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家路*2
“千樹桑,身體已經沒事了嗎?”第二天我回到排球部的時候,所有人見到我,都忍不住這么關心了我一句。
“沒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也和每個人笑著回應。
“在家多休息休息也沒事的,早訓缺一次也沒什么要緊的。”澤村學長看著我打哈欠,皺著眉道。
“沒有沒有,我就是……昨天學習太晚了。”我心虛地撒了個謊。
千代借我的那本夢野老師新刊有點好看,我一個沒忍住就看到了凌晨,今天早上要不是表哥來敲門,我差點錯過了早起的鬧鐘。
好在我平時成績不錯,說自己在熬夜學習也沒有人不信。
“要是那幾個笨蛋有你這么自覺就好了。”澤村學長嘆了口氣。
“怎么了嗎?”我愣了一下,平時也沒關注過大家的成績。
“你昨天不在,小武老師說,這次東京遠征的日子和補考是同一天,期末考試必須要及格才能參加遠征,那幾個笨蛋……”澤村學長忍無可忍地咬了咬牙,“及格都費勁!”
“哎?都是誰啊?如果是一年級的話我沒準可以幫忙補補習,二三年級還沒學……”
“一年級當然就是那倆,”澤村學長面無表情,“影山和日向。”
“哦,影山君和日向君……哎?!”我驚訝地叫了一聲,“影山君成績很差嗎?”
他,不是,影山君怎么看都不像是成績很差的樣子啊!
此時從我身邊走過的月島君聽見這話,沒忍住笑了一聲:“呵,王者和小不點分數加起來還沒你鞋碼大呢。”
我訕訕地扭頭,思緒突然飄到了開學第一天影山君說他白鳥澤沒考上的時候。
所以沒考上,是真的沒考上嗎!
雖然以前和影山君在同一所國中,但是我從來沒有看過榮譽榜,上了高中以后也一樣。
我一直以為影山君的名字,應該就在我后面沒幾個的地方呢!
影山君此時也打著哈欠進了門,澤村學長看見他這樣子,立刻火冒三丈:“都說了,不要想著熬夜學習!怎么還困成這個樣子!你上課要是敢睡著你就給我等著吧!”
“我沒有!”影山連忙為自己申辯,目光在體育館里繞了一圈,觸到我的時候轉回澤村學長身上,“是有點別的事……”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了,還不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來……”澤村學長抓著影山君到一邊訓斥去了。
手機嗡嗡響了一聲,是仁花發來的,我邀請她來排球部參觀,體驗一下球隊經理的工作。
她說她到了,人呢?
我納悶地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她的人影,又走到門口,在門口轉了一圈,終于在一處墻角發現了一撮淡金色的發絲。
“仁花,你在這里干什么呢?”我無奈地把她從墻角揪出來。
“站在看臺上看的時候,也沒覺得大家這么高啊……”她頂著一雙蛋花眼,顫顫巍巍地和我說道。
“沒事的,大家人都很好的。”我拉著她到了體育館內。
也不怪仁花害怕,畢竟她個子只有一米五左右,比我還要小巧一點,站在人高馬大的排球隊員中間,覺得有些壓迫感也是正常的。
潔子學姐看見我們,沖躲在我身后的仁花打了個招呼,拍拍手招呼大家過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千樹的同學,谷地仁花。”
“是新的經理嗎?天吶,我們烏野的經理陣容太豪華了,比那些強豪還厲害!”日向君眼睛亮晶晶地道。
他太過激動,把仁花嚇了一大跳,我連忙拉住他解釋:“沒有沒有,她只是來事先體驗一下的,還沒有定下來要不要來做經理。”
仁花之前看過烏野的比賽,對排球部的大家已經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印象,怯生生地和大家打完招呼,潔子學姐就善解人意地把眾人驅散開各自練習了,并且和仁花約好了之后來實習經理工作的時間。
平靜的一天很快過去。
晚訓結束,我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家,月島君沒有走,而是在東西收拾好后走到我身邊:“一起走嗎?”
我疑惑地看了眼他身后,沒看見和他形影不離的山口:“山口君呢?你們不是都一起走的嗎?”
“嗯,他有事先走了。”月島君道。
我狐疑地補充:“可是月島君和我家不是同一個方向吧?”
“嗯,”他也沒否認,“我要去那邊買點東西。”
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我也沒有拒絕他的道理,只好收拾好書包,沖他點了點頭:“走吧。”——
影山早在李千樹收拾東西的時候就豎起了耳朵。
“嗯?今天千樹桑怎么和月島一起走?”日向看見千樹的背影,“她不和你一起走嗎,影山?”
影山心里一只無名的警報開始“滴滴”作響,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排球,又看了一眼千樹即將和月島一起離開的背影,心一狠丟掉了排球:“今天不加練了。”
“啊?”日向還沒反應過來,“可是……”
“早點回去學習。”影山說出了他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口的話。
日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球:“也是,畢竟要是考試不及格的話就去不了東京遠征了。”
日向把球收好,又湊到影山身邊:“要不,我們去問問千樹桑能不能幫我們補習吧!”
“千樹桑可是年級第一誒!人又那么好,一定愿意教我們的!”
影山欲言又止,半晌道:“找那混……找月島吧。”
“為什么!月島脾氣那么臭,肯定不愿意教我們的!”
“啰嗦死了。”影山緊繃著一張臉,和日向走到月島旁邊。
日向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李千樹,不情不愿地轉向月島:“月島……同學,教我們學習吧。”
“不要。”月島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為什么!”日向頓時提高了聲音。
“哪有什么為什么,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月島懶得理兩人,著急推著李千樹往外走。
“月島……同學!幫幫忙啊!要是期末考試不能及格我和影山就不能去東京遠征了!”日向跟在后面叫嚷。
月島不為所動:“不好意思,和我有什么關系。”
善良的千樹在此刻扭過頭來,不忍心地看了日向一眼,他立刻抓住救命稻草:“千樹桑,你可以教我和影山學習嗎?”
剛才還咬牙切齒地重新定義“低聲下氣”的影山也抬起頭來,表情復雜地看向李千樹。
月島動作猛地一頓,還沒來得及制止,千樹已經答應了下來:“那好吧。”
“好誒!”日向高興地一蹦三尺高,還不忘回頭和影山炫耀,“你看,還是千樹桑人好!你還非要去找月島……”
月島重重地從鼻子里出氣。
大意了。
影山低著頭走過來:“謝謝千樹桑。”
“沒關系,那明天開始我在社團活動間隙抽時間給你們補習,今天太晚啦,早點回家寫作業吧。”李千樹揮了揮手,往前邁了兩步。
影山趕緊追了兩步和李千樹并排:“我……我也回家了!”——
好奇怪的氛圍。
影山和月島一左一右站在我兩側,形成了一個一米八、一米六與一米八八的奇怪視覺景觀,路人看見我們仨,都忍不住扭頭多看兩眼。
我們三人一起走在路上,偏偏誰也不說話,各揣心思,也不知道彼此都在想什么。
路過坂之下,月島君突然開口問我:“千樹,要不要吃嘎哩嘎哩君?”
我:“也可……”
還沒等我說完話,影山立刻接了一句:“千樹桑,要不要吃嘎哩嘎哩君?”
我:?
他似乎立刻發現了什么不對勁,扭過頭瞪著月島:“你為什么叫她千樹?”
月島君挑挑眉:“她答應了,我就叫了。”
“那我也要叫千樹桑千樹!”影山立刻不甘示弱地補充道。
我:“……隨你。”
“千樹,你要吃什么味道的,我給你買。”
“我給千樹買就可以了!”
“……”
我看著怒目圓瞪的兩人,無語地走進坂之下,挑了三支嘎哩嘎哩君付完錢出來,兩人還在吵。
我把自己那根嘎哩嘎哩君的包裝撕開,再把剩下兩支分別塞進兩人手里:“吃棒冰還閉不上你們兩人的嘴。”
影山君也就算了,一向如此我都習慣了,月島君怎么還跟影山君寸步不讓的。
“千樹,周末要不要去看電影?”月島君問我。
影山君立刻接上:“千樹,周末要不要……”
可惜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怎么?”月島君嗤笑一聲,“你不會要問千樹周末要不要去打排球吧?”
影山君把頭扭到一邊,一副心虛的樣子。
不會吧?不會真的被說中了吧?
“也不一定要去打排球,也可以去……”影山君結結巴巴地開口,努力地給自己找補,“也可以……總之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的!”
“哦?那你倒說說看?”
“吵死了,我說有就有啊!”
“哈,王者又叫庶民閉嘴了是吧?”
“你說什么!”
“王者是沒聽清楚需要庶民再重復一遍嗎?”
“……”
手里的冰棒吃到一半,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我也沒了繼續吃的興致,面無表情看著兩人開口:“都給我停下!”
“我周末要留在家里復習,”我看向月島君,“既不想去看電影。”
又轉向影山君:“也不會去打排球。”
“都給我回家!吵死了!”
我狠狠咬了最后一口棒冰,余光看見兩人的眼神還在打架。
兩人在我轉身后,齊齊喊了一句“都怪你”,我懶得理他們,只顧自己走著,隨后在快走到家門口時,聽見影山君急急地補上了一句:“千樹!晚安,明天見!”
第27章 已知條件
“這是一般過去時,表示事情發生的時間是在過去,標志性的單詞有yesterday,last month等,一般過去時的時候,所有謂語動詞需要用過去式。”我攤開筆記,耐心地指導著兩人。
“什么叫謂語動詞?”影山迷茫地問我。
“動詞是表示動作的詞匯,我們說謂語動詞是因為謂語這個位置只能放動詞,但是動詞卻不一定作謂語,它也可能作主語作賓語等,這時我們就叫它們非謂語動詞,怎么樣,這樣理解了嗎?”
影山眉頭緊鎖,日向似懂非懂。
沉默幾秒,影山君一拍桌子,大喝一聲。我眼睛一亮,以為他終于想明白了中間的關鍵。
“日本人為什么要學英語!”影山悲憤道。
月島君和山口君在一側沒忍住吃吃笑出了聲。
“所以為什么月島也要來補習啊!”日向幽怨地看了一眼月島手上都是紅圈的練習冊。
“我不是來補習的,”月島干脆地說,“我是來看熱鬧的。”
影山日向:“……”
我在兩人忍不住要起身撓月島之前把兩人按住:“不要鬧了,看書!”
期末考試迫在眉睫,我見過兩人小測的卷子之后,就已經放棄了讓他們速成的想法,只能盡量找容易的知識點,先從簡單的地方開始補起,確認能補到及格線再說。
明明只是來排球部實習的仁花也因為性格好被抓來做了壯丁,和我一起給兩人補習。
好在是田中學長和西谷學長有緣下學長管著,不至于要我幫忙。
“你們還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看仁花的筆記,”我扶著腦袋看著兩人道,“仁花的筆記做得比我更清晰。”
“沒、沒有啦!”仁花不好意思地反駁。
“啊,真的!”日向君接過仁花的筆記,驚叫出聲,“谷地桑,你的筆記做得好漂亮!”
橘子小狗的眼睛隨即亮晶晶地投到仁花身上:“可不可以教教我!”
仁花被夸得不好意思,即便是她這樣的超級無敵大i人,遇到日向君這種社交恐怖分子也很難拒絕。兩人很快就筆記的記法開始交流起來,而影山還在苦大仇深地盯著那個英語填空題。
“千樹桑真辛苦啊!”山口君坐在一邊忍不住咂舌。
“不辛苦,”我看著教完依舊一片紅的答案,苦著臉道,“命苦。”
月島每天都變著花樣要去我家附近買東西,今天是要幫媽媽帶醬油,明天是要去給耳機配個配件,我勸了幾次勸不動,索性隨他去了。
影山這幾天也完全放棄了自主練的時間,一看見月島君開始收拾東西,就也立刻放下手里的球,積極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隨后和月島一左一右如同左右護法一般站在我兩邊。
有一次被表哥撞見,他看著我的眼神都莫名帶上了欽佩。
為了防止兩人在路上吵架,我索性在回家路上禁止了兩人的任何溝通,提前準備好英語單詞本,在放學的路上輪流抽問兩人,比一比誰答出的更多。
對此,月島君表示:“無聊。”
影山君:“我不會輸的!”
“哈,王者真有自信啊!”
“你說什么?要不要比比看啊?”
我及時制止了兩人無意義的吵嘴,掏出單詞本開始了今日的單詞戰爭:“Ability!”
雖然每次都是以影山君的慘敗而告終。
山口君和日向君聽說之后,也主動提出要和我們三個一起回家,加入這場“放學路杯”單詞記憶大賽。
于是左右護法變成了烏野F4,沿路忍不住看我們的路人更多了。
當然了我偶爾也會換換口味,比如一三五背單詞,二四六詞語解釋,周日出模擬小測卷檢查這一周的學習成果。
反正復習資料整理都整理了,我當然沒有忘記給戈薇也送了一份,愉快地收獲“人美心善”的好名聲。
“另外影山君,你回家之后有好好復習吧?這個是昨天才講過的知識點,換了個條件就做不出來了,可不應該。”我把影山錯了的那道題打了個三角形,指給他看。
“有復習的!”他連忙道。
最近幾天影山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早就到體育館訓練,我一直以為是他擔心起得太早了,課上睡覺影響上課效率,但是我現在看著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他看起來還是很困。
“最近休息不好嗎?”我把新的卷子發給他。
影山君搖搖頭,眼神還是亂瞟:“也沒有,就是……有點事。”
看起來是不太能說的樣子,我也沒多問,只叮囑幾人記得看清楚題目的條件和信息,再出現語文寫錯別字、數學看錯條件、英語第三人稱單數這種基礎性錯誤就一個星期不準參加部活晚訓——
“那個,”影山臭著一張臉,在月島進體育館以前把他攔了下來,“你為什么最近都要和千樹一起回家?”
月島看了眼影山,并不打算對他說實話。
影山雖然用著動物般的天生直覺在這幾日和他懟得有來有回,但是影山明顯還沒想明白自己這一樁樁一件件到底是為什么。
月島還沒那么好心,要給自己的對手循循善誘。
“有點事。”他連正經的理由都懶得找。
“你家根本不在那邊吧!過了坂之下就應該朝……朝另外一邊拐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影山兇巴巴地道。
“都說了,有點事。”月島看著他挑了挑眉,嘴巴又勾起陰陽怪氣的弧度,“怎么,不讓我走嗎?”
影山咬牙。
他想說讓月島回家,明明成績很好,根本不需要參加千樹的補習,也根本不用在每次放學路上和他們一群勉強分清楚了英語時態的人背單詞。
但是那是大馬路,又不是他家,他也沒有理由趕月島走。
他只好恨恨地說了句:“沒有。”
月島冷哼一聲,繞過他進了體育館。
月島這到底是在做什么?影山盯著他的背影,氣惱地用腳踢了踢墻角。
已知,月島是一個不愛運動的混蛋,對活動的參與度一向很低,他家與千樹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所以他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春高在即,決定好好鍛煉一下自己的體力,何況走這么幾步路和鍛煉體力也沒有一點關系。
又已知,他成績很好,雖然比不上千樹,但也名列前茅。
名列前茅這個詞昨天千樹剛講過,意思是名次排在前面,形容成績優異。
雖然影山很不甘心,但是這個詞應該沒有用錯。
所以他也不可能是為了提高成績才來找千樹,千樹出的卷子他幾乎每次都是滿分,這些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可惡,都會了為什么還要來參加補習,是來羞辱他們嗎?
影山在原地又兇狠地咬了咬牙,把這個可能性排除了。
月島雖然是個混蛋,但是是一個很不喜歡管閑事的混蛋,應該不至于單純為了羞辱他們費這么大勁。
那么是為什么?
影山在原地來回轉了轉,絞盡腦汁找尋自己沒有發現的死角。
千樹說過,如果題目做不出來,就重新讀一遍題,看看自己有沒有遺漏的條件。
影山托著下巴,把已知條件里又加上了一條:補習活動的參與者除了混蛋月島之外,還有千樹、影山、日向、山口。
但是山口和日向加入之前,月島就已經和千樹一起回家了。
而且那個家伙看他和日向一向不順眼,和他倆多待一秒都不樂意,這么主動肯定有問題。
已知條件齊全,影山重新過了一遍,心里叮咚冒出來一個答案,叫囂著“我就是真相”。
所以月島,是因為千樹,才來參加這次補習的嗎?
“影山,你怎么還在門口不進來啊!”日向探出頭,看他不知為何站在體育館門口面壁思過,奇怪地問,“快進來給我托球啊!”
“啊!你不會背著我在偷偷背單詞吧!”
“才不是呢!蠢貨日向!吵死了!”
影山皺著眉給日向托了幾個球,手感相當一般。
他停下來,抱著球問日向:“我問你,如果有人因為一個女生,去參加他以前從來不喜歡參加的活動,是因為什么?”
“哈?這叫什么問題?”
“煩死了,你就說是為什么!”
“這還用說嗎?”日向接過他手里的球,用胳膊一下一下墊著,“肯定是因為他喜歡那個女生啊!”
“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歡?!”影山下意識反駁,“你胡說八道什么?你是笨蛋嗎!”
“好痛……”日向被影山脫手的排球砸了一下腦袋,捂著頭瞪了影山一眼,“你才是笨蛋吧?這都看不出來!不信你去問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
“是真的哦!”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雙手合十,平靜地道,“就算潔子學姐叫我們去死,我們也是愿意的哦!”
“我不會叫你們去死的。”路過的潔子學姐如是說道。
“所以影山,是發生什么事了嗎?”田中前輩爽朗地拍著影山的肩。
“信任你值得信任的前輩吧!”西谷前輩也爽朗地拍著影山的肩。
“沒……沒有……”
影山被震驚成一張失去顏色的紙片,隨著李千樹打開門進來時帶動的風緩緩飄了起來。
“啊!影山飄走了!”
第28章 補習
“喜歡”兩個字就像是山谷里的回音一樣在影山心里反復回蕩,每蕩一次都驚起一群飛鳥,在他心里上下撲騰,撲騰得他心神不寧的。
“影山,你想什么呢?”澤村皺了皺眉問道。
雖然在球場上依然專注,但明顯一下場心思就不知道飛到什么地方去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眼神都呆呆的。
“沒什么事吧,他不一直那樣嗎?”田中笑著拍了一把影山的背,“這家伙在自動販賣機前也是這個表情啊!”
澤村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覺得田中說得也有點道理。
但是總覺得今天的影山像是魂都在外太空飄著,不過在球場上倒是也沒出什么錯。
除了發球的時候似乎有點針對月島。
澤村又看了一眼拿著毛巾在擦汗的月島,他倒是波瀾不驚,連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
他倆鬧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或許是錯覺吧。
影山倒是沒有注意到自己今天十個發球里面有八個都是沖著月島的臉砸過去的,他腦袋里只有一句話。
月島喜歡千樹。
他擠著瓶身喝水,水從嘴里滿出來了都不知道。
月島喜歡千樹。
他捏著做題的筆,心思也全部落在了別的地方。
月島喜歡千樹。
他的同學都說千樹很好看,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也說千樹很好看,日向也說千樹很好看。
月島喜歡千樹,也是因為千樹很好看嗎?
傍晚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地落進來,落到少女的發絲上。她把頭發扎在腦后,露出光潔的脖頸和頭發交接處一圈細小的絨毛。碎發因為常年別在耳后,有了一絲小小的弧度,不安分地翹在她嘴邊。
她眼睛很大,這會兒給他講題,露出影山從未見過的專注與認真,白皙的鼻尖像是孩童時吃的大福,下面綴著一顆小小的紅果,在面對他時總是彎起漂亮的弧度。
那顆紅果張開,吐出的聲音就像是美羽掛在床邊的風鈴,清麗婉轉,自成曲調。
小巧的筆在她手里仿佛是魔杖,在影山手底下歪歪扭扭的字到了她手里,就立刻變得整齊又賞心悅目。
“所以這道題選什么?”李千樹問他。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影山臉一瞬間猶如番茄般騰地紅了,整個人猛地往后一仰,企圖拉開一點距離給自己降溫。
好像,她確實很好看——
“這道題有since,結合時間,這道題應該用什么時態?”
不知道為什么影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剛才發出界的那幾個球。
“所以這道題選什么?”我看著影山,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影山迷茫地看向我,看著看著忽然開始臉紅。
“不要看我,看題,我臉上有答案嗎?”我敲了敲桌子。
“沒……沒有。”影山結結巴巴地道,挪了挪凳子,又拉了拉領口,經過一連串復雜且多余的動作,終于告訴我,“選B。”
“對了,也沒那么難,別緊張。”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那幾張測試題收好,“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里,回去好好復習。”
影山紅著臉,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收拾好東西,出門前還差點撞到了門框。
“他今天怎么了?”我奇怪地問月島。
拽男瞥了一眼影山君的背影,懶洋洋的聲調拉長:“誰知道呢?”
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我看了一眼手機,忽然發現備注為【神經病4號】的賬號久違地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我本以為又是什么騷擾信息,點開之后卻發現界面上只有干干凈凈的三個字“對不起”。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甚至掐了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月島君注意到我的動作,皺著眉問:“你做什么?”
“沒有,感覺看見黃鼠狼給雞拜年了。”我把手機揣進兜里,沒回那條莫名其妙的道歉信息。
以小林伸一的脾性,他肯定沒安好心。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這次好像是真心的。
戈薇又請了幾日假,期末的戰線拉近,我那本漫畫也基本看到了尾聲。我和千代湊在一處討論漫畫劇情,她還擠眉弄眼地問我這個男主合不合我心意。
“還行,但確實不是我最喜歡的類型。”我誠實道。
月島君這幾日經常會給我送些東西,因為擔心我被同學看到不自在,他大多只是將東西仔細包好放在鞋柜里,不過偶爾也會叫仁花或者千代帶給我。
所以不論是仁花還是千代,都已經堅定地站在了月島君這一邊。
“不過最近也沒有什么談戀愛的想法了。”我坦言,從包里拿出來了一本習題冊,花花綠綠的封皮讓兩人都忍不住上前看了眼,卻發現上面都是她們看不懂的中文。
“這是什么?”千代問道。
“這是一本中國的習題冊,叫《X年高考三年模擬》,我專門叫我朋友給我帶來的。”我嚴肅地說道,“中國的學生高考都做這個。”
仁花千代:?
“國內外高考的內容考綱什么的還是不一樣,出題思路不一樣,常考題型也有點差別,做一做國內的題,也算是換一換腦子。”我攤開那本書對她倆解釋道。
仁花和千代表示不能理解,但是她倆表示很佩服我。
“那影山君那邊,你就完全放棄了?”仁花還是沒忍住,小聲悄悄問我。
“放棄了啊,不是你們說的嘛,我喜歡的只是漫畫男主而已。”我一邊勾畫著題目條件,一邊漫不經心地回著仁花,“反正我也不著急,戀愛放到大學再談嘛!比起這個,仁花你看這道題……”
我和仁花正在探討那道幾何題究竟應該怎么做輔助線的時候,戈薇突然從外面一臉復雜地走了進來。
“你不是最近請假了嗎?”我看著她擔心地問,“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感覺幾日不見,戈薇有點歷經滄桑的成熟感。
有什么東西粘在她的校服上,在陽光下還閃著光,我拈起那一根仔細看了看,像是狗毛?
“戈薇,你家還養小動物啊?”我把那根毛丟掉,“是小貓還是小狗啊?”
“啊?哦,呃……算是狗吧?”戈薇居然還糾結了一下才答出了這個問題,隨即揮揮手,“不說這個,千樹,老師找你。”
我在烏野的辦公室見到了我這輩子沒想到會在烏野辦公室見到的人。
小林老師坐在辦公室內,小林伸一則低著頭在一邊站著,小武老師見了我,則連忙親昵地和我招招手:“千樹來啦?”
“老師,這是……?”我詫異地走進辦公室,這個現場我實在是看不懂了。
“最近學校里的傳聞,老師也聽說了,沒能第一時間制止學校流言的傳播,老師很抱歉。”小武老師看著我道,“我想找到謠言的源頭,但是這樣的謠言就像是無根之萍,若是刻意詢問,反而會隨水泛濫得一發不可收拾。”
“啊,老師沒事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我也沒往心里去……”
說實在的,那些謠言都是國中時候的事了,我本也沒想著它們還能再伴著我來到高中。但是正因為已經很久,我覺得我已經能夠完全消化那些無端的惡意,能夠完全遺忘那些傷人的指責。
畢竟就算我有辦法堵住別人的嘴,卻也不能控制別人心里怎么想,若是他們打定主意認定我就是那樣的人,我也只是百口莫辯。
國中的同學與我都是泛泛之交,所以即便有人隱約察覺到了故事中的不對勁,也不會多花時間來到我面前求證。
對我而言,打破謠言也很簡單,用一次又一次的年級第一以及競賽金獎打他的臉就可以。
沒有想過需要求助誰,也沒有想過應該求助誰,所以聽見小武老師的這句“你能原諒老師嗎”,我反而一時失措,等反應過來時,臉上已經濕潤了。
那邊小林老師拍了一把小林伸一的后腦勺:“還不道歉!”
小林伸一看著我,委委屈屈地說了對不起。
我沉默了一瞬,開口道:“我不會說沒關系的。”
流言這種東西,向來只會在陰暗的角落悄悄生長,像是與陽光并生的陰影,就算在光明下無處遁形,也會在太陽下山之后,悄無聲息地滋長蔓延。
我不像許多作品中曾經描述過的校園暴力那樣,我沒有傷口,也不曾流血,但這樣的謠言與隨之而來的孤立,就像美人魚的雙腳,即便外表看著毫無異常,所走下每一步的痛楚,卻是將血與淚自己咬牙往肚子里吞。
就算如今我都已經快記不得當時的心境了,卻并不代表著他的所作所為值得被原諒。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小林伸一臉上又滿是不甘,小武老師怕我吃虧,將我往后拉了拉:“小林老師,我想知道您打算讓令郎如何道歉?”
“我也在猶豫這個,不知道有多少人聽說了這件事,若是傳播的范圍其實沒那么大,當眾道歉,會不會反而小題大做了呢?”小林老師誠懇地道。
小武老師也皺了皺眉,扭頭看向我,他也有顧慮,顧慮我是個女生,顧慮我或許多少有點在意自己的名聲。
小林伸一,一個當初僅僅是數學競賽屈居我之下,便能在背后造出這樣謠言的人,面子對他而言,是比天還大的事。
“在期末考試以前有一個考前動員大會,我本來作為學生代表發言,”我看向站在一側的教導主任,十分誠懇地問,“能抽幾分鐘時間,在那個會上,讓小林君和我道歉嗎?”
第29章 道歉
我本來確實沒有設想過這樣的結局。我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結果空穴可以來風,平靜的下午也可以揉皺一池春水。
小林老師并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帶著小林伸一來同烏野。雖然他對我的決議不太贊同,但最終還是答應,讓小林伸一當眾和我道歉。
小林伸一急得差點沒有當場跳起來,讓最重面子的他來烏野和我道歉,已經是天大的讓步了,沒想到還要當著烏野眾人的面和我道歉,這還不如殺了他!
最后小林老師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后腦勺,他疼得在辦公室委委屈屈哭了起來,抽抽搭搭地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看著他抽抽噎噎的樣子,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這就是給我的國中生涯曾經帶來噩夢的男生。
好……脆弱。
曾經對鏡子練習過千萬遍的笑容在此刻真心實意地印在了我的臉上,我拍了拍小林君的肩膀,以一種萬分真誠的表情對他說:“辛苦了小林君,希望下次你可以憑實力拿到競賽金獎。”
小林伸一哭得更大聲了。
小武老師尷尬得不知道自己該勸還是不該勸,我則先向老師告辭打算回班,小林老師大概也覺得丟人,把我叫住了,多說了幾句話:“伸一那家伙……我真不知道原來他在北川說過這樣的話,真對不住,千樹同學,你真的很有天賦,也很努力,希望不會被這樣的事情影響到。”
“謝謝小林老師,我不會被影響的。”
因為,我已經往前走了。
“不過……小林老師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我遲疑地問道。
小林伸一自己不可能告訴他爸爸,他從小到大最怕他父親。北川的同學都已經畢業,總不會是有人回校看望老師的時候說漏嘴了吧?
小林老師聽見這句話,臉上的表情突然顯得有點尷尬:“千樹同學……是不是和影山同學關系挺好的?”
“啊?”我又愣住了,這又和影山君有什么關系。
“是他告訴我的,他起初一直在學校門口等我,連著等了好幾日,但是那幾日我去別的學校訪學了,所以不在學校,他等空了,不知道從誰那里要到了我家的地址,就去家里找我,我這才知道這件事。”
“啊,真對不住……”我下意識為影山君道歉。
小林老師雖然說得很模糊,但是我卻能大概猜到,以影山君說話的藝術,這件事絕對不僅僅止于從“找小林老師”到“小林老師知道”這么簡單。
“沒事,那孩子雖然性子直了些,但是是個好孩子,要不是他告訴我,我還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小林老師爽朗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不過,千樹同學還是要把重點放在學習上,不要可惜了你的才華和資質。”
我重重地點頭:“老師你放心,我最近很努力的。”
“那就好,你快回去吧,我帶著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回家了。”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睛,小林伸一在一側哭的狠了,開始止不住地打嗝。
辦公室所有人都沒忍心接著看,悄悄挪開了眼睛。
我和老師幾人告別,往回走,卻忍不住想剛才小林老師的話。
影山最近又是補習又是部活,居然還每天結束以后跑去北川第一找小林老師?
他和北川的同學一向關系不好,到底是和誰周轉了幾次才要到了小林伸一家的地址?
難怪最近他總顯得有點困的樣子,每天回家的時間太遲了吧?
“就這么放過他了嗎,千樹?”千代顯得有點忿忿不平,“感覺教訓不夠重啊!”
“我去警察局報過案了,但是證據不足,他又是未成年,認錯態度良好,所以警察也只是批評教育一番,就給他放出來了,定不了罪。不過——”
我神秘地沖著千代眨眨眼:“殺人要誅心才行,小林伸一脾氣傲得很,他道歉那天不少烏野的同學都拍了視頻,青葉城西也給他開了處分,我這幾天都已經收到不少以前北川第一的同學發來信息和我道歉,那家伙現在是過街老鼠。”
我彎了彎嘴角,笑容舒展開:“也算是罪有應得吧。”——
小林伸一那次道歉的時候,烏野不少同學都偷偷摸摸掏出了手機記錄了這一場驚天大瓜,周圍老師十分難得地假裝自己沒看見此起彼伏的閃光燈。
小林伸一對那些閃光燈避之不及,卻又無可奈何,還想垂死掙扎綁架李千樹:“千樹同學,能不能原諒我?”
這回還沒等李千樹說話,底下的學生就已經忿忿不平地大喊起來:“憑什么原諒你!人渣!”
眼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老師才急忙出面調和,那天的小林伸一是被大家罵著、哭著跑出烏野的。
烏野的老師很重視這一次的事件,在品德課上狠抓了“謠言止于智者”的重要意義,尤其是一年級的幾個班,老師就差把榮譽榜李千樹那大寫的年級第一貼到那幾個胡說八道的男生身上。
影山班里那個率先開始傳消息的男生自然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不但吃了處分,而且跟到警察局被批評教育了一番才灰頭土臉地回來,就算有幾個男生還敢嬉皮笑臉地說“還好沒信你,我就說千樹不可能塌房”,也很快被班級女生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千樹沒再讓他們一一來和她道歉,她的時間很寶貴,沒必要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排球部,田中龍之介和西谷夕簡直是揚眉吐氣,恨不得把小林伸一鞠躬和李千樹道歉的那張照片貼到每一個曾經說過李千樹壞話的人臉上。
兩人在排球部說得高興了,甚至說要給千樹慶祝成功祛晦。結果李千樹笑瞇瞇地指了指站在不遠處還未發功但蓄勢待發的緣下力:“我是很樂意啦,但是兩位學長昨日的小測好像很不理想哦,緣下學長會答應嗎?”
最后以田中和西谷的哀嚎結束了這一場混亂的儀式。
月島螢沒有多說什么,表情似乎是高興了一點,反而是山口很開心地在一側和李千樹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終于澄清了!之前四班有人說千樹桑的壞話,阿月可生氣了,差點……”
“山口。”
“哎呀,阿月!”
山口雖然這么說著,卻也沒有接著往下說,月島看了李千樹一眼,欲蓋彌彰地低頭撿球去了。反而是李千樹態度誠懇地和月島道謝:“謝謝月島君替我說話。”
“沒什么,”月島移開眼睛,“他們太吵了。”
影山心里那只無聲的警報忽然又拉響了,在他反應過來以前,他已經把月島擠開,站到了李千樹面前。
她似乎并不驚訝看見他,只是彎了彎眼睛說:“還是最要感謝你,影山君。”
影山一愣:“為什么?”
“哎?”這話把李千樹給問愣了,“不是影山君連著好幾日去找小林老師,小林伸一最后才不得不和我道歉的嗎?”
“啊,確實,但是這不是應該的嗎?”影山并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絲毫值得夸耀的成分。
“啊?這件事是還要多虧影山?”菅原孝支也走過來,驚訝地問道。
李千樹重重地沖著菅原點了點頭:“說實話,我本來沒有想追究這件事情,只覺得和國中的時候一樣,等風波平靜下去就好。”
“但是影山君連著幾日去北川找了小林老師,小林老師那幾日不在,他還又不知道從誰手里問到了小林家在哪里,這才找到小林老師的。”
“哎?!”菅原學長看起來超級震驚,“影山居然還能想到這些!”
李千樹瘋狂點頭:“我也超震驚的!”
影山忍不住補充道:“因為……因為那時候菅原學長說,重點是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地學長又說不能問千樹桑,我就只能去問小林君。””但是我找到小林君之后,小林君不愿意見我,我就只好想辦法找小林君的父親了。“
影山說得極為自然,但是對面幾人的表情卻顯得更為震驚了。
菅原:“就因為這一句話,你就……直接去了?”
影山迷惑了,是有哪里做得不對嗎?
月島忍不住問:“就沒有想過萬一小林老師也不愿意見你,甚至倒打一耙,你該怎么辦嗎?”
影山皺著眉:“為什么要想?小林老師不是答應了嗎?”
月島冷笑:“真是單細胞啊……”
“你說什么!”
月島這次倒是沒有和他斗嘴,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大概這就是單細胞的長處吧。”
在影山還沒有想清楚這句話到底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的時候,月島已經走開了。
菅原迫不及待地和三年級生分享“孩子長大了”這個故事去了,原地只剩下了李千樹和影山。
影山突然就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里好,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剛想說他要去練球了,就聽見千樹道:“真的,很謝謝影山君呢。”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李千樹,發現對方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瞬間將眼神挪開:“……沒事。”
她后面說了一句什么,影山沒聽清,心里撲通撲通地放映著李千樹的眼睛。
顧盼生輝,影山第一次覺得自己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
“其實啊,我從國中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暗戀影山君,所以之前聽見影山君那么說,我還蠻傷心的,但是沒想到影山君能為我做這么多。”
影山:“嗯……嗯?!”
“所以,雖然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影山君了……啊,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現在已經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種喜歡了,現在對影山君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歡,”千樹笑了笑,眼里的光異常璀璨,“還是覺得,影山君果然是一個很好的人!”
李千樹說完這話,就起身拍了拍衣服,真切而又快活地和影山握了握手:“真高興認識你呀,影山君!”
說罷,她就轉身去為今日排球部的訓練日常忙碌了。
影山呆呆地和李千樹揮了揮手,腦海里還在回放著剛才她說的話。
她剛才說什么來著,她從國中開始就暗戀他?
她剛才還說什么?她說她現在不喜歡他了?
啊?!
“嘭”的一聲,日向發球失誤,那個球朝著場外的影山直直飛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影山的后腦勺。
球落了地,影山一動不動。
日向面若死灰:“影山……”
影山直挺挺的,面朝下倒了地。
日向嚇得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邊往影山邊上跑一邊喃喃:“我什么時候力氣這么大了?”
第30章 電話
李千樹走來給影山的鼻子止了血,影山卻還是兩眼發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三魂七魄一半都飛出體外,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李千樹有點擔心地看著影山:“你沒事吧,影山君?”
他一副剛回神的樣子,猛地將身子往后一仰,結果太用力,后腦勺又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沒,沒事!”在李千樹伸手要將他扶起來之前,影山已經如同一只壓到底的彈簧一般從地上彈了起來,結結巴巴道。
“沒事就好……”李千樹看著他愣愣地說。
影山一邊揉著自己的后腦勺,一邊注意自己止血的棉花不要掉下去,跌跌撞撞地去一邊撿球,沉默地對著墻墊了起來。
日向一臉震驚地看著李千樹:“我今天把球打到影山腦袋上,他居然都沒有發火!”
“大概是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李千樹開玩笑說。
另一側影山雖然還在機械地對墻墊著球,人卻早已魂飛天外,李千樹的話對他而言就像是個重磅炸彈,給他炸得四分五裂的,拼都拼不起來。
喜歡這個詞,影山甚至沒有怎么仔細思考過它背后的真正含義。
當然,他喜歡打排球,排球對他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重要,這沒什么好說的。
他喜歡吃加溫泉蛋的豬肉咖喱飯,雖然對影山來說,吃什么沒有那么重要,但是如果吃的東西是這個,他會更高興一點。
但是喜歡干什么、喜歡吃什么,和喜歡一個人,即便是像他這樣粗線條的人,也知道這背后的含義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影山扭過頭,悄悄地看了一眼月島。那家伙正在和千樹說話,不知道說到了什么,惹了千樹高興,她用文件夾遮住半張臉,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影山郁悶地將目光重新挪回面前,不可能,去問月島什么是喜歡,絕對不可能。
一想到月島喜歡千樹,影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要一頭扎進體育場,瘋跑幾圈才有可能會感到舒坦。
開天辟地以來頭一次,連打排球都不足以驅散籠罩在影山心頭的煩悶,好在晚訓結束,今天又沒有補習,影山能早早回家,一個人發呆。
影山撥通了美羽的電話。
他其實和姐姐的關系算不上親密,甚至和美羽保持著一種“相敬如賓”一般的親人關系,逢年過節能想起來的時候問一聲好,雖然會關注彼此的生活,但也僅此而已,鮮少問候,也鮮少關心。
但是影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打給誰。
“喂?”美羽的聲音從另一頭響起。
她正在研究一個新發型,手上的假發在她手底下露出一抹張揚的顏色,影山的電話打來的不太是時候,她只好一邊舉著頭發和刷子,一邊用肩膀和頭夾住電話。
影山卻不知道自己又該說些什么。
美羽不耐煩地放下手里的工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確認是自己弟弟,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什么事?”
影山張了張嘴,又想把那話給咽回去,這么來回一打架,他不小心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疼得他眼里立刻就泛起了眼淚,小聲地“唔”了一聲。
美羽沒聽清楚,皺著眉頭追問:“什么?”
影山手忙腳亂地掛了電話。
美羽這一通電話被掛得莫名其妙,要不是手上正在忙,她高低要打電話回去問候一下自己這個傻弟弟,突然搭錯了哪根筋,在這里和她玩這個無聲電話的游戲。
影山磨蹭了一下,又躺在床上開始發呆。
美羽從高中開始就已經有了男朋友,或許是影山詢問這個問題的最好人選,但是影山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卻覺得自己實在說不出口,好像那句話說出來,就會有什么事情永久改變似的。
月島喜歡千樹,千樹以前喜歡他,但是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那千樹現在喜歡誰呢?
他又喜歡誰呢?
影山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起來,像是剛剛打完一場五局三勝的排球賽,劇烈得他有些不習慣,連忙往下咽了口水,生怕心臟下一秒就從喉頭跳出來了。
“喜歡”這兩個字像是魔音繞耳,時時刻刻在影山耳邊來回播放,并且已經和千樹綁定,影山一想到這個詞,腦海里就無可救藥地浮現起千樹的身影。
千樹的笑容,千樹的眼睛,她在運動后微微冒著汗的鼻梁,還有高興時候彎起的嘴角……
影山猛地驚醒,面紅耳赤地在房間里繞了一圈,去洗手間掬了把涼水沖了沖臉,一邊忍不住責怪自己,自己一個人偷偷想千樹,一個女孩子,是多么沒有禮貌的事情!
他企圖把千樹的身影從自己的腦海里揮去,可這就像水面的倒影,就算伸手攪得支離破碎,卻還是在平靜之后慢慢變得清晰:千樹教他們學習時,佯裝生氣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他們贏了比賽之后,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的耳垂……
以及那次影山和千樹回家,他坐在排球館門口等千樹,千樹眼里倒映著的無比絢爛的晚霞。
“喂?”手上的手機忽然響起那個身影主人的聲音,影山再熟悉不過的、又清澈好聽的聲音。
什么時候撥出的電話?!
影山像是做錯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孩,差點把手里的手機給丟了出去,手忙腳亂地接住,又不小心按了掛斷鍵。
糟糕,自己大晚上的突然打過去,一句話不說就掛斷電話,會被千樹覺得很沒禮貌的吧?
在影山反應過來以前,他已經把剛才不小心掛掉的電話按了回撥。
沒救了。
影山悲哀地望著天花板。
“喂,影山君?”電話那頭的女生還是好脾氣地接起了電話,聲音帶了點黏黏糊糊的味道,但是沒有一點不耐煩,“是打錯了嗎?”
影山連忙應聲:“嗯……不是……嗯。”
對面的女生笑了起來:“到底是不是?”
影山語塞,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莫名其妙打通千樹的電話,等他從自己的想象中回過神來,千樹都已經接通電話了。
但是他又隱約覺得,自己的潛意識里,好像是想要和千樹打這通電話的。
他坐到床上,將人縮進被子里,千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清明了一些:“是有什么事嗎?”
影山小聲地說了一句沒有,又怕她就這樣掛斷了電話,小聲問道:“剛剛千樹是……已經睡了嗎?”
電話那頭的千樹打了個哈欠:“嗯,已經睡了,不過沒關系。”
自己的電話把她從睡夢里吵醒了,影山懊惱地撓了撓頭:“對不起……”
“沒事啦,是不是要考試了,心里壓力有點大?”千樹善解人意地問。
明明不是,影山從來不太在意考試的成績,所以這輩子都沒有因為要考試了睡不著覺過。
但是如果他說不是的話,這通電話就會到此為止吧?
影山的私心悄悄作祟,撒了謊:“嗯……”
“我就知道,”對面的聲音染上了一點笑意,“不過不用緊張,影山君最近的小測成績都還不錯,國語不少詞的解釋都背得很清楚了,英語語法清楚了不少,數學題也都會做了。”
千樹將他最近的進步一條一條數出來,對他的水平了解得仿佛是自己的卷子一樣:“總之,只要保持現在的狀態,考試不會有太多問題的,不用擔心啦!”
千樹應該是躺在床上接的電話,雖然比剛被電話叫醒時清醒了些,但說話還帶著點被困意勾出來的懶懶的尾音,影山把電話貼著耳朵,就好像千樹就趴在他耳朵邊上和他說話似的。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得滿臉通紅,卻又不敢也舍不得把手機給拿遠,只好任由那樣懶懶的聲音順著耳朵上豐富的神經一點一點往心里爬,爬得他渾身上下都癢癢的。
影山根本沒有聽清千樹在說什么,只在千樹說話的間隙胡亂地點著頭,發出幾聲“嗯嗯”,證明自己還在聽。
“緊張主要還是因為對自己沒有底啦,影山君打排球的時候從來都不緊張對不對?因為影山君水平很高,訓練又很刻苦,對比賽總是很有信心。”
“考試也是一樣的,影山君要相信,自己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了,有這個自信,就什么都不怕了!”
少女的聲音還是染上了濃濃的倦意,在電話的那一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影山連忙道:“你困了嗎?”
“有一點,”千樹的聲音聽起來困意更濃了,“影山君還緊張嗎?”
即便自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能關心他是不是真的因為緊張而睡不著覺。
自己那抹私心在此刻受到了強烈的譴責,影山心里生出濃濃的愧疚,不忍心再多說什么,小聲地和千樹道別:“不緊張了,千樹早點休息吧,晚安,明天見。”
“嗯,明天見。”電話那邊的人似乎困極了,在電話掛斷以前聲音就小了下去,大概在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就陷入了熟睡。
千樹睡覺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呢?影山捏著還沒熄滅的手機,不由自主地想。
他怒吼一聲,無可奈何地把自己砸進枕頭里。
完蛋了。
他該不會是個變態吧。