漸落下風。況且,他們隊中的人和她相處許久,他們的毛病她都清楚,一時半會兒恐怕醒不來,暴露在崖岸上十分危險。
若她手中有符紙,開一個結界把所有人罩著就行了。目前四大宗門的符修中,還沒有誰能解開她的結界,除非是各宗門最強首席拼盡全力強行破開。
可她沒有。
她還沒達到心神化符的境界,沒有符紙,符修的處境便相當困難。
正當江越辰思索著要不要出去時,一旁的應游眼睫微動,緩緩睜開眼。
“領隊,你怎么樣?”江越辰面露驚訝,“我們被人打劫了。”
應游眼中有些茫然,看到江越辰的臉時,才想起自己還在幻境里。
他撐起身體,看向手中的花,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江越辰也猜到了,眉頭緊皺:“那個連慕太狡猾了,原來她給你送花,懷得是這般心思,我們暈倒后,肯定也是她來過,還把風云奕帶走了。”
應游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小藍花,垂下眼眸:“或許她也不知道。若是只有她提前知道觸發心境試煉的東西,這不公平,尊長沒由只告訴她,而不告訴我們。這也許是個意外。”
江越辰愣了愣:“領隊,你……沒事吧?”
看他的樣子,好像很憔悴,臉色蒼白。
應游微微一笑:“好壞參半。”
壞的是他抽中了悲境,好的是盤古幻境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的弱點。
在凡間那些事,他早就放下了,在心之境第五次崩塌時,他便察覺到不對勁了。
“看來是尊長們多慮了。”江越辰也松了一口氣,“過了這一關,沒人再能威脅我們。”
應游沉默片刻,出神地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在想什么。
江越辰:“領隊,你怎么了?”
總感覺自從他醒來,他好像變了許多。
應游偏開視線:“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東西。”
他調整好狀態,掃視四周,發現目前醒來的只有他和江越辰,風云奕不知所蹤。
應游下意識摸了摸腰間,只剩一柄劍鞘,飛鴻劍不知所蹤。
應游的神情變得凝重,閉了閉眼,通過靈力牽連試探飛鴻劍的位置,隨后說道:“布結界,護住他們。我們去找人。”
江越辰:“就我們兩個去?可是我們隊的符紙全被偷了,一張不剩。我懷疑是連慕干的。”
聞言,應游手指微動,凝聚靈力,從遠處的海上調來海水,一道靈力將水打散,化作霧罩蓋住了青玄宗其他弟子。
“走。”
……
……
連慕沿著海島邊緣飛了半圈,沒有發現歸仙宗首席隊的蹤跡,但看見了海島外圍生長的一圈熒暉花。
她猜測本場幻境的風核花并不在這座島上,而在這圈熒暉花的外面。但圈外就只剩海了,她不確定風核花能不能生長在海里,于是沒有貿然沖出圈外。
畢竟這片海域有許多水獸,水獸相較于其他系的魔獸而言,最大的特點就是藏匿。水本無形,水獸也可以改變身體形態和顏色,與水融為一體,肉眼很難分辨。
況且水獸大多喜歡群居,她一個主火靈根,對付起來不太方便。
連慕正想飛到別處去找歸仙宗的首席隊,等人齊了再商量入海的事,結果飛到半路,看見了一群藍色門服的人,仔細一看,居然是赤霄宗首席隊。
他們不但沒有觸發心境試煉,而且人員齊全,基本沒有傷亡。
連慕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他們一把,于是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飛去。
赤霄宗首席隊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提防著周圍,每一步都要經過符修確認安全后才能動腳。
身為赤霄宗人,他們最清楚他們宗主的德行,平時在宗門里就經常被整,在本場幻境,對一切事物小心謹慎,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里。
“好奇怪,青玄宗的風云奕怎么出局了?”
他們剛得到靈玉令的消息,都十分疑惑。
“居然讓首席丹修出局,應游和別人打到一半時睡著了嗎?”
陸非霜:“風云奕可能落單了……不過,有膽子對青玄宗的人下手,實力不在五修榜前四之外。”
青玄宗護內的程度堪稱瘋癲,想對他們的人下手,就要做好被死盯著報復的準備。
“無念宗總是喜歡先對丹修下手,然后再逐個擊破。估計是他們干的。青玄宗之前放話要對付他們,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高臨臻說,“這么久沒聽見歸仙宗的動靜,他們在暗中計劃什么?”
唐見明也同意她的說法:“我那表弟平時慫了點,真要比誰會發瘋,他也不輸給任何人。不過無念宗里居然有能打敗應游的人,實在太奇怪了。”
“是心境試煉。”陸非霜道,“應游可能是被心境試煉困住了,才讓無念宗得手。”
“領隊,你知道應游的事?”
陸非霜頷首:“多年前去選宗門時,在青玄宗待了一陣子,略知一二。他這個人,的確有點不正常。若是他真的進了心境試煉,估計要被困到幻境結束。”
陸非霜也是凡間出身,但她的運氣比應游好,從小被單劍世家陸家帶走,一直被當成少主培養。
仙門世家的少爺小姐,只要背景夠硬資質夠好,可以提前去各大宗門,嘗試之后,再挑選自己想去的宗門。
陸非霜早在仙門大比之前就見過應游。那時她還小,聽說他是專為劍道而生的人,光憑天賦便可以碾壓同齡人,將來肯定是要當天下第一劍修的。
她心里不服氣,在青玄宗的那段日子,還去找他打過幾架。
那時候陸非霜就發現,應游好像腦子有問題。總是喜歡對著劍說話,和她比試時,甚至和她手上的劍聊起來了。
她輸了。后來到處去打聽,才知道他以前過的日子簡直不像人,心里熬出了毛病,所以才會對劍說話。
心境試煉想困住應游這種人,簡直輕而易舉。
沈無桑搖了搖頭:“不,我有預感,應游已經從心境試煉里出來了。”
陸非霜挑眉:“嗯?”
沈無桑:“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風云奕出局的事,和連慕有關。”
他的預感一向很準,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錯。
“連慕不是喜歡風云奕嗎,怎么還讓他出局?”唐見明說。
高臨臻:“這種話你也信,連慕估計是喜歡他身上的靈植。說起來也怪,她一個劍修,天天盯著別人的靈植和靈材,我好像從來沒見她主動去挑戰哪個劍修。”
劍修一向好斗,參加仙門大比的劍修,誰都想努力往玉蘭榜前排爬,在幻境內時也會去挑戰其他宗門的劍修。
首席隊的主要任務是爭宗門排名,一般遇上了才會打,次席劍修大多都是為了自己的排名而到處宣戰。
但連慕不一樣,從第一場開始,只有別人氣急了來宣戰她,她從來沒有主動和其他劍修交手,反而一直把目光放在丹修和器師身上。
要知道,一般的劍修挑著丹修和器師下手,走出去肯定要被同修嘲笑欺軟怕硬,只敢捏軟柿子。
“鬼知道她怎么想。”長孫離冷哼一聲,“我覺得她的腦子也不太正常,拿著把劍天天欺負丹修和器師,像個劍修樣嗎?”
沈無桑:“話也不能這么說,沒人規定劍修只能打劍修,這或許就是歸仙宗的策略。”
赤霄宗一眾人談話間,忽然瞥見上空閃過一道影子,抬頭一看,正是他們談論的對象。
長孫離瞪大了雙眼:“連慕?”
陸非霜半瞇起眼,看著飛遠的背影,對方似乎沒有發現他們。
“來的正好。我們追。”
第177章 蓬萊宗 真蛟龍√
赤霄宗首席隊追了上去, 順著她的方向一路走,離樹林越來越遠。
“她怎么往海邊走,難道歸仙宗的人都在海邊?”高臨臻說。
陸非霜:“無論他們在不在, 她都必須死。”
言符之仇,赤霄宗還未報回來。
沈無桑忽然皺起眉:“不要再往前了。”
他一聲令下,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他們已經到達了沙灘附近,不遠處被種上了一圈詭異的藍花。
連慕與他們相隔很遠, 只能看到她在花叢中穿梭的背影。她彎下腰采花,隨后扎成一束, 遠遠看著頗為賞心悅目。
“這花有什么好,值得她停下來摘?該不會是珍惜靈植吧。”長孫離問。
高臨臻:“不,那是蓬萊幾座島上的特產花, 叫熒暉花。不過我們宗門比較少見,它長在熒暉島的玉凈簾附近。”
玉凈簾, 是熒暉島上的一座山石瀑布,水從兩座山之間的石縫間流出,形成一道水簾,那是昔日將入蓬萊宗的弟子洗凈玄水污濁的地方。
赤霄宗雖然在熒暉島上,可幾乎沒人踏足過那片領域, 玉凈簾和玄水一樣,是會吃人的。從水簾下走過,心中情念過重的人輕則脫皮,重則銷骨。只有在此世無牽無掛之人,才能安然無恙地從簾下走過。
熒暉花就種在玉凈簾之后, 一般的弟子不會隨意過去。
陸非霜思索片刻,說:“蓬萊島上竟有這么多熒暉花……我記得前些日子,好像在應游手上也見過一模一樣的。難道他已經放下過去, 順利穿過玉凈簾了?”
“不論如何,現在是個好機會。”長孫離抬腳就要沖,“上回的事,還沒清算呢。”
上一場幻境,他與連慕交手時,不慎被她的焰刃所傷,燒灼的痕跡至今還留在他手上。
“不要去,這里不對勁。”沈無桑心中的不安感愈發重,“不要靠近那些花。”
長孫離:“連慕碰了都沒事,你滾開,我今日必須送她出局。”
沈無桑:“你這么魯莽,很可能會連累我們。宗主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圈花很有可能是宗主種的。”
陸非霜抬手制止他:“聽無桑的,再觀察一會兒。”
長孫離只能站到一邊,卻忍不住瞪了沈無桑一眼,低聲道:“在白虎西時,我便看見你提醒歸仙宗的人,難道你也被連慕迷惑了?”
“我不認識連慕。”沈無桑道,“但百里闕是我的朋友,我提醒他們,只是出于情分。”
百里家和沈家同為符修世家,平日里少不了來往。沈無邪雖然心高氣傲看不起別人,但沈無桑不一樣。他一向沉穩,與各世家年輕一輩的關系都不錯。
別人提起沈家孩子時,從來不會因為他是沈無邪的弟弟而冷眼以待,反而是沈無邪沾了他的光,看在沈無桑的面子上,別人才一直容忍沈無邪。
長孫離:“你倒是挺會打關系。不過人家百里闕可不一定看得上你。若是這次放過了歸仙宗,你猜下次他們會不會幫你?”
沈無桑沉默片刻,說:“……你知道你和聞昀最大的區別在哪里嗎?”
長孫離有些不耐煩:“無緣無故提他干什么?”
沈無桑:“他敢正視自己的失敗,而你不行。無論輸了多少次,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傲,即使輸給了連慕,你依然不把她當回事。輕敵,是很危險的。”
長孫離:“你說這么多,意思是想讓我別動她?”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赤霄宗首席躲在暗處,眼睜睜地看著連慕摘了一路的花,把乾坤袋塞滿了,然后丟了劍,蹲在海邊洗手。
劍修丟劍,正是最佳的偷襲時機。
長孫離再也按捺不住,一眨眼閃了過去,揚起拳頭砸向她。
沈無桑:“不是讓你……!”
陸非霜也皺起了眉,不滿意長孫離擅自行動,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下不想上也得上。
正當陸非霜抬劍時,原本背對著他們的連慕忽然轉身,像是早有預料,徒手接下了長孫離那一拳。
沈無桑想提醒,可是來不及了,一把花瓣從連慕袖中掉出,撲到長孫離臉上。
長孫離愣了一下,隨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花香,他一低頭,看見連慕笑嘻嘻的臉。
不過頃刻間,長孫離便兩眼一黑,身體癱軟,暈死過去。
幾乎在同時,連慕側身一躲,避開了陸非霜引來的天雷。
天雷劈中了花叢,直接電成焦黑色。
連慕向不遠處一看,陸非霜也已經倒了,赤霄宗首席隊無一幸免。
“隊里有個沖動的隊友,果然不是一件好事。”連慕踢了踢腳邊的長孫離,隨后開始滿地亂撿,像她搶青玄宗那樣,把他們扒了個干凈。
連慕走到陸非霜身邊,蹲下身,試圖拿走她的破虹劍,但對方抓得太緊,于是只能放棄劍鞘,直接拔出來。
這一回,發財沒有任何反應,她舉起破虹劍放到光下,劍身透著陽光,映出了五彩虹色,與蓬萊島的天上虛閣散出的彩光頗為相似。
連慕左看右看,總覺得好眼熟,她似乎在哪里看過一把差不多的劍,劍身透光時,也會發出奇特的光彩。
她一時想不起來,只能作罷。
連慕嘗試著與這把劍共鳴,但毫無反應。
果然,飛鴻劍是特殊的,她只能共鳴飛鴻劍,卻動不了破虹劍。
破虹劍不像飛鴻劍那樣人盡可主。擁有劍靈的名劍只有五把,破虹劍不在此列。連慕猜測或許是因為破虹劍沒有劍靈,相比飛鴻,它更像一把死物,沒有那么靈活。
不過到底是名劍,光是握在手里的感覺就不一樣。雖然不能與其共鳴,但連慕依然手癢,忍不住試了兩下。
她往空中一斬,結果下一刻,一道天雷劈下,徑直擊向她。
連慕眼疾手快,瞥見天空上閃過的一道亮光后,便下意識躲開了。
這道雷估計是陸非霜與破虹劍之間的結印雷,當有人試圖搶走破虹劍時,天雷便會自動觸發。
連慕只能放下破虹劍,當劍身落地時,卻突然動了起來,連慕頓時感覺腰間發燙。
破虹劍騰空而起,天雷再次落下,這次卻劈向了海上的一個位置。
天雷碰到某個地方時,被一道彈出的結界擋下,結界破裂。
遠處的海上浮現了一座樓閣,緊接著是一群,像赤霄宗一樣,一直從海上蔓延到岸上。
連慕:“?”
她怔了一會兒,看著海上突然出現的樓閣,思索片刻,決定過去看看,于是騎上掃帚飛了出去。
在飛上海面的那一刻,連慕身邊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幻。
她眼前一黑,感覺腳下踩空,下意識扶住掃帚柄,手卻摸到了一根柱子。
眼前清明后,連慕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地上,身前有一道門,門匾上寫著“蓬萊宗”三個大字。歷經歲月滄桑,原本朱紅的字跡有些褪色。
連慕皺了皺眉:“……”
這里是……傳說中的蓬萊宗遺址。
她怎么會在這里?
連慕走進蓬萊宗的大門,只見一片無人荒涼。蓬萊宗的樓閣布置和赤霄宗很像,幾乎可是說一模一樣。
但相比起來,蓬萊宗更講究,處處都透露著一絲不茍和戒律清規的嚴格謹慎。而赤霄宗的繁華之下,卻是不拘小節,充斥著一股逆反張狂的意味。
赤霄宗雖是蓬萊宗的延續,但兩個宗門的行事風格截然相反,除了宗門所處的地方有些近,其余根本搭不上邊。
這里已經許久沒有人來,蛛網和灰塵遍布,主堂內的東西也都被搬空了,沒有什么好看的。
連慕繞了幾圈,發現了一個住人的院子,里面干干凈凈,沒有一絲污濁,甚至連庭中的花草都長得很茂盛,像是有人刻意打過。
連慕走進去,只感覺很溫暖,她停在一棵玉蘭樹下,瞥見地上中的花草。
玉蘭樹下種了一株淡青色的花,五片花瓣,排成旋狀,散發出一股幽香。
不知為何,連慕又莫名感覺很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走到側堂時,乾坤袋中忽然開始抖,她取出其中的東西,是她先前取到的蛟珠。
蛟珠從她手中滾落,朝一個方向滾去。
連慕跟著蛟珠走,走到了一扇雕花木門前,蛟珠順著門縫滾了進去。
連慕猶豫片刻,隨后推開了門。
剎那間,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她用手擋了擋,抬頭一看,只見屋內的高桌上放著一個琉璃瓶,里面有東西在動。
蛟珠滾到桌下,不動了。
連慕撿起蛟珠,看向琉璃瓶,里面有一只小長條正在甩尾巴,它頭上長角,鱗片全黑,四只爪子揮舞著,氣勢磅礴。
連慕握緊手中發燙的蛟珠,心中了然:原來真正的蛟龍在這里。
她輕輕碰了碰瓶壁,那琉璃瓶直接裂開了一道口子,里面的蛟龍鉆了出來。它才手指大小,躺在她手心里,眼睛緊閉著,似乎是感應到了蛟珠,張開嘴巴想吞下。
連慕有預感,吞了蛟珠后它就會變樣,立刻把蛟珠藏了起來。
小黑蛟睜開眼睛看了看她,身體纏繞上她的手指,用爪子緊緊抓著她。
連慕正想扒下它,靈玉令中忽然傳來人的聲音。
……
……
“歸仙宗次席劍修,立刻從蓬萊宗里出來。”
“歸仙宗次席劍修,立刻從蓬萊宗里出來。”
百香堂里,歸仙宗那邊的一塊留影石上又變成了漆黑,他們看不到里面的情況,但眾尊長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歸仙宗次席劍修連慕,把掩蓋蓬萊宗遺址的結界打碎了,還擅自闖了進去。
“她居然能進蓬萊宗大門,真是……”成凌驚訝道,“就算換了如今的梅成玉,恐怕也不能順利進去。玉凈簾已經認可她了嗎……”
正說著,梅成玉便醉醺醺地闖了進來,停在一排留影石前,急忙問:“誰進了蓬萊宗?”
“是歸仙宗的連慕,和你交過手的那個劍修。”
梅成玉愣了愣,隨后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若蓬萊宗還在,她必然會是我們蓬萊宗的弟子。”
她總是這樣,眾尊長已經習慣了。即使蓬萊宗早已不在了,她心里依然覺得自己是蓬萊人,根本不把赤霄宗放在眼里。
赤霄宗宗主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一直笑瞇瞇的他,此時卻面無表情:“成玉,你又喝醉了,幻境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先回去休息。”
梅成玉不肯走:“我要看著她出來。”
慕容邑臉色一黑,提醒她:“梅前輩,連慕是歸仙宗的人。”
梅成玉像是完全沒聽到,反而往歸仙宗那邊坐,坐在連慕那塊留影石的面前。
慕容邑:“……”
赤霄宗尊長習慣了她的固執,也不說什么,只是擔憂地看向自家弟子。
這一次,赤霄宗首席隊最后進入心境試煉,時辰卡得不對,位置也很危險
歸仙宗首席隊也躺在海灘邊,他們進得早,有些人醒得也早,若是被他們的人撞上,是件麻煩事。
“沒關系,至少這一塊地方沒有靈獸搗亂。”赤霄宗尊長自我安慰。
無念宗那邊完全無所謂,一副隨便的模樣看著留影石,他們根本不怕。
無念宗之所以叫無念宗,是因為他們宗門中有一套獨創的無念心法,修過此心法之人,一旦用起來,根本不會受外界的心境干擾,反而能倒過來影響別人的心境。
而且他們宗門中沒心沒肺的弟子居多,基本都是“老子做什么都對”的心態,很少有能讓他們糾結懊悔或割舍不下的事。
無念宗首席隊暈倒不過半個時辰,便陸陸續續地醒了,第一個醒的是宮如梅。
他一醒,下意識去山洞里找連慕,但此時洞中只剩下沈無邪。
風鷹崖上,自應游和江越辰走后,青玄宗首席隊的其他人也紛紛醒來,對比其他兩個宗門,歸仙宗倒是沒什么動靜。
“歸仙宗首席隊和次席當中,只有連慕醒著,看來她要一人獨自面對其他宗門的首席了。”
第178章 斬落梅花雪 他是我的人
“嘶……”
沈無邪從夢中驚醒, 發現自己仍在山洞里,但身體懸著,像是被人揪著衣領提起來了。
他驀然瞪大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氣。
“宮如梅, 你抓我干什么?放我下來!”沈無邪開始掙扎,“你弄疼我了!”
宮如梅面若冰霜, 他身上沾了不少落葉灰塵,似乎也剛從地上爬起來。
他捏緊了沈無邪的衣領, 冷聲道:“連慕呢?”
沈無邪這才想起來,他怒道:“她跑了。連慕太狡猾了,她假意把東西讓給我, 其實是想騙我上當,我一時沒防備, 讓她得手了。”
“你一個符修,打不過她,難道還不會躲嗎?”宮如梅質問道。
“我哪里知道她會在飛鴻劍上動手腳?”沈無邪也吼了回去。
宮如梅:“?”
宮如梅低下頭,看見他手中的飛鴻劍,喉嚨陡然一緊:“你……”
沈無邪:“不過也不算毫無收獲。應游的劍在我這里, 我看他們青玄宗還怎么囂張。”
宮如梅抬手把他摔在墻上,砸出一個大洞:“蠢貨。”
被甩了個燙手山芋,還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趕緊把這劍扔了。”
宮如梅剛說完,洞口便打進一道結界,封死了所有出路。
“想往哪里跑?”
兩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 落在洞口處,正是青玄宗的應游和江越辰。
江越辰半路上遇見了其他宗門醒來的弟子,也做了一回強盜, 把符紙全搶來了。她用結界堵住了兩人的退路,上下打量他們。
宮如梅:“你……來得還挺快。”
應游站在洞口,面不改色,他抬起手中的劍鞘,喚道:“飛鴻,回鞘。”
沈無邪手中的飛鴻劍忽然動了起來,掙脫了他的手,眨眼間飛回劍鞘里。
江越辰:“風云奕呢?”
沈無邪見路被堵死,干脆破罐子破摔:“被連慕捅出局了。應游,你也真是沒用,連自己宗門的首席丹修都護不住。”
宮如梅:“……”
宮如梅毫不猶豫拔劍出鞘,左手那一把指向應游:“結界解開,讓我們走。”
“放過你,可以。”應游連手都沒動,看向沈無邪,“他的命,留在這里。”
沈無邪:“你有病是吧?都說了風云奕的事是連慕干的,你的劍也是她偷的,她還拿了你們宗門的東西。你不找她,找我干嘛?”
宮如梅擋在沈無邪身前,道:“他是無念宗的人,輪不到你來處。”
“我只要他的命,你若識相,便自覺讓開。青玄宗可以給無念宗留一線生機。”應游神情平淡,“我還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與你們多聊。”
宮如梅也惱了:“應游,你以為我怕你?”
他話音未落,手腕一轉,想揚劍沖過去。他腳尖挪動的一瞬,耳邊卻忽然吹過一道勁風。
一縷黑發飄然落地。
宮如梅愣了一下,回頭看,沈無邪的脖頸上多了一道血痕,隨后血涌而出。
沈無邪瞪大雙眼,還沒看清發生了什么,感覺脖子一陣發熱,抬手一摸,全是血。
應游指尖微動,出鞘一半的飛鴻劍被他按了回去,劍氣打中沈無邪后便消散了。
他朝宮如梅頷首示意:“失陪。”
轉身離去。
宮如梅回過神,耳邊只剩下沈無邪被送出幻境的聲音:“……”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宮如梅心中陡升起一股煩躁。
他是無念宗首席劍修,按來說,對方應該先與他過招,可是他完全忽略了他。
應游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宮如梅厲聲道:“你要去找連慕?她是我先看中的對手。”
“你的……對手?”應游腳步一頓,唇角微微上揚,明明是很溫和的笑容,卻莫名有種嘲諷的意味。
他沒再多說一句話,御劍而起,飛向高空。
宮如梅咬了咬牙,手中兩把劍合二為一,也踩著劍追了出去。
……
……
“無念宗首席符修沈無邪出局,已被送出盤古幻境。”
得到這個消息時,連慕還在蓬萊宗里。她知道,沈無邪出局,說明青玄宗首席隊已經找到他了。
不過,飛鴻劍不在她手上,青玄宗首席想找到她,還得花些時辰。
連慕回過神,看向自己指尖纏繞的黑蛟,伸手去扯,怎么也扯不下來,好像附著在她手上了。
幻境外的尊長提醒她離開,但這條小東西怎么辦?
連慕正思索著,遠處蓬萊宗樓閣邊界處,升起一道新的結界,被結界覆蓋的地方,從下而上消失了。
連慕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若是在結界完全覆蓋前她還沒有走,可能就沒辦法出去了。
她當即騎上掃帚往天上飛,算了一下結界的覆蓋面。
管不了那么多,連慕帶著黑蛟一起沖了出去。
好不容易沖出了蓬萊宗結界,指尖的黑蛟聞到了外面的氣息,睜開一雙金目,身體忽然變長變粗。
它從連慕手中滑落,不過一會兒便變幻了形態,身體比樹干還粗,頂著一個兇神惡煞的腦袋,仰天長嘯。
連慕手快抓住了它的胡須,然后被它帶著飛。
它飛得比掃帚快多了,連慕幾乎看不清自己旁邊閃過的景象,只感覺海風打在臉上,要把她整個人吹脫皮。
它亂飛著朝一個方向沖,連慕揪著它不放,像一只風箏一樣掛在空中飄。
她順著蛟須向上爬,捏住它的蛟角,幸好它是個真貨,一對角相當結實。黑蛟又發出一聲嘶吼,這一次,整座島都響起了不同的回應聲
——它驚動了島上其他靈獸。
海面上翻起浪花,海中的水系魔獸感受到靈獸的氣息,焦躁不安地攪動海水。
再不制伏它,得鬧出更大的亂子。
混亂之中,連慕忽然想起了玄澈用來收服赤火青鳳的辦法,她當即掏出幾張符紙,身體掛在蛟角上,防止自己掉下去。
玄澈召出赤火青鳳時,用得是請靈符,既然能請,在此之前,肯定要先收。
她見過請靈符,隱約記得上面的符文,很復雜,而且似乎不是用朱砂著墨。
連慕刺破手指,壓住符紙,按在蛟首上。她照著記憶中的符文畫,很快便仿出了一張。
但請靈符收不了靈獸。
連慕想了想,換了一張符紙,這一次,她把原來的符文倒過來畫,然后打在蛟首上。
符紙上的紅紋發出一道光,黑蛟的身體逐漸霧化,卻散不開。
連慕意識到還得要一樣東西來收納它,于是掏出那顆蛟珠。蛟珠靠近它時,發出白光,將黑蛟周身的霧卷入其中。
她連忙抓住掃帚,隨后穩穩落在沙灘上。
蛟龍被鎖在了珠子里,乍一看,像一顆帶黑色花心的玻璃球。
連慕松了一口氣,一抬頭,看到花叢里躺著的一群人,頓時沉默了:“……”
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沒想到誤打誤撞被那條黑蛟帶過來了。
連慕看了看地上的同門,沒有一個是清醒的。其中,關懷林緊皺著眉,似乎很痛苦,另外幾個也好不到哪里去,就連許銜星也醒不過來。
連慕:“……”
沒看出來,她的朋友原來都有嚴重的心疾病。
連慕沒辦法,她叫不醒他們,只能暫時布一道結界,把人都護住。
做完這一切后,連慕聽到背后傳來腳步聲,只有一個人。她猜可能是應游找上門來了,想著正好,兩個人談話方便一些。
沒成想一轉身,看到的是宮如梅的臉。
連慕有些驚訝:“這么快就出來了?不愧是冷面無情的宮家三少,沒有什么能困得住你。”
宮如梅提著劍,說:“你知道我?”
“當然,我們隊里有個大嘴巴,成天喜歡講別人的身世故事。宮三少這么出名,我自然有所耳聞。”連慕笑瞇瞇地說,“不過來的人是你,還挺讓我意外。沈無邪離你那么近,卻還是出局了,宮三少不保護他,反而先來找我,這么看重我?”
說起大嘴巴,宮如梅下意識瞥了一眼許銜星,然后冷哼一聲:“所以你希望見到的是青玄宗的人?放心,青玄宗很快就會找到你。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和我打。”
連慕:“宮三少,我沒有招惹過你吧。”
宮如梅直言道:“我最看不慣你這種人,靠著不正當的手段,將其他劍修的努力踩在腳下。你一個三靈根,只會靠吃藥來增強實力,和借助魔氣的魔族人沒有區別。”
連慕思索片刻,看見他耳邊被斬斷一截的發,猜測道:“你該不會是遇見了應游,被他打趴下了,氣不過才上我這里來找面子吧?”
沈無邪手上有飛鴻劍,應游一醒肯定先去找他,而宮如梅又剛好在附近。赤霄宗首席隊不久前倒了,歸仙宗也沒人,能傷到宮如梅的人,只有醒過來的應游。
提起應游,宮如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連慕看一眼就知道,被她說中了。
她煉的新版補靈丹本就能撐很久,現在體內的靈氣運轉十分正常。雖然場地條件有限,沒有魔獸,她召不出焰刃,但她很期待與宮如梅交手,畢竟她還從來沒有和雙劍劍修打過。
連慕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劍,據說這兩把劍合稱“梅花雪”,宮家不喜歡用前人用過的劍,哪怕是名劍。他們只追求獨一無二,每個宮家人的劍都是根據本人量身打造的。
梅花雪劍如其名,劍身上雕了一幅雪落紅梅圖,兩把劍合并在一起,中間拼成一朵完全盛開的梅花。劍尖呈斜斷口,看似很鈍,實則斷口處有細小的鋸齒,若被砍中,傷口參差不齊,很難愈合。
連慕微微一笑:“提醒你一下,你連應游都打不過,同樣打不過我。就算我現在不吃藥,也能打贏你。”
宮如梅眉頭微挑:“‘連應游都打不過’?連慕,你好大的口氣,以為自己斬了一只守鏡獸,就能登上玉蘭榜第一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我當然知道。”連慕毫不遮掩,“他是我的人,我清楚他的實力。”
她的長生劍上限如何,作為主人,她一清二楚。
更何況,他有劍契在身,即使成了人,也依然是她的附屬。只要劍契還未解開,他永遠無法對她下手。
宮如梅愣了一下,一時沒解她話中的意思,然而連慕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抬劍朝他沖去。
只在剎那之間,宮如梅便反應過來,左手的梅花劍抵擋住她,右手的白雪劍朝她腹部刺去。
“就這?”連慕劍鋒往下一轉,擦出一道火星,撞開梅花劍,不守反攻,發財的劍尖刺向他的肩膀。
她的速度比他快很多,宮如梅一招之際,她已用出兩招。
宮如梅不得不停下白雪劍,退后兩步拉開距離。
他皺起眉,捏緊了手中的劍,像是被徹底激怒了:“你,今日必會敗在我劍下。”
第179章 紅梅劍意 我的劍攪過茅廁
宮如梅腳尖一轉, 下一刻便消失在連慕面前,只剩下幾片飄落的紅梅花瓣。
連慕沒想到他居然還藏了一招,有些驚訝, 不過只在下一刻,她便抬劍接住了從側方襲來的白雪劍。
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所經之處傳開一股淡淡的梅香。
聞到這股香味,連慕感覺不對勁, 立刻憋氣,耳邊吹過一絲涼意, 白雪劍的劍鋒已經擦上她的面頰。
“反應還挺快。”宮如梅的聲音貼著她,“不過,我看你能憋到幾時。”
連慕退后兩步, 在他準備閃身時,預判了他的位置, 一腳踢向地上的沙子,飛揚著糊了他一臉。
她眼疾手快捏住一片紅梅花瓣,在指尖散開暈染,發現原來是血,梅花劍自出鞘以來, 一直是紅色,這些紅梅花瓣是他的血飛出所化。
血里有異香?
好巧,和她撞屬性了。
連慕微微一笑,接住他幾招后,故意放慢了速度, 讓他產生自己要贏錯覺,把局面控制在雙方都半贏不輸的狀態。
化成梅花影的宮如梅的確很快,但在她眼里, 還差了點。畢竟她也是和魔族第一劍修交過手的人,相比玄澈快到連影子都沒有的招式,宮如梅這點速度根本不夠看。
久而久之,連慕發現了他兩把劍的規律,他一直用白雪劍攻擊,在她不出招的情況下,梅花劍基本等于沒用。
白雪劍只攻不守,梅花劍只守不攻。
原來雙劍是這么玩的?
連慕擋住他從高處劈下來的劍氣時,把發財的劍身往身前壓低,露出了脖頸的破綻。
宮如梅果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左手把白雪劍拋出,手腕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轉,撞擊劍柄,試圖直接飛出去。
連慕抓住白雪劍脫手的一瞬,主動撞上了他右手的梅花劍。
梅花劍被擊中,掉落的花瓣愈發多,香味越來越濃烈。
“呵,自尋死路。”宮如梅見狀,眉頭一挑。
冰冷的劍鋒擦過連慕的脖子,連帶著劍氣,試圖將她逼上死路。
“單劍劍修就是弱,一把劍怎么夠用。”宮如梅嘲諷她,順帶把所有單劍劍修都罵了。
與此同時,場外剛修好留影石的尊長一打開畫面,就聽到了這句話,在場的單劍尊長們都沉默了:“……”
慕容邑看著留影上的兩個人,嘴角一抽:這兩個人是怎么撞上的?
之前連慕從蓬萊宗出來時,留影石再次變得漆黑,一直到剛才才感應上承載盤古幻境的靈器。沒想到這次一打開,就聽見無念宗首席劍修放話侮辱單劍劍修。
而在這里聚集的全都是單劍尊長,突然聽到這句話,一時都沒繃住表情。
商柳:“他叫宮如梅?倒是個好苗子,可惜太過狂傲。”
“畢竟是首席里唯一的雙劍……哦,不對,我忘了,歸仙宗的首席劍修也是雙劍。”成凌笑了笑,“連慕撞上他,運氣不太好啊。”
“聽聞宮如梅自小便悟出了一套紅梅劍意,真用起來,甚至能和陸非霜平分秋色。”赤霄宗劍修尊長說道,“這套劍意結合了無念心法,將制勝之道藏在氣味中。他天生異血,血似梅香,嗅者則會被無念心法纏住,心境遭到侵蝕打擊,他召出紅梅劍意后,便可輕松取勝。”
“抽別人的心之力,轉為自己的劍意?這倒是詭異。對付連慕,用得著上絕招?”
慕容邑幽幽道:“對付連慕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連慕對付他,肯定是不需要的。”
赤霄宗劍修尊長:“……我沒問你。”
慕容邑:“哦。不好意思,下意識就說了。”
其他尊長:“……”
“奇怪,蓬萊島的靈氣波動不對勁。”一個器師尊長手里的羅盤開始亂轉,抬頭一看留影地圖,許多位置泛起了墨點。
“誰把島上的靈獸全驚動了?”器師尊長嘴角微抽,“居然一次惹了這么大一群,這群弟子的心境試煉也會受影響。”
所有尊長下意識看向歸仙宗,目前只有他們宗門的弟子進了不該進的地方。
沒有留影,歸仙宗尊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靈獸已經朝我們的弟子過來了。”器師尊長皺起眉,“太多了,要是他們還沒醒,身上的靈器會被全吃完。”
“這一場,有意思。”成凌笑道,“讓它們來吧,我倒是想看看這群弟子遇到靈獸會怎么解決。”
慕容邑對靈獸襲擊什么的不感興趣,只盯著留影石上正在交戰的兩人,心中默默祈禱連慕不會中宮如梅的招。
幻境內,海灘上。
連慕差點被他割了喉,宮如梅越打越來勁,手中的劍快出殘影。
“你就這點本事?”
連慕不慌不忙地接招,一直在等他亮出絕招,但他卻一直保持原來的狀態。
“……”
看來得她主動出擊了。
連慕忽然轉變了風格,開始猛攻,一劍擦著他的小臂滑下去,看似目標是他的左手,實際盯準了他的右手。
白雪劍應該只是掩護,他的梅花劍才是絕招所在。
宮如梅也沒打算留情,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直接抬劍壓住發財,試圖直接摧毀。
連慕吸了一口氣,頓時整個鼻腔都是濃烈的梅花味。
宮如梅:“終于忍不住了?”
他一劍插向她的肩,卻被連慕徒手接下,他似乎也沒想到她敢這么做,愣了一下。
“其實我一直覺得,雙劍劍修才是最弱的。”連慕捏緊了白雪劍,手中卻沒有受傷,很像體修掛靈體時刀槍不入的狀態。
“單靠一把劍打不贏,要多用一把,說明人不行。”連慕想了想,又補了一下范圍,“不要多想,這句話只針對你。”
宮如梅眉頭緊皺,退后兩步,直接棄了白雪劍。
連慕:“?”
在他棄劍的一瞬,周圍飛舞的梅花瓣在他身邊匯聚,凝成了一把血劍。
香氣沖天,連慕感覺心口有些悶,莫名地煩躁。
不過她猜對了。
“這才是你真正的‘劍’?”
宮如梅的身影閃了過來,直擊發財,連慕沒有躲,迎面接住。
兩者的劍有品階差,幾乎在眨眼之間,發財便開裂了。
“不自量力。”宮如梅聲音冰冷,加重手中的力道,“這是我的劍意,光憑一把四品階的破劍,就想接住?‘”
劍意……是什么?
連慕沒懂,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
但看他的情況,這劍意似乎與他血中的異香有關聯。
她越聞這股味道,心里便越煩躁。
連慕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突然懂了,不但沒撤劍,反而主動送上去,讓他把發財的劍身壓得更加開裂。
“你……”
宮如梅剛想說她在故意找死,然而下一刻,一股濃重的臭氣忽然傳到他鼻間,尸臭味混著各種餿味,熏得他眼睛一刺。
“嘔——!”
他沒忍住,干嘔一聲,手中的血劍隱隱有散開的趨勢。
原本的梅香被這股臭氣替代,連慕的腦子也被沖得清醒了,煩躁感消失,她抓住這個機會,抬膝擊向他的小腿。
這一腳,直接讓他跪了。
宮如梅從小就是世家少爺,哪里聞過這種氣味,被熏得眼睛睜不開。
連慕的劍裂了,但她搶來了宮如梅的梅花劍,反手用他的劍刺向他的心口。
“不好意思,你有香,我正好有臭。”
宮如梅動不了了,連慕便把裂開的發財貼在他臉頰上。她這才發現,他眼下有兩顆赤紅的朱砂痣,像兩朵細小的紅梅,左右對稱,配上他這張白凈的臉,乍一看還挺漂亮。
宮如梅偏開頭,不想看她,即使胸口插著劍,依然倔強地不肯低頭。
“你這是耍陰招。”
連慕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頰:“那又怎么樣,你還不是輸了?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把劍,我以前攪過茅廁。”
宮如梅頓時脊背僵硬,咬了咬牙:“你……”
“看你長得漂亮,我才告訴你,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看他生氣,連慕就開心了,“不要和別人說,好嗎?”
這一招,她用了兩次,對付這種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真是屢試不爽。
不過升階之后,綠爪蟾蜍的氣味沒有原來那么濃烈了,在她入門復試時的發財,才是劍生最臭的時候。
宮如梅還沒來得及罵,身體便化作一道白霧消散。
連慕也不打算掏他的乾坤袋,宮如梅這種人,一看就是純粹的劍癡,身上都摸不出二兩靈石,更別提攜帶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無念宗首席劍修宮如梅出局,已被送出盤古幻境……”
靈玉令中傳來消息時,連慕才終于放松下來,她低頭看了看發財,又裂得不成樣子。
一看到劍碎,她一陣心痛。
要是發財能早點升到一品階就好了,這樣就不用被別人的品階差壓著一碰就碎。
她思索間,海上忽然傳來的一陣巨響,許多水獸躍出水,將海面拍碎成了白色浪花。
連慕動用靈力感應,在那群躁動的水獸中,感受到了一絲風核花的靈氣痕跡,轉瞬即逝,但仍被她記住了。
果然,本場幻境的風核花,在這片海里。
第180章 是我 這碰瓷也太過分了
連慕飛上海面, 懸在高空中俯瞰底下的情形,靈獸引起的靈力波動擾亂了整座島,就連躺在花叢中的歸仙宗首席隊也隱隱有醒來的跡象。
她皺了皺眉, 權衡著下一步行動。若她不去,幻境繼續, 靈獸肯定會找到這里,她一個人對付一群, 實在太過吃力。
若是她先去找風核花,摘花后首席隊依然還沒醒, 那么他們的心境試煉都會被視作失敗,下一場歸仙宗首席隊全部沒資格上場。
不過……其他宗門的首席應該也沒幾個醒著。
連慕思索片刻,決定先找到再說, 大不了像之前一樣,連根打包帶走。
她掃過海面, 淺海區的礁石上并沒有任何風核花的痕跡,越往遠處飛,海風越來越大,而且還有水獸攪起的漩渦,看不見底。
攜帶風核花氣息的水獸就是從這塊地方過來的, 它躍出水面又跳回來,身體已經和海融為一體,肉眼無法察覺。
連慕試探著往低處飛,貼著海面,把劍伸進水里, 一只魚形水獸忽然跳出來咬她,差點咬中了她的手。
又不見了。
正當連慕準備用靈力打進海里,活捉一只水獸出來時, 靈玉令傳來赤霄宗首席體修出局的消息。
赤霄宗有人醒了,失去了結界保護。
連慕預感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下意識看向首席隊那邊,百里闕指尖微動,睜開了雙眼。
連慕立馬飛了過去:“你醒了?”
百里闕捂住額頭,眉頭微皺:“連慕……你怎么在這里?”
連慕:“你們被熒暉花迷暈了,我來找你們。你情況如何?”
“原來是這些花有問題……”百里闕若有所思,“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本來快做完了,突然聽到有東西在叫,被吵醒了。”
連慕:“……”
估計是被靈獸的叫聲影響了。
若靈獸能喚醒百里闕,必然也會喚醒其他人。
“你找到風核花了嗎?”百里闕看了看四周,剩下的人還暈著,“我們轉遍了半片林子,沒有發現一只魔獸,關師兄猜測風核花在靠海的地方。”
連慕:“海邊我找過了,沒有。可能在海里。”
百里闕:“海里?聞昀是水靈根,讓他去……”
他說到一半,才想起聞昀是他們當中最棘手的那一個,能不能醒都還不知道。
“若是實在找不到,我們先撤。”百里闕說,“我們剛到這里的時候,發現還有一個時辰,海上颶風便會到達岸邊,人待在這里很危險。”
“應該不會有了。”連慕說。
百里闕:“?”
連慕:“之前被我不小心用飛鴻劍打散了。”
百里闕:“???”
“飛鴻劍怎么會在你手里?”百里闕面露疑惑。
連慕一時也很難解釋:“此事說來話長,出去再告訴你。眼下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風核花,島上有大批靈獸正往這邊過來,它們會吃掉我們的靈器。”
百里闕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他當即站起身,望向海面,說:“若風核花真的在海里,它應該不會毫無動靜……風核花中有風源核,會吹動周圍的東西。”
但海中水獸的動作過大,讓人分不清楚到底是風核花的作用,還是水獸作亂。
連慕忽然想起了先前看到的漩渦:“風源核在水里時,會不會攪動海水,形成漩渦?”
百里闕:“這倒是有可能,不過我們沒有上海面看過,剛走到這片花叢便中招了。”
連慕:“我知道它在哪里。不過那個地方水太深了,需要避水符和定身符。”
“我來畫,你照看好他們。”百里闕當即掏出符紙。
他人剛醒,身上亂糟糟的,也來不及收拾,提筆便開畫。
然而他剛畫到一半時,一道劍光破開了籠罩歸仙宗首席隊的結界,直逼連慕的方向。
連慕旁邊是姬明月,她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撈起姬明月往旁邊一滾。
“連慕,我真是小瞧你了。”
陸非霜站在結界之外,身后跟著兩個人,她手中拿著破虹劍,指著連慕。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陰招,你是第一個。”陸非霜冷聲道。
連慕:“……”
這么快就找上門了嗎?
連慕表面上十分冷靜:“陸少主醒得挺快。”
“你也不錯,躲過我兩道天雷,身手不俗。可惜你惹錯了人。”陸非霜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
連慕莫名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看來陸非霜已經發現她偷偷對她的劍動手動腳了。
赤霄宗首席隊一共來了三個人,長孫離出局了,高臨臻估計還沒醒。
反觀他們這邊,只有兩個人,百里闕不可能一打三,而她的劍剛剛才裂了一道口子。
時運不順,宮如梅若是不來找她決一死戰,或許眼下的局面不會這么尷尬。
她正思索著對策,忽然聽見天上傳來一陣動靜,抬頭一看,兩個白色門服的身影飛了過來。
白色……青玄宗。
連慕:“……”
這么巧是吧?
百里闕也沉默一瞬,悄聲道:“要不我們先帶著人跑?”
連慕:“跑是沒有用的,這兩波人,不久前我都得罪過。”
百里闕:“……你厲害。”
陸非霜也看到了高空中的兩個人,她眉頭一挑:“看來人都到齊了。”
連慕腳尖微動,碰了碰百里闕的:“你的結界,擋得住江越辰嗎?”
如今已被包圍,不如干脆一點,直接去搶風核花,先把名次拿到再說。
“應該能撐一會兒。”百里闕也明白了她的意圖,把避水符和定身符塞給她,“你去搶花,這里交給我。”
他剛說完,應游和江越辰便落到地面上,三方站成三角狀,歸仙宗的人靠海,被圍得死死的。
江越辰一眼就看到了連慕:“果然是你拿了我們的東西,勸你趕快還回來。”
連慕微微一笑:“……”
還回去,不可能。
到她手里的東西,從來沒有退回去的道。
連慕下意識看了看應游,正好與他目光交匯。他腰間掛著飛鴻劍,像是匆忙趕過來的,額前的發微微凌亂。
應游唇角微動,正要開口,連慕拔腿就往海邊跑。
江越辰眼疾手快,立刻打出一道符去追,被百里闕半路攔下。
百里闕:“你的對手是我。”
江越辰:“不自量力。”
然而百里闕的目標不止她一人,他直接布了一道結界,把整個海灘籠罩起來,宛如一個巨大的籠子。
江越辰正想破開,林中的靈獸群已追到此地,隔著結界咆哮。
她沒見過靈獸,以為這是魔獸群,剛伸出去的手又頓住了。
這種情形下,再讓魔獸摻和進來,對所有人都沒好處。
陸非霜的速度比百里闕快,她閃身擋住了連慕的去路:“把你從我們這里拿的東西交出來,老實交代風核花的位置。”
連慕:“陸少主,現在我不想和你打。”
陸非霜:“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肯交?”
不遠處的沈無桑忽然喊道:“風核花可能在海里!”
歸仙宗首席隊都在沙灘上,連慕卻往海邊跑,風核花八成就在海中。
應游也聽到了,手中凝聚靈力,一滴海水飛到他指尖。隨后,他拔劍出鞘,一劍斬向海面,劍氣在水中破出一條路,將這片海切成了兩半。
海水被控住,無法回流,宛如兩道傾瀉的瀑布。
應游抬手示意江越辰:“去摘花。”
江越辰毫不猶豫沖了出去,百里闕也不放過她,一直試圖擋住她的去路。江越辰被他惹煩了,當場和他打了起來。
百里闕一脫手,結界便被靈獸沖撞,隱隱有破裂的趨勢。沈無桑見狀,立刻續上靈力維持結界,防止靈獸沖進來。
赤霄宗首席器師唐見明乘機順著應游開出的路下去,沒人攔他,他撒腿狂奔。
陸非霜見自己人得了先機,轉頭去對付連慕,她看見連慕手中裂開的劍,嗤笑一聲:“四品階,不夠用。”
她抬起破虹劍,想一劍斬了連慕,連慕的神情終于凝重起來,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摸出了蛟珠和請靈符。
正當陸非霜朝她襲來時,一個拳頭撞上破虹劍,硬生生撞開了。
連慕手指一收,又把蛟珠塞了回去。
“久仰陸少主大名,賞個臉先陪我過兩招,如何?”
聞昀站在她身前,擋住了陸非霜。
陸非霜看見他,神情詫異:“聞昀,沒想到你醒得也挺快。”
聞昀露出一個笑容:“剛醒呢,比不上陸少主您。”
四大宗門的最強首席都齊了。
聞昀拖住了陸非霜,連慕見機行事,從后方繞開,看見海底大道上狂奔的唐見明,一根掃帚飛出去,打中他膝蓋。
唐見明在平地摔了個狗啃泥,一回頭,連慕笑嘻嘻的臉映入眼簾,他嘴角一抽:“……就知道欺負我們器師,你敢不敢去和我們領隊打?”
連慕飛了過來,提起他的衣領往旁邊丟:“柿子,我喜歡捏軟的,手感好。”
“赤霄宗首席器師唐見明出局,即將被送出盤古幻境……”
連慕看向這條路的盡頭,正是風核花的位置,水靈根可以感應水中之物,應游找得很準。
她剛要走,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連慕。”
應游在背后叫她。
連慕回過頭,面不改色:“差點忘記了,還有你沒解決呢。”
應游愣了一瞬,隨后垂下眼眸,眼中神情不明:“你……”
“應領隊,你過來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連慕笑了笑,“是關于我們兩個人的事。”
應游喉結微動,欲言又止。他停頓了一會兒,隨后抬腳朝她走來,每一步都越來越快。
“在心之境里的那個人,是你……”
他走到連慕身前,話未說完,一柄裂了口的劍忽然從他臉頰擦過。
“是我。”連慕承認了。
應游瞳孔一縮,隨后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一雙濃墨似的眸忽然蒙上了水霧。
連慕抬起手,接住從他鬢邊飄落下來的一縷白發,握在手心里。
“領隊!”遠處的江越辰看到這一幕,瞪大了雙眼。
所有人都齊齊轉頭,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去。
應游看到她手中的白發,怔了好一會兒。
連慕:“不好意思,我……”
應游唇角處流出了一股血,隨后是眼睛、耳……直到他半張臉都被鮮血覆蓋。
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前倒,飛鴻劍滑落到地上。
連慕也愣了,她下意識張開手接住他,他倒在她懷里,只摸到一手冰冷。
他止不住地咳嗽,血染紅了她半邊門服。
沙灘上的一眾人見狀,也紛紛愣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耳邊只剩下靈獸的咆哮聲。
倒在花叢中的歸仙宗首席隊一個接一個睜開了眼。
連慕回過神,抓住他的手,想看他腕上的印記有沒有散,頭上忽然飛過一道陰影,快如雷電。
只在眨眼之間,靈玉令傳來了新消息:
“無念宗首席隊已成功摘得本場首朵風核花,所有無念宗弟子即將被送出幻境……”
沙灘上的其他人:“???”
眾人朝海底大道的盡頭一看,居然是唐無尋,他坐在銀鳶上,手中拿著一朵盛開的風核花,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百里闕立刻反應過來,一掌擊開江越辰,傳位符一燃,瞬間傳到了唐無尋的銀鳶上,毫不留情地把他踹下去。
唐無尋在地上滾了一圈,卻依然笑著:“你們……終于也有失算的時候了。”
原來自從赤霄宗到達這里后,他們也到了,只不過一直躲在暗處觀察情形,剛才正巧讓他們撞上了一個好機會。
百里闕立馬摘了側邊的花,陸非霜想過來搶,被聞昀攔住,于是沈無桑先一步傳了過來。
江越辰也用了傳位符,但她的目標卻在應游那邊。
“領隊!”
應游渾身沒力氣,半靠在連慕肩上,一直不停地吐血。
他側目看向她,眼里仿佛藏了千萬句話,此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慕繃不住了,反手把他推給青玄宗的人:“……”
在被幻境傳送出去之前,連慕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她只是削了他一截頭發,又沒捅他心窩子,碰瓷也碰得太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