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葉知道寧泠這般做,侯爺多半要生氣。
但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如實稟報:“寧泠這些天都忙著照顧奴婢!
“怎么照顧的?”裴鉉昏暗的燈光,狹長的眼眸微瞇。
紫葉繼續:“端茶倒水,鋪床打掃等等。”
裴鉉嗤笑:“這么說是成了你的小丫鬟?”
紫葉嚇得跪下道:“奴婢我沒有這個想法!
裴鉉掃她一眼,悠悠回答:“本侯知道,和你無關,那是她蠢!
紫葉這才敢顫巍巍起身,但沒敢附和他的話。
“她領了月銀,就得按時出工。不然憑什么白白養著她?”裴鉉命令道。
他這話一出,原本躲著他避著他的寧泠,也只能老老實實去上值。
隔了幾日未曾見過她,裴鉉打量看了她一眼,似乎過得不錯,面色紅潤,向來這幾日心情很好。
他面色不由地陰沉下來,也是,她以為說不定就能很快和她日思夜念的孟哥哥相見了。
眾人見主子面色不善,都緊張地偷偷吞咽口水。
寧泠自然也看見了,她也是真的想不明白裴鉉所圖為何?
明明近來每每見了她,都不給她好臉色,連他自己心情都被影響,為什么還要叫她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氣受?可惜她也不敢違抗他。
裴鉉幽幽的視線又落在她身上,近來他想了很久。
懷疑寧泠是不是騙了他,她死鴨子嘴硬的事情不是沒有,雖然她最后愿意依言照做,但這說明不了什么,她死犟脾氣的時候也有可能。
但是只要一想起這件事情,他心里始終有個疙瘩。
旁邊的林韋德見這氛圍,還是緊皺眉頭,侯爺的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消。
這幾日總是對他欲言又止,常常將他召來,時不時盯他幾眼,看的他心驚肉跳,又偏偏一言不發,嚇人得很。
林韋德再是傻頭傻腦,也猜測侯爺是不是想抓那孟公子,可侯爺憋著一口氣,他又不敢開口去問,萬一撞他氣頭上,何苦自找苦吃。
他塊頭體型大,動作神情又不似其他侍女細微,片刻的波動一下就被裴鉉察覺。
裴鉉將手上拿得蓮花青瓷茶杯擱下:“有什么就直說,別在那畏手畏腳的!
林韋德背著那把大刀,尷尬地撓撓頭:“侯爺若是沒有別的什么吩咐,屬下就先行退下了?”
其實詢問的話剛才差點脫口而出,但他還是沒敢說出來,而且這里除了寧泠,還有其他不少人,時機不太合適。
裴鉉挑眉疑惑:“你有事?”
林韋德緊閉嘴唇連忙搖搖頭。
裴鉉:“那你著急什么?”
他這個大塊頭自小就跟著自己,從小像個跟屁蟲似的,這幾日倒是學機靈了。
紫葉知他心情不好,見眾人將屋子布置地妥當了,就命眾人退下。
寧泠早就一旁無所事事,腳也站麻了,見此時機,立刻跟著眾人打算溜下去。
紫葉看見了她的這一舉動,可是現在她拿不準侯爺的心思,沉默地行禮后打算退下。
一旁端坐在座椅上的裴鉉,自然將眾人的行為舉動盡收眼底。
寧泠那道嬌小的身形迅速融入隊伍,像是一尾活潑的魚兒,靈動得很。
寧泠見萬事大吉,她懸著的心放下了,她還以為裴鉉點名叫她來,又有什么新的法子對付她了。
如今瞧著倒是沒什么事,她跟在隊伍里,馬上就要邁過門檻,出了這道門又是安全的一天了。
她嘴角的弧度才稍稍上揚,就聽見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寧泠,過來!
毫無疑問是裴鉉的聲音,寧泠的抬起的那只腳頓時僵持在半空,然后緩慢停下撤回,心里暗嘆一聲,果然開心得太早沒有好事。
接著她絕望的轉身往回走。
裴鉉修長干凈的手放在上好的紅漆木桌面上,視線落在寧泠身上。
之前的她像是水里歡快靈活的魚兒,身影迅速敏捷。
那現在的她就像是上岸掙扎絕望的模樣,笨拙地一步步,緩慢地向前挪著。
估計這地磚上的每一類灰塵,她都恨不得數得清清楚楚。
不過裴鉉今天格外有耐心,一點也不催促她。
在等待她龜速般過來的時候,他手指無聊地在桌面上敲著。
不成音律,很是隨性。
旁邊的林韋德默默看著兩人的舉動,他總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識眼色地退下去。
但是剛才他詢問被拒絕了,短時間他也不好再問。
而且似乎現在這個場景,輪不到他開口說話。
但但只是室內這一片地方,硬是被寧泠拖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才過來。
林韋德在內心都忍不住暗暗佩服,他看了眼自家主子,竟然真的沒有不耐煩。
寧泠走至兩人前方,就停下不再靠近,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這時裴鉉才停止敲擊桌面,室內之前突兀的聲音一下子沒有,反而讓人有種尷尬感。
三人都沒說話,裴鉉卻不停地打量著寧泠,寧泠一直低垂著腦袋,看不見她的神情。
不過哪怕她看不見,也能明顯感覺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有預感,裴鉉藏了一肚子壞水,估計正想著折磨她的法子。
果然,裴鉉率先開口:“聽說你近日改做紫葉的小丫鬟。”
他有心發難,寧泠只得忍氣吞聲:“奴婢不能伺候侯爺,但又領著府上月銀,就想著分擔下大家的活。”
林韋德正在揣摩寧泠的這句,不能伺候侯爺,而百思不得其解時。
裴鉉視線轉向他:“去把那位孟公子帶過來。”
林韋德的心思一下被轉移,心里糾結幾日的問題得到了解決,他立馬行動,連步伐都透露著輕快。
不過此事急不得,等會再去問問侯爺動用人手的安排。
但寧泠頓時粉臉煞白,想開口阻止,又找不到合適的方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這副焦急的模樣,落在裴鉉這格外礙眼:“你這么擔心孟公子?”
寧泠眼里記得帶上點點星光:“孟哥哥與侯爺毫無關系,侯爺又何必遷怒于他!
她怕裴鉉惱羞成怒,對孟哥哥用刑,也怕毀了孟哥哥前程,害他遭受無妄之災。
“你急什么?我何曾打算遷怒于他?不過打算請他來這,問幾個問題罷了!迸徙C不急不慢,“莫非你心里有鬼?”
寧泠腦袋急速運轉:“我與他之事,豈能與外人說?”
話一說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口不擇言。
裴鉉被氣笑:“你與他青梅竹馬的情誼,真是令人羨慕,待他來了,我便看看究竟是兩情相悅,還是單相思?”
他巴巴養著這么久的人,他倒成了外人,成了她和青梅竹馬之間的外人。
寧泠急得眼圈都紅了:“這件事奴婢一力承擔,懇求侯爺不要牽連他人。”
現在這件事就她與裴鉉知曉,等孟哥哥來了后,說不得鬧得府里人盡皆知。雖然早已失身是假的,但此事要是傳出去,誰會管真假?她以后還怎么做人?與男子私定姻緣,暗中茍且,婚前失身,這些事誰聽了不嘲笑她。
裴鉉捏著茶杯的手愈發用力,他竟有點希望這茶杯就是那孟氏的狗頭,捏爆了正好出氣。
“放心,我不要他狗命!
寧泠是既擔心自己的名譽清白,又擔心孟哥哥被連累。
她眼眶里早就蓄滿了盈盈淚水,終于忍不住一顆顆落下。
她無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磚,暗恨自己出的餿主意,不僅輕易能被拆穿,而且還無辜連累他人。
寧泠思考要不要此時坦白,但是依照她對裴鉉的看法,就算現在她說出真相,他也只會以為她為了孟哥哥蒙騙于他。
見她六神無主,絕望地跪坐在地上哭泣。
裴鉉心里的怒氣更甚:“區區孟氏而已,比他好的男子天下多得是。”
裴鉉冷眼看著她因為那男人要死要活的。
寧泠嗓子帶著哭音:“要是旁人都知曉了此事,奴婢以后還怎么見人,侯爺是想逼死我!
聞言裴鉉一愣,他沒想到她擔心這。
他又不由嘲諷道:“既然知道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當時還敢做?”
寧泠哽咽答道:“那時候年紀小,沒想那么多!
她哭得梨花帶雨,似是一株純白無瑕的梨花樹,整個人更是哭得顫顫巍巍,單薄的身影一直跪在冰涼的地磚上,好不可憐。
她哭哭啼啼的聲音不算大,應該是努力著控制自己,可在裴鉉這兒卻十分刺耳。
“怕什么?”裴鉉修長的手指揉著自己太陽穴,“你不是想著和他雙宿雙飛,本候大發善心,說不定成全你們,屆時你們就一走了之了!
他這鬼話,寧泠一點也不相信。而且真的等孟哥哥來了后就真相大白了。
寧泠哭得眼尾通紅,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其實奴婢與孟哥哥只是前塵往事了,上次聽了侯爺的話,奴婢也仔細反思了很久,心里早已后悔,知道他不是值得托付終生之人,而且說不定他早已娶妻生子!
她之前說那些話是為了激裴鉉一怒之下放她自由,眼下這情形等孟哥哥來了后,只會情況更糟。
聽了這話,裴鉉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他瞥了眼她單純稚嫩的臉蛋。
她生的這般好,當時年紀又小被人哄騙也是無奈之舉。
裴鉉冷著臉說道:“既然如此,只要你保證從此與他恩斷義絕,一刀兩斷,安心做我的通房,我便饒了你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